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衛斯理X原創女主】拼拼Puzzie #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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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嗨大家好我西打啦。
新系列開始啦,比較抱歉的是這篇依舊是R18,更多的是血腥獵奇,請大家觀看前注意喔!

是瘋子戰後喬治,很抱歉這篇的弗雷會以另一個形式出現(對的鼠掉了),但真的就是血腥愛情故事啦。

📖 病嬌(?)喬治X實驗鼠女主

📖 警告:時間軸戰後,弗雷過世,喬治發瘋,全文血腥獵奇

📖 會是短篇,盡量控制在十章左右。

📖 此篇價值觀與行為不值得學習,請當奇幻虛構來看。


警告
本作為R18+作品,未滿十八歲請勿閱讀!請關閉或離開本頁。
本作內容純屬虛構,並非作者對人物與學院歧視、人身攻擊。
由於作者本人並不想影響大家閱讀體驗,反白這件事就先不做了,請大家自己做好把關好嗎🫵👁👁
如仍有不妥請告知,我會盡快調整文章,謝謝。


第一章:本篇
第二章:#1
第三章:#2
第四章:#3
第五章:#6
第六章:#7
第七章:#8
第八章:#9
第九章:#10
第十章:#11
第十一章:#12
第十二章:#13 (完結)
番外:#14 (真完結啦)


本篇開始


【第一章 - 那晚 The Night】

夜晚的斜角巷總是很安靜。

奧利凡德的魔杖店熄燈了,古靈閣剛下班的妖精輪番打著哈欠準備離去,衛式巫師法寶店的櫥窗則是拉了一半,門口那掛著「Close」的牌子,隨著晚風輕輕地晃著。

店內,那些色彩斑斕的商品,還有設計活潑逗趣的海報,像是睡著一般的沐浴著銀亮亮的月光。

沿著儲架一直走,走道內的最深處,有一個不寬的樓梯能夠通到地下室。

那裡傳來輕微的剪刀喀嚓聲,與黏膠瓶的啪嗒啪嗒聲。

喬治・衛斯理坐在地下室的一張長桌前,昏黃的燈泡照著他捲起的襯衫袖口,指甲整齊的手指上,有一些深深淺淺的細微結疤痕跡。

他的眼神很專注,手中拿著一把小巧銀剪,沿著黑色蜿蜒的虛線,一下一下剪斷躺在桌面上的死青蛙皮膚邊緣,然後小心翼翼把它精緻地剝開。

『要是那些仰慕你的女顧客看見你現在這副鬼模樣,肯定會吐。』一個聲音嘲諷地說,還帶著一點戲謔。

喬治沒有抬頭,只把一隻老鼠的尾巴縫在青蛙身上,一針一線:『嗯哼。』

靠在牆邊的,是一個半透明的人影。

棕綠色眼睛、雀斑、一頭短短亂亂的紅髮、張揚笑容,他穿著他死的那天穿的衣服,甚至連還有沒完全扣好的夾克都一樣。

弗雷・衛斯理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你知道你這樣看起來有點……像什麼變態麻瓜科學家嗎?』

『......我只是想把他們拼起來,看看會長什麼樣。』喬治很輕描淡寫,針線在快腐爛的青蛙皮跟老鼠尾中穿梭,像是補一雙破舊襪子那樣:『你要是看不慣,倒是來阻止我啊?』

『我怎麼阻止?我都死了。』弗雷露齒一笑,身影像是訊號不好的電視,一閃一閃的。

喬治沒有回應,他的眼睛盯著手裡的拼接體。

拼了三天,他還是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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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喬治是另一個人。

身穿橘棕色的條紋西裝、笑的誇張又明亮,他會替小巫師們示範假蛋糕櫻桃炸彈,也會忍著腦中的嗡嗡聲陪顧客試用消音爆笑糖。

他很擅長演戲,只要一笑,沒人會懷疑。

他在弗雷的葬禮上甚至沒有哭,他甚至換了三四個鬼臉逗弄金妮。

不是因為他不難過,而是弗雷的幻影——或是鬼魂?——就在他身旁,一邊吐槽著這不像樣的葬禮,一切顯得那麼荒謬。

唯一起過一點點疑心的,是妙麗。

他剛開始看到弗雷的幻影時,他常常被嚇一跳,也跟榮恩妙麗哈利他們提過。

日子一常,他吃過各種藥,喝過各種藥水,弗雷的幻影確實越來越淡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希望他消失。

喬治知道這樣的自己,有一點點的不太正常。

但,他只是希望能繼續看到「弗雷」,希望能聽他繼續在他耳邊聒聒躁躁,希望他偶爾看到那個模糊的身影至少是個——

完整的他。

而不是他吃完藥,一睡著,夢裡總伴著轟天的爆炸,滿地的碎屍塊,在他腦子裡散落一地。

喬治花了無數個夢境,撿拾了好幾次,他哭,他大吼,他哀嚎——

弗雷回不來了。

他撿不完,他拼不起來。

所以,他只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弗雷在他身邊。

『......你最近還看見他嗎?』妙麗總是很敏銳,她在某次店裡的銷售慶功宴上,舉起奶油啤酒,輕輕撞了一下他的,玻璃清脆的喀啷作響:『聖蒙果那邊說你沒再回診了。』

『沒了,都結束了。』喬治還是笑著,只是他發現比平常更費力一點點:『那傢伙滾回墳墓裡了。』

妙麗稍稍蹙眉,正想開口,但喬治已經仰起頭喝下一大口啤酒,而金妮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一起去拍張照。

喬治嚥下那口奶油啤酒,店裡熱鬧飛揚,大家都在為了喬治經營有方舉杯歡騰。

『大家都很開心耶,』弗雷坐在收銀台上,手撐著檯面,半透明的腳晃著:『你笑的好假喔。』

喬治沒有回答他,如果可以,他不太會回答弗雷。

因為他要當一個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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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地下室的味道像濕泥與消毒水交融後,互相壓制的味道。

喬治坐在一個不鏽鋼大檯桌前,手上的青蛙已經有了三種動物的器官。

『你看,這次比較像樣了吧。』他用指尖撫過縫合線。

『好醜。』弗雷蹲在檯面上,一臉嫌棄:『你把左右腳縫錯邊了,笨蛋。』

喬治笑了一聲,接著表情一變,猛然甩手把那隻「青蛙」扔到牆上。

啪噠。

內臟濺出來,粘在牆上。

他低頭,把額頭埋在手心裡,他的表情很糟。

『那天如果我腳程再快一點……』

『那你會跟我一起死。』半透明的弗雷說的很淡:『你知道的,喬治。我那時候炸得什麼都不剩了。』

喬治閉上眼。

旁邊的推車上仍有半瓶火焰威士忌沒喝完,他抓起來灌了一口,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只有灼燒感。

弗雷坐在他身旁,像個從不會離開的夢,笑容輕柔得近乎詭譎。

『這樣也不錯啦,至少我還陪著你。』


————————————————————————

就在那一晚,喬治夢見自己走進滿地屍塊的戰場。

一顆眼珠子在地上盯著他,瞳孔棕棕綠綠的,跟他一樣——那是弗雷的眼睛。

他蹲下,把眼珠子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外套口袋。

他回過頭,準備撿下一塊。

四周瀰漫著爆炸後的煙硝,地上好多不知名的屍體。

還差很多,他知道。

但他會慢慢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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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就這樣吐在我的帽子裡!你敢信?還是那頂魁地奇世界杯限量——』

弗雷的聲音還在耳邊喋喋不休,說著好幾年前的老話題。

喬治轉動手裡的鑰匙,將衛式巫師法寶店後門鎖上,夜風捲著細雨貼上他的側臉。

『你那個故事講了一百萬次了,安潔莉納那天喝多了——』喬治看了看冷清的街道,這個月有個連環開膛殺人魔遊蕩倫敦,不分男女老少,只要落單——

胸口一刀,腹部一刀,臟器外露,橫屍街頭。

連喬治的店都提早打烊了,就怕那些小朋友們為了看店裡的玩笑商品逗留的太晚。

『真是個瘋子。』喬治緊了緊斗篷,抬頭望了眼無星的倫敦夜空,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覺得怎麼會有人能瘋成那樣。

弗雷嘿嘿笑著,半透明的身體繞著他打轉:『我們可是參與過戰爭的男人,這點小瘋子能算什麼——』

『說得可真好,你死了。』喬治冷冷的說著,腳步加快了。

『哎,那又怎麼樣,你看得到我啊?』

『因為我瘋了。』

『那你還算清醒嘛。』

夜很靜,雨很綿。

喬治不大的皮鞋喀噠聲踏在斜角巷的鵝卵石地板,直到——

『啊————!!』

那是一聲女性尖叫,撕裂般的劃開寂靜。

喬治愣住,一瞬間,他與弗雷對視——這個幻影般的弗雷顯得前所未有的明顯。

『別去,』他喃喃,伸出半透明的手:『喬治——』

也許是詭異的正義感在作祟,又或是他想證明點什麼——

喬治在意識到時,自己已經快步往聲音來源走去。

穿過兩條巷子、跨過垃圾桶與破舊報紙,他在一堆倒塌的木箱旁看見了她。

她躺在地上,巫師袍被割開,鮮血浸透地面。

肚腹、胸膛被劃出幾道錯綜複雜的裂口,內臟暴露在寒風中顫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刀痕。

她的手還在抽搐,眼神瘋狂地遊移,開始慢慢渙散的瞳孔像是不肯承認自己還活著。

喬治看蒙了,他抬頭張望,不遠處一個戴著紅帽的男人身影,跌跌撞撞逃入帶著雨霧的巷口,靴跟敲擊石板的聲音一點點消失。

喬治站在原地,雙腳釘在地上。

『你發什麼愣!快帶她去聖蒙果——』弗雷的聲音忽遠忽近。

喬治聽見自己的心跳蹦得很快,震的耳膜嗡嗡作響。

眼前的女子散落一頭黑髮,眼神微弱看著他,連呼吸都快沒了。

她的皮膚被劃的亂七八糟,鮮紅的臟器從蒼白的皮膚上裸露著,畫面說實話並不可怕,也許是雨霧帶著一點朦朧——

竟有一種......奇異的美,看起來像一朵雨夜裡的玫瑰。

『......她會死。』喬治喃喃自語,稍稍歪了歪頭,眼神沒有離開過她:『她原本的人生,就會死。』

『等等,』弗雷發現了喬治的不對勁,皺了皺眉:『老弟,我警告你,這不一樣——』

喬治沒有理會,只是蹲下,伸出手碰觸女子顫抖的臉頰。

她的瞳孔已然放大,氣若游絲,皮膚涼涼的,但尚有溫度。

突然間,她的手指抓住了喬治的手。

血濡的、虛弱的,卻帶著一種......求生的殘酷本能。

他應該去報警——或者,至少叫醫生。

但他什麼都沒做。

『喬治!該死的——』弗雷急得大叫,他想推開喬治,但怎麼伸手都碰不到他:『這不是玩具、不是拼圖、不是青蛙——她是人!天殺的梅林!人!』

喬治只是抽出魔杖,施了個止血咒,又清理了現場,接著很自然的把她橫抱了起來。

她流著血,把他染得滿身都是,遠遠看甚至像是一幅淒美的畫——

一個男人,抱著垂死的女人,穿過髒亂的夜巷。

但他的眼神不是溫柔,而是有一點悸動。

像是孩子好不容易拿到珍貴玩具的那種悸動。

無論弗雷怎麼在他身邊大叫,他都沒有回頭。

他快步回到店裡,他沒有走樓梯,而是直接進了地下室。

『夠了!!』弗雷幾乎是尖叫起來:『你他媽搞屁啊!!你帶回來的是個他媽的活人!活人!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這是不對的,你——』

『她會死。』喬治說得很輕,將她放在鋪有防水布的不鏽鋼檯面上,他的瞳孔因過度冷靜而顯得有點瘋狂。

『你現在送她去聖蒙果,也許還來的急——』弗雷急的連身影都開始模糊閃爍。

弗雷愣了,然後很快的搖搖頭:『哦不不不,不是這樣子的,你瘋——』

『如果瘋了才能看到你,那我很早就瘋了。』喬治施展了一個消毒咒,接著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盒嶄新的針線。

『也許今晚,也許明早——她本來就會死。』喬治像念咒語般自言自語著,當線穿過針孔的那個瞬間,他甚至起雞皮疙瘩了。

弗雷說的對,跟那些老鼠青蛙不一樣——


『但她是我撿回來的,如果我修好她……』喬治抿出一個難以形容的微笑:


『那她就是我的了。』


【第一章 完】
12

本文作者

  • 魔法入門生
  • 29  90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6
【第二章 - 拼拼】

她醒來時,世界是模糊的。

空氣中瀰漫著奇怪的味道,大部分是消毒水的刺鼻味、紙箱堆積的紙漿味,還有一點淡淡的威士忌味。

眼睛終於吃力的睜開,她看見天花板,一盞鎢絲燈泡像是黏在她視網膜上,亮的讓她頭暈。

她想動,發現全身像被線固定住一樣——

等等,固定住?

一陣刺痛從胸口往四肢竄去,她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然後,她聽見聲音。

『......你知道這種線原本是麻瓜用來補風箏的嗎?說真的,比我想像中的牢固多了——』

她微微轉頭,看見一個紅髮男人,坐在長桌邊緣,背對著她,對著空氣說話。

『……哦,是的,除了我你倒是去煩煩別人好嗎?我發誓,你真的比媽媽還要會唸——』

紅髮男人停頓了一下,接著抖著肩膀笑了起來。

卻不是對她,是對......空氣?

誰?

她想深呼吸,但喉嚨像是被濃稠的膠水填滿,發不出聲——直到她往下看向自己的身體。

她的瞳孔像是被晃動一樣,無法好好定格在其中一個畫面——

肚子上是一排排錯綜複雜、粗糙的縫線,針線頭翹的亂七八糟,皮膚已發紅發腫,像是沒清潔好就被強行縫起來的皮革。

她慢慢的看向自己的側邊,手臂上也有針線的痕跡,腿上有大片未癒的青紫瘀傷,腳踝倒是被繃帶纏得緊緊的。

發生了什麼事?她想不起來,腦袋裡像是裝了黏糊糊的花生醬,所有記憶都被抹的亂七八糟。

她只記得自己被一個帶著紅帽子的男人拿刀劃了好幾刀——

是眼前這個男人救了自己嗎?

他是醫生?

可是這手法跟這個房間,怎麼看都不像醫院——

『…啊…啊…』她嘗試發出一些聲音,但發出來的音節好像壞掉的小提琴。

原本還在跟空氣聊天的紅髮男子瞬間轉過頭來,看起來很無害的臉上先是驚喜,然後迅速裂成一個很大很大的笑容。

紅髮男子的五官很活潑,但那笑容咧的有點太大了,大的令人發不適。

『妳醒了!』他看起來很雀躍,轉頭對著空氣說:『看吧,弗雷,我說過她會醒的!』

他猛地站起來,快速走到她身邊,蹲下來盯著她的臉。

太近了,他靠太近了。

他迎面撲來的氣息裡有糖果包裝紙、消毒水、還有一點淡淡的肌膚溫熱味道。

『我修好了妳,妳看到了,對吧?雖然縫的還不是太好不過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重新改——』他話說得很快,聲音還因興奮而有點顫抖。

她想問話,想坐起身,或是動一下——

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只能用一種混亂又惶恐的眼神看著他。

『你……你是誰?』

『我是——』紅髮男子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想什麼:『妳先說吧,妳叫什麼?』

『我——』她嘗試回想,但頭痛的不行,腦中的畫面只停留在那個紅色帽子的男人——

在這個瞬間,她這才終於意識到......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

喬治愣了一下,笑容像是凝固一樣,然後變得更扭曲了。

『妳不記得了?』他重複了一次,耐著性子:『妳不知道自己是誰?妳住哪、家人在哪、在哪工作——都忘了?』

她搖搖頭。

喬治輕輕「哈」了一聲。

然後,他忽然狠狠地一拳砸在牆上,力道大得讓牆角的工具架都抖了起來。

她被嚇了好大一跳,反射性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

這他媽是什麼瘋子?!

『他媽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記憶這塊會出問題!我當時應該先處理腦的部分,我居然先從肚子開始——媽的……他媽的……』他氣急敗壞的喃喃自語著。

接著他看了一眼空氣,又暴躁的踹了一旁的推車一腳。

『閉嘴!你又不是醫生,你什麼都不是!你死了!你死了三年了!閉嘴!』

她除了掉下眼淚,連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音,生怕再發出一點點聲音都會刺激到這個發瘋的紅髮男人。

接著,他突然一轉頭,重新對著她,臉上又帶著那種恐怖的、過分溫柔的笑容。

『不過……這樣也好。』他像在哄小孩那樣撫摸她的額頭,手掌冰冷且顫抖:『不記得以前的事就不記得了,這樣更好,妳可以重新開始,變成更好的妳——』

一陣名為恐懼的寒意,從男人的手上滲入她的額頭,一點一滴的,蔓延到全身。

空氣裡只剩下那男人的味道——糖果,消毒水,肌膚熱氣。

她快吸不到氧氣了。

她想尖叫,但喉嚨發不出聲。

她只能流著眼淚,身體發抖的像這裡是冷凍庫。

男子站起身,轉身走向桌邊,重新拿起了針線與酒精棉。

『我知道妳疼。但要變得完美,總是會有一點點痛的,妳理解吧?』

紅髮男子棕綠色的瞳孔裡面閃爍著一些光芒,但一點也不溫暖,像是手術台上的那盞刺眼日光燈樣,令人發毛。

『我們一起重新把妳拼起來,好不好?妳會是我最棒的作品,真的。』

『對了,我叫喬治,喬治・衛斯理——』她昏迷前,男子那個頑皮又瘮人的笑容,幾乎是烙印在她的腦海裡:『請多指教啦。』

也許死在那個夜巷裡會比較好。

因為她掉入了另一個地獄。

————————————————————————

她從未覺得「逃」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

第一次嘗試是在第三天。

重新被縫了幾次後,她被這個「喬治」抱到二樓的一間小房間裡,而他的房間就在正對面。

她記不清時間,她的房間沒有窗戶,只能靠樓下的一些聲響(樓下似乎是一間店鋪?),還有喬治定時送餐的頻率去猜測晝夜。

她吃的不多,畢竟她全身都在發疼。

那天喬治剛送完餐給她,一名送貨的工人把箱子撞進了門,他邊罵邊下樓,直到她聽到樓下的腳步聲走入了更內部的倉儲室。

他沒鎖她的房間門。

她聽到樓下的倉儲門鎖咔噠一響,立刻從床上翻起。

每一個動作都痛得像是在撕裂自己的皮膚,但她在這幾天的折磨下學會了不發出聲音。

她彎曲關節的時候,好幾道縫線因為繃緊而噼啪裂開——沒關係,她還可以忍。

她安靜的走到樓下,原來天已經黑了,原來這是一間四彩繽紛的玩具糖果店?

