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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催狂魔〉
這一晚,月亮躲得不見蹤影,月桂街上只剩一排路燈盡力的發出淒冷的亮光,寒風在街上放肆的呼嘯而過,整條街空蕩蕩的、生機全無,連流浪貓都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意外的在一座路燈下有個身材頎長的老人駐足,昏黃的燈光中,他沾滿露水的頭髮和鬍子更顯得白而亮,彎曲的鼻梁上,半月形的鏡片霧氣濛濛的,身邊有一隻顏色火紅的大鳥,焦躁的鼓動著翅膀,老人抖擻著精神凝望著對街一扇窗戶。
大衛呆坐在書桌前,窗戶緊閉著,本該溫暖的室內卻不知怎麼的寒氣逼人,房間的燈一閃一閃的似乎是壞了,大衛索性把燈關了,只留書桌上一盞檯燈孤獨的亮著,檯燈的光隱隱透出窗外,溶進了那一片化不開的霧中。
大衛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十三歲男孩,身形比起同年紀的孩子稍嫌瘦小了點,帶著自然捲的褐色頭髮因為疏於整理,像雜亂的稻草似的,堆在大衛的頭上。他蒼白的臉頰上散佈著一點一點的雀斑。大衛蜷縮著身子坐在書桌前,眼Ⅰ皮低垂,眼眶噙著淚,嘴唇固執的緊抿著,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拿著筆無意識的不斷在紙上畫著一圈一圈的圓,把一張白紙塗得烏煙瘴氣的,沮喪陰鬱的神情爬滿他的臉。
大衛在學校並不是個成績優異的學生,認真讀了書,成績也才勉強達到中等。他的書本空白處都是塗鴉——比起讀書,大衛更喜歡隨手塗塗畫畫——那些俐落活潑的塗鴉更顯得書本上的字生硬又枯燥。
又是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數學課的課堂上,老師賣力的推算著公式,大衛的心思卻已不在教室,他想望著窗外風景吸取一些清醒的空氣,卻剛好被茱蒂的臉擋住,大衛就順手畫起了茱蒂。大衛的筆尖輕柔的在紙上滑行,像水中悠游的魚兒似的,沒多久,一個女孩的側臉就出現在三角函數公式的旁邊。大衛看著公式,再看看他畫的側臉線條,比起有標準答案的數學演算,他更希望他的生活是能自由揮灑、不受限制的美術課,大衛陷入哲學問題的沉思中。
「大衛!你在發什麼呆?上課專心!」
回到家,在餐桌上,父親默不做聲的看著報紙--老師一定跟父母親聯絡過了。大衛感受到父親嚴厲的目光如同一把刀穿過報紙,直指大衛的胸口,每一秒都是一刀的刮剮。大衛匆匆扒了幾口菜,藉口說要寫功課,躲回房間裡了。
大衛的房間位於三樓的閣樓上。一踏進房間,迎來的是紙張腐壞的霉味摻雜著悶在房裡散不去的汗味,晦暗死寂的小空間內,即使在晴朗的白晝,陽光也只能透過窗簾縫隙穿進來,只有灰塵在光線中翻飛,隨後落在閒置在牆角一沓一沓的素描簿上。平時,房間裡總是靜悄悄的。天冷時,會有幾聲木板緊縮爆裂、嗶嗶剝剝的聲響。偶爾,天花板傳來老鼠窸窸窣窣齧咬木板的聲音。書桌上,一本小說《哈利波特:阿茲卡班的逃犯》讀了一半、書脊朝上覆在一本素描簿上,翻開來的素描簿上是一個畫了一半的金探子,少了翅膀的金探子,虛弱無力的趴在紙上。書桌上壓著一張素描,一個街頭藝人在路邊認真的吹著薩克斯風,兩旁熙來攘往的人群對他視若無睹,彷彿他並不存在似的。
大衛並不喜歡這個死氣沉沉的房間,但面對不如意的現實世界,此刻大衛只想把自己深深的藏起來。大衛在書桌前坐著,只有孤獨的檯燈陪著他,他的胃咕嚕咕嚕的翻騰著,心卻像他的房間一樣沉沒在一片死寂中。他想把畫了一半的金探子完成,卻怎麼也畫不下去,白天在學校發生的事、飯桌上父親嚴厲的目光,讓大衛陷入一片黑暗中。大衛隨手抓了一張紙,在紙上亂畫一通,每畫一筆,心中便浮出老師的責備、同學的嘲弄、父親的訓斥,筆尖化成了針,扎在大衛的心上,每一筆都是一下尖銳的刺痛。
覆蓋在桌上的小說中隱隱約約有個黑影竄了出來,一隻、兩隻、三隻……越來越多的催狂魔擴散到房間裡,大衛的心像沉入永夜的北極海,荒涼、冰冷、沒有一絲光亮,大衛想大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看著自己一直往下沉、往下沉。黑影越來越多,連房間的角落都被黑影佔據。大衛彷彿看見巨大的老師、同學、父親圍在他四周,雙眼閃著刺眼的光芒,快速的繞著圈,掀起一陣風暴,大衛是這風暴的中心。
『你上課怎麼總是不專心?還在課本上亂畫!』
「好想放棄一切,不想再努力了。」催狂魔佔領了房間的角落。
『哈哈哈!大衛愛茱蒂!』
「好想躲起來,不要再出現在任何人面前了。」催狂魔盤據在地板上。
『你在學校的表現真是讓我丟臉!』
「沒有人了解我,也沒有人在乎我!」催狂魔籠罩著天花板。
「我的人生真是遭透了!」催狂魔的數量越來越多,幾乎塞滿了整個房間。
