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莉]-太陽系

發表於


繪者:tkg2012



您好,好久不見,我是無嘴。

這是石內卜、莉莉......也許還包含了很多其他人的故事。

【在開始之前】
幸運的是,這依然是個《綴歌宇宙》的故事。
不幸的是,綴歌目前還不會有太多戲份。
在遙遠的未來裡,綴歌‧馬份將會誕生在古老且高貴的馬份家族中,並且成為石內卜的教女。
但在故事的起點,我們只能與這個頭髮髒兮兮,眼睛黑漆漆的孩子一併前行。

【世界觀】
原則上會盡可能的考究原作的歷史,但是在巫師世界與麻瓜世界的相處上會變得更加緊密貼合。
會增添一些霍格華茲的課程。對寄宿學校而言,品德教育和生活課程好像還是挺重要的......對吧?
《魔法部》的運作方式會和原作不太相同。有時候比起魔法,政治手段更好用......對吧?(在此插入哈利的雙槍梗圖)
會有一點點ACG和迷因彩蛋...保證不會影響到故事的運作和影響世界觀,可以的話,還請當成筆者的惡作劇。

【關於人物】
會盡可能地讓熟面孔登場,但還是無可避免的會有一些原創角色。
會更動部分角色的年齡,讓他們不要那麼早畢業。(魯休斯學長這麼可愛(?)就讓他多待個幾年嘛)
部角色的性向會根據劇情的推動有所變化(在此先插入幾個危言聳聽的標籤 #微腐向 #獸化 #反目)
應該會有一些冷門到讓人生氣的cp
有相關的內容的話肯定會在顯眼處擺上標籤,讓大家避雷(總之我先道歉)

【更新時間】
(總之我先道歉)

【關於插畫】
將一切的敬意與感謝獻給ptt網友tkg2012,沒有您的插圖,我大概真的不會想要動這個坑。
如果以上沒有什麼讓您不適的地方,那麼歡迎加入這個不知道盡頭在哪裡的旅途。哪怕是一點點,只要您在閱讀的過程中能夠有所共鳴或喜悅,都是作為一個小小創作者的殊榮。


廢話已經太多啦,就讓我們開始吧!

【目錄】
序章  #1
水星
Chapter 1. #2 
Chapter 2. #3 
Chapter 3. #4 
12

本文作者

  • 平凡麻瓜
  • 6  19

無嘴 @MouthlessCat

4

序章


耀眼的炫白淹沒了視線。

他瞇起黑色甲蟲般的深邃雙眼,這才發覺自己正身處虛無之中。

方才的窘迫的赤裸已被溫暖、舒適的浴袍取代;他跨出步伐,冷咧的氣息滲入了他赤裸的腳掌,這使他疑惑的皺起眉心。

他不曾聽聞或見識過能夠創造出這種世界的魔法,卻也無法相信這樣的異狀實為現實。

這麼說來…啊啊…對了……

「……我已經……死了啊……」

他抬起頭,仰望著一望無際的空白。

戴著眼鏡的少年困惑、驚惶的表情在空中一閃而逝。迅捷到他無法確認,那雙翠綠的眼睛裡是否帶有一絲哀悼。

沈默半晌,他突然決定要朝著某個方向前進。

儘管所踏之處皆為空白,但他還是清楚知曉自己正不斷前行。

不自覺間,他踩進了一片青綠的草原。

無際且繁盛的青草間,有著數以百計的水窪。

明明天空仍就透白,一方一方的水窪裡頭,卻浸泡著星辰的倒影。

草原中間擱著一張金屬製的雕花圓桌,和兩張樸實的木凳子。

一個女人坐在木凳子上,背對著他,眺望著一片空白的天空。

她穿著別緻的碎花小洋裝,帶著一頂大大的遮陽帽。遮陽帽遮蔽了她的秀髮,只能從帽緣的邊邊看見她白皙的脖頸。

他放輕了腳步,緩緩逼近。他聽見了女人從喉嚨深處輕聲哼唱的奇妙旋律;他的口鼻逐漸充斥著醇厚的茶葉香氣;他舉起魔杖,唇齒微張。


「破破心。」


破碎的畫面像是一頭失控的巨龍,狂暴的衝向他的視網膜。


他看見了一道炫目的綠光,

在嬰兒床中不斷哭嚎的嬰兒,

尖銳、狂亂的咆哮聲,

男人冰冷、僵硬的屍體,

初生的嬰兒嚎啕大哭,被溫柔的摟在懷中,

男人幸福滿溢又討人厭的微笑,

婚禮悠揚的鐘聲,

霍格華滋學院餐廳遍佈晚霞的天花板,

在大排長龍的隊伍中,看著遠方戴上分類帽的小小身影,

特快車窗外快速飛逝的倫敦景緻,

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上新奇的人事物,

斜角巷裡擁擾人群中偷偷緊握的小手,

最後他看見了一個頭髮油膩,身穿邋遢衣服的孩子。

那雙黑色甲蟲般的深邃眼眸,幾乎穿透了自己所剩無幾的靈魂。


「不是答應我永遠都不准再對我用破心術了嗎?」

看著年輕的自己消散在眼前,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

模糊的視野中,女人已然脫下了遮陽帽;紅色的髮絲暈染了純白的天空,縈繞著晚霞般的光暈。

他瞇起眼睛,彷彿看見了撕破雲海的日出,又彷彿看見了浴火重生的鳳凰。

「好久不見。」女人的嘴角微微翹起,她狹長的睫毛在風中微微擺動。


良久的沈默。


「要來一杯茶嗎?」

「茶?不…等等…我是說……」


他深呼吸。


「…好。」



他坐下,拿起桌上的鍍金茶杯,啜了一口,隨即擰起眉間。

「…好甜。」

她揚起眉毛。

「你以前可沒有抱怨過我泡的茶。」

「……但很不錯。」

他艱難的將視線從女人忍俊的笑臉轉開,望向天空;這才發現,原本空無一物的穹頂,此刻已然被夜幕籠罩。
除了猶如破碎琉璃的星斗之外,還有一彎燦藍色的龐大新月,掛在空中熠熠生輝。

又是一陣良久的沈默。

「接下來呢?(What now ?)」莉莉.伊凡突然問道。

賽佛勒斯.石內卜下意識的回答:


「                 」


 

無嘴 @MouthlessCat

6

水星-Chapter 1.