她沒穿鞋子,腳底板就這樣靜靜的貼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她看到門口了。

出去就是自由了。

她的手都搭上把手了,金屬的握把冰的她心驚膽顫。


『......去哪呢?』

喬治出現在她身後。

沒有腳步聲,就那樣,像從空氣裡冒出來。

她緩慢的回頭,他的笑臉上帶著一種無聲的憤怒。

她愣住了,在她能反應過來前,她發現自己的手抖得不像樣。

下一秒,喬治衝上前,一把抓著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她甚至能聽到胸口的縫線也裂開了,紅色的血沫將她身上的睡袍染出一朵一朵的鮮紅。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把抓起她,扛到地下室的手術檯上。

她終於哭出聲音了,一邊求饒,一邊道歉,那是她這三天來第一次真正發出聲音。

但喬治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表現不佳的寵物。

『妳不該走的。』他的音量很小,卻很用力,聲音像是從牙齒擠出來的。

她尖叫了,哭著求他停下。

喬治卻像沒聽見。只是從抽屜裡拿出針線與那瓶味道噁心的藥水。

藥水灌進她的嘴裡,然後他開始拆線。

喬治把她手臂那條剛斷裂的縫線整段抽出來,像拆禮物那樣。

『都裂了都斷了這裡不對稱了......重縫一次比較好對不對?』喬治像是在哄小孩的喃喃著,可手裡的針線動作卻一點都不溫柔:『為什麼要跑呢?我不是對妳很好嗎?妳原本會死的妳知道嗎?』

『是我救了妳喔?』

一針,一線,一拉,一扯。

她痛到全身抽搐,拼命掙扎,喉嚨喊到沙啞。

很快,那瓶噁心的藥水生效了,讓她再也動不了。她軟軟的倒在那張手術檯上,連眼淚流過臉頰的觸感都沒了。

一針,一線,一拉,一扯。

而喬治只是一邊縫,一邊說著什麼。

『......你怎麼不提醒我沒鎖門?』

『她跑了可就糟了,你難道希望你的弟弟被抓走嗎?我們的店可不能沒有店長呢。』

『媽媽不會知道這些,我藏的很好。』

『......她很完美,你不覺得嗎?什麼都不記得,只有我,腦裡面只會有我——』

『哦胡扯,我好得很。』

她聽不懂那些話,只知道他有時翻白眼、有時又憤怒地對空氣大罵、甚至突然大笑。

一針,一線,一拉,一扯。

————————————————————————

他們的第二次交鋒,是又過了幾天。

她學會了假睡。

喬治照顧她的時候很細心,會用溫水擦她的臉,會細心照顧她的所有縫線發炎處,還會幫她梳頭髮。

但她發現,只要她不動,喬治就會開始說話。對那個不存在的「弗雷」說話。

當她假裝睡著,喬治就開始說話:

『她要是能懂就好了。她會懂的,對吧?』
『我救了她啊,弗雷,我把她拼起來了,是我啊——』

沉默。

接著他低聲笑了一下,笑得很苦澀。

『你說得對,我真可憐……總在妄想有人還能留下。』

喬治改了二樓的動線,他用咒語把面積拓寬,把他們倆的房間跟往樓下的樓梯又隔了一道牆。

『是我上次太不小心了,』喬治將通往樓梯的門鎖咔噠鎖住,一臉歉意的笑著:『但妳理解我的,對吧?』

她怎麼會不理解,她離自由又更遠更難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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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她真的差點成功。

喬治那天精神狀態不好,對了空氣罵了整整兩個小時的「弗雷」,說他管得太多。

她趁他回房後,拖著痛得發麻的腿,咬牙爬到門邊,用之前在房間撿到的一根鐵絲,硬是撬開了房間門鎖。

她練習了很多次,可以的,再一扇門——

咔噠。

幾乎是憋著氣,扶著把手輕輕下樓。

這次連店門口那個金屬門把都打開了。

她看見月光,聞到斜角巷夜裡的空氣——

那一刻她眼淚快落下來了。

她自由了。


『妳要去哪?』

喬治就站在門口,笑的很溫柔,如果不知道這個狀況,他可就像一個親切友善的店長。

但他不是。

她的眼淚幾乎是瞬間落下,慢慢轉過身——

喬治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轉變成一種徹底崩潰的悲傷。

『妳又想走?』

他一個箭步把她拉回店裡,門「磅」一聲被甩上,她被他撞上一旁的貨架,耳鳴震天。

『為什麼?』


金屬冰冷、架上的商品散落一地,他把她拖回地下室,沒有再說一句話。

然後是熟悉的聲音——撕裂、拆縫、重縫。

她哭著哀求,說她不會再逃了,說她只是想呼吸外面的空氣。

喬治邊縫邊顫抖。

『你聽到了吧,弗雷?她不懂……她以為這是監禁,她不知道我是在救她……』

她無法再忍耐。

『你到底他媽在跟誰講話?!』她嘶吼出聲,眼淚混著憤怒。

喬治停下針線,看著她,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

然後是狂喜的笑容。

像個孩子一樣欣喜,他眼睛也睜的又大又圓:『妳聽見了?妳也——』

『我——』她啞著,什麼?

看見她的反應,喬治失望的搖了搖頭,然後失控般的自言自語。

『不對不對,妳只是以為我瘋了,對不對?妳覺得我在自言自語?你看吧弗雷,她不懂!她根本不懂!』

他猛地把工具全推下桌,玻璃藥瓶碎了一地。

『我為妳做了這麼多,妳竟然還想走!為什麼?』

喬治像是要把自己撕開般抓著頭髮大喊,臉上卻是又哭又笑的。

她蜷縮在手術台上,哭得已經沒聲音。

而喬治忽然安靜下來,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抬頭看著她。

『我嚇到妳了嗎?抱歉,妳——』

他想了一下,然後像是想到什麼絕妙想法一樣亮了眼睛。

『妳不記得名字吧?沒關係,我幫妳取一個。』

他站起來,撿起地上的針線。

『叫「拼拼」(Puzzie)好不好?』喬治的聲音又變成那個令人發寒的溫柔嗓音:『因為妳是我做的,拼圖女孩(Puzzle Girl)。』

她閉上眼,不敢再問什麼,只能點點頭。

她只是開始思考下一次逃跑的可能。

因為她已經知道了——只要她不走,他就不拆她。

她的身體,已經快要撐不住再一次的「重縫」了。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拼拼。

喬治的拼拼。



西打的話:
大家喜歡神經病喬治嗎👀
我是很喜歡啦。
因為我是神經病Heeheehee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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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共犯】

拼拼學會了不掙扎。

她不是被馴服,而是被拆開、重縫、再拆開後的妥協。她學會了何時點頭、何時低聲回應,以及何時讓自己不那麼像個「人」。

她被允許住在二樓的那間小臥室,床鋪不大,牆壁上釘著幾幅已經泛黃的巫師雜誌。

她不知道雜誌上那些人是誰,但也根本不重要了。

她身上的傷口開始慢慢癒合了,除了腰側一段縫線老是發炎,喬治已經又重縫了幾次。他說那塊皮膚角度不對,沒弄好他睡不著。

拼拼點點頭,沒有抱怨。

她甚至很配合的喝下那個氣味可怕的藥水,麻木一點,這樣更好。

晚上他會帶她下樓到地下室。

地下室的鎢絲燈泡換成了暖黃調,不會太亮,他說那樣「對小動物比較溫柔」。

小動物,對。

有時是斷腿的老鼠,還活著,在麻醉咒下小小地抖著;有時是雞、地精,或一隻剛死的貓頭鷹。

喬治總會笑著對她說:『我們今晚有工作了,拼拼,幫我拿那把三號刀。對,就是那把——』

她會把刀遞給他,坐在他身邊的矮凳上,雙手放在膝上,背挺得直直的。

拼拼不喜歡這些。

她不喜歡看到喬治低頭時眼裡泛出的光,也不喜歡那種,他似乎真的在創造什麼的專注表情。

但她需要笑——要笑得很漂亮,因為喬治教她要這樣笑。

『這樣我會比較放鬆,』他是這麼說:『就像以前我和弗雷一起做實驗一樣。你讓我想起他年輕的時候,願意陪我做任何事一樣。』

她看不見那個「弗雷」,只知道那個人一直住在他腦子裡,甚至喬治也不躲了,直接會在她面前跟那坨空氣說話。

有時跟他們會吵架、有時那坨空氣似乎還會嘲笑她的笑容太假。

可以的話,她幾乎不說話。

有一回,她遞刀時不小心劃傷了喬治。

他手指被劃了一道不淺的口子,血滴在白色襯衫上,他安靜了很久。

『是不是妳手臂上縫線縫的不夠好,要重新拆掉重縫——』

她搖搖頭,迅速跪下,抓起手帕要幫他擦血,但手太抖了。

他看著她,忽然又笑了,像是心情一下子就放晴。

『沒事,看來只是妳不小心?』

拼拼像是獲得救贖一般的瘋狂點頭,甚至把額頭抵在他的手背上顫抖。

他低下頭,抬起她的臉,親了親她的額頭,動作像是什麼拿她沒辦法的膩愛,或者說——擁有者對完成品的溫柔。

她當晚沒睡著。

她從來沒真正睡好過。

因為他就睡在隔壁,兩間房之間的牆壁太薄,她每晚都能聽到他說話。

『……不行,弗雷,我不會讓她離開。就算她裝乖、裝柔順,她還是會想逃……你不知道,這世界有多空,我才剛把她拼起來……我不能再失去一個人了。』

『她是現在唯一能理解我的人。』

她有時候會捂著耳朵,假裝這些聲音是老鼠跑過地板。

時間一久,過了好幾個太陽與月亮。

人體的習慣性很特別,會找理由讓自己接受現況。

裝久了,她開始會病態的想,也許他真的不是那麼壞——

畢竟她活著,不是嗎?

他把她拼了起來,給她房間、衣服、飯吃……她不知道以前的生活是什麼樣,但也許——

也許她從來就不是個重要的人?

更重要的是——

消失了這麼久,為什麼沒人來找她?

————————————————————————

又一個晚上,喬治叫拼拼下樓。

『今天很特別。』他興奮地說,披著那件灰色毛呢外套,抱著一隻剛帶回來的貓頭鷹。

還活著,甚至沒有半點受傷。

『我打算讓牠有翅膀也有魚鰭。這樣會飛得比較快吧?』喬治笑的很燦爛,他本來就長得很好看,但說出來的話就像惡魔。

她低頭,接過刀片。

沒有說話。

只有那個假笑,看著眼前的喬治像是孩子一樣興奮的忙碌著,還好他總是會把動物麻醉的幾乎沒有任何知覺。

她可承受不了那些動物的掙扎尖叫。

刀子用完就是針線,她甚至都習慣了。

一針,一線,一拉,一扯。

事後,拼拼把那隻可憐的鳥——算了,她也不知道該稱這個為什麼,放進標本相框裡,掛在牆上。

牆上有好多好多奇怪的動物標本,青蛙,鳥,兔子——

也許她有一天也會在牆上。

成為喬治・衛斯理的收藏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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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晚是真的過火了。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雷聲像是從地底爬出來的巨龍,一次次撞擊衛式法寶店的玻璃窗。

拼拼坐在二樓的床邊,腳尖貼著冰涼的地板,空氣都是下雨帶來的潮濕氣息。

她已經聽見門外有腳步聲,一聲一聲,沉重、黏膩——像是拖著什麼東西。

接著她的房門跟走廊的門被咒語解鎖了。

她愣了,站起身子,走到樓梯口往下看——

『拼拼,來幫我一下。』

喬治在櫃檯旁,滿身是血。臉上有一道還在滲血的抓痕,襯衫破了,雙眼卻閃著光。他拖著一個沉重的麻布袋,裡面東西的輪廓清晰得讓人頭皮發麻。
這次不是動物了,不是青蛙,不是兔子,不是貓頭鷹——

那是一個「人」

『拼拼,我說,來幫我一下。』喬治的聲音依舊溫柔,只是快要不耐煩了。

拼拼的手指緊抓著樓梯扶手,指節發白。

她知道她得下去。

她知道,如果她不下去,他會「處理」她的某塊地方。

拼拼僵硬地走下樓梯,幫著他把那個東西拖進地下室。

拖到樓梯的時候,那麻布袋動了一下。

她渾身一顫,差點跌倒。

『還記得那晚妳在巷子裡嗎?』喬治邊走邊說,聲音忽高忽低:『那個把妳劃成這樣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會再遇到他,但他今天走進了店裡,像是命中注定一樣,他還戴著那頂帽子,妳記得嗎?那頂紅帽子?』

他用力把麻布袋往手術台上扛,嘴裡卻笑的很天真。

『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是他。是他把你剖開的。』麻布袋掀開,那個男人已經半死了,眼神呆滯、嘴被縫起來,應該是喝了過量的麻藥:『我得……檢查一下。看看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把你弄成那樣?』

『而且,他是連環殺手,我們這是為民除害,拼拼,我們是好人——』

地下室的燈這晚被喬治調整的特別亮,他說這樣他才看得清「構造」。

男人的手腳被綁在實驗桌四角,裸著上身,胸口一片瘀紫,還有被打碎的痕跡。

拼拼站在角落,全身發抖,胃裡翻江倒海。

『這是正義,對吧,拼拼?』喬治拿著解剖刀,一邊比劃一邊微笑,像個講故事的大哥哥。

半透明的弗雷蹲在檯面上,他似乎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

自從那個男人踏進店裡,喬治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弗雷在他耳邊吼了叫了好幾次,他卻無動於衷,直到他泡了一杯氣味詭異的茶,帶男子到後面的辦公室坐坐——
一切發生的是那麼順利。

『太過火了,喬治,你還來的及——』弗雷看著這一幕,他知道那一刀下去後,一切都真的來不及了。

喬治沒理他。

他看著拼拼。

『來,幫我把那個盤子遞過來。不要怕,他做過的事比我們做的壞多了,他是惡魔,我們只是在清理社會——』

拼拼雙手發抖地遞上托盤,嘴裡的酸意已經抵到舌根。

喬治切開那男人胸口時,她終於忍不住轉身嘔吐。

她蹲在牆角,全身像被丟到冰水裡那樣發抖,耳朵卻仍聽得見他平靜而專注的語氣。

『真看不出來他是這種人,連續在倫敦殺了七個人……』

『但他肯定沒想到,第七個,剛好被我救回來了吧?』

她無法呼吸,空氣裡全是血與腸胃的味道。

也沒人會想到,這個帶著好看乾淨笑容的惡作劇商店店長,是個自說自話的肢解成癮的瘋子。

幻視中的弗雷跳下檯子,看著那一面「作品牆」。

『……怪物。』

喬治停下手裡的刀,像是被那句話打到。

他轉向拼拼。

『拼拼,妳覺得我是怪物嗎?』

拼拼抬起頭,淚眼婆娑,聲音細微:

『……我不知道。』

喬治笑了。

『沒關係,我會告訴妳該怎麼想。』

他轉身繼續切割,一邊輕聲哼唱起一首兒時旋律,那是媽媽在陋居裡搖搖椅上唱的歌。

拼拼蜷縮在角落,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她只知道,今晚,她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點紅色。

————————————————————————

當男人變成一罐一罐的,被好好的施展了防腐咒後,喬治用那雙滿是血的手,撫過拼拼蒼白的臉頰。

不是用力,也不是粗暴——非常溫柔,彷彿怕她破掉一樣。

『妳看到了,對吧?』他輕聲說,幾乎近於溺愛:『我們現在是一起的了,這世界沒有人能理解我們也沒關係——』

『要是這是罪,那我們就是共犯了。』

他的手指在她臉上留下一道暗紅血痕,黏膩又腥臭。

拼拼沒有點頭,也沒有閃開。

她只是站著,一動不動,眼神空白。

他笑了,很滿意這個表情。

『弗雷說我們不一樣,可妳知道嗎?他只是害怕,怕我不被社會理解——』

『但現在有妳啦,終於有人可以理解我了。』

這句甚至不是一個完整的問句,他轉身整理工具,還不忘哼歌。拼拼轉頭,看著掛在檯面邊緣的抹布,滴答地落著血。

那個男人的屍體早已被拆散,喬治說要「一點一點研究完」,放進冷藏的標籤瓶裡。

她只是坐在那裡,雙眼瞪著某一瓶裝著手指的玻璃罐,心跳很快,但臉沒有表情。

直到喬治開口:

『晚安,拼拼。去樓上睡個好覺吧,妳今天很棒。』

她才如夢初醒般起身,上樓。

————————————————————————

那晚拼拼沒睡。

怎麼可能睡得著?躺在那張熟悉又不屬於她的床上,身上穿著那件他給的長睡衣。

胸口的縫線已經癒合的很好了,只剩下一條帶著縫線的疤痕。

她盯著天花板,一遍又一遍重播今晚的聲音、氣味、觸感。

喬治那只沾染血液的手指在她臉上的滑動。

那具被肢解的男人。

那雙笑著的棕綠色眼睛。

她翻身,掀開被子,坐到床邊。

窗外雨還沒停。

她覺得喉嚨很痛,不是感冒,是某種被堵住的情緒卡住了。

她沒有哭。

她發現自己好久沒哭了。

好像——真的變成了某種拼起來的「作品」。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了。



【第三章完】

西打的話:
大家週五快樂~
這個系列的寫作BGM是阿妹的《血腥愛情故事》喔,非常喜歡這首歌的歌詞,大家也可以去聽聽看。
然後一起跟拼拼掉進名為喬治的泥沼吧!誒嘿!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5
【第四章 味道】

那晚之後,拼拼本來就差的睡眠,現在可以說是一夜無眠。

第一晚,她沒睡。

第二晚,她開始聽見聲音。

不是喬治說話的聲音,也不是樓下的東西移動,而是她自己的聲音——在腦子裡。

兩個重疊的高低聲在她耳邊迴盪:『......還活著嗎?』

她不知道這句話問的是誰。

第三晚,拼拼受不了了。

她起身,一腳踩上木地板,走到廁所。

燈光很柔和,她對著鏡子恍惚的看著自己。

她看見自己的臉——陌生、蒼白、眼袋下的陰影讓她看起來更像個死人了。

她拉起睡衣,看到那道從胸口往下斜裂的縫線——像是某人笨拙地拼湊的剪貼畫。

接著她吐了,吐到胃都抽筋,卻只吐出酸水與空氣。

身體只能勉強搖搖晃晃的靠著洗手台,她想哭,但眼睛乾澀的要命。

『拼拼,幫我拿刀。』

『拼拼,妳好棒。』

『拼拼,妳真乖。』

『拼拼,別人也許不懂我們,但我知道妳懂,真的,我看得出來,妳不一樣——』

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拼——

『去你媽的拼拼!!!』她對著鏡子怒吼,瞪著自己,眼球裡充滿血絲,她頭腦都是那男人薄薄的嘴唇,一字一句的喊著那個不是她的名字。

可是她沒有別的名字。

她的名字、記憶、過去——早就在那場剖腹與重縫中被裁切掉了。

這具身體,這間房,這個名字,這份血腥的「共犯關係」……都不是她選的。

想到這她突然笑了出來,連肩膀都在抖的那種。

說得好像她有選擇一樣。

那晚,她沒回床上。

她就坐在床下,抱著膝蓋坐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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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房間裡,喬治在說話。

