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他還是不懂
半撐起身子，他小心翼翼地將對方一絡柔軟的紅髮輕輕撥開，深怕驚醒了懷中那純真的睡顏。然後，他漂亮的唇畔輕輕泛起一抹笑意，整個心思還沉浸在方才的纏綿之中。
就在幾分鐘前，這燦紅柔媚的髮絲在他胸前吟哦輾轉，宛如一把熊熊的烈火，燃起他所有的愛意，讓他愛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對方再也承受不住。
他低頭凝望著熟睡中的人兒，那白皙的額頭，緊閉的淡金色睫毛，粉嫩的雙頰因為一夜的激情而微微泛著紅暈，襯得鼻子兩側的雀斑更加明顯。榮恩──他此生最重要的人，在三個月之前，他根本無法想像，榮恩．衛斯理會這樣毫不抗拒、心甘情願地投入他的胸膛。
他拂開自己額前散落的銀金色頭髮，瞇起了眼睛，想要把愛人看得更仔細一些。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就算他當上神祕部門的『不可說』，和成了正氣師的波特、衛斯理變成同事，他們還是互看彼此不順眼。但是，他卻在被同事硬拖來參加爛疤頭波特的婚禮時，無意間見到榮恩．衛斯理接受記者採訪的那一刻，滴下了淚珠。
『衛斯理先生你高興得掉下眼淚呢！想必你對兩個好友結婚一定感到非常的開心吧？』
『是的，簡直比自己結婚還要高興…』
衛斯理明明是在笑著的，可是，他卻能感覺到那笑容裡的一股心酸。
跩哥呆呆望著榮恩那個微笑，他不懂，這不是他所熟悉的衛斯理，那水綠瞳眸中閃著的淚光，那清澈幽藍的美麗，在在讓他的心揪地一緊。從此，他再也不能移開眼。
婚禮之後，跩哥跟蹤了榮恩，一個他一向厭惡的、窮酸的衛斯理。他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做，等到發覺時，他已經看著夜夜到麻瓜酒吧裡買醉的榮恩好多天了。
總在保持一定的距離下，他用隱身咒隱藏起所有的氣息，癡癡地看著那頭紅髮，看著榮恩在醉倒之前平安無事地到家，才轉身離開──要不是那三個麻瓜的出現，說不定，這樣的情形還會持續下去。
對，就是那三個色迷心竅的麻瓜，他冷眼看著其中一個黑髮碧眼的傢伙前去向榮恩搭訕，本來還不怎麼在意。七天下來，他看得夠多了，不分男女，凡是前來跟榮恩攀談的人全都碰了釘子，無一倖免。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這個名叫艾力的麻瓜顯然是個例外，榮恩不但接受了他請的酒，還跟艾力那些狐群狗黨有說有笑。
看著榮恩那耀紅如火的頭髮靠在艾力的肩上，半醉地被攙出了酒吧。那傻瓜──，跩哥幡然醒悟一件事，急急忙忙現身追了出去。
「…等一下！」他冷冷開口阻止，「你們要帶他去哪裡？」
垂下的紅髮微醺地抬起眼，認出了他，「與你無關…馬份…」
是與他無關。可是，不知為了什麼緣故，他就是無法視而不見。掏出魔杖，跩哥把那三個意圖不軌的麻瓜迅速石化，還不忘加施了幾個記憶咒。
「你這是什麼意思？」看著腳下躺了一地的麻瓜，稍微酒醒的榮恩憤怒地瞪著他。
「我是在救你，衛斯理，你應該感謝我。」他用一貫懶洋洋的口吻說，不想讓榮恩發覺他早在一旁跟隨許久，「否則你現在已經被這三個人壓在無人的黑暗街角輪著幹了。」
如同往常，榮恩那蒼白的臉頰倏地脹紅，「我就是想被他們幹！你憑什麼多管閒事？」他衝口而出。
跩哥那冰雪般清冷的俊顏，第一次顯現出驚訝的表情，他沒想到榮恩會這樣回答他。
「是因為格蘭傑不要你，嫁給了波特，所以你寂寞難耐，獨自跑來酒吧讓人釣嗎？」跩哥輕哼一聲，冷冷掃過榮恩腳邊那礙眼的黑髮，原來是這樣，他突然懂了。「不，你說你『想被他們幹』，所以，是因為波特不要你囉？」他將臉湊到榮恩的面前，冰藍的眸子閃爍，「那真是太抱歉了，那麼，我應該讓他們帶你走囉？」他不屑地伸腳踢了一下艾力那濃密的黑髮，滿臉的嘲諷。「不過，他們似乎『不行』了，要我代替他們為你效勞嗎？」
有那麼一瞬間，榮恩．衛斯理那玻璃珠般的綠色眼瞳定定地反射出他俊美的面孔，不是哈利．波特，也不是妙麗．格蘭傑，而是他，跩哥．馬份。
「好啊。」