水星(Mercury)是太陽系中最小、最接近太陽的行星。它有著極端的日夜溫差,以及遍佈隕石坑的表面;是一顆小而極端的星球。

在占星學中,水星代表智慧、溝通、學習、適應力和狡猾。

而在煉金術中,水星象徵變化與流動性。它被視為金屬中的靈魂,可變化為其他元素,代表精神與物質之間的橋樑。

曾有巫師宣稱在尼樂·樂梅為數不多的外流手稿中得知,水星的方位會大幅成功特定魔藥的成功率。
但最後這位巫師在調製『福來福喜』時,不幸的將自己和這份手稿炸成了碎片。

這份資訊的真實性還有待商榷。

~~~~~~~~~~~


她輕輕旋轉收音機木質面板底下的黃銅旋鈕。
隨著刻度上指針的滑動,從喇叭中傾瀉而出的震動噪響逐漸壓縮成人耳可辨的聲音:
 
『現在時間,12點整,歡迎回到破釜電台的午間特別節目!』
 
『讓我們一起回到1959年的英國中部,一個名為寇克渥斯的邊陲小鎮。』
 
『寇克沃斯在鎮長理查.狄更斯為了中飽私囊而興建大量加工廠之前,是座緊鄰於兩座發達城市郊區的交通樞紐型城鎮,』
 
『小鎮被一條還算清澈的河道一分為二;漫步在河道旁的碎石子路上時,偶爾會看到一兩艘承載數個木箱的小艇,在河道中悠悠前行。』
 
『鎮上的私立小學只有一座,酒吧卻開了十來多間,可見居住於此的人們認為教育的重要性遠不如一杯舒心的啤酒。』
 
『寇克沃斯的人口約有六成都是在此臨時落腳的搬運工、挑夫和船員。剩下的兩成是經營旅館、快餐店的在地商販;還有一成的賣身女子以及一成的本地人。』
 
『而在這樣的小鎮裡,住著一個男人。』
 
『他有張稍嫌削瘦,卻不掩其深邃輪廓的英俊臉龐。』
 
『男人在半年前帶著未婚的女友來到這座小鎮,草率的租下了一間位於魚販街上的便宜工人宿舍之後,便住了下來。』
 
『此刻他正搓揉著剛醒不久的惺忪睡眼,打著哈欠,走進他們家狹窄卻溫馨的廚房,』
 
『也就是此刻!是時候為各位聽眾獻上艾佛利兄弟的「Wake up little Susie」……』
 
啪擦一聲,男人關掉了放在餐桌上的收音機。
 
原因無他,因為收音機的頻率震的他的耳膜嗡嗡作響,使他頭痛欲裂。明明昨晚滴酒未沾,起床之後,男人的感官卻都莫名奇妙的放大了數十倍。
 
窗外來往人潮的腳步聲、河道上叮噹作響的船鐘、桌上那盤早餐的香氣……甚至連花瓶中的粉色金魚草都看起來比以往豔麗。
 
他坐下,看著餐盤裡的吐司、培根、黑布丁和烤得焦黃的番茄。
 
過於豐盛的餐點讓他的心中響起了不安的警鐘,這使得他阻止了自己的大快朵頤。
 
他抬起頭,緊盯著女人在流理臺前忙碌的背影,直到她終於轉過身來。
 
女人有著一頭褐色的捲髮和一張不算是非常標緻的臉孔;她的嘴角抽蓄出了一絲苦笑,露出了相當寬闊的門牙縫。
 
男人不自覺皺了一下眉頭,他好像從來沒有如此的在意那條深邃的縫隙。
 
接著他注意到了女人左手拿著的那瓶蔬果汁;那是她每天早晨都會為自己特別調製的飲料;但她的右手則是反常的撫著下腹,好像在安撫著某種脆弱的小動物。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女人說。
 
男人隱約察覺到了她想說些什麼,但他沒有出聲回應。
 

他的腦中開始盤算起自己手頭上的現金,以及在銀行積欠的債款;接著他想到了虔誠的父母親,他們肯定不會接受自己未婚生子,勢必得要再花一筆錢處理婚禮事宜......如果養不起的話,也許在不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拿掉孩子才是……
 


……這麼說來,上一次見到父母親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我……」
女人的聲音打斷了男人的思緒,這讓他決定先發制人。









  
『妳懷孕了。』
「我是個女巫。」



 




 
 
意料之外的謎底讓男人不禁睜大雙眼。
 
「噢,呃對,而且我懷孕了。」
 
女人立刻補上說明,彷彿是三流雜誌封面上印得特別細小的免責聲明。
 
『…妳說的女巫…是什麼意思?』
 
男人的聲音微微顫抖。他發現自己發軟的腳後跟讓他無法輕易起身。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女人低下頭,刻意地移開了視線。
 
男人聽見乾澀的笑聲,他花了好一陣子才發現那是從他緊縮的喉頭中擠出的聲響。
 
他努力的提高右頰上的肌肉,用盡全力維持著說笑的氛圍,
 
『就是……騎著掃帚飛來飛去,施展巫術,吃小孩子……』
 
「……還有熬製魔藥。」她打斷他,「…噢我們不會吃小孩。」然後又尷尬的補充。
 
突如其來的資訊讓男人感到頭暈目眩。但也就是這個剎那,讓一切曾經發生在自己身邊、那些用常理都無法解釋的神秘事件突然之間都得以解釋清楚了。
 
『所以奧莉薇真的有變成過一頭驢子嗎?』冷汗從男人的眉間滑落,他的舌頭攪成一團,『是…是妳......?』
 
「因為……因為我那時候誤會了嘛!」
 
女人的語速加快,她瞪起了那雙有著黑甲蟲色澤的眼睛,
 
「是…是你不應該跟她處得那麼親密的。」
 
『她到現在都還會去吃路邊的野草!』
 
男人的口氣逐漸激動,他的本能正在用這種強烈的情緒掩飾害怕,
 
『我們還以為她只是傷到腦子了!』
 
憑著氣勢,男人終於有辦法一鼓作氣的從座位上站起,但過度僵硬的雙手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早餐。
 
他看著女人眼光泛淚的跑到自己身邊,看著她將手中的果汁塞進自己手裡。
 
「你…你別這麼激動!」她哽咽的說,「把它喝了冷靜一下……」
 
混亂的思緒在男人的腦中不斷焚燒,他這才驚覺汗水已經從額頭的髮根滑至嘴角。
 
他吞了吞乾燥的唇舌,也許此刻冰涼的飲品確實能夠讓焦躁的大腦降降溫……
 
在他將杯緣靠在唇上的瞬間,腦袋深處的警鈴卻突然大聲敲響。
 
女人唯諾的聲音在他的耳膜間迴盪著:
 
 
 
『「…還有熬製魔藥。」』
 
 
 
『妳還對我下毒?』他將玻璃杯扔在地上。
 
杯子在他們的腳邊應聲碎裂。
 
玻璃杯中橙色的飲料在接觸到地面後,立刻變成了妖豔的粉紅色。
 
「不!我沒有!我沒有對你下毒!」女人終於嚎啕大哭,「那只是愛情魔藥而已!沒有毒性,對身體無害……」
 
在這之後的話男人一句都聽不進去。
 
他臉色蒼白的衝向門邊,一把抓起帽子和外套,隨即衝出家門,將女人的哭喊聲拋向腦後。
 
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在位於維多莉雅大道和公園路交叉口的『Monica』裏頭,手中緊握著只剩下些許橙黃液體的潮濕酒杯。
 
男人發現,無論是酒吧裡庸俗的樂曲,抑或是剛剛囫圇吞下的啤酒,都沒辦法驅逐纏繞在身上的那股寒顫。
 
於是他向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
 
「呦呦呦,終於出現啦,托比。」
 
突然拍在肩膀上的力道險些讓男人吐出口中的烈酒,他狼狽的看了一眼酒友溫德肥胖的笑臉。
 
「幹嘛呢兄弟?你是遇到魔鬼了嗎?」他笑瞇了眼,舉手向酒保點了杯啤酒,「今天沒去搬貨的話,不是應該要在家裡陪艾琳嗎?」
 
托比眨了眨眼睛,虛應幾聲之後,又滿臉陰沈的將酒水灌入口中;溫德從鼻腔發出蔑笑,他伏低身子,靠在托比的耳邊輕聲說道:
 

「我早說過那傢伙是個女巫。」

 
托比全身顫抖,他驚恐的扭過頭,發出嘶啞的氣音:『你…你早就知道?』
 
「拜託,老兄。」溫德拍拍托比的肩膀,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位子上。「這年頭還有哪個男人會喝到一半說要回家陪女人的?」他接下酒保遞來的啤酒,「她肯定是對妳下了什麼蠱之類的對吧?」
 
托比吞了吞始終乾澀的喉嚨,將酒水和差點脫口而出的坦承吞回腹中。
 
『……你肯定會覺得我瘋了……』他咕噥了幾聲。
 
溫德發出一聲怪笑,將手中的啤酒咚的一聲放在托比的手肘旁邊。
 
「等咱們喝到皇后街那邊你就會知道,會說瘋話的是誰了。」他挑了挑眉毛,然後用手勢向酒保多要了一杯啤酒。
 
在他們兩人踩著蹣跚的腳步踏出皇后街上的『Oli’s』時,天色已然逐漸暗沉;街道上只剩下幾個整理貨物,將其放上馬車的商販;還有一兩個攪拌著煤油,準備去點亮街上路燈的小童。
 
他們兩人肩並著肩,跌跌撞撞的走向下一間酒吧。溫德喋喋不休的對著托比發表他對今年即將來臨的大選的辛辣看法,而那些對保守黨的惡毒發言變成了一顆顆酒精泡泡,在托比的耳邊爆炸成一團團晃動的臭氣。
 
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提到早上才發覺的驚人真相,他甚至忘記自己到底說了多少話,光是企圖思索這兩個問題,就讓他的腦漿掀起洶湧駭浪。
 
托比決定扶著牆壁,休息一下。
 
他麻木的目送走了沒有發現自己脫隊,兀自前行的溫德。
 
『我等一下……』他對自己說,『就會跟上去了……』
 
就算他沒能追上溫德,他也會有辦法自己回家的。
 

不像自己,沒地方回去。

 
冷不防出現的思緒讓托比背脊一寒。他扶著牆壁彎下腰,將這想法從口中排出體外。
 
天色變暗的速度異常迅速;直到冰冷的水滴打在肩上,托比才察覺空中遮掩黃昏的濃密積雲。
 
他坐在自己的嘔吐物旁,用無力空洞的眼神望著街上快步經過的人們。
 
『接下來怎麼辦呢?』他問自己。
 
只要那個巫婆還在屋子裡,那個家勢必是回不去了。
 
若是想要連夜跑回南方的老家,那就不該把身上的最後一分錢花在那杯Hobgoblin (小妖精)身上;若是想要跳上港邊任意一艘船,討個臨時水手的工作,藉此離開這裡的話,那他們肯定也不會要一個又臭又髒的爛酒鬼……
 
『該死的,』托比用力的拍打自己不清醒的腦袋,『難怪艾琳老是不准我喝太多……』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對街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托比下意識的抬起頭,差點沒被眼前景象嚇到酒醒。
 
那是艾琳。是那個披散著長髮,露出猙獰面目,手持法杖,迅速奔馳的女巫艾琳。
 
托比立刻連滾帶爬的鑽進了街角的垃圾桶旁,嘴裡叨念著根本從沒記清楚的禱告詞,同時用眼角偷看街邊的女巫,希望那位他從沒相信過的主耶穌能從某處突然出現,守護他可悲的靈魂不被發現。
 
但那巫婆卻突然在托比藏匿的垃圾桶旁邊停了下來。她瞇起了雙眼,像是條在嗅聞獵物氣味的郊狼,緩緩地左顧右盼。托比可以感受到自己蜷曲起來的十隻腳趾,幾乎要刮破皮鞋的鞋底……
 
她突然鬆開手中的法杖,蹲下身子。法杖落在地上的淤泥中,濺起了污濁的水花。她將某個被雨水浸濕的東西捧在手中,輕聲啜泣。
 
托比搓揉著濕溽的黑髮,雙眼緊閉。他嘗試去想像出艾琳在大釜前攪拌魔藥,露出邪魅奸笑的模樣;或是她齜牙咧嘴的對著自己施放惡咒的畫面。
但他困惑的發現,在一片黑暗中出現的,是艾琳捧著剛做好的豐盛早餐,來到桌旁,將不慎沾在臉上的藍莓果醬抹去時的羞澀笑容;以及在一夜的翻雲覆雨之後,日出撒落在床上之時,她企圖用棉被遮掩,卻微微露出的嬌嗔表情。
 
托比終於張開雙眼,緩緩地從垃圾桶後面探出頭來。
在滂沱雨水的洗禮中,他眯起雙眼,認清了眼前的情況。
 
蹲在路邊的艾琳手中緊握的是一片翠綠色的布匹。
 
托比下意識地摸了摸空蕩蕩的外套口袋,確認了那是她上個月送給自己的綠色手帕。
 
他又望向了倒在淤泥中的「法杖」,這才發覺那只不過是被他落在家門邊的黑色雨傘。
 
這兒沒有邪惡的巫婆,只有一個在雨中傷心欲絕的女人。
 