『她快撐不住了?別這樣看我,弗雷,她不會瘋的——她在變得像我們,你不覺得嗎?』

幻視中的弗雷歪著頭,看著喬治,什麼也沒說。

『現在又不說話了?』喬治笑了一下,將手上的筆記本放回架子上,架子上還有一張他跟弗雷的合照。

弗雷安靜了很久,最後坐在床沿,淡淡的說著:『也許那天你跟我一起走,會比較好。』

『對我還是對你?』

『重要嗎?』

『我走了,拼拼會死的。』

『她現在算活著嗎?』

床沿的鬼影沒說話,喬治回頭,只剩下一床冰涼。

『她需要我,弗雷。』他喃喃:『我也需要她。』

————————————————————————

在第五個夜晚,拼拼真的撐不住了。

失眠像是慢性毒藥,讓人精神時而脆弱時而麻木,像坐在一張被悄悄鋸斷的椅子上,隨時會跌進明為瘋狂的深淵。

拼拼覺得自己正飄在空氣裡,頭重腳輕、耳朵裡嗡嗡作響。牆上的時鐘沒在走,或是她看了太久,看什麼都不動了。

她決定去走廊倒水——喬治說她表現得很好,現在她可以自由地在走廊跟自己的房間走動。

但同時他也在走廊接往樓梯的門下了一個惡作劇咒——只要非喬治之外的人碰到把手,手就會黏在上面,甩也甩不掉。

『就像黏鼠板一樣,很有趣吧?』喬治說得笑嘻嘻的,看她的臉就像看一隻已經在手術台的實驗鼠一樣。

真是仁慈。

走廊的燈沒開,空氣裡仍殘留一點白天樓下店裡的熱鬧氣息。

指尖摸到水杯邊緣時,拼拼看見一件灰色外套掛在椅背上。

很厚,毛呢的,胸口縫著衛式法寶店的標誌。

拼拼以前看過喬治穿,下樓時常披著這件外套,還在她腦子裡留下某種「習慣性的背影印象」。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過去,她只是走了過去。

也許是想找找,口袋裡會不會有放什麼東西是她可以利用的——

她伸手碰了碰外套。

意外的,是暖的。

這裡明明很冷,但那件外套卻像剛被人穿過一樣溫熱,帶著淡淡的糖果味、藥水味、還有——「喬治」的味道。

喬治應該剛上樓剛進房沒多久。

拼拼本該厭惡這個味道的,這是壓迫、暴力、掌控的味道——

她應該立刻放開它。

但她沒有。

這是她現在唯一熟悉的味道,不是冰冷手術台上的血味、不是她缺乏陽光的床單上若隱若現的霉味——

是一個堪稱「溫暖」的味道。

於是鬼使神差地,拼拼拿起那件外套,將臉埋了進去。

毛料有點粗,貼在臉頰上有點刺,但氣味卻像某種讓人上癮的東西,讓她渾身發軟,喉頭一緊,幾乎想哭。

她恨這樣的自己。

明明是他縫她,拆她,重組她,禁錮她,把她變成這樣。

但她抱著那件外套的時候,竟然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

不,是假象。

這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她真的好累,真的太累了,連拒絕那個幻覺的力氣都沒有。

她真的好需要溫暖。

即使那份溫暖會殺了她。

那晚,拼拼捧著那件外套,縮在被窩裡,像隻偷偷逃進裂縫裡的小老鼠。

她抱著它,埋臉深深地吸氣,吐氣,吸氣——

我只是需要一點點睡眠。

拼拼不知道是在對誰解釋還是在替自己辯護。

只是我太冷了,太累了,只是這個味道讓我比較——

拼拼在說服自己之前,終於睡著了。

那是連續五個失眠夜後的第一次夢境。

她夢見自己不是拼拼。

她夢見自己穿著那件厚重的外套,在雪地上奔跑,有人從後頭追來,笑聲像鐘聲一樣清脆。

她在夢裡也笑了。

————————————————————————

清晨,天剛微亮。

喬治站在床前,歪著頭看著她緊緊抱著自己的外套縮在被窩裡,睡得安穩。

他沒有吵醒她,只是安靜地笑了。

『意外嗎?』

幻視中的弗雷靠在牆邊,盯著拼拼。

『她壞了。』

喬治卻像沒聽見一樣,彎下身,替她拉好了棉被。

『我倒是覺得變得有趣了。』

————————————————————————

在擁有尚可接受的睡眠一週後,拼拼突然找不到那件灰色外套。

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沒找對地方,正常來說喬治都會掛在走廊的椅背上。她看了所有櫃子、縫隙、夾層、甚至被喬治帶上樓時偷偷望著店裡的每一處角落——

都沒有。

不只是那件灰色外套消失了,所有屬於喬治的衣物,全都不見了。

除了喬治身上穿的衣物,她再也沒看到那件他平時睡前穿的深藍針織毛衣、那條他偶爾會掛在門把上的圍巾、甚至他的領帶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拼拼站在夜裡的走廊,腳冰得發麻。

空氣好像都變輕了,走廊變得好深,木製的地板卻像磁磚一樣冰涼。

喬治肯定是發現了什麼。

他白天還是照常出門,晚上照常拎著小動物屍體叫她幫忙遞手術盤,語氣一如往常,甚至還比過去更溫柔。

喬治甚至還在切割地精的小腿時,一邊閒話家常的問:『最近天氣變冷了,睡得還好嗎?』

拼拼眼下的黑眼圈分明告訴了他答案,他卻視若無聞,笑嘻嘻地看著她。

他肯定知道。

他知道她拿了外套。

他知道她整整一週晚抱著那件外套睡了一整晚。

拿走了一切她可能感覺到「溫暖」的東西。

為什麼呢?

突然,拼拼瞬間明白了,喬治不是在懲罰或是討厭她拿他的衣物——

這是在「餓」她。

意識到的瞬間,拼拼更憤怒了。

可笑,不就是一件外套,她能睡的,她可以睡著的。

誰需要這種卑鄙小人的外套——



睡不著。

拼拼盯著天花板,失眠就像一潭巨大的泥沼,慢慢拖著她的腳踝。

真的好累,她連吃飯都沒辦法咀嚼出滋味。

直到那天夜裡,她起身經過走廊時,看見那扇門——喬治的房門——開了一道縫。

不是大開,是剛剛好能看到一點黑暗裡的陰影、床沿、還有一點點.......

喬治的味道。

她站在門前,好久沒聽見自己心跳得這麼大聲。

是陷阱吧?

喬治沒有不關門過。

他有潔癖,也有控制癖——那是他的空間,是他的安全「殼」,誰都不能碰。

他不可能不關門。

那這到底是什麼?是警告?是懲罰?

還是...邀請?

拼拼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轉身回房,窩回去那張令人發冷的被窩裡。

他也許可以監禁她,但她還是有自尊的。

————————————————————————

拼拼撐了一週。

七個漫長到可以聽見牆壁呼吸的夜晚,七次睜眼到天亮,七次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件消失的外套、那個每晚都開著又關起的房門、那個從未說出口的渴望。

拼拼知道自己正在往某個更深的地方陷進去了,她無法控制自己,她肯定生病了,自尊和需求正在無限拉扯。

一點點也好,一點點就好,只要一點點他的味道,總是有的吧,她可以找到的——

找不到。

她終於受不了。

那晚月亮很亮,亮得像有人開著燈刻意不讓她睡。

她沒有穿鞋,光著腳踩著走廊的木地板,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踩過那道她早該學會不去碰的門。

喬治的房門,依舊有一個小小的縫,就跟每一晚一樣。

裡面有著那朝思暮想的氣息——糖果、藥水、還有他的肌膚味道。

不可以,冷靜點,妳瘋了嗎?拿精神病的味道取暖——

可是,她還是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推開那扇潘朵拉的房門。

房內沒有燈,只有窗簾縫隙灑進來的一點月光,照在喬治坐在床上的身影上。

他一動也不動,像是知道她肯定會來一樣。

喬治抬眼看著她,沒有驚訝,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滿足微笑。

拼拼站在門口,渾身發抖,眼淚掛在臉頰上。

他歪著頭,像看著一隻委屈的寵物,聲音很輕,也很故意。

『怎麼了?』

她咬唇,哭出聲音,聲音破碎得很屈辱。

『......我得睡覺。』

他挑眉,眼裡有笑,手指滑著床單。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哭得快喘不過氣,幾乎是要跪下:

『我需要……』

喬治仍舊一動不動,語氣依舊輕柔,他就是要逼她親嘴說出口。

『嗯?妳需要什麼?』

拼拼終於崩潰了。

淚水潰堤,呼吸急促,她用盡最後一點尊嚴擠出那句肯定會後悔的話:

『我、我需要、我需要你的味道——』

喬治沒說話,只是伸手拉開了被窩的一角。

動作緩慢、從容、像是在頒發獎賞。

拼拼撲過去的那一刻,根本來不及思考羞恥,只想趕快抓住那熟悉的味道。

糖果、藥水、還有皮膚的溫熱。

最主要的是——

他的味道。

拼拼把整張臉埋進他的胸口裡,像在找回某種生存用的空氣。

喬治沒說話,只是抱著她,一隻手撫著她的後腦,順著烏黑的髮絲,一縷一縷。

『好女孩,睡吧,拼拼。』

喬治的手滑下她的背,原本還在抽泣,被他輕輕拍著她背,一下一下。

他溫柔得近乎殘忍,拼拼甚至能聽到他咧開來的惡魔微笑。

她閉上眼,哭到氣力用盡,終於——睡著了。
 
那一夜,拼拼睡得前所未有地熟。

沒有夢,沒有醒,也沒有思考。

只有那個味道,滿滿的在肺裡溫柔地化開。

這種溫柔有毒,但能怎麼辦?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能力恨。

她只知道她已經沒力氣再拒絕。

也許她早就是屬於這個味道的囚徒了。


【第四章完】



西打的話:
這叫做恐怖情人,大家遇到要趕快跑,好嗎?

晴は眠りたい @SummerLin

2
第一次看到這種瘋瘋癲癲又病嬌的喬治(つ﹏⊂)
『拼拼,幫我拿刀。』
『拼拼,妳好棒。』
『拼拼,妳真乖。』
『拼拼,別人也許不懂我們,但我知道妳懂,真的,我看得出來,妳不一樣——』
感覺喬治有點PUA...ಠ_ಠ
這種溫柔有毒,但能怎麼辦?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能力恨。
她只知道她已經沒力氣再拒絕。
也許她早就是屬於這個味道的囚徒了。
女主有點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從反抗喬治到...愛上他的味道∑(ι´Дン)ノ 

雖然喬治有點崩壞
不過我喜歡這種設定(ゝ∀・)b
寫文加油呀(๑•̀ㅂ•́)و✧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3
@SummerLin

感謝妳的留言!耶!

不過妳可以勇敢一點XD
不是好像有點

喬治「就是」PUA
拼拼「就是」斯德哥爾摩

但畢竟同我前面引文寫得一樣,這篇沒有任何一點是值得效仿,純粹腦洞文哈哈哈

但延伸下去說,喬治的PUA並不是他型格原本就這麼惡劣,也是創傷激發,撿到拼拼之後性格逐漸扭曲。

所以他並不是有意識的知道自己正在PUA,他只是覺得「這樣想他會比較好過」。

同理,拼拼目前也是「這樣想她會比較好過」的受害者。

可以期待一下後面這兩個人的火花!

(當然現實生活中,遇到任何形式的PUA/禁錮/綁架等等,不管他/她有什麼悲慘背景,請馬上逃離唷🫶🏻)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4
【第五章 - 沉淪】

喬治最近心情很好。

整條斜角巷的巫師都能感覺到——

衛式巫師法寶店又開始推出新品了,店主講笑話的聲音比以前還大,還會在店裡即興模仿綠仙跳舞,惹得小巫師們笑成一團。

週末還舉辦了買二送一活動,送的是他自己研發的迷你煙火糖——吃下去會在嘴裡釋放三秒鐘的小型煙火。

而喬治總是笑得很溫和,會低聲逗弄小孩,跟家長點頭問候,活得像一個完美復原的戰後倖存者。

只要不注意他有時望向窗外的空神情、或者某些時候會忽然低聲說話——對著空氣——一切都很正常。

『我說真的,弗雷,妳記得那個小女孩嗎?買了我們的高空嚇嚇筆記本,結果她媽嚇到從店裡那個梯子上掉下來。』

半透明的弗雷坐在櫃檯上,一邊翻白眼:『你根本沒阻止她,你還挑了最大的筆記本給她。』

『她笑得很開心啊。』喬治很愉快,邊打開收銀抽屜:『不過說真的,你不覺得最近我好多了嗎?睡也睡得穩,拼拼也很棒——』

『變你個梅林好,你不是在「變好」,你只是把她逼瘋了。』

喬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點著錢。

『你要我說又不肯聽,』弗雷直接蹲在收銀機上,用半透明的手揮著喬治的頭:『你—把—她—逼—瘋—啦——』

喬治則不為所動,他拿起一瓶「反重力口香糖」遞給剛靠近櫃檯的小男孩,故意小小聲的說:『別讓你爸媽知道你吃這個,記得躲到樓梯下面,飛起來的時候才不會撞到屋頂喔。』

小男孩興高采烈的拿著口香糖走了,喬治保持著微笑。

『……她只是喜歡我的味道,我讓她安心,這樣有什麼問題?』

『你還記得真正的弗雷喜歡什麼味道嗎?』弗雷的聲音慢慢變淡了。

喬治停下手,笑容短暫地收起一秒。

『他喜歡爆漿果醬派跟薄荷巧克力。』喬治轉過身,面無表情的將後排的商品排列好:『你知道我現在討厭冰淇淋嗎?自從你死之後。』
弗雷依舊蹲在收銀台上看著他,只是不再說話。
 
『自從你死了之後,我不喜歡很多東西。』

————————————————————————

接下來的每個夜晚都是一場該死的輪迴。

拼拼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或是「需要」這樣——

每晚,她都在床上睜著眼,瞪著那該死的天花板告訴自己:

不要去了。

今天一定要撐過去。


但到午夜時分,時針滴噠作響,身體就像不是她的了。

身體像是背叛她的意志力與尊嚴,慢慢坐起來,腳輕輕踩上木頭地板,一步一步走向那間不關上的門。

門內的燈光總是微弱,有棉被的陰影,有那股她熟得不敢承認的——味道。

喬治從是微笑著在床上等她。

得意的令人厭惡。

他會靠著枕頭,微微側身,看著她走到床邊,一手拉開被子的一角,像是邀請一隻痛恨自己又不得不回家的野貓。

『來吧,好女孩。』

拼拼從不正眼看他,只是鑽進被窩,躺好。

喬治會順勢摟過她,讓她頭靠在他胸口,手輕輕撫著頭髮,接著是她的背,一拍,一拍。

然後,是她熟悉的味道——

糖果、藥水、皮膚、他的體溫。

致命的溫暖。

可是她在那裡睡得最好。

可是她也在那裡最恨自己。

有時她半夜醒來,發現他手還搭在她腰上,呼吸均勻,她會忍不住想:

如果她現在刺他一刀——是不是就能結束這一切?

但她總是又閉上眼,貪婪地再吸一口味道。

————————————————————————
 
某夜,她依舊爬入了喬治的懷裡,兩人的呼吸逐漸同步。

拼拼難得的開口問了第一個問題:

『……你會一直開著門嗎?』

喬治沒回應,顯然是有點驚訝。

過了很久,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極輕的吻。

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更像是將嘴唇貼在一個寶貝玩具上。

『會。』

拼拼閉上眼,感覺自己終於被那潭泥沼吞噬掉最後一根指頭。

裡面沒有光,但有熟悉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已經壞了很久,但這個瞬間,她意識到——

不僅壞,她還爛掉了。

————————————————————————

日子像是溫水煮的夢。

拼拼早已分不清第幾個晚上躺在這個熟悉的胸膛裡。

她仍然會在每晚午夜清醒地坐起來,腳踏上冰冷的地板,走進那間從不關的房間。

接著像中咒般,把臉埋進那個毒味裡。

糖果,藥水,皮膚。

喬治的味道。

她知道這是一場慢性中毒,她也知道自己一點一滴地,正在死在這個味道裡。

有時喬治會低頭親她額頭。

有時他只是摟著她不說話,呼吸平穩,像個乾淨無害的普通男人。

她開始恨這種假象。

那天拼拼在整理書櫃的時候——那是喬治叫她去找解剖筆記——她發現了那根美工刀。

它掉在最角落,被幾本舊筆記壓住,柄上還有點老舊的膠痕。

她看著它許久,手指顫著伸過去。

金屬刀鋒細窄,反光,刀身很薄。

她盯著那光線發了好久的呆,然後毫不遲疑地藏進了衣服裡。

她沒有猶豫。

就像是一種本能。

————————————————————————

那晚,拼拼依舊來到那張床上。

喬治依舊拉開被窩,依舊笑的像早就知道她會來。

『拼拼——』

她也依舊沒回應,只是鑽進他懷裡。

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後腦上,呼吸落在她髮際。

拼拼閉著眼,等喬治的呼吸漸漸變得深長、均勻。

然後——

她的手滑向腰間,握住那把刀。

拼拼花了不少時間,用瓷盤底部把它磨得又尖又利。

呼吸變得急促,汗從額角滑下來。

她的另一隻手輕輕撫過他的胸膛,像在確認下手的位置。

指尖一路滑過他的肋骨、胃口、再到那屬於柔軟的腹部。

這邊一刀下去,內臟就會像鮮花一樣綻放出來。

只需要一刀,最多兩刀,她很熟悉的——

刀子輕輕的一格一格推出,她推的很慢,幾乎與牆上的指針一樣同步。

滴答。
喀噠。

滴答。
喀噠。

滴答。
喀噠。


拼拼的眼神變得兇狠,要下刀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喬治的肌肉微微抽動——

她趕緊把刀往旁一收。

喬治並沒有醒,只是本能地抱她更緊了。

然後把頭埋在她的頭髮裡,輕輕的嗚咽了一聲,像個委屈的小孩。

她愣住了。

什麼鬼?

剛剛那是什麼鬼?

她整個人定格,手中握著刀,用力到手指發白。

沒事,可以的,從背部桶下去,避開肋骨,一樣可以——

『…....拼...拼......』喬治夢囈著,毛絨絨的頭髮搔的她臉頰發癢:『謝謝妳...來我...身邊......』

拼拼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心臟劇烈的跳動讓她不得不調整呼吸。

搞什麼?