跩哥僵住了。「什麼？」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你不是要代替他們嗎？那來我家吧，我就住在附近。」榮恩的口氣稀鬆平常，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他當然知道榮恩就住在附近。這幾個晚上，在榮恩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他天天護送他回家。可是…
「你不敢來嗎？」榮恩回過頭的澄綠瞳孔裡有一絲挑釁。
那是危險的眼神，跩哥知道，如果他拒絕了，那柔軟艷紅的髮絲、修長白皙的身軀就會屬於別人。想到這，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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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擁有了那熱情的紅髮，明豔細柔的髮絲在他的指間糾纏，彷彿一簇簇跳躍不止的火苗。
他一定是早就愛上他了。等不及到床上，他便熱烈地、粗魯地撕開榮恩的衣服，急切地想在那蒼白的肌膚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屬於自己的標記，他是那樣的狂熱、迫不及待地想要，幾乎忘卻一切。
直到他進入，榮恩滴落的淚水才打醒他。
跩哥停了下來，看著身下的人，「…你不會是第一次吧…」他的聲音因為慾望而瘖啞。
「不是！」榮恩咬咬牙，別過臉去。
他不再開口，只是沉默地繼續，卻小心翼翼地放慢了動作。隔天，他在被單下找到哭紅了眼的榮恩，把一早便起來精心熬製的醒酒魔藥遞給他。
「…你沒有走…？」榮恩訝異地望著他。
那反應令他心痛。原先，他以為榮恩是為了把身子給了他而哭泣。然而，事實似乎和他所想像的有所出入。發現他沒有離開的那一霎那，他明明白白地看見那藍綠眸底下閃出一絲欣慰與安心。那一刻，他聯想到昨晚榮恩回話的神情，所以，榮恩．衛斯理早就和波特有了──他深深握緊了拳頭，而且，那個該死的波特顯然是『走了』的。
跩哥不覺伸出手，憐惜地為榮恩抹去了淚痕。不管怎樣都好，他不想看見榮恩再次落淚，他想要他以前那個燦爛的笑容，更重要的是，他在心底暗暗發誓──下次，下次絕不讓榮恩在自己以外的人面前喝醉。
「唔──」懷中的紅髮不安的騷動，將一張俊秀已極的睡臉轉向他，他情不自禁地含笑凝睇著那半啟的唇。
那天之後，他主動搬進榮恩的住處──連一句嫌棄房間簡陋凌亂的刻薄話都沒說。從未做過任何家事、身為大少爺的他處處幫榮恩打點，哄他吃飯、逼他睡覺，甚至安排特訓、工作升遷。這些事，他在霍格華茲裡看波特、格蘭傑為榮恩做得多了，此時信手做來，倒也不算太差。
而榮恩什麼都不說，只是依著他的話做，跩哥要他接受測試，他便接受測試；跩哥要他轉調單位，他便轉調單位；跩哥把拿手的魔藥學全都傳授給他，他的手即便被滾燙的火蜥蜴汁燙出一個個水泡，還是半聲不吭；最後，跩哥要求他一起隨同外調遠東地區，榮恩仍是默默地點頭。
冰和火──神秘部門的員工們開始這樣稱呼他和榮恩這對『不可說』的拍檔，熱切專注的冰和冷淡無謂的火，外貌和態度極端不相襯的兩個人如影相隨，不但成了女同事們注目的焦點，兩人同時遠調東亞並同居的事也引發了不少眼淚。
他伸手撫觸著榮恩柔軟的唇，那張臉因他意外的干擾輕皺了一下，張口含住了他的手指，他一陣悸動，這純潔卻又充滿誘惑的反射動作令他所有的慾望再度高漲。他忍不住俯下身吻上那微漾開的唇──「哈利……」
跩哥的表情一僵，從床上離開，然後，碰地關上房門。那火，燒痛了他。
從此，他沒有再碰榮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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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跩哥禮貌的和榮恩維持工作上的接觸，在這偏僻的遠東地區，他們是唯一派駐的『不可說』。
而在家裡，他不再進入有榮恩在的他們的房間，唯一的一間房間。當初，榮恩堅持付房租的一半，可是，他知道，除了一小部分留作私用外，榮恩大半的薪水幾乎都匯回衛斯理家，幫忙償還家中的債務。比起來，他這個富家少爺可就輕鬆多了。要不是榮恩不肯讓他負擔所有的房租，他絕不會委屈求全的呆在這個只有一廳一臥室的小公寓──那時，和榮恩來看房子，他沒多說些什麼（為了他單純的私心──「算了，看來我只好忍耐和你擠一下了。」），現在才發現地方小得可憐──。沙發成了他僅有的地盤，他曾試圖用變形咒將沙發變成華麗的蓬頂床，但窄小的客廳裡卻連整張床的一半都容不下。終了，他只好放棄，蜷在老舊的沙發上睡覺。