「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催狂魔緊緊圍繞著大衛。
「如果我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好了!」催狂魔準備帶走一切希望。
這些言語不斷的在大衛心中浮出來,如同催狂魔纏繞著大衛一樣,直把大衛往痛苦絕望的深淵裡拉,大衛伸出手在空中亂抓,想抓住一點點希望,卻徒然陷得更深。大衛覺得自己的人生再也不會有起色,對於未來,除了失敗,他看不見一點其他的可能性。大衛的沮喪引來了更多催狂魔,面對催狂魔的絕望攻勢,他沒有任何招架之力,只能任由眼淚撲漱漱的不住流下來,弄花了大半個臉。大衛緊抱著膝蓋,把臉深深的埋了進去,他好希望可以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這樣至少可以不必面對外面的世界。但催狂魔並不打算放過他,大衛越是退縮,催狂魔的力量就越大,那些耳語、日常的對白、大衛對自己的責難,源源不絕的灌進大衛的心,大衛此時只想放棄自己、放棄一切。
外面傳來幾下徐緩的敲門聲,媽媽開門走進來,手上端著一杯熱可可。
「怎麼不開燈?」媽媽問。
「壞了。」大衛來不及擦乾眼淚,只好背對著媽媽回答。
「沒關係!明天我們找人來修。」
「燈能修,人生壞了也能修嗎?」大衛抽抽噎噎的自言自語。
「你餓了吧!來!喝杯熱可可。」媽媽沒聽清楚大衛的低語,只好把杯子遞過去。靠近後,媽媽看到大衛已經哭紅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問:
「怎麼了?」
大衛眼眶中的淚水,如同大海嘯般的衝了出來。大哭了好一陣子後,大衛像是下定了決心,艱澀、斷斷續續的吐出幾個字:
「媽,我……是不是……讓……你們……失望了?」
媽媽愣了一下,似乎懂了大衛心中的壓力來源。媽媽不捨的把大衛摟在懷裡,輕柔的拍著大衛的背。
「怎麼會呢?你是爸媽的驕傲!你有夢想就去追,媽媽會支持你的,別忘了,媽媽是你永遠的的後盾!」
「可是爸爸好像不喜歡我畫畫。」
「爸爸也不是完全反對啦!他只是還沒了解畫畫對你有多重要,改天我們找機會跟爸爸好好談談,讓爸爸知道你的想法。給他一些時間,他慢慢會了解的。」
「真的嗎?爸爸有可能支持我嗎?」大衛語氣帶著一絲振奮,眼眸深處跳躍出一點光亮。
「當然!爸爸很愛你,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表達他的關心。你們父子之間缺少的不是愛,而是溝通的橋樑,媽媽很願意當你們的橋樑。」
大衛臉上的表情舒緩了一些,不再那麼糾結,眼淚也稍稍止住了。他自己在心裡打的死結開始鬆動,終於感到餓了,肚子咕嚕了一聲。
「這杯可可趁熱喝吧!媽媽不打擾你囉!」媽媽細心的觀察到大衛神情的變化,也就放心了些,靜靜的退出房間。
大衛慢慢的喝下熱可可,一股暖流緩緩的擴散到全身。大衛接收了從熱可可而來的神秘力量,內心的勇氣漸漸升起。媽媽的話像是替大衛陰暗的心房開了一扇窗,一道光線射了進來。雖然大衛的處境並沒變,但大衛感覺到內心有著什麼開始萌芽、蠢動著,大衛已不再流淚,四周的催狂魔也不再所向披靡的在房裡亂竄,大衛慢慢有了抵抗催狂魔的力量。
「原來媽媽一直支持著我,爸爸似乎也不是完全無法說服。」角落的催狂魔消失了。
「我的人生不是無解,只是問題難了一點。」地板上的催狂魔退去了。
「我喜歡畫畫並沒有錯,我要繼續畫下去!」聚集在天花板的催狂魔散掉了。
「原來不是沒有人在乎我,只是我沒有感受到。」房間裡的催狂魔變少了。
「我要走的路也許有點難,但有爸媽的陪伴,我會勇敢走下去的。」靠攏在大衛四周的催狂魔被驅開了。
媽媽的話持續在大衛心中發酵,大衛從內心發出了一些光亮,起初只是微微的發著光、跳動著。隨著大衛的想法一點一點的改變,光線越來越強、跳動的頻率和大衛的心跳合而為一,大衛的心情也越來越堅定,四周的黑影逐漸退後、縮小,一絲一絲的希望如同新鮮空氣注入大衛原本毫無生氣的房間。微弱的光亮逐漸變強、擴散開來,並帶來源源不絕的溫暖,大衛感受到四周原本凝結的的空氣解凍了,他伸展了四肢,甩了甩頭,像是要把那些不好的想法通通甩出腦中似的。催狂魔一步步敗退,最後逃回了書中,大衛的心不再為黑暗所禁錮,他起身打開房間的燈,燈光不再明滅不定,他回到書桌前,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似的,提起筆替未完成的金探子畫上了翅膀。
街上的老人驚訝的看著窗內的變化,原本緊握魔杖的手稍微鬆開了些,老人對著身邊火紅的大鳥說:「看來今晚輪不到我出手了。走吧!佛客使!」老人的身影驀地消失在街上。
夜空中,月亮悄悄探出了身影,驅散了霧氣,成排的房子沐浴在月光下安心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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