曾在深夜裡想像刺穿無數次的男人,現在在她懷裡,只要幾刀——

不行,還是太冒險了。

她知道如果這一刀落下,不是他死,就是她徹底死了。

拼拼鬆開手,刀慢慢收起,輕輕滑回衣服裡。

她吸了最一口氣,努力把呼吸壓下。

眼裡的緊繃銳利,放棄般地鬆了下來。

拼拼把臉重新埋進他胸口。

又熟又惡,又令人沉醉的味道。

拼拼閉上眼,今天就先算了。

反正有的是機會。

————————————————————————

如果有人從窗外望進來,會以為這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戀人。

他們非常默契,常常一個眼神就能配合實驗步驟;拼拼會幫喬治系上圍裙的繩子,他會在她臉頰沾血時用拇指親暱的擦拭掉。

他們共用一張桌、一張床、一個夜晚。

白天,喬治笑得乾乾淨淨,像是從戰爭裡走出來的倖存者好人;拼拼從被迫到習慣微笑、點頭、遞上器材,動作流暢,像是受過訓練的專業助理。

但拼拼知道,她可以是寵物,可以是助手,可以是「被拼出來的東西」——

但絕對跟他媽的戀人沒半毛錢關係。

————————————————————————

每次完成一件拼接作品,喬治的情緒總是會異常高昂。

他會笑,會說話變快,會眼神有光。

『你看這對翅膀——我以前縫過類似的,但這次更平衡。』他舉著一隻剛縫完的鳥頭鼴鼠身的小怪物,興奮得像在展示剛出生的孩子:『好看吧?』

拼拼只是靜靜地站著,接過血布與剪刀。

有時候喬治高興過了頭,會去斜角巷買一堆東西。

那天他帶回來一整袋女孩子衣服,塞進拼拼懷裡。

『挑幾件穿吧,拼拼。』他笑著替她披上一件酒紅色的細肩洋裝,眼神像是驕傲的創作者在欣賞自己的作品。

換上後,喬治會幫她梳頭髮,她感覺自己像隻該死的拼接娃娃。

每根髮絲他都理得極細,然後檢查她身上的縫線,甚至低頭親吻那些癒合得最漂亮的部位。

『這裡恢復得真好……不歪也不腫了——』

他的頭髮落下,橘紅色輕輕擦過她鎖骨,她閉上眼——

那個氣味,撲面而來。

那股熟悉的溫暖。

糖果、藥水、皮膚——還有喬治。

拼拼握著藏在裙底的刀柄,力道太大,指節顫抖著。

就是現在。

喬治現在在她胸前低頭,脖子袒露,只要她抽出刀——

他甚至沒看到她的手,就會倒下來。

拼拼睜大雙眼,胸口的起伏稍稍變大。

『——妳知道妳有多美嗎?』

喬治沒注意到他頭頂上,有一把刀正在接近他的脖子,只是低著頭幫拼拼綁著腹部上裝飾用的蝴蝶結。

『有時候我都在懷疑妳是不是梅林派來的,如果沒有妳,我可能根本撐不下去。』

該死的,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拼拼的瞳孔顫抖著,手上的刀晃著亮光。

『妳知道世界上要有一個完全懂你、不會離開你、看過最糟的你的人有多難嗎?』喬治將蝴蝶結的耳朵拉的又圓又好:『所以,妳很珍貴,拼拼——好了,漂漂亮亮。』

喬治最終還是抬起頭,而拼拼早已收好刀,留下複雜的神情。

她下不了手。

她每次想起那個味道,那個只屬於她的味道——刀子就揮不下去。

那個氣味,真的只有她能聞見嗎?

只有她,知道喬治的皮膚在午夜後會多一點汗味,那個沾著洗髮乳的呼吸,在耳邊是怎麼樣的溫度。

只有她,知道他的聲音在剛醒時會變得低沉又迷迷糊糊。

只有她。

她也許不是他的唯一。

但這個味道,是她的。

她恨這個念頭。

但她也習慣了,甚至依賴上了——

每晚在那個味道裡睡著,在懷裡醒來,再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死了、只是被他的味道養著,像養一個飢餓的靈魂。

拼拼開始不再躲避他的碰觸了。

她也開始,每天在衣櫃裡藏那把刀,不再帶在身邊。

也許她早就知道——她不會用了。



至少現在不會。


【第五章完】

西打的話:
下週會很忙,先更個,喜歡的話可以留言跟我說一下喔~
我會更有動力的!
(是不是在例行討拍?是。)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4
【第六章 我的】

拼拼知道自己早就壞了。

壞得發爛,壞到能舔著刀口取暖,能在把殺人犯的擁抱當成避風港。

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爛到這種程度。

那晚,拼拼像往常一樣鑽進那扇開著的門、那張溫熱的床、那個她早已馴服自己依賴的懷抱。

像每個夜裡一樣,將臉埋進喬治的胸膛。

糖果、藥水、肌膚、花香——

等等。

拼拼雙眼睜開,一股不屬於他的氣味藏在喬治的胸膛裡。

不是糖果,也不是藥水,更不是他的皮膚。

是香水,女用香水。

悠然甜蜜、揉在肌膚裡的某種花香調,像一個陌生女人的指甲用力劃過她的鼻腔。

拼拼幾乎是下意識地彈開,像被火燙了一樣往後退到床下,胸口劇烈起伏,眼睛睜得大大的。

喬治也矇住了,拼拼從未有過這樣的反應。

她看著他,像在看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怪物。

她自己也嚇壞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反應。

她只是覺得噁心、排斥、恐懼......還有一種說不出口的——

背叛?

那個味道不屬於她。

那才不是她的氣味。

她才是那個每晚埋在喬治胸口、數著他的呼吸入睡的人。

她才是知道他身上胸膛上哪塊肌膚會在哪個時間點出汗、哪時候會翻身夢囈的人。

她才是他味道的唯一見證者。

於是拼拼慌張的轉身跑出了房間,沒有回頭。

喬治愣坐在床上,久久沒有動。

他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身體。

那香水味果然還在,若有似無地纏在衣領與胸口之間。

安潔莉娜。

白天,她來店裡探他。

自從弗雷死後,兩人之間一直有某種無法言說的連結。

她總想靠近他,想從喬治身上找回某些東西。

喬治總是打哈哈,藉口推托,不僅是幻視中的弗雷在一旁,更多是他不想成為誰的替代品。

這一切都讓他困惑。

直到今天,在辦公室裡,安潔莉娜吻上了他。

他沒有推開。

他承認——那一瞬間,他想著的是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

想著如果是弗雷在這裡,也許她會笑得更真誠。

也許他也是在找弗雷。

所以他沒有拒絕那場親熱。

所以香水味,就這樣蹭到了他身上。

所以拼拼聞到了。

他抬起頭,看著那扇被猛然甩上的門,另一端是拼拼關上的世界。

他發愣著。

不是因為香水味。

不是因為拼拼的逃跑。

而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眼裡那種混亂的情緒——

不只是崩潰、不只是本能的排斥——

而是佔有欲

她不是在害怕。

她是在嫉妒
————————————————————————

房間裡,拼拼抱著枕頭眼淚一直流。

她拼命把那股花香味從鼻腔裡趕出去,卻怎麼也趕不掉。

她恨那個味道,也恨自己。

噁心!混蛋!該死的!

她恨自己在意、恨自己竟然會對一個囚禁她、拼湊她的男人有佔有的渴望。

拼拼死命把臉埋進自己的手臂裡,像一隻發狂的小獸。

她什麼都沒有,至少那個味道,那個每晚都會出現的味道——

『……是我的。』拼拼扭曲的說著,她閉著眼睛,聞著自己身上睡衣領口,經過每晚的擁抱入睡,上面已經沾染喬治的味道了。

『……至少那個味道是我的。』

喬治洗了三次澡。

水燙得他皮膚通紅,他用力搓洗自己的胸口、脖子、手臂,把香皂狠狠地磨進皮膚裡,一遍又一遍。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泛紅的皮膚,仔細地聞了聞。

『她會原諒我嗎?』

越來越透明的弗雷沒回話,只坐在洗手台邊,看著他。

『是我對不起她,』喬治喃喃自語,對著鏡子撥了撥潮濕的瀏海。

『我也是她的啊。』

————————————————————————

喬治並沒有待在自己的房間。

他推開房門,走進拼拼的房間,輕輕地坐在她床邊。

她縮在床的一角,背對著他,肩膀顫抖,應該還是在哭。

拼拼其實很久沒哭了,但今天她滿臉都是眼淚,她不想聽他說話,不想看他臉上詭異的溫柔微笑,也不想再聞到那股不屬於他的味道。

她恨他,也恨自己這樣在意。

那個女人如果不在就好了。

一千種想毀了那個女人的衝動蔓延到拼拼腦海裡,如果她不在,那個刺痛她鼻子的香氣,是不是也能隨之消失?

喬治沒說太多話,他只是將手輕輕搭上拼拼的背:『對不起。』

她猛地轉身,防備的像是一隻受傷的動物。

喬治沒動,只是伸手輕輕捧住她的臉。

他的掌心仍是溫熱的,熟悉的,令人想吐也令人想哭。

『不如這樣,妳幫我找出來——』他說的姿態甚至很低:『哪裡還有味道,好不好?』

拼拼愣住了,下一秒反射性地想要推開喬治。

可他的手已經伸到她面前,另一隻手捧著她的臉——慢慢地,引領她,從他的掌心開始。

拼拼的鼻尖碰上那熟悉的皮膚。

糖果,藥水,皮膚。

還有淡淡的肥皂香氣。

她不想做這件事,可她的臉被捧著,喬治輕輕的沿著他的手臂往上滑,穿過那道道泛紅的擦痕。

『這裡有嗎?』喬治問得很輕,帶到手臂內側。

拼拼沒說話,她想拒絕做這種病態的「檢查」,可是他的味道讓她不自覺的嗅了起來。

『那這裡呢?』喬治依舊很有耐性,慢慢帶到他的脖頸。

糖果,藥水,皮膚。

刺鼻的香水味確實消失了。

但拼拼仍舊沒說話,但她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暗下來,溫暖安心的香味一點一滴的充斥她的鼻腔。

『這呢?』

她的臉被帶到他的鎖骨、胸膛、肩膀,甚至是腹部——

糖果,藥水,皮膚。

每一處都曾屬於她的夜晚。

拼拼近乎咬牙地沉默著,直到喬治低頭,把拼拼的臉帶到他面前,看著她。

『我過關了嗎?』喬治笑得總是很好看,但拼拼沒有把注意力放在笑容上。

——他的唇。

拼拼的眼神暗了下來。

這裡。

那個女人親過這裡。

肯定。

她知道。

那絲香水味仍舊殘留在拼拼的鼻腔某處,她聞得出來——

有別人碰了她的東西。

拼拼的表情完全變了,臉上全是憤怒與屈辱的淚痕。

『不,這裡還有。』

拼拼終於開口,像溺水般伸出手抓住他的臉,將自己的唇壓了上去。

這已經不像是接吻了,更像是在抹去那一絲早已不存在的花香。

她抓著他的下巴,咬住他的下唇,用舌頭輾過他每一寸的味道,很急切、甚至有點強硬地舔舐、吸吮、標記。

她恨做出這個動作的自己。

但她更恨那個不知名的女人在他唇上留下的任何痕跡。

如果說這副身體、這個氣味、這段夜晚曾是她僅存的「唯一」——

那麼她現在要把它搶回來。

喬治原本是皺著眉的,畢竟拼拼的動作太不像她了,他甚至可以嚐到自己嘴唇被咬破了幾個洞。

有點鐵鏽味,有點鹹。

過去拼拼總是縮在他懷裡,用身體交換安全,用沉默抵抗順從。

但現在她捧著他的臉,咬著他,吻著他。

喬治第一次,在這段關係裡不是主導者,而是被動者。

嘴唇碰撞時,她捧著他的手顫抖的厲害,像是全身上下唯一還有理智的部位在掙扎,其餘的則是早就交給了本能。

直到喬治推開她,看著滿臉淚痕跟憤怒的拼拼。

『妳在做什麼?』

『我恨你。』

『恨我什麼?』

『把我變成這樣。』

『這樣不好嗎?』

拼拼瘋狂搖著頭,低聲喘著氣,然後再一次的吻上喬治。

這次喬治沒有再推開她了,而是熱烈的回應這個吻。

他的雙手摟著她的腰,兩人呼吸幾乎是快要同步般的急促。

這比今天下午在辦公室那個吻好太多了。

不是替代,不是思念,不是弗雷——

是佔有。

也許有點病態,但喬治有什麼資格說話呢?

這可是他養出來的完美作品啊。

而且拼拼不是因為他像誰,不是因為她逃不出去,不是因為她馴服了。

是因為他是喬治。

『拼拼……』他在吻跟吻之間低聲喚著她,聲音有些啞。

拼拼吻得更深,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羞辱、憤怒、依賴、瘋狂,全都灌進他口中,讓他也嚐嚐她這些日子是怎麼一點一點腐壞的。

她的唇還貼著他的,話語混著熱氣灌進他的喉嚨:『……你是我的。』

『好,』拼拼感受到她吻著的那對雙唇,往上勾了起來:『妳也是我的。』

吻到最後,她終於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把臉埋進喬治的頸窩裡,再次用他的味道把自己包住。

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拼拼警告意味濃厚的輕語著:『......不准再讓別人碰你了。這裡,還有這裡——都不行。』

喬治甚至沒有生氣,他開口時,笑意幾乎藏不住。

『好,都給妳。』

拼拼閉上眼,抱住他,像是緊抱著一種名為「自己選擇」的救命繩索。

或是可以說,她自願將那根繩索套到脖子上了。

————————————————————————

他們那晚沒有發生關係。

沒有衝動的撕扯,沒有身體的融合,只有唇與唇之間一場漫長的佔領。

但之後的每一個夜晚,拼拼的睡前儀式多了一段安靜的執著。

她會像慣性的儀式般鑽入他懷裡,悄悄解開他的睡衣,然後——

一吋一吋地聞他。

從鎖骨到胸膛、從肋骨到腰間,她極慢、極專注地把鼻尖埋進他的肌膚。

她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用一種幾近瘋癲的專注,搜尋所有可能被別人佔據的痕跡。

有時她還會在他手臂內側輕咬一下,像留下一個只有她知道的標記。

然後才滿足地、安穩地、縮回他的胸口,像確認整個世界都被她收回來了。

喬治最初是驚訝的。

他曾經懷疑這是否又是某種拼拼被激發出的自保機制?

但後來他發現,不是。

她真的……只是在確認他的味道。

而他,每當她帶著那種幾乎偏執的神情,像嗅探毒品那樣鑽進他的皮膚裡,他竟然會感到……

快樂。

或者說——滿足。

這不只是因為被需要。

是被依賴、被標記、被獨佔,而那個人,是他親手拼出來、親手養壞的拼拼。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不是被代替、不是某人影子的投射,而是以「喬治」這個身份——

被她選擇了。

『我就說吧弗雷,她不一樣。』

『她是梅林送我的補償禮物。』


【第六章 完】

西打的話:
下一章很血腥喔,大家自己斟酌閱讀🌼
安潔莉娜活得好好的,我可以保證。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3
【第七章 - 自由】

偶爾,在這場氣味儀式結束後,他們會接吻。

不是性慾。

是一種比觸碰還要私密的親吻。

拼拼會吻喬治的額頭、鼻尖、鎖骨、肩膀。她吻得很慢,或是更貼切——標記。

而喬治從不推開她,明顯樂此不疲。

他會回吻,有時吻得輕,有時用力到咬到留下血痕。

他們的雙唇經常交纏許久,沒有下一步,沒有推進,只有吻與呼吸與味道的交融。

比起親吻,他們更像是在吸收彼此的氣味,把對方灌進自己的身體裡,讓那份氣味成為彼此骨頭裡的東西。

拼拼也不曉得這樣算什麼,於是她也在一次的慢吻後開口。

『......我們這樣算是什麼?』

喬治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舔了一下她的側頸,沈默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

『我不正常。』拼拼縮著身子。

『我也不正常。』喬治抱緊她。

『我還是恨你。』她依舊堅持。

『沒關係。』他笑了一下,吻又落在她的額頭上。

有什麼關係?

反正她離不開他。

他也離不開她。

————————————————————————

人一快樂,就會鬆懈。

那天的陽光出奇地好,溫暖地灑進喬治的房間。

喬治睜開眼,拼拼還睡著,縮在他胸口,呼吸細細的。

他忽然冒出一個荒唐又不合時宜的念頭——

『我帶妳出門走走吧。』

然後他真的這麼做了。

拼拼沒來得及問為什麼,只是看著喬治幫她挑了一件長袖高領的洋裝,一層層地包住她的身體,連腳踝都藏得密不透風。

喬治的動作很細,一邊哼著歌,幫她梳頭、繫圍巾、扣上披肩釦子。

拼拼像個整齊的黑髮娃娃,被細心包裝起來,送往世界。

只是這個娃娃的手腕下,藏著一條銀亮得近乎精緻的細手銬。

手銬銬住她的右手與他的左手,藏在袖口與袖口之間,輕巧的像條手鍊。

當然如此,喬治戒心並沒有因為最近幾晚的親暱而放下。

而拼拼,那把美工刀她也是帶著了。

她有過猶豫,但還是放入自己腰內襯衣服裡。

喬治帶著她走到麻瓜世界的街頭,兩人靠得很緊,像一對熱戀中的正常情侶。

拼拼走得不快,太久沒見到人群讓她神經緊繃,手指緊緊牽住喬治。

沒有人發現那條手銬。

在旁人眼中,拼拼只是個貼著喬治手臂、臉色有點蒼白、但依偎得剛剛好的女朋友。

街上有孩子在追著氣球,攤販吆喝著綿花糖,空氣中混著快樂與生活的味道。

喬治笑得很愉快,晃著他們牽著——還有銬著——的雙手,買了兩杯南瓜拿鐵。

他遞給拼拼一杯,笑的開朗,一點也不像會在半夜解剖拼接屍體的變態。

『開心嗎?』

拼拼有點緊繃,沒回答,只是輕輕握緊他那隻銬著她的手。

喬治揚起眉毛,湊近她臉頰旁吻了一下。

『別怕。』

她側頭看他,大大的笑容在陽光下是這麼的閃耀開朗。

那一瞬間,她幾乎可以忘記地下室的燈、縫線的痛、刀子與味道的依賴。

幾乎。

陽光太刺眼,街道太熱鬧,一切聲音跟外在刺激都太多了——

她反而覺得手腕的冰涼觸感讓她很安心。

細細的銀手銬,囚得她剛剛好。

————————————————————————

拼拼說她想上廁所。

喬治皺著眉,彷彿聽到一個需要解開的惡咒。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拼拼已經低下頭,準備說「沒關係了」的那一刻——

喬治才慢慢掏出鑰匙,解開了那條細手銬。

於是拼拼第一次,真正地離開了他的觸碰範圍。

沒有囚禁,沒有監視,沒有手銬——

『妳十分鐘內沒出來,我會進去找妳。』

是的,當然。

她點點頭,轉身走進了麻瓜村莊邊緣的公共洗手間。

腳步踏的非常不穩,像踩在不踏實的自由上。

手腕忽然變輕的感覺太陌生,陌生到讓她頭皮發麻。

拼拼進了廁所,門關上的一瞬間,心跳大得耳膜都在痛。

她自由了?