榮恩還是什麼都不問，除了把房租交給他時說過幾句應酬話，榮恩極少開口。他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但是又不願搬離。他對自己解釋，他只是同情衛斯理那窮鬼，如果不是他幫忙分擔費用，榮恩肯定會因為付不出房租而被趕出去──不過，他其實比誰都明白，他留下來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放不下、捨不得那火也似的紅髮。
於是，跩哥開始帶女人回來，有時候一個，有時候兩個。這個時候，他會刻意在榮恩面前放話，要榮恩乖乖讓出他也有一半使用權的房間。
榮恩還是沒有說話，只看了他和他帶回來的女人一眼，便退到客廳的一角去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報告。跩哥唰地鐵青了臉，故意開了房門隙縫，讓女人的嬌喘呻吟迴盪整個公寓。
「我愛你，跩哥──」儘管不是他所希望的聲音，但光這樣聽著，他還是覺得安慰。
只是，他從沒留女人過夜，不管她們如何軟言請求，到了晚上，房間仍是屬於榮恩的。他也不在外頭過夜，無論對方怎麼柔聲哀求，到了午夜，他還是會回到自己的沙發上，靜靜傾聽房間裡傳來的呼吸聲，讓他心碎的聲音。
直到有次他看到因為男女歡愛而弄髒的床單，被榮恩隨手放在一旁待洗的籃子裡。他怔怔站在那籃子前許久，在攝氏三十好幾的高溫下，整個人冷得哆嗦。他在榮恩心中的地位，就是如此而已。過去，榮恩曾為了哈利的結婚憔悴、買醉，現在，卻對他的背叛不聞不問──如果，那個時候，救了榮恩的人不是他，是不是，榮恩就不會跟他來到這裡？高傲的他，沒有問，也不敢問。
但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只是他不再帶女人回家。然而，面對他這樣的轉變，榮恩還是沒有開口多說一句。他們依舊各自據守一方。孤單一人時，他就將女人在床上對他說過的誓言一一收集起來，讓它們在魔力的驅使下重現。
「我愛你，跩哥──」不同陌生女人的聲音在回聲咒下一再地反覆，曾經，他以為得到的安慰，如今，全成了諷刺。
不是榮恩．衛斯理，他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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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到房內榮恩的呼吸平穩後，他會使用穿越咒偷偷進入房間，靜靜站著，一瞬也不瞬地凝望床上熟悉的睡容，在月光銀白色的柔暈下，那頭紅髮仍舊刺眼，刺痛他的眼，痛得他幾乎淚流。
這次的工作想必相當累人吧？看著榮恩一下班倒頭就睡的疲倦模樣，他雖放不下自尊心主動去對榮恩開口，但心裡其實是萬分疼惜的。只是，他不懂，這些天來榮恩到底在忙些什麼，身為同事的他竟完全不知情，到底是──
答案在下一秒解開。
貓頭鷹巨大的褐色身影穿窗而過，他認得那是衛斯理家老三派西的赫密士。
自從他們在一起後，衛斯理太太老是哭；衛斯理先生和他父親魯休思．馬份向來就是死對頭，他雖然沒有因此而反對兩人的交往，但也曾明顯表示出希望榮恩的對象『起碼』要是個女的；更別提在學校裡和他一向不合的衛斯理雙胞胎，對他的憎惡更是毫無掩飾（「如果是哈利，我們還能接受！」）另外，比爾、查理和金妮則屬於不表態的中立派，（「只要榮恩喜歡，我們沒意見。」）不過他們卻拒絕主動和他握手；比較起來，派西算是唯一對他友善的衛斯理了。
他伸出手臂，讓赫密士停在他的手上。
「乖鳥兒。」他一邊取下赫密士腳上的羊皮卷，一邊輕撫著牠因長途飛行而凌亂不堪的羽毛，赫密士輕輕咕啼了一聲。
他展開那紙羊皮卷。收信人是榮恩──派西謹慎呆板的字跡寫著：
榮恩，我親愛的弟弟：
我很高興你終於清醒。馬份家的人惡名昭彰，現在連夫子都開始懷疑跩哥．馬份和『那個人』有所牽連，才會那麼迅速就批准他外調遠東地區的人事命令。在這種時候，身為你的哥哥和夫子的第一機要秘書，我必須讚許你，盡快和跩哥．馬份撇清關係的確是一個聰明的決定。