~~~~~~~~~~


冰冷的雨水與溫熱的淚在唇邊混合成一種奇怪的味道,混亂的思緒在艾琳的腦中不斷擴大。她緊握著綠色的手巾,盯著淺淺水窪中自己狼狽的倒影發愁。
 
直到艾琳哭喪的臉在漣漪中破碎,她才注意到身邊多了一個男人。
 
迅速地站起身,徒勞地抹去臉上的濕潤後,她眯起雙眼,努力的看著眼前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
 
分不清究竟是雨水的寒氣,還是終究掩蓋不住的恐懼;托比的指關節發白顫抖,幾乎握不住剛剛從地上撿起的濕漉雨傘。
 
『我……我……』
 
破碎的詞彙哽在喉嚨,無法出口。儘管他全力閃避她迷濛的淚眼,卻也無法阻止不斷膨脹的罪惡感填滿他的胸腔。
 
『……艾琳……我……我很……』
 
聽到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她眨了眨眼睛。
 
『……我真的……很……』
 
她伸出手,輕輕的接過了托比手中的雨傘。
 
「澎!」的一聲,雨傘撐開,宛若一隻在雨夜中開展雙翅,為雛鳥遮蔽暴雨的角鴞。
 
「……我們回家吧。」
 
他聽見她這麼說。
 
『……嗯。』
 
她聽見他這麼回。
 
兩人邁開步伐,緩緩走向位於魚販街上的便宜宿舍。
 
他們靠得很近,卻始終沒有牽手;也沒有縮短他們倆之間,差不多一個嬰兒那麼寬的距離。
 
也許她可以趁現在向他坦承她的特殊身分。
 
也許他能夠趁現在向她詢問她所隱瞞的種種真相。
 
但直到他們的兒子賽佛勒斯‧石內卜收到霍格華茲的入學通知書之前。
 
他們兩人始終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
 
 

無嘴 @MouthlessCat

1

水星-Chapter 2.


水星(Mercury)是太陽系中最小、最接近太陽的行星。它有著極端的日夜溫差,以及遍佈隕石坑的表面;是一顆小而極端的星球。

在占星學中,水星代表智慧、溝通、學習、適應力和狡猾。

而在煉金術中,水星象徵變化與流動性。它被視為金屬中的靈魂,可變化為其他元素,代表精神與物質之間的橋樑。

曾有占星學者宣稱,他破譯了一份珍貴手稿的古代文字之後發現:當觀測到水星在倒退逆行時,該名觀測者便會遭致不幸。
唯有將這份資訊擴散給更多的人知曉,才能夠將不幸沖淡並發散出去。

這份資訊的真實性還有待商榷。

~~~~~~~~~~~


她張開惺忪睡眼的瞬間就意識到了。今天將會是最爛的一天。

她看向被窗外徐徐涼風吹得飄起的純白蕾絲窗紗,感受著透過玻璃灑落在臉上的溫暖陽光。

該死的,今天的天氣怎麼該死的這麼好呀。

她憤恨的搓了搓白皙的臉蛋,氣惱的撥開刺到眼角的紅色瀏海。

為什麼…為什麼…

她甚至能聽見外頭樹梢上,鳥兒們清亮的啼聲。

『…為什麼要在這麼好的天氣裡上課呀…』

憋不住的怨懟氣音終於從牙縫中吐出。女孩絕望的睜大再也闔不上的雙眼,盯著天花板上的俗氣水晶吊燈。

茉莉小姐,噢,為什麼是茉莉小姐…?那個把之前和藹可親的瑪姬女士給換掉的茉莉小姐…那個從大學城念完書後回來,然後一直對自己的家鄉嫌東嫌西的茉莉小姐…那個老是在人家彈鋼琴的時候找理由用尺打人家指節的茉莉小姐…那個連在聽人分享趣聞的時候都要矯正人家口音的茉莉小姐…那個老是在顯擺著自己是個從城裡回來的上流人士的茉莉小姐……整個寇克沃斯大概只有一個大笨瓜會喜歡她的茉莉小姐……

想到這裡,女孩不禁伸手將鬆軟的羽毛枕壓在自己的臉上,然後數到三。

『一、二、三。』

「莉莉!莉莉‧伊凡!」

一聽到這個過度高亢的聲音,莉莉便用盡全身力氣將枕頭固定在頭上。

「起床了!妳這懶惰蟲!」

枕頭被意料之外的強大力量抽走,莉莉一臉無助(或者只是因為尚未清醒)的看著已然梳妝整齊的姊姊。

『…早安,佩妮。』

「什麼早安!這都幾點了!」佩妮一臉不悅的將枕頭丟至床尾,「茉莉小姐就快來了,你怎麼還在躺在床上?」

莉莉滿臉痛苦的弓起身子,盯著她姊姊那梳得又順又整齊的烏黑短髮。

「快去刷牙洗臉!」佩妮說,「要是妳等一下再睡回去的話,妳就要倒大楣了!」

她撂下這句狠話之後,便快步跑下樓了。

莉莉覺得自己像是隻在一夜暴雨之後倖存的雛鳥;她掙扎了好一陣子才終於離開柔軟舒適的床鋪。
伸展微微僵硬的四肢之後,她走到窗邊,想像自己是個即將登台演出的舞台劇演員,接著戲劇性的敞開窗簾。

晨光的暖意融合著涼風,將戶外的溫度調整的恰到好處,這座城鎮似乎終於徹底擺脫了冬天的尾巴。
乾淨的街道邊一整片的綠意盎然,還能看見幾個和莉莉年紀相仿的孩子牽著小狗向前奔跑。

莉莉撥開了飛散在眼前的紅色髮絲,在心裡默默的與這完美的天氣道別。

就在此時,一隻漆黑的烏鴉降落在她的窗邊。轉動著黑色的頭顱,對著莉莉張了張嘴巴。

『我可沒有準備早餐給你呀,小傢伙。』

莉莉伸手準備趕走那隻烏鴉時,意外的發現牠完全沒有想要飛走的意思,反而就這麼乖乖的讓她撫摸了一下腦袋和背脊。

『唉…要是今天不用上課,也許我就能跟你一起玩了呢…』莉莉哀怨的嘆了口氣,『你有辦法幫幫我嗎?烏鴉先生?』

窗台上的烏鴉眨了眨眼睛,歪過頭,傻呼呼的的望向莉莉,這讓她不禁咯咯輕笑,

『唉…我竟然想要讓一隻烏鴉拯救我…未免太可悲了…』她無奈的搔搔腦袋,『你在這等一下,我去餐桌上偷點吐司給你吃……』

烏鴉突然的垂下腦袋,像是鞠了個60度的躬;這讓莉莉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接著牠便振翅飛起,消失在空中,留下了一臉驚愕的莉莉。