至少在這幾分鐘裡,是的。

拼拼不是沒想過逃。

她洗完手時,水還沒關掉,腦海裡已經閃過十幾條逃跑路線:往左、穿過那家鬆餅店、鑽進巷子、求救、尖叫——

但她站在鏡子前,看著那張蒼白又被餵養的精緻臉蛋,圍巾裡還有喬治昨夜親吻的痕跡,領口還留著他的氣味。

拼拼的胃抽痛了一下。

走嗎?

走吧,再不走,可能她這輩子都走不了了。

得走。

於是拼拼安靜的溜出女廁,喬治的背影站得直直的,站在離她不遠處。她看了一眼,最終還是貼著牆壁走到公共廁所的後方,前面沿著那條樹叢小徑,應該可以到剛剛經過的市集。

小徑的隱密性很好,她的行動也很安靜,她不貪快,隨著心跳聲慢慢的忘前踏著每一步。

踏、踏、踏、踏。

直到拼拼聽到她的腳步聲,竟變成緩慢的複數。

踏、踏、踏、踏、踏。

『嘿,小美女,一個人嗎?』是個醉漢的聲音,酒臭與興奮的氣息從後方籠罩上來。

拼拼一瞬間全身僵住,想大喊,嘴卻被一隻酒氣熏天的手堵住。

那男人貼的很近,一手壓著她的嘴,一手襲上她的胸,嘴上噴吐著令人作嘔的熱氣。

是個麻瓜,男人沒有用任何咒語,純粹的蠻力將拼拼壓倒在灌木叢裡。

拼拼嚇得想推開、想踹他——但長期的囚禁讓她的肌肉使不上力,指甲只能無用的抓在地上的土壤裡。

『妳好香啊,』男人嘿嘿的笑著,氣息黏膩地靠上她耳邊,不斷地舔舐她的脖子:『怎麼一個人在這?嗯?』

拼拼只能徒勞的從男人手裡發出悶悶地喊叫,好臭,香煙的嗆、酒醉的臭、汗水的酸——

太臭了。

她在混亂之下摸到自己腹部,藏在襯衣裡,那把被她日夜磨的鋒利的美工刀。

男人扯開她胸口的衣料的那一瞬間,拼拼的理智線也斷了。

一刀,刺進了他的腹部。

刀很利,男人的肚子很軟,雖然還是有點阻礙,但拼拼像是被什麼本能一般的驅使,她握住自己拿刀的手,用力往下一劃——

男人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只覺得肚子熱熱的,接著是涼涼的。

他低下頭,自己的內臟正唏哩呼嚕的掉到拼拼身上。

男人眼睛睜大,喉嚨裡發出含混的呻吟,然後趴倒在拼拼身上,血染紅了在她的衣服。

拼拼被壓在男人身下,呼吸急促,好臭,好想吐——

手裡的刀還插在男人身上,她的眼神空洞,像是整個人都不在這裡。

她又聽見腳步聲了,一雙熟悉的皮鞋落入她的眼中。

『……拼拼?』

喬治那張帶著陽光餘韻的臉,顛倒的映入她的眼簾。

他看到一個正顫抖的醉漢,將拼拼壓在地上,發出濁重的喘息。

還有一地血,手上握著刀,雙瞳泛空看著他的拼拼。

喬治走近拼拼,沒急著看那男人,只是蹲下身子,輕輕碰了碰她的臉。

拼拼沒有反應。

『......妳還好嗎?』

拼拼搖搖頭,又點點頭。

喬治看了她一會,然後抬頭,盯著那男人看了一眼。

冷漠,還有快要崩盤的憤怒。

喬治抓著那個男人的後領,像是拎著一帶垃圾,嫌棄的抽出魔杖將他捆起,丟到一旁,又施展了一個靜音咒——

其實也沒那個必要,男人的腸胃器官還懸著空,他也半死了。

接著喬治看著掙扎著坐起來的拼拼,她的手還握著那把刀。

——那是他以前放在書房的美工刀。

拼拼低頭,看著手裡的刀,血還在滴。

她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怯生生遞還給喬治。

喬治卻只是接過來,什麼都沒說,只是用從口袋拿出紙巾,擦乾淨後收好,又把它重新放回她手裡。

拼拼愣住了,看著手裡的刀,然後又看了喬治。

什麼意思?

喬治只是蹲下來,抱住拼拼。

『沒事了。』

拼拼這才回過神來,把臉埋進他的肩膀裡,發出第一聲低低的嗚咽。

糖果、藥水、肌膚、喬治的味道。

他摸著她的後腦,輕輕安撫,就像每晚那樣。

至於那把刀,還有為什麼拼拼會在離廁所這麼遠——

喬治什麼話都沒問。

他只是揮了魔杖,咒語在空氣中轉了一圈,血跡瞬間蒸發,地板恢復乾淨,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後,喬治沒有再銬住她。

他只是輕輕握著她的手,帶著她與那個半死的、還在時不時的掙扎、臟器亂甩的混帳——


移形幻影。


【第七章完】

西打的話:
一切均為虛構,一切OOC歸我。
所有畫面僅供劇情需要,請勿模仿學習。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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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甜蜜】(成年請開燈)


衛式巫師法寶店,地下室。

砰。

實驗燈亮起時,喬治已經一腳踹開了長桌前的凳子。

他粗魯地將那男人拖上手術台,用咒語將他的手腳固定住,骨頭像是踩到秋天的枯枝一樣啪啦作響。

醉漢發出半聲慘叫,喬治像是沒聽見一樣,轉過頭,朝拼拼伸出手。

不是去要刀,不是去推她靠近——

只是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他的眼神溫柔得不像剛剛那個怒氣沸騰的人。

『……他是哪隻手碰到妳?』

拼拼盯著他。

這時的喬治已經不是那個當初恐嚇她、囚禁她的那個神經病了。

是她的靠山。

拼拼伸出食指,一個一個指著幾盡昏厥的醉漢的手指,直到十隻手指數完,她的食指依舊沒有停下,繼續指著剛剛擒拿著自己的那對雙臂、那條舔拭過自己脖子的舌頭。

喬治沒有再問,只是一個轉身,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

『很好。』

他抽起那把用了好多次的手術刀,原本要下刀的那瞬間,像是想到什麼,停住了。

喬治回頭看了一眼拼拼,眼神依舊溫柔:『要一起來嗎?』

拼拼像著了魔一樣,走向前,喬治側過身,讓她走到自己的懷裡。他把刀放在拼拼手上,從後方握著她的手,像是戀人在切生日蛋糕一樣。

第一刀,從肩關節切下。

血濺在他們身上,像盛開的紅花。

醉漢尖叫,但沒持續幾秒,他的聲音很快被咒語壓了下去,剩下只有呼吸掙扎與空氣裡血腥的氣味。

拼拼感受著肌膚紋理被切割的觸感。

跟切煮熟的肉不一樣,溫體的血肉更韌,一直滲出的血液也讓她看不清楚骨頭關節連接處。

但喬治帶著她,沿著肌肉紋理,刀刃滑順,很快就肢解掉男人大半部的四肢。

拼拼曾無數次在這個地方看著喬治工作,看他解剖、縫起、拼接。

她總是恐懼的,總是噁心的。

但這一次,喬治帶著她,一刀一劃,她的眼睛睜得很大,呼吸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快。

然後,她發現自己竟然在笑。

不是因為開心,不是因為喜悅。

而是一種鬆了口氣的笑容。

可能是她終於承認了,喬治不只是她的牢籠。

他是她的邊界,是她的世界,是她恐懼外界之後唯一的保證。

血滴落的聲音竟然帶著一種節奏感,她的心跳跟著那節奏跳動。

那一刻,她有點哽咽,但更多的是——

一股甜得發膩的情緒,從胸口一點一滴地跟檯面上的血液一樣溢出來。

甜蜜。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這樣的肢解、這樣的報復——

竟然讓她覺得被愛。

————————————————————————

醉漢被切成一罐一罐,整齊排列在地下室的冷藏櫃裡。

喬治沒有以往肢解動物後的輕快情緒。

他只是看著拼拼。

拼拼看著自己滿手的紅艷,拇指與食指開開合合,感受血液的粘膩。

喬治輕輕拉住她的手,掌心覆上她手背的縫線處,然後轉身,帶她走向樓上。

浴室的門關上了,霧氣迅速佔據了鏡面,空氣裡全是溫水、肥皂、與血的尾韻。

兩人都沒開口。

喬治解開襯衫,隨手掛在一旁。接著他稍稍彎下腰,將拼拼的扣子一顆顆解開,像拆禮物一樣小心。

他觸碰她的皮膚時,沒有急躁,只有前所未有的安心。

水聲嘩啦啦落下,他們安靜的淋浴,血色順著脖頸與脊背滑落,排水孔的水一絲一絲的帶著嫣紅。

喬治低頭看拼拼,眼神不再是過去那種「觀察實驗體」的物品感,而是——

男人看著女人的渴望。

他低下頭,湊近她,試探性的輕啄她的唇瓣。

一次,兩次,溫熱的水讓這個吻越來越有溫度。

他們不是第一次接吻,但卻像第一次那樣小心翼翼。

喬治握住拼拼的肩膀,拇指細細摩挲,她的每一吋肌膚他都很了解。

畢竟是他親手一針一線拼回來的。

拼拼仰起頭回吻,吸吮著他的唇,她的雙手攀上他的肩,指甲陷進他背上的肌膚。

水聲很急,蒸氣將他們籠罩,濕熱的溫度讓兩人呼吸都發燙。

喬治抱起她,讓她坐在洗手台上,他將她的膝蓋分開,濕濡的兩個身體貼在一起,他站在她面前,額頭抵著她的。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卻一口一口的呼吸到喬治的味道。

香皂、肌膚、喬治。

喬治手上沒有針,拼拼手上沒有刀。

這不是第一次赤裸相見,但這是第一次,他毫無防備地靠近她。

不是施加控制的病態,不是壓制或馴化,而是兩個殘破的人用最赤裸的姿態說出「我想擁有你」。

浴室裡的霧氣濃得跟撿到拼拼那晚的夜巷一樣,空氣裡只剩下兩人唇舌交纏的吻聲。

拼拼坐在洗手台上,雙手穿過喬治濕潤的橘紅色髮絲,那個少了一邊的左耳,她從來沒問過,也許以後也不會問。

他們會有以後嗎?

喬治發現了拼拼分心了,於是低下頭,吻住她的胸口。

那裡還有幾道縫線,淡淡的疤,斜斜地橫過被熱水沖紅的肌膚。

『妳很美。』他誠心地說著,聲音裡沒有一點嘲弄,要說的話,更多是驕傲。

拼拼有好幾次在洗澡時盯著自己肌膚上的縫痕,一開始她確實覺得這些疤痕很醜,但經過喬治日積月累的病態稱讚,甚至是細心親吻,她突然覺得那些爬在皮膚上的縫線,就跟一塊帶著漂亮裂痕的大理石雕塑一樣——

是一種衝突的美麗。

喬治的吻一路下滑。

她的肩膀、鎖骨、胸口、腹部、骨盆——

拼拼顫抖,每一次落下的吻都讓她微微抽氣。

當他將她的膝蓋一點點分開時,她的手緊緊抓著洗手台邊緣。

他抬頭看她,沒有命令、沒有控制。

『可以嗎?』

拼拼沒有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喬治深深地吻了一下她大腿內側,然後站起身,將自己靠上前,慢慢壓入她。

那一刻,說實話有點痛。

她的眉頭蹙了一下,手指不自覺刺入他的背肌。

他察覺到了,一直沒有停下吻她的動作。

額頭、鼻尖、頰側、唇角——他輕聲哄著她。

『妳很棒。』

『妳很美。』

『妳讓我很舒服——』

他在耳邊說那些不知道稱不稱得上情話,但足夠讓拼拼緊緊抱住他,把臉埋進他的肩膀,體會那若隱若現的快感。

她從沒想過,會用這樣的方式接納一個人。

甚至痛好像也變得有點甜了。

也許因為那是他的味道。

那個她日以繼夜貪戀的、熟悉的、唯一的氣味。

所以她張開身體,讓他進來。

習慣那點疼痛後,她伸出手,撫過他凌亂的紅髮,將自己的腿緊緊環在他背後,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沒有縫隙。

她覺得身體像在發燒一樣燙,然後融化在這個男人每一次更深入的推動裡——

一點一點,死過一遍又活過一遍。

每一下。

每一下。

每一下。

她都覺得自己好幸福,即使是在這段晦暗不明的情感裡。

她的指甲陷進他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紅痕。

每一下。

每一下。

每一下。

她希望這些抓痕能在他身上留到明天,留到下禮拜,最好可以留到每一個可能會有「別人」靠近他的瞬間。

我的。

我的。

我的。

浴室裡的回音盪著兩人之間的情欲,黏滑的拍打聲、喬治的低喘聲、她自己破碎的呻吟聲——

直到她看見喬治的眼神越來越專注,喉結滑動,腰部的動作發快,接著他低下頭,有點用力的咬住她的肩膀。

拼拼睜大眼,看著喬治悶悶的哼了一聲——

很奇妙,感覺全身一瞬間空了,然後又滿了。

水氣還在,味道也還在,甚至濃得快化掉了。

拼拼慢慢喘著氣,雙腿靠在喬治的腰部。

喬治只是將額頭抵著她的鎖骨,身體微微顫抖。

他從沒這麼赤裸地將自己展露給拼拼看過。

喬治頭髮濕濕地貼著額角,肩膀上還有她留下的幾道抓痕,一條斜過肩胛,紅得驚人。

拼拼還坐在洗手台上,腿微微發軟,手臂也還勾著他的脖子。

她的下腹還有點鼓脹,熱流慢慢的沿著大腿溢出,說不上這到底算是什麼感覺——酸、麻、脹,還有一種說不出口的甜蜜。

她沒有移動,她想把這種感覺留久一點。

她伸手輕輕撫過自己的小腹,指尖輕柔地描著那鼓脹感所在的位置,嘴唇微微抖了一下。

這裡面是他的。

不是真的有什麼,但她就是這樣想。

他在她體內留下的痕跡,哪怕只維持一會,也像是給了她某種專屬的、不可複製的擁有權。

腿間因為喬治的退開而逐漸黏膩,但她不想馬上去洗掉,也不想讓它太快消失。


她抬起頭,盯著他的背。

上面,是她的抓痕。

而她裡面,是他的痕跡。

拼拼一點都不覺得羞恥。

她甚至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幸福。

一種互相標記的有毒幸福。


【第八章 完】

西打的話:
一切均為虛構,一切OOC歸我。
所有畫面僅供劇情需要,請勿模仿且切勿學習。
沒有做好準備最好請帶套,安全衛生又放心。
愛大家。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3
【第九章 - 掠奪】

那晚之後,喬治就像失了魂。

他幾乎每天都黏在拼拼身上。

走到哪都要牽她的手,即使他們都在二樓或是地下室,他會把她壓進懷裡,親吻她的額頭、唇、鎖骨,手不自覺地滑進她的襯衫下——

那件她現在幾乎天天穿的淡藍色襯衫。

他的。

只屬於他的。

比起那些他買給她的洋裝、絲綢睡衣、蕾絲長裙,拼拼只穿那件襯衫。

然後裡面什麼也沒穿。

那件襯衫又鬆又軟,垂在她大腿上,走路時會露出一點春光。

喬治一開始試著裝作沒注意到,但他太清楚她在做什麼。

不過他也沒阻止,因為他也挺樂意看著這個小姑娘每天都穿著他的氣味,赤裸裸的走來走去。

於是在房裡、在浴室、在打烊後的收銀台上、甚至在地下室的手術台都留下了他們激情後的痕跡。

拼拼像是被打開了某種渴望,一種不光是性慾的東西,而是更深層的、讓他「留在她體內」的執念。

她不讓他用咒語清理,她總是趴在他胸口,氣還沒喘順就壓住喬治要拿魔杖的手。

『......不要清。』

『至少我幫妳擦乾淨,那髒——』

『不髒,那是你。』

他從沒見過有人對這麼骯髒的東西留戀,眼神裡卻那麼純粹。

也不是為了懷孕,她只是想每一次都留下一點擁有他的證據。

那就如她所願。

所以幾乎是每一次,他都會抱緊她,在最後那一刻深深埋進她體內。

看她睜著眼、紅著臉、抓著他的手腕,整個人發著抖——

卻像中了毒一樣,幸福得快瘋掉。

喬治的身上則總是留下好幾道拼拼抓出的紅痕,他甚至會故意在上班時露出手臂,無奈的跟客人說自己養了貓,但臉上笑的就跟談了戀愛的傻子一樣快樂。

『誰會信這種鬼話,哪有貓爪那麼粗?』半透明的弗雷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坐在櫃檯上晃著腿。

『你很久沒出現了。』喬治不可置否的笑笑,低頭寫著帳本:『還是我精神正常了?』

『是的,非常正常——看看你地下室那一整排作品跟人體罐頭,』弗雷霹哩啪拉的說著,然後徒勞的踹了他一腳:『我當然不出現,難不成看你們倆天天打——』

『咳,我由衷感謝你讓出的隱私。』喬治甚至連臉紅都沒有,依舊是那戀愛傻瓜般的笑容:『她太美好了,你不覺得嗎?』

弗雷哼的一聲,跳下櫃檯,聲音變得飄渺:

『你快樂就好。』

『我很快樂,真的。』

真的。

————————————————————————

天氣很好。

太好了,甚至有點不正常。

拼拼穿著那件他最新的白襯衫,外頭罩著一件開襟的針織毛衣,裙子內的腿上還有昨晚留下的幾道紅痕。

喬治牽著她的手,他們並肩走在斜角巷尾的街角,像是終於擁有日常的戀人。

街上的陽光也不再刺眼,人群的喧擾也不再令她恐慌了。

他們外出也已經不戴手銬了。

拼拼現在總是會回頭等他、會自己靠進他懷裡,她的語氣也變了,眼神也變了。

從「我屬於你」的甜蜜,變成「你只屬於我」的病態。

可是喬治不覺得可怕。

他覺得這才是正常情侶的樣子。

互相屬於對方,這不是很浪漫嗎?