至於宿舍的問題，我已經和夫子商量過，他答應從遊戲部門那裡配發一個公寓單位給你，最快下星期，你就可以準備搬家了。
還有，哈利從度蜜月回來之後，四處追問你的消息，爸媽簡直被他弄得煩死了，他甚至纏上了我，每天到我的辦公室來……，當然囉，基於職務的重要性，我沒告訴他你調到遠東地區的哪個分部。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沒有告訴他──
後面又拉拉雜雜地寫了一堆。但真正映入他眼中的只有『搬家』這個字眼…
他的自尊、他的驕傲在瞬間被摧毀。
夠了，跩哥憤憤將派西的來信踩在地上，他受的侮辱夠多了。二十多年來，他跩哥馬份要什麼沒有，憑什麼要這樣默默忍受榮恩．衛斯理的羞辱？榮恩．衛斯理這種窮鬼有什麼值得他眷戀──？眷戀？他爆出一聲大笑，笑死人了，誰會眷戀這種──這種──他冷冷踢著床腳，用力地踢著，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像要發洩出積壘在心口的所有鬰悶。
「榮恩．衛斯理！」
但榮恩翻過身，只含糊哼了聲。
可惡──，「給我起來，榮恩．衛斯理！」他動手，一把揪起床上的人，幾乎將榮恩僅有的一件睡衣給扯碎，「你給我起來！」
「什麼事…？」榮恩揉揉惺忪的眼睛，睡衣半敞，順著衣襟開口向下延伸的則是線條勻稱白皙的胸膛──還有，那紅髮燃燒，在他眼前，猶如火燄。
他不愛榮恩將頭髮剪得太短，他喜歡嘴唇滑過榮恩髮間的那份觸感，如同絲綢般的柔膩平順──而現在，那略長並帶點捲曲的細柔髮絲輕輕散落在榮恩的臉上、頸項以及揉著雙眼的手上，這景象實在誘人，他不禁一陣暈眩，手指的動作柔和了起來。
「馬份…」榮恩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已經被他壓倒。
這是多麼炙熱的一個夜呵。他很希望什麼都不想，只要擁著這身軀、彼此糾纏就好。他的唇覆上榮恩的肌膚，他的指尖滑過榮恩的髮，火紅的髮絲在他的手中如同野火，無止境地蔓延開來。他深深吻著榮恩，也索求著榮恩的回應，他根本不在乎榮恩的心屬於誰──不，怎麼可能不在乎？！
他冷笑一聲，拱起身子來，看著懷中的榮恩那迷亂沉醉的表情。
「我的技巧比波特那傢伙高竿吧？」他俯下身，在榮恩微微泛紅的耳邊悶哼。
榮恩猛然驚醒，無法置信地望著跩哥，一雙松綠色的眼睛睜得老大。他沒看錯，此刻，跩哥那漂亮的臉上有個惡意的、殘忍的，如鬼魔般的笑容。
他推開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榮恩顫聲問，緊抓住敞開的衣襟。
這動作再度激怒了跩哥，他瞪著榮恩胸口上隱約的吻痕──波特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吧？
「什麼意思？」他彎身拾起地上那捲羊皮紙，冷冷扔向榮恩。「你比我更清楚。高興吧？你的名人波特來找你了！他還對你戀戀不捨──」
「哈利他…」榮恩一愣，趕忙展開落在身旁的那紙羊皮卷。
榮恩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驚訝的，歡欣的，疑惑的，在在映入他的眼中，跩哥那冰般的淡色瞳孔登時怒火狂熾。
「搬家是怎麼回事？」他抬起下顎，用眼角的冰冷餘光睨視榮恩。
榮恩身子一震，垂下了眼，「沒事先和你商量，我很抱歉，但是，馬份──」
馬份！他叫他馬份，卻叫那爛疤頭的名字！
「和我斷絕關係？哼，真像波特的忠實跟班衛斯理會做的──」跩哥忿忿地嚷。「反正我和黑魔王有牽連，偉大的英雄波特為什麼不乾脆來把我緝捕歸案？」
「你誤會了，馬份，派西的意思不是我──」榮恩大叫。
「夠了，衛斯理，」跩哥冷漠地打斷他，「你少自以為是，你以為我會在乎嗎？其實，你不過是我閒來無聊時的玩具。」
「無聊時的玩具？」榮恩怔了怔。
「沒錯，現在我已經對你厭煩了，要滾就快滾吧！」他摔上門。
是的，這二十多年來，他跩哥．馬份要什麼有什麼，但是，他唯一真正想要的，卻只有榮恩．衛斯理給得了──。他忿恨地咬緊了嘴唇，腥紅微鹹的液體滲進喉頭，帶著一種莫名的苦澀味道，這一刻，他突然憎恨起自己的心。