~~~~~~~~~~


『…烏鴉聽得懂人話嗎?』

話一出口,莉莉便驚慌的用雙手摀住嘴巴,但已經來不及了。

茉莉小姐「噗!」的一聲闔起手中的小冊子,在一片安靜的書房中揚起了轟天巨響。

她瞇起金框眼鏡後面嚴肅的雙眼,抿起了刻薄的薄唇。

「莉莉·伊凡小姐,」

她的上流口音流利尖銳,「我記得我說過,在上課的時候,請先舉手再發問。」她將小冊子放在桌上,然後緩緩的走向莉莉與佩妮所在的長桌。

茉莉小姐僅有160公分左右的嬌小身材,體態偏瘦但面容姣好,且總是穿著一身白。
就算是來到伊凡家裡任職家庭教師,她依然執意穿著綴有蕾絲的白色襯衫和長裙。

無論如何,比起眼前白色的茉莉小姐,莉莉更想要和早上的黑色烏鴉相處一整天。

「而且,莉莉·伊凡小姐,」茉莉小姐接著說,「妳的『請問』呢?」

『呃…請問烏鴉…』

「妳還忘了什麼嗎?『莉莉·伊凡小姐?』」

『呃…哦…茉莉小姐,』莉莉眨了眨眼睛,『請問烏鴉聽得懂…』

「莉莉·伊凡小姐,我來擔任伊凡家的家教老師,是為了要端正妳們的儀態,矯正妳們的口音,讓妳們在未來有機會躋身上流社會;而不是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上面浪費時間。」說到這裡,茉莉小姐才終於換了口氣,「這樣妳了解了嗎?莉莉·伊凡小姐?」

莉莉垂下雙眼,忽略掉佩妮譏諷的眼神,直直的瞪著桌上寫滿小字的筆記本。

她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用這種方式迴避掉那些真正該被解答的問題。

為什麼雨過天晴後會出現彩虹?
為什麼葉子們會在季節轉換的時候變黃掉落?
為什麼獨角獸不存在卻有那麼多人畫出牠的模樣?
為什麼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總是看不見牆角邊快速竄動的小黑影......

只要遇到回答不了的問題,茉莉小姐便會用非常不耐煩的態度敷衍過去;
並且用那些城市女孩的話題(目前最流行的服裝風格、時尚卻又不過度昂貴的化妝品...)來企圖轉移注意,
然而每次都只有佩妮會笑得花枝亂顫,像隻打嗝不停的鴨子;而莉莉則會露出不敢置性的眼神,看著腳尖發呆。

久而久之,莉莉便放棄從茉莉小姐那邊得到任何答案了。

『了解了,茉莉小姐。』她聽見自己這麼說。

「很好,」茉莉小姐點了點頭,重新將小冊子翻開,「那我們繼續往下......」

書房的門開了;探頭進來的是一張有著和善眼神的圓潤臉孔。

『嗯…茉莉?』

「發生什麼事了嗎,伊凡女士?」

伊凡女士(也就是莉莉和佩妮的媽媽)是個和善但容易緊張的豐滿女性。
她先是搓了搓擦有暗紅指甲油的雙手,然後又面色尷尬的梳理了一下她那黑色的鮑伯頭。

『呃…沃克先生來電…』

「咦,安迪他人應該還沒到家呀…?」


安迪‧沃克先生是茉莉小姐的未婚夫。


『噢,但確實是他打來的,」她遲疑了一下,『…他說…有隻烏鴉飛進家裡,把妳的書房搞得一團亂…』

茉莉小姐的臉色瞬間蒼白。

『呃…他目前還在線上…茉莉,我想妳可能…』

「我,我馬上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看向兩個孩子。

「孩子們,請妳們先待在書房讀一下〈柳林風聲〉,」她努力的穩住自己的上流口音,「我馬上就回來。」

她離開了,留下了兩個滿臉錯愕的孩子。

「莉莉!」佩妮扭過頭,像隻盯上奔兔的貓頭鷹,「…是妳搞的鬼嗎?」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哦…』

「莉…莉…伊凡…!」

『我這次真的什麼都沒做啦!』

書房的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是臉上毫無血色的茉莉小姐和一臉困窘的媽媽。

「孩子們,我有些急事需要處理。」茉莉小姐的聲音失去了優雅,「我們今天的課程就先上到這裡。」

她迅速的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下次上課的日子,我會再電話通知您,伊凡女士。」她將格紋手提包闔上,「別忘了要複習今天的進度,再見。」