但美好的日子從來不長。

那天他們走在巷口時,一道驚天動地的聲響突然炸開。

轟。

空中閃過數道咒語光芒,幾個正氣師騎著掃帚從空中嗖嗖飛過,正在追捕什麼。

是個逃亡的食死徒。

四周混亂、驚叫、爆炸聲、瞬間驟起的煙塵。

喬治第一反應就是護住拼拼,轉身將她擋在懷裡。

他一手揮魔杖丟出防護咒,另一隻手準備牽住她,帶她往角落閃避這些混亂。

他回頭,嘴裡還在說:『走吧,我們回——』

空的手。

拼拼不見了。

就像那場炸光是有意為之、就像誰悄無聲息地從世界裡,把她抽走。

地上沒有鮮血,沒有尖叫。

只有她手掌的溫度還殘留在他的手心。

他愣在原地整整三秒。

不,不是愣——

他斷線了。

那一刻,喬治腦中傳來轟的一聲,比剛才所有爆炸都更大——

他腳步一晃,像是整個人從裡到外都塌了。

他瘋了一樣衝進人群,推開人、怒吼:

『拼拼!』

『拼拼——!!』

他四處尋找,魔杖幾乎從手裡飛出去,他不再在意其他人是否盯著他、不在意那場追捕、不在意那名食死徒被擊昏落地——

他只在意,那個穿著他襯衫、說「你是我的」、要他「留下來」的女孩——
消失了。

————————————————————————

拼拼消失的隔天,喬治幾乎把地下室砸成一片廢墟。

魔藥瓶、標本框、解剖刀、縫線架、拼接記錄本——

通通被他甩在牆上,碎成一片片的殘骸。

他發瘋似地抓著拼拼留過氣味的那件襯衫,把臉埋進去、摔在地上、再撿起來緊抱,跪在地上喘得幾乎窒息。

『你們為什麼要動她——她沒碰過你們、她根本就……』

他跪在那裡很久,直到剛剛被一地殘骸割破手掌,血液緩緩流出,滴進地板磁磚的縫隙,他才慢慢平靜下來。

喬治有點絕望的聞著拼拼殘留下的味道。

他根本不能報警,也不能找哈利他們幫忙——

撇開一切違法的事以外,喬治連拼拼的本名都不知道。

他什麼都不能做。

————————————————————————

過了幾天,榮恩跟妙麗來店裡接他,今晚是家庭日。

喬治穿著整齊,襯衫扣子都扣到最上面,頭髮整理得乾淨俐落,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

沒人發現他掌心的還貼著一條止血膏藥,沒人看見他指甲縫裡還卡著拼拼穿過的襯衫棉絮,只有半透明的弗雷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邊。

『你今天看起來比較累?』妙麗笑著問。

『有睡一點啦,最近不常做惡夢了。』他輕鬆地說,甚至還能開個玩笑。

『他談戀愛啦,好幾個熟客都說最近在街上看到他跟一個女的牽手逛街。』榮恩笑嘻嘻的吐槽:『怎麼不帶來吃個飯?爸媽知道肯定會很開心的,畢竟你是家裡最後一個黃金單身漢——啊!很痛!你幹嘛!』

喬治收回敲弟弟腦袋瓜的拳頭,似笑非笑的:『管好自己的事,老弟,我可以很快讓妙麗恢復到單身狀態——你聽過寡婦嗎?』

妙麗噗哧一笑,推了推還在哇哇大叫的榮恩,三人嘻嘻哈哈前往陋居。
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陋居的氣氛依舊溫馨,茉莉做了燉肉跟南瓜派,大家像往常一樣圍著餐桌。

榮恩、金妮、哈利都在,比爾和花兒也回來了,還有幾個小孫輩跑來跑去。

喬治吃得不多,但不忘在話題間幾個玩笑來掩蓋,偶爾還和姪兒們玩一下惡作劇玩具的戲法。

直到在餐桌上的哈利跟比爾隨口提起:
『我們最近抓到一個流亡食死徒,這傢伙居然還在大街上脅持人質——』

『還沒抓完啊?』比爾皺眉:『我以為去年就差不多了。』

『馬份他們家供出的已經是大部份了,但餘黨還是不少。』榮恩咕噥著嘴裡的食物:『說到那個人質……那女人看起來可太慘了,身上全是縫痕——梅林大屁股,還有點嚇人——我一開始還以為是食死徒在虐待她,結果聖蒙果的人說那些是之前可能有過度的不當治療留下的……』

喬治拿著玩具的手停在空中。

沒人注意到他眼神閃了一些光芒,連微笑都沒掉,只是一貫地加入閒聊:『所以......她還活著?』

哈利點頭,手中的叉子戳著盤子裡的馬鈴薯:『嗯,在康復中,不過她情緒很不穩,應該是被嚇壞了,幾次發作還會攻擊人,記憶也都缺失了。』

榮恩笑了一聲:『真的是個瘋子,我還跟妙麗說那女人八成以前是被誰縫過腦袋才會這樣。』

喬治的笑容沒有動。

他只是輕輕地放下道具,摸了摸孩子們的頭髮,淡淡的看著孩子跑去玩的背影:『這年頭的食死徒真會挑人。』

喬治強撐著吃完飯,甚至還幫茉莉收了幾個盤子。

沒人知道,他的耳鳴從哈利那句話開始就沒停過。

所以拼拼還活著。

但她現在被他們圈養,封鎖,貼上「受害者」的標籤,隔離在他觸碰不到的地方。

她身上的縫線成了「過度醫療」,他給她的名字被抹去,只剩下一串的病歷號碼。

而喬治只能吃完飯,笑著跟爸媽說:『今天的燉肉真好吃,我看家庭日要是一周三次我肯定胖成一團球——』

弗雷坐在樓梯扶手上,低頭看著他那副溫和的假面:『你——』

然後他苦惱的抓抓頭髮,身影幾乎淡的快看不到。

『……你會去找她嗎?』

喬治慢慢抬起眼,看著和樂的陋居,沒說話。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吐出一個句子:『她自己一個人。』

『你知道你去了就完蛋了,對吧?』弗雷跟著喬治的步伐上樓。

『知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

————————————————————————

晚上。

深夜的陋居靜悄悄的,只有風聲輕輕吹過門口的風鈴,偶爾穿插一點食屍鬼敲打地板的聲響。

喬治這幾天根本沒睡過。

拼拼不在懷裡,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她的氣味不在、聲音不在、他身上沒有新的吻痕、也沒有她的唾液和眼淚黏在他的皮膚上。

他身體每個角落都在提醒他——她不見了。

『她需要我,我感覺得到。』喬治喃喃,眼神空洞的看著弗雷空蕩的床位。

『需要個屁,你要怎麼去?』弗雷在喬治面前揮了揮半透明的手:『“您好,那個女孩我認識,因為就是我把她縫起來的,是的,我還監禁了她”,哇,非常合理。』

『可是她在等我。』喬治站起身子,眼神飄向門口。

『你最好冷靜點,喬治。他們不會讓你帶她走,你去找只會被關起來——』弗雷站到他面前擋著,深吸了一口氣:『她不是你養的小狗,喬治,你不能——』

『我不能嗎?為什麼不能?』喬治的聲音有點激動,光是想到一群人會觸摸拼拼的肌膚,進行所謂的「檢查」,她肯定害怕極了——

『你也看到了,她現在恢復的那麼好,我們這樣生活到底惹到誰了?』

『喬治,冷靜點。』弗雷將手擋在他面前,雖然徒勞,但他仍想阻止他的弟弟:『她可以——』

『她不可以!!』喬治垂下頭低吼:『她沒辦法!她需要我!她會怕!她——』

過了一會,喬治抬頭時,眼神已經變了。

弗雷將全身擋在他面前,急切的喊著:『喂!夠了!這樣你是會被抓走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別——』

他筆直的穿過弗雷,推開了房門。



『……我需要她。』



【第九章 完】


西打的話:
一樣,裡面的任何價值觀與舉動都不值得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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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十章 - 洩漏】

陋居的安全防護網自從大戰過後,堪稱滴水不漏。

畢竟整棟房子裡不僅有正氣師、前任現任鳳凰會成員、還有三個在魔法部上班的重要幹部。

這樣的環境下,所以當妙麗在陋居過夜時,通常不會有太多的警覺心。

而且榮恩通常睡覺時都會緊緊抱著她,她的危機意識幾乎在陋居被慣壞了。

所以當他們的房門被「碰」一聲打開時,她跟榮恩根本來不及反應。

妙麗甚至連魔杖都還沒抓好,被子就被粗魯的掀起來了。

『哇操——他媽的梅林!!搞什麼——』榮恩被嚇的哇哇大叫,下意識轉身護著妙麗。

妙麗則是終於抓好身旁的魔杖,指著背對月光的來人:『誰?!』

對方沒有說話,妙麗瞇起眼睛,慢慢的看出這個熟悉的身影。

『……喬治?』榮恩皺眉,抓了抓頭髮:『不是,這大半夜的你搞什麼啊?』

『……帶我去找她,』喬治說的很乾脆,但他握著魔杖的手緊的發白:『那個女人,你們今晚在餐桌上說的那個——』

『啊?什麼?』榮恩正想吐槽,妙麗倒是嗅到了一點不對勁,按下他的手,看著眼前的喬治。

『我說,帶我去找她,很難懂嗎?』喬治眼睛充滿血絲,顯然沒睡好——又或者沒有睡,他的表情很複雜,在月光的照映下,那張原本調皮幽默的五官竟有那麼一點的……

陌生?

『怎麼了,為什麼要找她?』妙麗盡量問的很平穩,因為很明顯眼前的喬治情緒——或是精神並不正常:『……你認識她?』

『認識?何止認識!她還是我拼——』喬治有些焦躁的抓著自己的頭髮,對著旁邊低聲咆哮:『——閉嘴,閉嘴!你不要吵!我已經夠煩了——我得找到她......她需要我——』

妙麗跟榮恩嚇了一跳,默默互看了對方一眼,嘗試理解現在的狀態,但明顯完全沒辦法。

『帶我去找她,』喬治跟一旁的空氣吵完架後,用手亂七八糟的梳過自己的頭髮,再次強硬的說著:『她需要我。』

『……那個女的需要你?』榮恩還在努力搞清楚狀況,面前的喬治陌生的他有點生疏:『你確定沒搞錯嗎?』

『被食死徒抓的那個女人,有縫痕的那個女人。』

『不是,』榮恩皺眉:『我們晚上說的那個女的根本不在我們的生活圈裡,你怎麼會認識她——』

『哦看在梅林的份上,因為那些縫線是我縫的!!』喬治幾乎是吼出聲,拳頭握緊到在顫抖:『她不屬於你們!也不屬於那群正氣師!她是我的!她要聞到我才能睡著!在我身邊她就不會害怕,她不會再想著逃——閉嘴!弗雷!閉嘴!我只是要去找她!』

說到後面喬治又將頭轉向空氣咆哮,看到這一幕的榮恩跟妙麗是真的嚇到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你......縫的?』過了幾秒,榮恩才結結巴巴的抬起食指,指著喬治:『你怎麼會—不對,那個女人是被食死徒抓走的,治療師說她曾經被囚禁,記憶都混亂了,她怎麼可能跟你有關係——』

『她不是被囚禁。』喬治呼吸急促,朝著床又走了一步:『她是我縫起來的,她本來快死了,我只是把她拼起來……』

『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我的了,她會聞我的氣味、咬我——她知道她屬於我——』

『現在她不見了。她在等我。』

他的聲音慢慢顫抖起來,一步步往床邊逼近,嘴裡喃喃自語:『她會不知道怎麼睡覺、她會在洗完澡後穿我的襯衫……』

『……她是我的,你們不該動她。』

妙麗表情很緊繃,但仍強撐著理智,努力穩住喬治的情緒:『喬治,聽著,你現在的狀態不對,你需要休息,我們不是你的敵人,但你不能現在去聖蒙果,明天—明天早上我們帶你去好不好?明天一早我們就去?』

她還來不及說完,喬治眼神像是放棄一般,他轉身拉開房門。

『她不屬於那裡。』他冷冷的說著:『我要帶她回家。』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裡。

『......出大事了。』妙麗怔怔的說著。

『我—我沒看過那樣的喬治——』榮恩深吸了一口氣,嘗試壓住那份背脊發涼的不安。

放他一個人就這麼過去,會出事。

不行。

榮恩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下定決心一般拉起妙麗:『不行,我們得攔著他。』

『我不能再失去一個哥哥了。』

————————————————————————

房間太白了。

白到沒有邊界,拼拼睜開眼的瞬間,整個人像是陷進一個用消毒水與白色淹沒的罐子裡。

她的房間沒有任何人。

只有牆壁、床、白色的病床,和門外輪班的正氣師。

他們稱她為「受害者」。

說她在逃亡過程中受到重大驚嚇,身體有多處縫補痕跡,精神狀況不穩,暫不建議探視。

拼拼躺在床上,天花板的白色一動不動地壓在她眼皮上。

她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有人用魔法把她壓住,說她「情緒激動」、說她「有創傷反應」、說她「可能有攻擊傾向」。

她沒說話,只是不停的流眼淚。

哭得像是一個找不到回家的小狗。

接著她被注射了鎮靜藥劑,然後睡去。

再醒來,依然是這個安靜得可怕的房間。

有人給她吃飯、有人幫她換衣服,但沒人讓她碰到任何魔杖,沒人讓她走出這扇門。

她的身體包得緊緊的,連腳踝都被下了魔咒的繃帶固定。

她用指甲摳開胸前的鈕扣,想聞一聞自己的皮膚——

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味道不在了。

沒有糖果、沒有藥水、沒有皮膚的溫度。

她聞不到那個讓她安穩的味道。

於是她第一次真正尖叫了起來。

但她也知道,只要說出喬治的名字,那些不能說的,他們共同的秘密就會公諸於世。

她知道,他們不能知道。

————————————————————————

半夜的聖蒙果的重症病房,比想像中還要再更安靜。

護理人員是看在妙麗跟榮恩的面子上放他們進來的——一個正氣師跟一個魔法部最年輕官員,大半夜來調查,也是合乎情理的。

而喬治的臉幾乎是貼在玻璃上,指尖貼著那冰冷的牆面,像是企圖穿透那道聲音與世界的牆。

他嘴唇微微張著,呼吸非常淺,但足夠把玻璃呵出一片白霧。

妙麗拉住榮恩原本要伸出的手臂,搖搖頭,阻止他刺激喬治更多。

『他肯定是生病了,而且很糟。』妙麗用氣音說著,然後指了指魔杖,如果事發突然,勢必是要制服他的。

榮恩沒有回話,只是往玻璃後望了一眼。

玻璃後面是一個黑髮女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雙手緊抱自己,眼睛被黑布遮著。

她的頭髮亂糟糟的,肩膀小小地顫抖,身上披著一件聖蒙果的病患制服,寬大到看不見四肢。

只是那樣縮在椅子上,像一個被拆過又縫壞的娃娃。

喬治終於動了。

他在玻璃外,用幾乎是氣音的音量說著:『拼拼……是我啊。』

她沒有動,當然了,隔著玻璃她什麼也聽不到。

『是我來了。』他的額頭緊貼玻璃,聲音一點點顫抖了起來:『我讓妳一個人等太久了……對不起……但我來了,妳有沒有聞到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把她那裡僅存的氣味吞進肺裡。

接著抬起手,用指尖在玻璃上寫下:

「拼 拼(P U Z Z I E)」

榮恩不敢看他。

他第一次覺得喬治比食死徒還可怕,甚至有點噁心。

喬治什麼時候壞掉的?他自責的捏著手,也許他就不該放任他自己重新開店,他就不該去考那什麼破爛正氣師——

他應該要陪著他的。

現在他變成這樣扭曲的人,如果再被奪走任何事物,他可能真的會做出任何事。

妙麗艱難嚥下不適,開口:『她可能認不得你了,喬治,醫療部的人說雖然她沒受傷,但她驚嚇過度,記憶力受損——』

『我要帶她回家。』喬治的聲音很輕,然後終於把眼神落在妙麗身上:『妳能幫我的,對吧?』

妙麗愣了,先是搖搖頭,然後喬治的臉露出極大的悲傷——

就像那天弗雷喪禮那天的那個表情。

『……能吧。』

妙麗脫口而出後就後悔了。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怎麼說服醫療人員的,但當喬治抱起病房裡的女人,而女人喜極而泣的將頭埋在喬治胸膛裡,好像他們是失散多年的戀人。

這時榮恩跟妙麗才真的相信,他們兩是真的認識。

那更糟了。

喬治頭也不回的抱著她,大步邁步離開了病房。

榮恩和妙麗小跑步跟上,卻沒有阻止他。

他們只是目送那個已經快要變成怪物與戀人混合體的兄長,帶著他的情人走出聖蒙果。

走回那個只有他們兩個的世界。

————————————————————————

回到陋居的那一晚,榮恩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一整晚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抱著頭,好像要把這一晚塞進腦子裡、然後試圖讓它......「變正常」。

但沒辦法。

怎麼想都不正常。

怎麼解釋都不對。

而他哥哥——喬治——居然真的抱著那個怪異的女人走了。

那個身體上充滿可怕縫痕的女人,他說那一針一線都是他縫的——

『Bloody fuck is that?』

————————————————————————

第二天一早,妙麗聯絡上哈利,午後三人碰頭時,天氣應景地陰。

他們坐在摩金夫人對面的一間小咖啡館裡,三人沈默不語。

一夜未眠讓榮恩的眼眶通紅,聲音沙啞,還是很難組織好語言:『那個女人不是—她是—她—身上的縫痕是……喬治縫出來的。』

哈利一臉震驚,推了一下眼鏡:『你們確定她不是受害者?她那天看起來——』

『就像是被人監禁過一樣神神癲癲?』妙麗接過話,接著打開一份報案紀錄,指著第一張記錄表:『你記得半年前報的那起「開膛案」嗎?晚上,有個年輕女人在巷子裡被人剖腹,兇手逃逸,現場雖然有血跡,但無法定位施咒者——』

『妳說,是喬治把她救起來,然後監—』哈利說到一半,發現自己無法把話說完,因為“監禁”這兩個字跟“喬治”差得太遠了。

一個是就學時期的自由煙火,一個是非法監禁的精神變態。

『如果要是巧合,』榮恩默默的補充:『自從那天過後,開膛手就消失了——或者停手了,接著我們另外通緝的猥褻前科的男子剛好也從倫敦失蹤了,很大可能性應該已經死——』

『但這不能代表什麼,』哈利依舊沒有接受這麼荒唐的消息:『不能因為——』

『我也不想,哈利,但昨晚喬治真的.......』妙麗表情複雜的嘆了一口氣,接著又指向第二份報案:『接著看吧,三個月後,靠近斜角巷的麻瓜村莊有一個男子消失在公廁,現場沒有搏鬥痕跡,但也詭異的消失了。』

榮恩接著話,一字一句地吐出他一點都不想接受的現實:『我今天去查,魔法追蹤到斜角巷廣場附近就斷了。』

三人同時沉默了。

因為距離廣場最近的店家,就是衛氏巫師法寶店。

榮恩深深的吸一口氣,妙麗把手放在他手上。

他真的真的很不想往這方面連結,但感覺所有事情都指向一個方位:『如果那兩件事都是同一人所為……』

『那個人,會不會是……我哥?』

那個名字在空氣裡回盪,沉甸甸得壓得每個人喘不過氣。

喬治·衛斯理。

那個在人前永遠開朗、永遠說笑的雙胞胎之一。

那個他們以為只是「還沒走出傷痛」的哥哥。

那個拿著魔杖站在他們床邊跟空氣吵架、在玻璃外寫下「拼拼」的男人。

外頭開始飄起了雨。

直到過了很久,久到咖啡都有點分層了,哈利才緩緩的開口:『......那你有什麼打算嗎?』

榮恩看打在窗戶上的雨水,慢慢匯聚成一道水流,流下窗沿。



『做正確的事情吧。』


【第十章 完】

西打的話:
結果十章還是收不完XD
盡量在這週內完結!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3
【第十一章 找回】

天氣很好。

拼拼剛從浴室出來,披著他的襯衫,髮尖還滴著水。她走過走廊,腳踩在喬治拖放著的舊地毯上,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咬痕。

是他的。

喬治今天也在家。

拼拼不自覺的笑了一下。

那晚回家後,她更認清了自己的想法,縱使喬治已經完全不鎖門,而那把刀就放在她床頭——

她也不想離開了。

喬治那晚抱著拼拼回房後,幫她換上那件他的淡藍色襯衫,然後什麼也沒說,只是從她背後抱著她,將頭埋在拼拼的頭髮裡,安安靜靜的在床上躺了很久。

也許是愧疚,也許是脆弱,她慢慢感受到脖頸處有點濕潤,而後方的男人些微的抖動。

『謝謝你把我帶回家,』過了很久,拼拼終於開口,這算是她第一次認真的,好好的述說那一晚:『那晚沒有你,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不,』喬治的聲音很悶,依舊沒抬起頭:『他們說得對,我囚禁了妳,而且——』

『而且救了我。』拼拼說得很淡然,摸著自己腹部的縫線:『只是手段激烈了一點。』

『那晚我會死的,』她輕輕笑了一下,好像在回憶什麼美好往事:『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點。』

拼拼轉過身,捧著喬治帶著一點淚痕的臉,靜靜的望著他。

『這些生活,是你給我的。』

喬治點點頭,看著眼前的拼拼。

拼拼身後有個幾乎透明的影子,呆呆的站著,看著床上兩個戀人。

一起病入膏肓,何嘗不是一種浪漫呢?