望著馬份離開，榮恩沒說話，他用力的揉皺了派西的信，順手往地上丟，跩哥最後的口氣，充滿了恨意──恨？他不懂，為什麼他會被馬份這樣強烈地恨著？只是閒來無聊時的玩具，不是嗎？就像哈利最後選擇了妙麗一樣，有一天，馬份也會愛上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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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跩哥交叉著雙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眼看著榮恩整理東西，準備搬家。
榮恩的東西向來少得可憐。一只霍格華茲學生時代的舊皮箱，就裝得下他所有的家當。決定外調時，榮恩甚至把心愛的寵物豬水鳧送給了妹妹金妮──他一直嫌牠吵鬧，老嚷著要把牠送給別人，可是到了真正要和小豬水鳧分離的時候，他還是紅了眼。當時，跩哥看在眼裡，想盡辦法安慰他，說是到了當地，一定幫榮恩找更大更好的貓頭鷹，但榮恩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要。
這不要，那不要！跩哥想著，想著，脾氣不由得暴躁了起來，不管他送榮恩什麼，榮恩從來不收，就連伙食費、衣服床單的送洗費，也一定分得清清楚楚──如果是波特那傢伙送給的，他絕對會高高興興地收下吧？
「這是這個月的房租…」榮恩把整理好的皮箱擱在壁爐前，轉身把一個信封交給他。
跩哥不動，哼著。「終於肯正眼看我了？」
「…」榮恩低下頭，握緊拳頭，雙頰一陣緋紅，「別這樣，馬份。」
「波特什麼時候來接你這個忠實的跟班回去？」跩哥再次開口，語氣冰冷。「他知道你一直等著他，想必很高興吧？恭喜，既有名人波特的推荐，又是部長秘書派西．衛斯理的寶貝么弟，回到魔法部後，肯定高升吧？」
「…我沒打算回去。」榮恩忍耐地從齒縫迸出一句。
「喔？」跩哥揚了揚眉頭，音調依然尖酸刻薄，「那可真是新聞了。或者，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波特根本沒把你看在眼裡──不對，」他伸手掠了掠額前的一絡髮絲，發出一聲冷笑，「按照衛斯理家最聰明的老三派西的說法，看來波特還是需要一個窮酸的笨跟班，好襯托出他的英雄不凡。」
「馬份，我不想跟你吵架，而且，」榮恩咬著牙。「哈利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一直把我當成最重要的朋友，他──」儘管哈利從來沒對他說過愛他，但他相信哈利。
「他拋棄了你！」跩哥毫不留情地接口。
「…」榮恩頓時蒼白了臉，「你懂什麼？！」他叫道。
「我什麼都懂！」跩哥也不甘示弱，「英雄波特害怕被人知道他愛的是男人，所以不敢要你，而選擇了妙麗．格蘭傑那個麻種！」
「不准叫妙麗麻種！」
跩哥氣壞了。「你幹嘛連這種事都跟我吵！先是波特，然後是格蘭傑，你怎麼就不想想我？」他大吼，氣得直發抖，榮恩．衛斯理這傢伙怎麼就是搞不清楚重點在哪？
「你有什麼好想的？！」榮恩的回答果然叫他為之氣結。
跩哥一把抓過他，粗魯地把他摔到自己懷裡，但榮恩拼命掙扎，一頭紅髮紊亂，如同他的氣息。
「馬份，放開我，否則我就不客氣了。」他發怒。
榮恩的魔杖不在手中，跩哥有恃無恐。「喔，我倒想看看你怎麼不客氣法？」他冷哼，雙眉挑得老高。
「別碰我！難道你不怕衛斯理家的臭味沾到身上嗎？」榮恩怒道，臉上有個他極為熟稔的神情──那表情彷彿聞到了一種難聞的味道，像極了他所熟悉的某個人，「要選玩具，也要選擇好一點的！」
馬份放開他，臉色難看得駭人。「你聽到了？」他厲聲問，但榮恩只是倔強地緊閉著雙唇，而他撼著他，讓那一頭豔紅的髮絲晃動。「說啊！」
「…下次，」榮恩抿著嘴，「記得請高貴的馬份夫人在用壁爐通話時，別忘了放低音量，這裡不是只有她寶貝兒子一個人在──」
「那是我母親的想法──」
「也是你的。反正，」榮恩嚷道，因為憤怒，臉上的紅暈蔓延。「我只是你閒來無聊──」
他更加生氣，榮恩．衛斯理什麼話不好好當真，偏要來跟他計較這個。「哪個混蛋閒來無聊會喜歡來這種鳥不生蛋的鬼地方──」
「我就是那個混蛋！」榮恩生氣地頂撞了回去。
「我當然知道，」跩哥忿忿地打斷他。「要不我幹嘛陪你來？！」
「你知道？」愣了愣，榮恩的怒氣全消，他訝異的問。「你…是為了我才申請外調？」
「終於有人看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呀。」跩哥諷刺的說，伸手順了順頭髮。