然後她便像風一樣的離開了。

母女三人看著微開的房門,呆滯了一兩秒。直到媽媽開口,打破沈默。

『嗯……佩妮,』她說,『距離晚餐時間還有一陣子,我的燉菜也還在爐子上……』

她無視了佩妮越翹越高的嘴吧。

『在這之前,帶妹妹去附近的遊樂場玩一會兒怎麼樣?』

幾乎是同時,兩姐妹發出了完全不同情緒的呼喊。


「  「「「煩欸!」」」」
『『『『好耶!』』』』


~~~~~~~~~~


戶外乾燥清爽的涼風在自由的加持下更顯舒適。

儘管天空已經沒了早晨時的明亮湛藍,甚至已經沾染了一抹疲憊的橘紅,這也絲毫沒有打攪到莉莉.伊凡對於出去玩的興致。

她踏著歡快的步伐,三步併作兩步的跑向位於路口的遊樂場。

『佩妮!』她時不時的回過頭,催促著自己的姊姊,『妳好慢!』

也不等佩妮刁鑽的回話,莉莉便興奮的提起腳步往前跑去。

當佩妮終於氣喘吁吁的來到遊樂場門口時,莉莉已經坐在鞦韆上,用雙手緊抓著鐵鍊,並在空中踢踏著懸空的雙腳。

『佩妮!快一點!』莉莉大喊,『我們來比賽!看誰能夠盪到煙囪的頂端!』

佩妮看了一眼豎立在遠處天際的巨大煙囪,它像是一道失誤的筆觸,硬生生的切開了天空。

那是寇克沃斯的中央加工廠,位於紡紗街和酒館路之類的舊城區。無論新城區蓋了多少棟美麗的別墅和花園,都無法遮擋那根過於龐大顯眼的煙囪;就像寇克沃斯城始終沒辦法掩蓋自己是依靠過度發展的加工業才沒有從地圖上消失的史實。

『佩妮!快點!』

佩妮終於坐上了鞦韆的座椅。她將腳尖往地上一蹬,在鐵鍊拉扯承軸的吱嘎聲中開始了與妹妹的空中較勁。

迎面而來的涼風和微微懸空的雙腳舒緩了佩妮彆扭的情緒。她不禁閉上雙眼,開始想像自己是一隻小鳥,能夠將逐漸加重的中學課程、父母對自己的期待和古怪的妹妹……全都留在地表,在下一個擺盪後高高飛起…

想到這裡,一股異樣的不安感在心中擴散。

她感受到了來自頭頂,鞦韆橫桿自鐵鍊傳至掌心的不自然晃動;她聽見了承軸劇烈的嘶喊,和妹妹過於興奮的笑聲。她張開眼睛,發現莉莉在鞦韆上的擺盪逐漸遠離常理。

「莉莉,別這樣!」佩妮尖聲大喊。

已經變成一團火紅殘影的妹妹當然沒能聽見。

就在佩妮準備發出更響亮強烈的斥責之前,莉莉在鞦韆盪到最高處的時候鬆開了手!這讓原本囤積在佩妮喉頭的喝斥瞬間變成了一聲短促的驚呼。

莉莉·伊凡飛向空中的身影,倒映在佩妮·伊凡的瞳孔中。

她並沒有重重的摔落在柏油路上,反倒是在空中盤旋了好一陣子,像隻自由的燕子;在幾乎接近地面之時,她才調整了平衡,輕巧的降落在地面上。

「媽媽叫你別這麼做!」

佩妮讓鞋跟擦地停住鞦韆,鞋底爆出幾聲尖銳刺耳的摩擦聲。然後她跳了起來,雙手叉腰,一臉氣惱的對著妹妹大吼。

「媽媽不准你這樣做!莉莉!」

心急、焦躁……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沒能搞動的情緒在佩妮緊蹙的眉心中燃燒。她氣沖沖的快步向前,走向依然坐在地上,咯咯傻笑的妹妹。

「莉莉!」

『我沒事!我沒事啦!』莉莉直起身子,拍掉了身上的塵土。『佩妮,快過來!讓妳看個好東西!』

莉莉的情緒十分高漲,她覺得有股力量在她的體內旋轉膨脹。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小聲低語,她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無所不能。

她自顧自的走向附近的灌木叢,撿起了一朵順眼的落花,然後將它握在手中。想像著溫熱的能量流經手腕,滲入掌中乾枯的花朵。

佩妮的心情非常忐忑,她的視線快速地掃過了空無一人的遊樂場,確定在場的只有她們姐妹倆人之後,她才躊躇的走向自己的妹妹。

等佩妮走到了看得清楚的距離時,莉莉才攤開了雙手。早該枯死的花瓣在她的掌心恢復了生機,並且還像某種古怪、多層的牡蠣,在她的手心中不斷開合。

「別這樣!」佩妮尖叫。

也許是佩妮尖銳的聲線沖淡了莉莉高漲的情緒,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做得有些過頭了。

『我又沒對妳怎麼樣。』她悻悻然的將手中的花捏成一團,扔到地上。

「這…這不可能,」佩妮的眼神從驚恐逐漸降溫成困惑,她的目光飄向了落地的花,並久久地停在上面。

她還未整理好激動的情緒,心底深處一股陌生但強烈的情感便將問題擠出了口中。

「妳是怎麼做到的?」

『這不是很清楚嗎?』陌生的嗓音從姐妹倆的身邊竄出。

佩妮尖叫了一聲,轉身就往鞦韆跑去;莉莉也被嚇了一大跳,但待在原地沒動,並且仔細打量著這個從灌木叢中突然跳出的男孩。

比起唐突無理的『登場方式』,男孩的外觀穿著還要更加古怪離奇;他的頭髮又黑又長,穿著一條明顯過短的牛仔褲,套著一件過大的破舊夾克,裡頭還搭了一件怪模怪樣的襯衫;除非是整個衣櫃被火燒掉了,或是真的不理解這些衣服到底該怎麼搭配,不然莉莉想破了頭也不明白,到底該如何穿成這副德性走出家門。

男孩的黑色眼珠迎上了莉莉翠綠色的眼眸,他灰黃的面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什麼很清楚?』莉莉開口。

男孩露出了激動又緊張的神情。他瞥了一眼遠在鞦韆旁徘徊的佩妮,然後壓低了聲音回答:『我知道妳是「什麼」。』

『什麼意思?』

『妳是……』男孩輕聲的說,『妳是個女巫。』

聽見「女巫」這個詞彙的瞬間,莉莉的腦中似乎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響鈴,體內有某種東西回應了這個稱呼。

她不理解這種若有似無感覺,但她認得「女巫」這個詞彙的負面意義。


所以她蹙起了眉頭。


『對別人說這種話是很沒禮貌的!』

她轉過身,仰起臉,大步朝向她姊姊走去。

『不!等等!』男孩慌張的說;此時他的臉孔已經漲得通紅。他甩著過長的袖子,追向兩個女孩;滑稽的模樣活像隻酒醉的蝙蝠。

莉莉和佩妮以同樣不滿的目光對著他猛瞧,兩人都死抓著一根鞦韆的柱子,好像只要這麼做,男孩就沒辦法傷她們分毫。

『妳就是!』男孩對莉莉說道,『妳就是個女巫!我這陣子都在觀察妳!這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我媽她也是個女巫,我也……我也是個巫師…』

佩妮的笑聲像冷水一樣。

「巫師!」她發出了一聲怪腔怪調的尖笑。剛才這男孩的突然出現使她嚇了一大跳,但在恢復鎮定了之後,她突然又有了開口嘲諷的勇氣。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石內卜家的那個男的!」她伸出食指,直指著男孩的鼻頭,「他們住在河邊的紡紗街。」在她用輕蔑的語氣說出『紡紗街』的時候,名為石內卜的男孩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腳步,「你為什麼要偷看我們?」

『我才沒有在偷看「妳們」!』邋遢男孩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激動,黑色的長髮在夕陽餘暉中顯得非常骯髒,

『我才不想偷看「妳」呢!』他不屑的說,『妳只是個「麻瓜」。』

佩妮顯然聽不懂這個詞彙的意思,但她絕不會聽不懂他的語氣。

「莉莉!快點,我們走吧!」她尖聲大喊。莉莉立刻聽話的跟上了姊姊的腳步,下意識的牽起了她的手,但雙眼還是緊緊地瞪著那個長髮男孩。

她們快步離開了遊樂場,往家的方向一路前進。直到那個邋遢的長髮男孩消失在視線之中,莉莉才將視線轉向前方,看著姊姊的背影。

『……佩妮?』

聽見妹妹叫喚自己的聲音,佩妮整個人跳了一下,將眼角餘光瞥向了後方。

「……那個男生……」佩妮的模樣像隻警戒野貓的麻雀。

『他沒跟上來,』莉莉回答:『我確認過了。』

佩妮原本高聳的肩膀突然垮了下來,莉莉這才發現姊姊的掌心滿是濕滑的手汗。

「我的天啊,」佩妮的語氣帶了點氣惱,「那傢伙是怎麼樣啊?太詭異了吧!」

莉莉垂下眼睛,沒有馬上接話。

「我一定要跟媽說!要是她知道有個舊城區的男生一直在偷看我們的話,她一定會瘋掉……」

『佩妮,』莉莉開口,打斷了佩妮的碎念。

『妳會覺得我是…我是…一個女巫嗎?』

佩妮突然停下腳步,這使得莉莉不得不鬆開牽著姊姊的右手,才不會跌倒在地。

『嘿!妳…妳幹嘛啦?』

她不解地望向自己的姊姊,看著她板起的臉孔。

「莉莉。」

『…嗯?』

「要是有人再這樣叫妳的話,」佩妮握緊拳頭,「我就打斷他的鼻樑。」

看著那張過度認真的臉,莉莉忍不住笑了。

「妳笑什麼笑啦!」

『哈哈哈……抱歉!哈哈哈…』

佩妮紅著臉,氣憤的向前跑去。

『佩妮!等等我啦!』

莉莉伸長右手,企圖牽起姊姊胡亂揮舞的手掌。

「走開啦!」

『才不要!』


~~~~~~~~~~

『…說好了哦。』
「嗯,說好了。」


 

無嘴 @MouthlessCat

1

水星-Chapter 3.