只是有點令人作嘔。

————————————————————————



門被敲響了。

不是客人,不是快遞。

喬治站在門前許久沒動。

他沒問「是誰」,因為在榮恩跟妙麗面前崩潰後,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只是比他想的快。

他抬起手,嗅了一下手掌上的味道——昨天晚上,她在高潮時咬住他手掌,那裡還留著紅痕。

他輕輕吻了一下,似乎這樣就能把那些美好記憶咽下去。

然後,拉開門。

門外,果不其然是榮恩與妙麗。

榮恩沒穿正氣師的制服,他的表情比他人生任何一場戰鬥都更狼狽。

而妙麗一如既往的冷靜,但眼神裡更多是複雜。

他們三人沒說話,直到榮恩慢吞吞的開口打破沈默。

『喬治,我們……我們要帶走她。』

喬治沒動,只是鬆了一口氣般的笑了,抹了抹臉。

『我有多少時間?』

『十分鐘,魔法部的人等等會過來。』

喬治點點頭。

他回頭望了一眼屋內。

拼拼正在後方收銀台旁看著他,滿臉憂慮。

『時間到了,拼拼。』

『喬治,我們不是來傷害你們的,也不是要審判你們的關係——』妙麗有些焦急地解釋,但喬治只是看著拼拼,視線沒有離開。

『但你……你非法拘留了一名女性,在她無意識狀態下對她進行了過度治療和心理操控——你知道這不只是違法,這是病態的——』妙麗嘗試讓自己聽起來不要那麼冷血:『我們—我們——我們得做正確的事情。』

『我們會幫你爭取緩刑的,你只是也—也病了。』榮恩有些徒勞的說著,他甚至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件事比較好,只是像每一步都踩在像隨時會崩垮的吊橋上。

喬治不說話,依舊看著拼拼,眼神裡都是溫柔。

那一瞬間,拼拼看到喬治眼裡的訣別。

拼拼睜大眼,猛地搖頭,嘴唇抖著,跑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不可以——我不走!我不要走!你要把我送走嗎?為什麼?我們不是很幸福嗎?』

榮恩搖搖頭,艱難的開口:『妳被影響太深了,妳只是—那個叫什麼——斯德哥——』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妙麗伸出手,嘗試觸碰這個名為拼拼的女子:『妳生病了,我們會帶妳看好醫生,等妳恢復——』

『我沒有生病!!』拼拼尖叫著推開妙麗的手,眼淚已經落下,她懇求的看著喬治:『喬治,你跟他們說,我沒有生病,是你治好了我——』

喬治沒說話,眼神最後落在榮恩身上。

榮恩看著逐漸陌生的哥哥,他其實很想哭,很想狠狠揍他一拳——

可是他什麼都做不到。

他只覺得很無力。

最後,他只能乾巴巴的說著:『我們不是要傷害她,只是想讓她……能夠自己做選擇。』

『選擇?』

喬治笑了,他抬眼,那雙曾經總是玩笑話中閃閃發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淡然與絕望。

『她選過了,她選我,選我們的家。』

『你們才是把她從她的世界裡抓走的人。』

拼拼已經哭的抽泣,死命拉著喬治的手臂:『我不要走……我不要再去那裡……你說過你不會讓我再出去……』

『沒事,他們不會傷害妳的,』喬治低頭看著她,緩緩把她的手握緊,接著推開:『我記得,妳也記得,這樣就好了。』

他抬頭看向門口。

魔法部的人來了。

他知道,時候到了。

這不是談判。

這是最後通牒。

而他已經沒有太多選項了。

喬治咧開那張招牌笑臉,對妙麗、對榮恩,也像對這整個不祝福他們的世界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們不知道,我撿到她的那天,她就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接著他緩緩抽出魔杖,慢到故意讓後面的正氣師都能看到。榮恩眼睛睜大,轉頭就要阻止正氣師們:

『等等,他不是要攻擊人——』

然而已經太晚了,正氣師從後方對喬治射出一記昏迷咒——

喬治在倒地前看了拼拼最後一眼,她還在哭,被正氣師們拉離開了視線。

我可不能讓我弟弟難做人吧?

對不起。

再見了,拼拼。

————————————————————————

『那間病房裡新患者是誰啊?』一個頭髮蓬鬆的女子嚼著口香糖,推著清潔車,輪子喀拉喀拉的經過半夜聖蒙果的走廊。

『一個可憐透頂的女人,』一個小麥色皮膚的男子跟在她身邊,晃著抹布:『聽說被食死徒擄走之前,就被那個連環開膛手行兇,然後又被一個精神變態撿到,囚禁到精神也不正常——』

『這什麼悲慘大禮包?』女子好奇的探頭看了一眼那間病房,小小的窗戶裡面能依稀看到治療師正在跟那個黑髮女人說話:『哇喔,她也太慘了,身上都是縫痕......』

『哎呀別偷看了,之前的教訓還沒學乖嗎?走了走了!』小麥膚色的男人督促著,推著她趕緊離開病房:『別多管閒事啦!』

『好啦好啦不要推——』


治療室裡,拼拼——不,現在該叫她露莎,他們終於讓她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了——坐在那張軟墊椅上,雙手交握在膝蓋上,目光是空洞的,像隻溫馴的小動物。

治療師坐在她對面,語氣溫和:『別怕,我們只是一起回想,回到妳還沒遇見喬治之前。』

『妳還記得那個晚上嗎?下雨,妳走進了一條巷子……是有人在等妳嗎?』

露莎點了點頭,眼神有些迷茫。

治療師繼續引導她回想,搭配著剛剛讓她喝下的修復藥水,應該很快就會恢復記憶了。

『那個男人,他拿著刀。妳說過,他攻擊妳,把妳劃開——』治療師循循善誘的,慢慢的說著:『那個男人是喬治嗎?還是是別人?』

露莎眼神空洞,緩緩搖頭。

『……不是喬治。』

『不是他?那是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嗎?喬治地下室裡殺害的那個男人?』看著眼前還是有點發抖的病患,她連說話都很小聲,治療師又靠了近一點,想聽清楚她說的詞彙。

『......是。』露莎說的很慢,也很小聲,她看著治療師手上的鋼筆,鋒利筆尖上的墨水匯聚成一滴,快要滴到紙上。

那晚霧很大,那個男人跟她在巷弄裡追逐著,她想起她的心跳很快,震到耳膜都要炸開了,直到男人奪過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

不對,有什麼漏掉了。

『等等,不是——』露莎皺起眉頭,聲音更小了,她垂下頭。

『不是?』治療師一愣,又更靠近了她一點,嘗試理解她要說什麼:『......等等,難不成還有第三人嗎?』

露莎沈默了一下,最後抬起頭,近距離的對上治療師的雙眼。

她的眼神從一開始失焦的水霧,慢慢聚焦,變得清明、幽深、亮得可怕。

治療師被她突然對視的雙眼看得有點發毛,而眼前的露莎眼睛慢慢的,睜的越來越大——

『那把刀,是我的。』

————————————————————————

記憶像水一樣倒灌進她腦裡。

那幾個月的夜晚、那些報紙上驚悚的標題——倫敦巷殺案、疑似開膛者再現、連環殺人未解。

那些都不是謠言。

都是她做的。

她帶著刀,將自己隱藏成潛在受害者,專門挑那些欺負女人的男人下手。

她喜歡用刀劃開皮膚的感覺,喜歡臟器被拉出的觸感,喜歡在第一聲尖叫前,把手伸進一個人最溫熱的地方。

她不叫拼拼。

她是露莎·艾文斯,倫敦開膛手,連殺六人,第七次未遂。最後一次——

刀子被搶了。

她被反殺,被剖的亂七八糟,扔在巷口,成了流血的屍體。

那時候,喬治出現了。

他把她撿回去,一針一線縫起來,把她關起來、養著,教她怎麼睡覺、怎麼依賴上氣味——

怎麼去愛。

她一度忘記了自己。

但現在,她全想起來了。

她會愛上他,並不只是什麼受害者心裡。

同性相吸,他們骨子裡就是一樣的怪物。

露莎對著坐在對面的催眠師,緩緩地,咧開笑容。

那是一種骨子裡冒出來的笑,帶著獵人看見獵物的愉悅,還有某種深層的……回歸。

『我不是受害者。』

『我跟他,是天生一對的。』

催眠師吞了口口水,筆尖在紙上發顫。

而露莎,輕輕地抬起手指,撫過自己脖子下那條縫線。

那是他的針,還有他的線。

一針,一線,一拉,一扯。

治療師身子往後退了一點,乾巴巴的嚥下一口口水,乾笑著,想著怎麼在不刺激她的狀況下安全退場:『哦,妳是不是還有點錯亂?哈哈,沒關係,今天也很晚了,不如我們明天再繼續——』

『我覺得你治療的很棒,』她的笑容咧的很開,就跟喬治當初看著那些拼接動物屍體一樣:『我非常感謝你。』

治療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點,但他沒有察覺,她的手已經摸到了那隻鋼筆。

下一秒——

噗滋!

筆直直插入他的喉管。

他沒來得及尖叫,只覺得喉嚨一汩汩的被液體淹沒,身體很快就發冷了起來。他瞪著雙眼,看著這個拿著鋼筆的怪物——

血在房間裡灑開,溫熱、騷甜,像熟悉的地下室氣息。

露莎俯身看著對方驚駭、抽搐的模樣,又將筆再次刺進軟軟的頸部,輕聲說著:『噓噓噓——晚安,親愛的。』

然後她平靜地站起來,脫下病人制服,從屍體的口袋裡摸出鑰匙卡與魔杖,揮揮魔杖清理好自己,披上他的外套,推開門,像影子一樣無聲地離開了聖蒙果。

『你的拼拼來找你了,喬治。』

露莎腳步很輕盈,很快,很快就能見到那個男人了——


我會愛上你,也許是命中注定。



【第十一章 完】

西打的話:
露莎跟路易莎還是有點區別的。
一個是Lusa,一個是Lousia
(好不重要)

快要完結啦!!!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3
【第十二章 結束(完結)】

建議BGM - 刑者

陽光灑進陋居,每一面牆都被照耀的很鮮活,如同以往。

茉莉坐在餐桌旁,臉埋在雙手裡,一直在顫抖。

她沒有哭出聲,但每一個喘息都像從胸腔裡被硬拉出來,破碎又絕望。

『不可能的……』她一遍遍重複:『那不可能是我的喬治……他是那麼好的孩子,他總是——』

她想說「總是笑著」、「總是照顧人」、「從來不會傷害誰」,但這些話全都卡在喉嚨裡。

即使榮恩不說,派西壓下了輿論,但魔法部的通知依舊傳到這間曾經充滿溫暖的屋子。

喬治・衛斯理,被魔法部以「擅自醫療、非法拘禁、涉嫌謀殺」三條罪名拘押。

他沒有反抗,也沒有逃走,只是低著頭讓人把他押到審判司。

亞瑟臉色灰白,站在門口,不敢走近妻子,只是用力握著報紙。

上頭印著模糊的逮捕畫面,那個紅髮男人垂著眼,嘴角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的慣性微笑。

『他們看錯了,亞瑟,那不是喬治——』莫莉聲音很破碎,抬頭絕望的看著亞瑟,接著又將臉埋回手裡,哽咽著:『我—我做錯了什麼?是不是—是不是弗雷走後我該更注意他的——』

亞瑟說不出話。

即使他所有孩子從小個性不同,調皮搗蛋也好,差點被退學也好,逃學創業也好,想投入戰爭也好——

可是殺人呢?甚至不是在戰爭中發生的,而是從他兒子店裡地下室搜出一罐罐人體罐頭、一整牆的拼接動物屍體。

真的,一句也說不出口。

哈利跟妙麗看了彼此一眼,想伸出手安慰,但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話。

自從搜查喬治店裡後,亞瑟幾乎是癱坐在地上,榮恩則是一語不發的,看著其他正氣師將那些“證據”一一搜走。

認識榮恩這麼久,這是他們倆第一次看到榮恩這麼安靜,或者說——凝重。

妙麗那時還想牽著他的手說點話,但榮恩只是搖搖頭,簡單交代現場正氣師幾句後,攙扶著亞瑟回到陋居。

最後,他幾乎是沙啞,聲音抽離,淡淡的跟哈利妙麗說著請他們照顧一下家人,便頭也不回的又離開陋居了。

他覺得自己沒臉回家。

因為他是把喬治送進魔法部的人之一。

妙麗用力的咬著下唇,看著榮恩的背影,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流下來。

哈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即使邏輯跟他說,這不是他能控制的——

戰爭帶來的痛苦,一但發生就永遠不會真的結束。

如果可以,他真的一點都不想用黃金男孩的身份認識這一家溫暖的人。

也許,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

————————————————————————

另一頭,刑務司的地牢裡。

喬治坐在拘押間的鐵椅上,手腕綁著枷鎖,身邊佈滿抗幻影移形術的咒語。

他沒有掙扎,他甚至有點驚訝自己不是被判在阿茲卡班。

他也沒想過會是派西幫他辯護。

派西在法庭上遞上令人瞠目厚度的文件,有條有理的說著喬治是因為戰後創傷引發心靈疾病,囚禁是為了救人,還有一連串他甚至都不曉得是不是事實的辯護說詞。

他只是微微低著頭,能多配合就多配合,他也不敢抬頭看派西。

只是聽著他曾經跟弗雷一起嘲笑的那個假模假樣的哥哥,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幫他辯護。

最後,他將在刑務司地牢禁關等待最後審判。

————————————————————————

牢裡很安靜。

直到那個魔法部警衛把報紙跟餐食推進去。

喬治接過那張《倫敦日報》,頭條印的大大的,印出一張灰白監視影像中,放大的熟悉女性臉孔。

他瞪大眼睛立刻坐起身,身上的鐵鍊扯的喀拉拉作響。

是拼拼。

照片上的她手上拿著一支染血的鋼筆,毫不避諱的看著監視器。

那雙眼笑得彎彎的,臉龐上有被飛濺的點點血跡,甚至有點俏皮。

「開膛手露莎連環殺人魔逃出聖蒙果,現身倫敦街頭!」

他呆了好一陣子,然後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露莎(Lusa)?

真是個漂亮的名字。

『看吧弗雷,我就說——』他看著報紙上,拼拼那雙黑的發亮的雙眼,眼裡是藏不住的溫柔:『我那時候就覺得,她不一樣。』

『她跟我一樣啊。』

只不過,弗雷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牢房裡只剩下偶爾的鐵鍊聲,還有指尖撫過報紙的聲音。

————————————————————————

那晚,魔法部底層的刑務司牢獄出現不尋常的聲響。

警衛們以為是哪間拘押室的囚犯情緒失控,只例行施加了幾個靜音與強化防護咒語。

沒人當回事。

只有地牢最深處,喬治一如往常地坐在牆邊,看著那張已經被翻皺的報紙。

露莎的臉,那個笑得那麼明目張膽的女子,已經成了倫敦的惡夢。

他卻像在看情人照片那樣,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報紙的角。

直到那聲音近了。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喀噠。

鞋跟落地的聲音,不疾不徐,一聲一聲。

他沒有抬頭。

直到——

砰!