榮恩望著他，眼中有一份不解。「為什麼？」
「你會很難堪吧？」跩哥不耐煩地別過眼，「好朋友一結婚，你就申請外調，別人會以為你是對妙麗．格蘭傑失戀──」
榮恩張大了嘴，仔細想了想。「…對喔。一般而言，是會這麼認為的…」
事實不也正是如此嗎？難道榮恩不是為了閃避哈利．波特才答應和他一起外調的？跩哥不滿地皺起眉頭，而且，榮恩．衛斯理就不能對他多用點心思嗎？他為榮恩做的事還得他來提醒，簡直就像他在邀功似的。
「那你呢？又是為了什麼才跟我來？純粹喜歡這種鬼地方？」他嫌惡地揮揮手，這麼破舊的地方，這麼狹小的公寓，還有到處人擠人的街道，要不是因為榮恩喜歡…跩哥咬咬牙，問出那個一直藏在心底的疑問，「或者，為了避開波特，什麼地方都好？」
榮恩呆呆地搖頭。「不是…應該不是。」
跩哥忍不住發怒，「什麼叫做應該不是？」
「因為…」榮恩抬起眼，那灰綠的眼，澄澈。「是你要我來，我才來。」經過這些日子，他已經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
「你是說…」跩哥一陣狂喜，他不會是誤解了榮恩的意思吧？「可是，我送的東西你一樣都不要…」
榮恩靜靜搖了搖頭。「我不想欠你。」
「我們有必要分得這麼清楚嗎？」一聽他的說法，跩哥又氣得直跳腳，「我又不是波特！」
「就因為你不是！」榮恩大叫，「所以我不想等你離開以後，看著你送的東西自己一個人難過！就像我不得不送走豬水鳧一樣，因為看著牠會讓我想起──」
「等一下，我為什麼要離開？說要搬家的人是你，榮恩．衛斯理。」跩哥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這傢伙到底弄懂了重點沒有？
「誰叫你每天睡在沙發上，」榮恩不禁吼了回去，「你以為我看到你那樣，心裡會好過嗎？至於那什麼斷絕關係，是派西自己胡猜…」
「那麼──」跩哥那淡色的眼中，冰雪開始融化，難道抓不到重點的人是他嗎？「你是心疼我…」他歡欣地向他伸出手。
但榮恩卻避開了跩哥的手，逕自抬起那只笨重的大皮箱。「讓開，馬份。」
跩哥可氣岔了，這到底是在做什麼？「為什麼你還是要走？你不是已經對我…」
「一個玩具的真心對你來說，重要嗎？」榮恩質問道，問題又回到原點，他火紅的髮在燃燒，一臉的雀斑彷彿也在跳動似的，「與其被玩膩、被嫌棄，我自己走開，對你不是比較方便嗎？」
「都說了，那是我母親──」他就是不懂嗎？跩哥又氣又急，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這麼想掐死這個冥頑不靈的榮恩．衛斯理！「你能不能就別管她說什麼──」
榮恩仍舊固執。「如果你自己不這樣想，又怎麼會說得出口？」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呀！你要我怎麼在我母親面前承認，是我——」跩哥大叫，這該死的、要命的榮恩．衛斯理，全天下漂亮的女人那麼多，怎麼他偏就是放榮恩不下？怎麼就非逼他承認不可？「是我巴著你不放？」
榮恩再次瞪大了眼，「你巴著我不放──？算了，」他搖頭，把說了一半的話嚥了下去，「就算你現在不離開，以後你還是會走的！」
「誰說我要離開，我不走，」跩哥氣急敗壞，魔杖一揮，榮恩手上的皮箱立刻騰空飛起。「你也不准走！」
皮箱落在角落裡，拉鍊崩裂，衣物散了一地。
「別這樣！馬份，」榮恩怒道，蹲下身，胡亂地把自己的衣物塞入皮箱中，他已經受夠了，總是一開始對他好，總是對他發誓說他是最重要的人，但，最後卻選擇了別人而離開，而他，不再是唯一。「有一天你會後悔的，既然這樣，不如現在好聚好散，何況你媽根本就不喜歡我──」
「誰說我會後悔？而且，誰管我母親怎麼想，重要的是我──」跩哥在他身旁跪下，伸手握住了榮恩那仍忙於收拾行李的手。
榮恩抬起頭，表情在一霎那有些軟化，但他仍堅持了下去，「夠了，馬份，夠了，就這樣吧。」
「是嗎？──好，既然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改變主意，」跩哥倏地放手，他生平從未這般低聲下氣過，明知道那渴慕已久的紅髮就在眼前，如果得不到，那他寧可──「那簡單！」
「什麼…」榮恩的話聲未完，跩哥已從懷裡掏出一只藥瓶。
「榮恩．衛斯理，你說我會後悔，好，現在我就先讓你後悔！」他說著，將藥瓶中金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然後狠狠丟掉那只瓶子。