水星(Mercury)是太陽系中最小、最接近太陽的行星。它有著極端的日夜溫差,以及遍佈隕石坑的表面;是一顆小而極端的星球。

在占星學中,水星代表智慧、溝通、學習、適應力和狡猾。

而在煉金術中,水星象徵變化與流動性。它被視為金屬中的靈魂,可變化為其他元素,代表精神與物質之間的橋樑。

某些古老的魔法記載聲稱,水星並非行星,而是一枚「封印物」。
據某本古籍的殘頁記錄:「在那瘋狂之前,牠被囚禁於最靠近太陽的牢籠,環繞而不斷輪迴,直到理智腐爛。」
許多巫師觀星者在接近水星合相的儀式中,聲稱聽見了『語言後的語言』,一種不應存在於發音器官內的濕滑聲響。

魔法部天文組公開否認了這個說法,僅友善提醒大眾〈聖檬果醫院〉二樓的魔法疾病部門能夠治療三級以下的『臨界幻聽』;
同時他們也拒絕對「建議避免空腹觀星」的建議提出說明。


這份資訊的真實性還有待商榷。

~~~~~~~~~~

她按下了面板上的開關。

有著木製邊框的映像管電視發出了正常運作的震動聲,灰白躁動的雪花逐漸淡入至微微彎曲的顯示螢幕上。

她用沒有拿著香菸的那隻手,按下了電源鍵旁邊第四台的按鈕,然後調高音量。

(經典輕快的薩克斯風音樂)

(Title Card:CRANDA公司標題與商標)

(遠景,大樓的外觀。鏡頭向遠方的遠景偏轉,聚焦在近郊的社區上。)

(藉此向觀眾提示,與其他電視劇不同,這是個設定在現代,關於藍領階級的電視劇。)

(淡入淡出)

(寇克沃斯新城區的街景一隅)

(電視劇標題:INVESTITURE ROAD)

(標題淡出)

=======================================

場景:位於寇克沃斯新城區,瑞秋‧伊凡家的客廳。
人物:伊娜、琪雅拉、凱莉、瑞秋、艾米莉雅

=======================================
場001
=======================================
(伊娜、琪雅拉、凱莉、瑞秋‧伊凡坐在客廳桌旁喝下午茶。艾米莉雅推開大門,入鏡。)

艾米:噢天啊,抱歉我遲到了!

(艾米莉亞把頭上的格紋偵探帽掛在衣架上)

艾米:我錯過了什麼嗎?

凱莉:我們剛剛在聊婚禮的花費、孩子的開銷和英格蘭的低生育率。

艾米:(聳肩)那就是沒錯過什麼囉。

(罐頭笑聲)

琪雅拉:話別說得那麼早,艾米莉亞。(笑)妳最近不是和那個跑車小開走得很近嗎?

凱莉:什麼?怎麼又多了一個小開?

(罐頭笑聲)

琪雅拉:是同一個,聽說有王室親戚的那一個。

艾米:噢,他啊。(坐在空著的椅子上,點一根菸。)我們最近比較少聯絡了。

凱莉:噢,哇!發生什麼事了嗎?我還以為妳這次的這段關係很穩定。

艾米:也沒什麼,就是我感覺他沒對我那麼上心了,哼,男人嘛。

(艾米莉亞吐出一口煙)

瑞秋:艾米,我有時候真羨慕妳。

艾米:嗯?

瑞秋:都這個年紀了,還可以自由自在的,不被婚姻啊、小孩這類的事情束縛住。

(艾米苦笑,又吸了一口煙)

瑞秋:(沒有發現艾米微妙的表情)真的到了這個階段,滿腦子都只會想著還要花多少錢才能讓孩子們得到應有的教育,
     讓他們長大以後有機會進入上流。然後還得要考慮說要做哪些事情打發時間,才不會打擾到她們......

琪雅拉:瑞秋…艾米她…(欲言又止)

伊娜:瑞秋妳也真的是很辛苦,妳家那孩子真是太特別了。

(瑞秋‧伊凡突然變得很不安,她不斷調整坐姿,希望自己的存在越小越好)

凱莉:啊啊…她家那孩子…比較小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艾米:是叫莉莉。

凱莉:(拍了拍手)啊對,那個染成黑髮之後一夜之間又變回紅髮的那個莉莉嗎?

琪雅拉:那個把窗戶的玻璃全部變不見的莉莉?

伊娜:對對,就是那個不知怎麼爬到中央煙囪上頭的那個莉莉。

凱莉:哦哇!我還記得那件事情!這事有上《每日沃斯》,那時候她才6歲是嗎?

瑞秋:才不是呢!(嘟囔)是五歲半。

(罐頭笑聲)

琪雅拉:對了,她是不是還把我送你的聖誕毛衣給弄縮水啦?

凱莉:這事要算是功勞一件,(喝口茶)妳的品味真的太爛了。

(罐頭笑聲)

(琪雅拉親暱的打了凱莉的肩膀一拳。瑞秋‧伊凡沒有接話,只是低著頭一直往每個人的杯子倒茶)

伊娜:說到奇怪的孩子呀,妳們有聽說古拉家孩子的事了嗎?

凱莉:哪個古拉?

艾米:在舊港街賣魚的那個。

凱莉:啊對,那個古拉。

瑞秋:古拉家的孩子怎麼了嗎?

伊娜:妳們也都知道,她們家的孩子也......(頓,看了瑞秋一眼)我是說,她們家的大女兒呀,前陣子不是都不知道去哪了嗎?

琪雅拉:嗯哼?

伊娜:聽人家說,是去上寄宿學校去了。

凱莉:哇噢噢,等等,我們在討論的是那個古拉嗎?

伊娜:對呀。

凱莉:他們家有錢送孩子去寄宿學校?

伊娜:沒錯!這就是奇怪的點了。(戲劇性地喝了一口茶)聽說,這間學校不但沒收古拉家半便士,而且......

凱莉:(吞口水)而且...?

伊娜:......而且,還說他們是在教煉金術的學校!

(長頓,尷尬卻又不致於過長的笑點空拍)

琪雅拉:(發出一陣過分高亢的笑聲)

凱莉:不!不!這一點也不好笑!(慌亂)他們該不會是被騙了吧?

伊娜:如果只是被騙的話,就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啦。(喝口茶)他們家大女兒去年夏天有回來一趟,好像也就在店裡跟船上幫了幾天的忙,
     結果這會兒不得了,古拉家在授勳街上買了棟房子,好像下個月就要從紡紗街上搬過來囉......看來這孩子在學校有好好上課呢。

艾米:嘿......竟然有這種事情?

瑞秋:真是難以置信......

琪雅拉:我記得古拉一家人蠻好的對吧?

凱莉:看來以後的茶會又有新的夥伴囉?

艾米:…...感覺事有蹊蹺呀......

(艾米突然站起身,戴上偵探帽,再回過頭把桌上的茶喝光)

艾米:再會啦,小姐們,我突然想到有事情要去調查...我是說,要去忙一下囉。

(她對著鏡頭獻上飛吻,然後眨了眨眼睛,離開了。)

凱莉:哇噢...她還真是......

琪雅拉:像陣風一樣的女人......

瑞秋:呃...伊娜。

伊娜:嗯?

瑞秋:(遲疑)妳剛剛說的,那個煉金術學校......

伊娜:嗯哼?

瑞秋:妳該不會剛好也有聽說它叫什麼名字吧......?

伊娜:嗯......我想想噢......好像叫做什麼霍格......

(樓上傳來了一陣巨響,和女孩們尖銳的叫聲)

瑞秋:(臉色發白)噢,天啊。

琪雅拉:(驚慌)發生什麼事了?

伊娜:妳最好上樓去看一看。

(瑞秋‧伊凡慌亂的站起,嘟囔著像是抱歉之類的含糊詞句,並迅速地往樓梯走去。凱莉拍了拍瑞秋‧伊凡的肩膀,促使瑞秋‧伊凡回過頭來看向她)

凱莉:瑞秋,一切都會沒事的。

瑞秋:(篤定)那可不一定。

=======================================
場001結束
=======================================

~~~~~~~~~~

瑞秋‧伊凡張開眼睛。

從二樓傳來的叫囂聲入侵了她的白日夢,使她不得不將自己從柔軟的沙發上拔起。

她彈掉煙管上早已燃盡的香菸,努力的操縱僵硬的四肢,終於走到電視機旁,關掉了正在播放肥皂劇片尾曲的映像管電視機。

然後努力的抵抗著不想面對的心情,忐忑不安的爬上樓梯,走向二樓的書房。

無視悶悶的叫囂,她在白色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推開木門。

爭吵的聲音在她進入書房的瞬間靜默,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其實仍在觀賞另一檔肥皂劇。

映入眼簾的是坐在角落哭的唏哩嘩拉的佩妮、站在房間中央滿臉漲紅,手中緊握著某個東西的莉莉、以及從桌上、地上......甚至到天花板上都沾染了的黑色墨水......