牢門被打開,一具身穿制服的警衛整個人被劃開腹腔,正面倒在牢房內,鮮血淌了一地。

一隻腳踏著血進來。

喀噠。

細長的腳踝,皮鞋閃著水光,裙擺染上了鮮血,爬著縫痕的蒼白手臂拿著一把尖尖彎彎的刀子。

刀尖上低著黏稠的紅液。

她的笑臉從陰影裡走出來。

『嗨,喬治。』

是她。

露莎。

喬治抬起頭,看著背著光的拼拼——或是露莎,她的黑髮有點亂,眼神比以前更亮了,但嘴角掛著跟喬治一模一樣的笑。

她低頭看著他,接著蹲下身子,一手支著膝蓋,刀子在空中晃啊晃,一手托著下巴。

『嘿,』露莎溫柔的看著眼前從未如此落魄的喬治。

『現在的我,還配當你的拼拼嗎?』

喬治愣了一下,慢慢笑了,然後接著幾乎是抖著肩膀,笑聲迴盪在牢房。

他往前傾,用額頭貼著她的。

糖果,藥水,肌膚的溫熱。

拼拼的味道。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我的拼拼,我的露莎,我的全部——』喬治抿起笑容,耳語般的說著:『換妳來接我了嗎?』

『你要跟我走嗎?』露莎眨了眨眼,有些心疼的捧著他的臉,他瘦了,下巴鬍渣刺的手心發癢:『可是走了,就真的真的沒辦法回頭了。』

喬治閉上眼睛,想到榮恩的表情,想到攔著他的弗雷,想到在法庭上為他辯護的派西——

他得離開,大家才不會那麼累。

『好。』

而且,也許這才是他真正的歸屬。

露莎吻上了他。

那個吻伴隨著著血味、牢房有點濕氣的黴味,還有某種所有正常人都會後退三步的——瘋子的愛意。

接著她揮著魔杖與刀子,破壞鐐銬後,他們一同踏過獄警的屍體,走進黑暗的走廊。

警鈴終於響起。

但太遲了。

她已經來了。

他已經走了。

他們逃了。

要回到屬於他們的地獄。

又或是他們的天堂。

————————————————————————

沒人知道是怎麼逃的,路線像憑空消失,咒語干擾紀錄全部失效,監控畫面中斷,甚至沒有一張目擊照片留下。

魔法部亂成一團,每個人議論紛紛,而派西依舊一板一眼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沒人發現,派西的魔杖在昨晚施展了好幾次的遺忘咒還有破壞咒。

他其實也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是出自於對弗雷的補償心理,又或是什麼詭異的兄弟之情——

就當作哥哥送你的,最後一個禮物吧。


於是喬治・衛斯理與露莎・艾文斯,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

————————————————————————

魔法部調查了三週,始終無果。

新聞炒了好一陣子,最後像被一雙手慢慢壓下,逐漸冷卻。

沒有通緝更新,沒有追緝懸賞。

彷彿整個魔法社會決定——

假裝這件事不曾發生。

————————————————————————

陋居。

從那天起,餐桌上少了一張椅子。

沒人提出異議。

但當茉莉在擺盤時,下意識總是會多拿一套餐具,然後在放下時停住,手顫了兩秒,再默默收回。

她從來沒怪過喬治。

也沒哭著喊回他來。

她只是偶爾會在月光下坐在廚房,靜靜的看著那扇後門。

以前弗雷喬治小時候,會在後門偷捏她剛做好的肉丸子去吃,一邊被她罵,一邊嘻嘻哈哈地跑走。

我給的愛是不是不夠多?

她有時候會這樣想,然後看著空蕩蕩的後門,隨著晚風咿啞作響。

媽媽只希望你好好的。

————————————————————————

於是衛斯理家不再提起喬治。

他的房間被鎖起來,他的照片不再被擺上聖誕壁爐,他的名字——

成了餐桌上永遠不被提起的空椅子。

但他們都知道。

他還活著。

也許這樣就好。

在一個誰都無法理解的世界裡,和他起來的女子——

活得很好。


【第十二章 完】




西打的話:
基本這篇就完結啦!
還會有一篇番外,可以的話就明天發一發~

關於BGM — 何瑞康的《刑者》這首歌我非常喜歡,幾乎後半篇故事都是聽這首歌寫完的,歌詞真的很讚。

“你在你的地獄 看著他的天堂
怎麼知道他的地獄又是什麼模樣
你在我的夢裡是一朵花
但他手裡的花 卻能將恐懼綻放

你用你的無辜 審判他的瘋狂
卻不知道你的瘋狂就是對無辜的信仰
我在你的眼裡是一粒沙
但他手裡的沙 卻能將仇恨埋葬”


大家喜歡這種故事嗎?(都寫完才問)
歡迎留言或是跟我聊天~~~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2
【番外 餘生】

一年過去了。

那是個剛入秋的早上,莫莉在窗戶下的落葉堆裡,翻出了一封信。

新養的小貓頭鷹跟老的那隻一樣,總是要撞幾下窗戶才會甘心。

信封發黃,角落磨損,上面蓋滿了不同國家的郵戳,有的字跡都快模糊了,好像從世界的某個邊角慢慢飄來的。

直到她看到那熟悉的筆跡——那個從小就總是寫得歪七扭八,跟弗雷一樣,但每個G都會寫得圓圓的名字。

莫莉沒有進屋,只是扶著牆,緩緩地坐在陋居的門前階梯上,陽光灑在她手背上,暖暖的。

她慢慢打開那封信,手一開始是抖的,但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一鼓作氣掀開信。

那是一張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白色信紙。

上面沒有寫署名,可能也不需要——

畢竟她怎麼可能認不出她第五個兒子的字跡?

媽,

這封信不會告訴你我在哪裡,因為我不想你們被牽連。

但我可以說,我很好。

我們很好。

這裡是歐洲的一座小島,人很少,晚上也很安靜。

我們住的地方不遠處就是海灣,海風每天把露莎的頭髮吹的很亂,我也跟著留長頭髮,跟比爾一樣,但好像還是沒有他那麼帥。

我有好好吃飯,如果忘記了,露莎也會做給我吃。

當然,還是妳做的最好吃——這我可沒跟她說。

我知道你對我失望了,但我現在......

感覺真的活著了。

這些妳聽起來可能不懂,可能會生氣。

但媽,從弗雷走後,我從沒那麼完整過。

我知道妳可能恨我,也恨她。

妳甚至可能也不會再提我的名字了。

我能理解,沒關係的。

我只是想讓妳知道——

我不後悔。

露莎是唯一能真正理解我的人,不只是「陪伴」,是她也是跟我在同樣世界的人。

她知道我有多爛,多糟,多像怪物——

但她還是愛我。

我也真的愛她。

媽,對不起。


愛妳的,


信的末尾署名處是空白的,但信紙的背面夾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麻瓜相機拍出來的照片,色調泛黃,背景是陽光與樹影交錯的小徑。

露莎坐在椅子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白洋裝,腿上疊著一條毛毯,嘴角帶著甜甜的笑。

她仰頭看著站在她身後的綁著小馬尾的紅髮男人——

喬治他低著頭看她,眼神溫柔。

他們靠得很近,指尖交疊。

他們笑的很開心。

照片背後只有一行小字:「But we are already here.」

莫莉看著那張照片很久很久,情緒意外的平靜。

她以為自己會崩潰,至少掉點眼淚,但都沒有。

她只是再次看了一眼自己兒子好久不見得笑臉,又看了一眼照片裡身上爬滿縫痕的女人,把照片夾進了一本舊相簿最末頁,蓋起來。

然後回身進屋。

晚餐那天,她下意識又多放了一套餐具。

亞瑟也沒有提醒她,只是照著往常吃著飯,偶爾跟她說說查理又寄回來一堆龍娃娃給他們的孫兒們。

接著好幾個晚上,莫莉做了好幾頓晚餐的肉丸子義大利麵。

————————————————————————

時間又過了五年。

戰後的世界變了不少,大家的生活軌跡也緩緩滑動。

哈利已經不再時時執勤,更多時間是在魔法部與麻瓜世界之間做政策協調。

榮恩則在危機調查局任職,處理那些邊境的異常與跨國通緝者的軌跡。

他們倆不是沒聽說過那對「鴛鴦殺人犯」。

國際新聞上總是以一些模糊又震撼的字眼形容——

「私刑正義?當梅林看不下去時,惡魔會出手!」

「東歐又見鴛鴦開膛手——殘忍至極的連環殺人犯!!」

「法律放過的,他們不會放過!性侵、虐童、家暴率在東歐急速下降!!」


受害者通常來不及喊冤,就已經變成一塊塊異常整齊的屍體拼圖。

有時是屍塊拼成一塊惡趣味的姿勢,有時是器官被編排成幾個單字。

屍體也偶爾會被乾淨地送到當地魔法部的正門口,通常附上一張畫著笑臉的紙條:

「到府服務可不是每次都有,下次請不要放走這種人☺」

哈利每次收到報告時,那詭異的黑色幽默總是說不出的熟悉。

『你不覺得——』

『……很喬治。』榮恩皺著眉,看著哈利手上的東歐魔法政府的報告。那個誘奸孩童的男子屍體,性器官被切下塞到嘴裡,臉上被寫上一個“T”

『他只拿到一個T(極差)。』哈利歪著頭看著報告上男子被擠成歪七扭八的臉。

『喬治這方面確實很嚴格。』榮恩不可置否地聳聳肩。

說完,兩人互看了一眼,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

歐洲某些魔法區域最近治安好得異常,黑市交易縮減,人口販賣失聯快速下降——

那不是政府做的。

那是喬治・衛斯理與露莎・艾文斯。

一個是過去的笑話之王,一個是死而復生的開膛手。

沒人找得到他們,又或是政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這兩雙黑手套清理世界。

但每隔半年或一年,陋居都會收到一張匿名信件。

一樣很多郵戳,一樣沒有寄件地址,一樣圓圓圈圈的字。

內容會一次祝福所有家庭成員生日快樂,偶爾會吐槽一兩句,就跟平常一樣。

那張卡片後總附著一張照片,可能是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可能是波光粼粼的夕陽海岸,很偶爾會出現一個紅髮與黑髮的背影。

每次收到信件,當晚餐桌上都會出現肉丸義大利麵。

也都會多放一副餐盤。

————————————————————————

又過了五年。

法國,布列塔尼郊外的森林邊界。

榮恩喘著氣,一身狼狽地躲在斷裂的石碑後,咒語在他耳邊「嗖嗖」擦過,他沒想到這麼多年後,極端反麻瓜派系還是存在。

妙麗參選魔法部長這件事引起了守舊派的激烈抗議,而他來法國處理案件轉移時,突然就被襲擊了。

『......真他媽該死——』

他才剛躲好,一道藍色的魔咒從密林深處射來——太快,根本來不及防護。

眼前一閃,該死,這一記肯定很痛——

『Protego.』

咒語被擋了下來了。

榮恩愣住了,不是因為突然被救下,是因為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實在太耳熟了。

不是幾年,是十幾年,他都沒聽過這個聲音了。

他轉過頭。

一個綁著馬尾的紅髮男人站在陰影邊緣,穿著深色長風衣,手上握著剛揮完咒語的魔杖。

他的頭髮留長了,但五官還是一樣,只是眼角的細紋跟臉上的法令紋更深了。

『都幾歲了還那麼不小心啊,老弟。』

榮恩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是站在原地,呼吸紊亂地看著他。

『……喬治?』

『就只剩一個你還能認錯的話,』他的笑臉還是很欠揍:『那真的得去聖蒙果看看腦袋啦——』

他態度輕鬆得不像一個正在逃亡、被通緝、殺了數十人的重犯。

榮恩看了他好一會兒。

喬治皮膚曬得有點深,眼底還是能看到一點點的黑眼圈。他穿得不算講究,但打理的依舊整潔,就像個——

好好丈夫?

榮恩抓抓臉,又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然後有點試探性的開口:『……她沒來?』

喬治點點頭,看著有點發福的弟弟:『嗯,她在家。』

榮恩站在那裡,有點尷尬的又揉揉脖子說著:『你—你今年沒寄信,我們以為你們……早就……』

『死了?』喬治笑著補上,眼裡卻沒半點開玩笑:『但也很有趣,你們是不是都沒追捕我們?』

榮恩沉默了好一會兒,點點頭,又聳聳肩。

『沒有。』

喬治看了他許久,眼裡翻湧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那我也沒白當你哥。』

『不客氣,我猜。』

兩人突然七零八落的笑了起來,然後慢慢回歸沈默。

然後喬治忽然低頭,像是咽下一口魚刺一般的表情複雜。

『榮恩,』他開口,聲音不像剛才那麼輕鬆了:『我能不能……最後請你幫一個忙?』

榮恩抬起頭,看著那雙跟他一樣的眼睛。

『一次就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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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座山城小巷裡的一棟老公寓。

榮恩站在狹窄的樓梯間,從沒這麼警覺過。

喬治走得不快,像在拖延時間,又像在醞釀什麼猶豫不決。

直到抵達最頂層,他從袖口取出一把鑰匙,插進門。

喀噠。

門開的瞬間,榮恩的喉嚨就被魔杖抵住了。

『誰?』

露莎。

她的眼裡還沒完全消除殺意,聲音冷的讓榮恩寒毛直豎。

『呃,』他乾巴巴的笑了一聲:『嫂子?』

『親愛的,放輕鬆,是榮恩。』喬治壓下露莎的魔杖:『他胖了一點點。』

她盯了榮恩一下子,才緩緩放下魔杖,鬆了一口氣。

『抱歉,最近我們比較緊繃——』她帶著歉意,嘗試親切的整理了一下榮恩的領口。

『沒事,』榮恩喘了一口氣,扯出微笑:『妳,呃,看起來氣色不錯——』

露莎笑了笑,看了喬治一眼,便走回房間。

『省省吧,』喬治拿魔杖敲了一下榮恩的後腦:『嚇到就嚇到,我們不會笑你的。』

『我沒有嚇到好嗎?我只是——』

榮恩的話還沒說完,露莎就從房內回來,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東西。

是嬰兒。

一頭亂翹的紅髮,眼睛亮晶晶,還在吸著自己肥肥胖胖的指頭,另一隻小手緊抓著露莎的毛衣一角。
喬治輕輕摟住露莎的肩,轉頭看著榮恩。

『這就是,想請你幫最後一個忙。』

榮恩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是我們的兒子,他叫弗雷。』

『你們……有小孩?』榮恩低聲說,眼睛還沒從嬰兒的睫毛上移開。

露莎點點頭,眼神沒有離開過紅髮翹的誇張的小寶寶。

『我知道很過份,但我們真的沒辦法讓他留在我們身邊長大。』

『我們逃亡、隱姓埋名、而且說實話,我們......』她拎起口水巾,擦擦滿嘴口水的寶寶:『我們太髒了。』

『我知道我們很自私,』喬治接著說,眼神也離不開這個小肉團:『但他應該正常長大。去學校、去搗蛋、學魔咒、愛上人——我們不希望他也變成我們。』

榮恩的喉頭卡住了。

喬治抱過孩子,把他輕輕放進一個用破舊毛衣改造的揹袋裡,還在那小腦袋上親了一口。

『他有點調皮,像我——但我相信媽媽會習慣的,對吧?』

榮恩嘆了一口氣,揉揉自己的眉毛,接過寶寶:『你們知道你們永遠不能回來了。』

喬治點頭,眼裡卻沒有悲傷。

他們在兒子的額頭上落下最後一吻後,喬治在榮恩離開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擁抱了這個唯一的小弟弟。

『謝謝。』

『別謝,』榮恩鼻頭有點酸:『你這樣我很不習慣。』

喬治「哈」的一聲,拍了拍榮恩的背。

『再見了,小羅尼。』

榮恩看了這對夫妻最後一眼,帶著孩子轉身離開。

『再見了,喬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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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恩把嬰兒抱進陋居時,天剛亮。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餐桌上,莫莉在廚房剛煮好一鍋南瓜粥。

她看到榮恩時眉頭一皺,想開口問他怎麼又一夜沒睡。

然後她看見了他懷裡的小嬰兒。

榮恩沒特別說什麼,只是過去輕輕把嬰兒交給莫莉。

嬰兒伸了個懶腰,露出一小撮亂翹的紅髮。

莫莉楞了,盯著孩子很久。

孩子睜開眼,是某種偏亮的琥珀色,帶著一點點的綠。

她甚至不用開口問,因為這孩子跟她以前生過的雙胞胎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連笑起來的心形嘴唇都一樣。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小小嫩嫩的紅頭髮,翹的跟他爸爸一樣。

『他叫什麼?』

『他說叫弗雷。』榮恩抿起嘴,有點好笑的捏了一下小嬰兒的臉頰,被沒有牙齒的咬了一口:『真沒創意,妳說是吧?』

莫莉這才在好幾年後,真的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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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

瑞士邊境,某個常年被霧氣包圍的小鎮。

小弗雷坐在一間咖啡廳裡,翻著今天的報紙。

是一起特殊的兇殺案:一名惡名昭彰的販賣兒童色情的通緝犯,屍塊被凹成一個懺悔者姿態的雕像,全身都是縫線固定,好好的放在地方魔法部門口。

他低頭寫筆記,一個太專注,圍巾從椅背滑落。

一雙帶著手套的手撿了起來。

是個女士,穿著樸素的深灰高領毛衣,黑色髮髻整齊地盤起來,眉眼帶點歲月的痕跡,卻有說不上來的熟悉。

有點像妙麗阿姨,但不太一樣——這人身上有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你掉的。』她說,把圍巾遞給他。

『謝謝。』他點頭致意,本能地多看了她一眼。

但她只對他輕輕一笑,便轉身離開。

小弗雷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心頭莫名升起一股微妙的熟悉感。

他皺皺鼻子,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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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街上起了風。

小弗雷走在石板路上,一邊翻著資料。

天色慢慢暗去,光線不是很好,他瞇著眼翻到一張模糊的老照片,是十多年前的魔法部檔案重組圖——

一對紅髮男女的背影,站在義大利夜晚市集的燈火中。

可惡,要不是奶奶死不肯給他爸媽的照片,他才不需要找這麼久——

他的筆記還來不及收起來,便不小心撞上一個人,文件灑了一地。

那是一位穿深色大衣的男子,身材瘦高,帶著帽子,感覺有點年紀了。

『對不起!』小弗雷連忙彎腰去撿。

男人卻搶先一步蹲下,幫他把資料一頁頁拾回來。

『沒事沒事,小心腳下。』

那聲音雖然低沉,語氣卻很親切。

他們一起蹲在風中,手指交錯碰了一下。

小弗雷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說不上來的熟悉,跟上午一樣。

他們剛站起來,男子把文件交到小弗雷手上:『這麼認真啊年輕人,在研究什麼呢?』

他看了一眼,上面都是傳說中那對鴛鴦開膛兇殺案的報導剪貼。

小弗雷趕緊搖搖頭,把文件收好:『沒事,一點研究而已——』

『研究這個?』男子咧起笑容,歪歪頭:『你不害怕嗎?』

小弗雷猶豫了一下,搖搖頭,當他正想開口說點什麼時——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

街角呼地捲起紙屑與落葉。

男子的帽子飛了。

小弗雷也本能地抬頭——他的帽子也被吹走了。

兩人都伸手去抓。

但那一刻——

兩頭一樣的紅髮的頭出現在風中。

他們兩站在街口,愣愣的看著彼此,路燈剛好亮了起來。

光不是很亮,但足夠看到彼此相似的五官。


『嘿,』男人咧起笑容,路燈柔柔的照在他淚光點點的臉上。


『好久不見,弗雷。』



【完結】

西打的話:
再次感謝閱讀到這邊的各位,這篇真的沒啦!
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雖然很不符合一般同人的甜蜜,但我自己非常喜歡這樣的風格。
下一篇已經在打了,等囤的多一點再來發!
喜歡可以留言或是私訊我,我好想收到大家的心得或是感想啊啊啊啊~~~

下篇見!

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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