擲向牆壁的瓶子登時飛裂，散成了許多閃亮的碎片，每一片都彷彿水晶也似的剔透，映照出無數個跩哥．馬份。
「不，」榮恩驚叫一聲，跩哥的身子跟著悠悠一晃，倒入他的懷中。
他看著流瀉在指間，閃耀如流冰般清冷光芒的銀金髮絲，不覺臉色煞白，不，不可能──「我不走，跩哥──我答應你我不離開了！你──」
「你終於肯叫我名字了，榮恩。」跩哥抓住他的手臂，往上攀住了榮恩的耳朵，他低語，唇邊有一抹詭計得逞的笑意。「還有，你的魔藥學還是那麼糟糕，看來有空我得好好幫你加強才行。」
「你沒事？！」驚覺跩哥只是演戲，榮恩急著掙脫他環抱住自己的雙臂。
「那當然，別忘了我是史萊哲林，不是笨得要死的葛萊芬多！」跩哥狡獪地一笑，眼裡滿是得意。「所以說好了，你不搬了？」
榮恩嘆口氣。「派西會氣死的──他好不容易才幫我調到宿舍…」
「讓他氣死。」跩哥貪婪地吻上他的唇，輕輕哼著。「反正你一向討厭他，偶而氣氣他也不壞。」
榮恩笑了。「你在記恨？」
「那當然。」他答得斬釘截鐵。「我如果不記恨，我就不是跩哥．馬份。」
「馬份，派西他是為我好…」榮恩著急起來，派西雖然老是壞事，也是兄弟中他最不喜歡的一個，不過必要時，他還是會為三哥說情的。
「我知道，叫我跩哥，唔，」他埋首在那一頭紅髮間，皺了皺鼻子，「還是這種廉價的肥皂香味──」
「你──」榮恩沒好氣地抬眼，接觸到的卻是跩哥含笑的眸子。
跩哥一臉的莫可奈何，「它害得我尊貴的皮膚老起紅疹…」
「是你偷用我的肥皂？」榮恩突然發現這一陣子肥皂用得特別快的原因。
「那是因為──」不小心洩漏了秘密，跩哥臉上一陣尷尬，他只好老實招認。「聞不到你的味道，我睡不好。」
聽見他這麼說，榮恩怔忡地凝望那俊美冷傲的五官，雙頰的緋紅一直染上了雪白的頸項，幾乎與散落的髮絲同色。「你…真的不會離開我？」他問。
望著榮恩那對充滿著期盼又不安的眼神，跩哥一陣心疼，他把榮恩擁入懷中，到底，當初波特那小子是怎樣背棄榮恩的信任，才會讓榮恩傷得這麼深？雖然，這一點他是該好好感謝那個向來討人厭的哈利．波特。
「跩哥…」沒聽見他的回答，榮恩抬眼。
「我答應你，我不離開，絕不離開，就算要離開，也要帶你一起離開，聽見了沒有？」跩哥在他耳邊承諾著。「還有，答應我一件事。」
榮恩一愣。「什麼？」
「永遠，永遠不准在我以外的人面前喝醉。」他悶哼。
「啊？」榮恩一陣錯愕。
「別忘了我們是怎麼開始的？」他吻了吻那頭紅髮，他的衛斯理，怎麼就對人沒有一點防備心？「下次，再要有人請你喝酒或是請你吃糖，千萬別笨笨地跟著人家走，懂嗎？就算是麻瓜的口香糖也不可以，──另外，巧克力蛙和大釜蛋糕也在禁止之列…」
聽見跩哥一副把他當成小孩子的口氣，榮恩不禁出聲抗議，「我也是有選擇的。」
「喔，那個叫艾力的麻瓜就是選擇後的結果嗎？」挑起眉眼，跩哥冰藍的瞳孔嘲笑著。
「我那時只是──」
跩哥堅決地打斷他的話，「你那時就差點羊入虎口。」
榮恩點點頭，卻還是心軟，「不過，如果不是他們，我們也不會在一起…」
「是，」跩哥笑得歡暢而詭異，他決定改天再向榮恩解釋那幾天的癡心守候。對眼前這遲鈍的傢伙來說，不說個明白他是不會懂的。「所以我已經好好地答謝他們了。」
「喔？」榮恩半信半疑地，記起前一陣子的一則麻瓜新聞，根據派西的來信，衛斯理先生似乎花了不少時間處理那個惡作劇，那該不會是──？「你不會對他們──」
「我真不懂，」跩哥優雅而慵懶地聳了聳肩。「為什麼我們要在這裡討論三個和我們不相關的麻瓜？」
「對喔。那我去把行李放好──」
「那種東西以後再說。」跩哥不耐煩地阻止，自榮恩身後擁住他整個人，開始吻那隱隱泛紅的耳垂。
但盯著地上的玻璃碎片，榮恩還是分心了，他突然記起一件最要緊不過的事。「對了，你剛喝的是什麼？不用去聖蒙果醫院嗎？」
「醒酒藥。」跩哥打斷他，答得乾脆。
「醒酒藥？」榮恩訝異地回過眼，皺著眉頭問，「你隨身帶那個幹嘛？」
跩哥拂了一下剛弄亂的頭髮，淡藍的眼眸四處亂飄。「你想知道？」
「嗯。」榮恩點頭，他知道跩哥極少喝醉酒，卻隨身攜帶這種東西，不嫌累贅嗎？
「那是因為我擔心有人酒品不好，喝醉酒之後，」跩哥故意嘆了口氣，悠悠地說，「又隨便跟陌生人走，當然得事先準備好。」
「我的酒品才沒那麼差──」榮恩剛要開口抗議，就被落下的吻給堵住。
「我們到床上去吧，嗯？」跩哥一面吻著他，一面往房間的方向退，用腳踢開了房門。