瑞秋終於鼓起勇氣,將視線聚焦在茉莉身上。濃稠油亮的黑色墨水理所當然的摧毀了她身上潔白的襯衫和長裙,連她臉上的金框眼鏡也沒能逃過一劫。

瑞秋睜大她圓圓的眼睛,嘗試迎向茉莉死魚般的雙眼,卻發現她始終不願意看向自己。

她轉向紅頭髮的小女兒,打破了沈默。


『……莉莉‧伊凡……!』


『我什麼都沒做!』莉莉尖叫,將手中的東西扔在地上。瑞秋這才看清楚,那是一支扭曲變形、像朵盛開花朵的鋼筆。

『它就自己爆炸了!是真的!我什麼都沒做!』莉莉聲淚俱下。她不顧滑落至下顎的鼻涕和眼淚,直指著茉莉,『而且…而且她…茉莉小姐她說…』

「對!」茉莉突然大吼,這讓瑞秋嚇到跳了一下,「對!我是說了!而且我就要這麼做了!」

她轉過頭,雙眼直視瑞秋。斑駁的墨跡沾黏在身上,讓她看起來像隻獸性大發的白虎。

「伊凡女士!我不幹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打從接了妳們家的家教之後,就一直發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回來寇克沃斯已經夠慘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夠變得更糟糕!我包包裡面時不時的會出現蟾蜍或青蛙、過來上課的路上好幾次被奇怪的小動物襲擊、家裡的傢俱電器一直壞一直壞,還被安迪說是掃把星……而且!」她提高音量,阻斷了打算插嘴的瑞秋,「而且!有隻該死的烏鴉飛進我書房!好死不死的那天安迪提早回家了!那隻該死的畜牲讓安迪發現了…發現了我藏起來的,那一盒,我前男友寄給我的明信片!」

說到這邊,茉莉的眼淚已經沾濕了雙頰,將臉上的墨跡暈染得一塌糊塗。

「他……他說……他要取消婚約!因為…他…他說我…我不夠忠誠!」

『茉莉……』

「噢,管他去死的。」茉莉用白色袖子抹掉了臉上混著墨水的眼淚,「我也沒有理由繼續待在這個爛地方了,所以我就做到今天了,伊凡女士。」

她崩潰的將包包拉開,把桌上那些沾染了墨水的課本、教具全部扔進包包裡頭。

瑞秋手足無措的掏著口袋,微微諾諾的說著:『茉莉…嗯…那個這次的學費…』

「沒關係!不用了!」茉莉劇烈的闔上了包包,「反正我什麼也沒有教會她們!」


聽到這句話,在房間裡的兩個孩子們同時瑟縮了一下。


茉莉將包包背在肩上,用眼神(和身上未乾的墨水)逼退了站在門口的瑞秋。

她拉開書房門之後,突然回過頭,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佩妮,似乎欲言又止。

最後她只是對著瑞秋點了點頭,就關上門離去了。

書房回歸一片死寂,有好一陣子都只能聽見佩妮啜泣的聲音。

瑞秋在反覆做了好幾次深呼吸之後,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孩子們…』

「都是莉莉啦!」
『我什麼都沒有做!』

「她聽到茉莉小姐說…」
『我說了我什麼都沒做!』

「…說她要辭職全部都是因為…」
『我只是把筆握在手上而已!』

「…都是因為…」

『我怎麼知道它會就這樣爆…』



『『安靜!』』



兩個孩子瞪大雙眼,看著雙頰微微發紅的瑞秋;她們從未聽見媽媽發出這麼巨大的吼聲。

『孩子們,』瑞秋按著不斷起伏的胸膛,『我只是想要請妳們,把身上的髒衣服換掉後,去房間裡待著,待到晚餐時間再下來。』

「媽…!」
『但是…』

『沒有媽!沒有但是!』她迅速地打斷了孩子們的哀號,
『我還得要想辦法清理這…』她絕望的環視了一下整個書房,『…這一團亂。』她又深吸了一口氣,『不要再讓我重複第二次,好嗎?』


最後通牒已經下達,兩個女孩互看了一眼。

佩妮憤怒的跺了一下腳,然後尖叫:「不公平!」之後便怒氣沖沖的甩門離去。

莉莉則是看了媽媽一眼,將話吞回肚子裡,然後緩緩地走出書房。

兩個孩子離去之後,瑞秋才慢慢的倒退到房門前,將背脊貼著木門,滑坐在地上。

她想像著[The End]的標題飄從天花板的某處滑下來,然後結束掉眼前的這場鬧劇;然而除了從天而降的幾滴墨水之外,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


戶外狂躁的強風在低落的心情中相當刺骨。

儘管天色早已灰暗不明,街邊的路燈全數亮起,這也絲毫沒有讓莉莉·伊凡提起一絲想要回家的念頭。

她踩著迷茫的步伐,蹣跚的走進了位於路口的遊樂場。

她一屁股坐在鞦韆上,頭頂上的承軸發出了嘶啞的叫聲。為了甩開這些繁雜的思緒,她閉上眼睛、雙腳蹬地;乘著鞦韆,將自己甩向前方。

她想不太起來自己是怎麼從房間中跑出來的。只記得自己連沾了墨水的衣服都沒換下,就悲憤的往床上一撲,下一秒人就已經趴在家門外的草叢裡了。

鞋底傳來了摩擦的觸感。她順勢往地上一蹬,繼續乘著鞦韆滑行。

她自己也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像上午的時候,那隻被她握在手中的鋼筆。

她只是低下頭、盯著腳尖,努力壓抑逐漸高漲的情緒。手中的鋼筆突然就開了花,還噴出了遠遠超呼想像的墨水。

事實上,她的人生中已經發生過不只一次這樣難以解釋的怪事。

記得上一次像這樣離家出走,是她五歲半的時候。

起因大概是因為和佩妮吵了一架;鬥嘴鬥不贏姊姊的她,就這麼又氣又哭的跑進了房間裡。
接下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她人已經在寇克沃斯城裡最高的煙囪上了。

詭異的是,通往煙囪頂端的梯子在當時早已因為風化腐朽而不堪使用,大人們只能在地面上仰望著遙不可及的小女孩,面面相覷。
沒有人(包括莉莉自己)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爬到煙囪的頂端的。

五歲半的小莉莉最終被消防局派來的雲梯車『救下』,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還登上了當地報紙《每日沃斯》的頭條。

強勁的冷風劃過耳際,莉莉享受著從高點滑落時的失重感;腦中不斷浮現的沈重回憶讓她忽略了越來越快的擺速,以及來自頭頂上方,鞦韆承軸的異音。

她努力的為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找出合理的解釋,但越是用力的回想,莉莉越是感到無助迷茫;
她想起了茉莉小姐不斷迴避的那些問題,
她想起了媽媽臉上困惑又失望的表情,
她想起了佩妮驚愕的叫聲……

腦袋深處似乎傳來了那個令她渾身不自在的控訴。


『……因為你是個女巫!』


她皺緊眉頭,甩甩頭,希望能將那個聲音拋出腦殼。

『……喂!』

但那個奇怪男孩的聲音卻像黏在頭髮上的口香糖一樣,始終縈繞在耳後。

『……喂!喂!快…停……』

莉莉終於意識到了異狀。

『……快停下來!』

她張大雙眼,然而此刻鞦韆已經拋向了前方的最高處。

一切都變得好慢。

她看見那個像隻蝙蝠一樣的怪男孩驚慌失措的從樹叢中跑了出來;她聽見後方的某處傳來了金屬斷裂的尖銳聲響;她感受到重力從身上消失了一瞬間,接著一股強大的拉力抓住了她的雙腳,她開始往更高的空中攀升。

莉莉放聲尖叫,她下意識的緊抓住手中的鐵鍊,卻無法阻止自己從木頭座椅上滑落的命運。鐵鍊無情的擦破了她的虎口,此刻的她就像是張巨大的風箏,在空中凌亂的飄動著。

『救命!』她不顧一切的向著地面大吼,手部的疼痛和顫抖的肌肉幾乎令她失去理智。

在混亂的視線中,她看見了那個蝙蝠似的男孩子。

他在地面上揮舞著一根短短的樹枝,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終於氣急敗壞的扔開手中的樹枝,對著莉莉大喊。

『嘿!聽著!』他揮動雙臂,彷彿這樣就能讓聲音傳得更遠一點,『這應該是妳對自己施展的魔法!讓妳自己解除它應該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我自己?』莉莉的呼喊幾乎撕裂心肺,『對我自己施展了魔法?我有什麼毛病要對自己做這種事情啊!』

掌心除了火熱的疼痛之外,逐漸多了份濕潤的觸感;涓涓血絲順著鐵鍊緩緩下滑,觸目驚心的紅色使她更加慌亂,她感受到溫熱的淚珠匯聚至眼角,然後直接脫離眼珠,被地心引力拖向地表。

『為什麼只有我會遇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啊!』她嘶啞的聲音帶了哭腔,『我怎麼有辦法解除連我自己都搞不懂的東西!』

『妳可以的!』男孩大吼,此時他正嘗試著爬上鞦韆的鐵架,『因為妳是我見過最有潛力,最優秀的女巫!』


女巫!


莉莉聽見這個詞彙的瞬間,腦袋深處那聲清脆的鈴響又再度出現了。

這清晰乾淨的聲音安撫了她混亂的大腦,舒緩了她急促的呼吸。

雖然情況依然相當危急,但莉莉發覺自己終於又能夠思考了。

『我該...我該怎麼做?』她對著鞦韆架上的男孩大喊。

『聽著!』男孩回答,『魔法就是想像力!把眼睛閉上,然後想像自己往下降!』他脫下那間過大的外套,然後將它緊緊的纏繞在僅存的鐵鏈上,『像是…像是…啊!像是從階梯上跌下來,但是身上裹著棉被的感覺!』

莉莉皺起眉頭;儘管男孩提供的場景實在太過超脫常理,但她仍然理解了他嘗試表達的意境。她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


她開始專注的回想早上起床後的光景。


想像著自己在佩妮大聲嚷嚷之後,無奈的踢開厚重且溫暖的被子。
拉開床簾,讓陽光灑落在腳趾間。
踩著惺忪的步伐,推開房門,用腳底板感受著地毯厚實的絨毛。
扶著桃花木質感的扶手,一階一階,走下階梯。
早餐茶的香氣越發強烈濃郁。想到迎接著自己的豐盛早餐,莉莉的肚子不禁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妳可以…慢慢…把手鬆開了…』

男孩陌生的嗓音刺破了幻境。莉莉瞬間張開雙眼,發覺自己已經走到了距離地面約兩呎左右的空中。

然而身體的平衡並沒有與視覺同步,天旋地轉的暈眩感突然襲上莉莉的眉心。
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尖叫,下意識的鬆開了緊握鐵鍊的手,就這樣迎頭撞上了男孩的胸膛。

『呀!』

『噢哇!』男孩曲起膝蓋,環起雙臂,嘗試接住莉莉。

『我接住…妳…』

但無奈的是,他瘦弱的身體無法撐起這突如其來的衝擊,他只能抱著莉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股淡淡的血氣衝上的鼻腔,但他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情況。

『…我接住妳了…』他故作鎮定的重複了一次,『…妳…妳沒事吧?』

莉莉抬起頭,她亮綠色的雙眼在月光下晶瑩剔透。
男孩注視著自己懷中的女孩;微微泛紅的雙頰,眼角邊尚未乾涸的淚漬,以及貼在自己身上,快速起伏的胸膛……

他不確定此刻劇烈的心跳聲究竟是來自那個近在咫尺的胸膛,還是來自自己腦中的妄想。
他唯一確信的是,此刻自己的臉頰肯定燙到能夠將地上的枯枝點燃。

『嗯…』他害臊的用雙手輕輕推開女孩的肩膀,『妳…妳沒事吧?』

潮紅尚未從莉莉的雙頰退去,兩行濕漉漉的眼淚便從那雙漂亮的綠眼珠中潰堤而出。

『欸?啊!』男孩驚慌失措的翻找著口袋,『我…我這邊有…』

他這才想起他的手帕放在那件過大的外套裡面。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一陣劇烈的布料撕裂聲劃破夜色,像是報喪女妖在墓園中的哭嚎。

兩個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抱成了一團,一動也不敢動。

被施了魔法的鞦韆終於掙脫了鐵架,向著夜空衝了出去。伴隨著鐵鍊晃動的聲響,消失在一片漆黑的黑暗之中。

他們驚愕的看著空無一物的天空,過了好一陣子之後才又緩緩的轉動脖子,看向彼此。


『噗嗤!』


莉莉笑了,先是忍俊不禁的格格嬌笑,最後變成了放縱卻又相當爽朗的笑聲。

『這…到底是怎樣啦!』她笑過了頭,所幸往後一躺,讓紅色的美麗捲髮纏滿了塵土和落葉。

男孩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美麗生物,他從未對「女孩子」這個物種感到如此的困惑。考慮再三之後,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和女孩一起看向夜空。

『喂…呃…』過了好一陣子,莉莉才突然開口,『我是莉莉,莉莉.伊凡。你叫什麼名字?』

『賽佛勒斯,』男孩看向女孩,發現她依然望著星空,『賽佛勒斯.石內卜。』

『賽佛勒斯,你說過你…你說你是個…』莉莉有些遲疑,『…是個巫師?』

『我是這麼說過。』石內卜想起了那天的事情,突然有些害臊。

『也就是說…』莉莉撐起身子,看向石內卜,『你很了解…這些…』

石內卜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她微微抿起的粉色雙唇,還是她額間微微皺起的眉頭。

他慌亂的游移雙眼,企圖找個能夠安放眼神的位置,卻很不幸的被女孩俏麗的臉上,那雙仿若盛滿了群星的翠綠眼眸給牢牢的抓住……

『…喂…喂你…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

石內卜這才回過神。

『呃,抱歉…』他故作鎮定,用雙手揉了揉自己滾燙的腮幫子,『我剛剛沒聽清楚…』

『齁噢…我剛剛是問說!』一抹紅暈悄悄爬上莉莉的耳際,『你是不是很懂…很懂那些魔…魔法的東西啦!』

她突然有些氣惱的別過頭。

『別逼我一直問這種小孩子氣的問題啦!』她微微嘟起了嘴,『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別…呃…我懂的呀!』石內卜慌張的回答,『畢竟我…我也是個巫師呀!』

『真的嗎?』

莉莉那雙閃耀著光輝的雙眼又轉回來了,這讓石內卜有些招架不住。

『真…真的呀!』石內卜難得的鼓起了勇氣,提高音量,『什麼問題妳都可以問我哦!』

『太棒了!』莉莉笑了。

在石內卜的眼中,那抹笑容像是能撕破永夜的晨曦,像是照耀大地的和煦陽光……
他努力忍住伸手觸碰的衝動,但他真的很想確認那股暖意究竟是不是來自自己的一廂情願……

『那接下來呢?』

莉莉起身,將沾黏在身上的枯葉塵土隨手拍掉。

『欸?』

石內卜有些詫異,但也就乖乖的站起了身子。

『接下來呢?』莉莉又問了一遍,插起腰,看向一臉茫然的石內卜。

「呃……有點晚了,再不回家媽媽會擔心的吧?」
「怕危險的話,我送你回家吧?」
「那我們明天也在這邊碰頭吧?」

石內卜甩了甩頭,總覺得不管說什麼都不對。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巫打交道,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要讓她感到失望。

再加上她又是如此的…

石內卜再一次的甩了甩頭。

他想起了那些在書中曾經讀過的故事;在那個魔法生物、巫師女巫尚在大地中漫遊,國王和騎士們在魔法的庇護伴隨下征戰四方的時代。

他將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微微的低下頭。



『             』他輕聲的說。


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

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