「不──」看到跩哥身後的床，一向粗枝大葉的榮恩突然害羞了起來。
「喂，是不是有人想歪了？」跩哥挑眉，「我只是很久沒有好好地睡一覺，所以想在床上躺平了而已。該不是…有人不想讓我睡覺吧？」一個邪魅的笑容爬上他揚起的嘴角。
「跩哥．馬份！」榮恩的拳頭立刻朝跩哥那張俊俏的臉龐揮去。
還好他閃得飛快，不然他一向引以為傲的挺直鼻樑就不保了。
「我開玩笑的，」看見榮恩臉上那朵幾乎媲美衛斯理招牌紅髮的粉暈，跩哥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來吧。」他等這天已經很久了。
「…」但榮恩沒動，眼裡漂浮著的滿是遲疑。
看著那還在猶疑不定的紅髮，他決定採取最老套，也最有效的方法。「你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榮恩馬上衝口而出。
他又好氣又好笑。對了，還有這一點也要特別注意才行，只不過…，他決定，這麼好用的缺點得先善加利用以後再說。
「你笑什麼？」榮恩疑惑地盯著他。
「沒有…」跩哥笑著吻上了他，修長細白的手指拉開榮恩的襯衫下襬，探了進去。
「喂。」榮恩輕哼一聲，想閃又閃不掉。
「不要嗎？」跩哥不懷好意地在他耳旁低語，一面壞壞地笑著，一面去解開榮恩襯衫上的鈕扣。
「不是…」榮恩臉上一陣潮紅，在跩哥輕柔如煙的撫觸下，全身無力地倒在他肩上。
但啵地一聲巨大聲響，嚇得榮恩急忙推開了跩哥，轉向聲音來源。
「哈利！」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英俊，額上有著疤痕的黑髮年輕人，他的好友，竟會施展現影術在這裡出現。
哈利鐵青著面孔，瞪向榮恩半敞的胸口和跩哥停在他身上的手。
「榮恩，我有話跟你說。」他伸手，一把捉起好友的手臂，將榮恩拉離跩哥馬份的掌握。
榮恩轉頭望了望跩哥。「不能在這裡說嗎？」
「不能。」哈利憎惡地朝跩哥望了一眼。
那紅髮有片刻的猶豫，「嗯…那，跩哥，我出去一下。」
他還來不及答應，榮恩和哈利已同時施展消影術，失去了蹤影。
跩哥握緊拳頭，狠狠向牆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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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避免引人注目，哈利特意選擇了一個避開人潮的安靜街道。兩人一起從半空中現形時，他還牢牢緊抓住榮恩的手臂不放。
榮恩眨了眨眼，並沒甩開哈利的手，只是努力地讓自己適應從陽光底下進入幽暗角落的視線。然後，他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地方，兩旁高樓大廈相互對峙競高下所形成的狹小防火巷，午後西斜的陽光完全透不進來，也讓幾步之遙的三兩行人幾乎不會注意到這個黑暗的死巷角。
「我們立刻回去，榮恩。」不等榮恩說些什麼，終於放開手的哈利已迫不及待地開口。
「回去？」榮恩回過眼望著好友，皺了皺眉。
「對，我們回英國。」哈利答得理所當然。
榮恩沒回話，仍是四處張望。「妙麗呢？」
「妙麗沒來。」哈利簡單扼要地告訴他。
「為什麼？」他問。
「你別管！」哈利暴躁地說，「你快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立刻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已經和跩哥約好──」他搖頭拒絕。
「和那個馬份？」想到剛剛目睹的那一幕，哈利酒瓶綠的眼眸幾乎要冒出火燄。「我不懂，榮恩，你被那傢伙抓住了把柄，是不是？」
「不，」他急忙澄清。「你誤會了。」
但哈利根本不聽解釋。「放心，榮恩，告訴我怎麼回事，我幫你解決，絕不能讓那傢伙太囂張。」他忿忿地、咬牙切齒地嚷道。
「不是的，哈利，聽著，」榮恩有些無力地打斷他的話，「你應該也聽魔法部的同事說過了吧，我和跩哥…，呃，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們──」
「祝福你和那傢伙？開什麼玩笑，」哈利大叫。「在霍格華茲的時候，你從沒喜歡過那傢伙！」
「不要叫他那傢伙。」榮恩沉下臉。「他有名字。」
「管他叫什麼，你不愛他！」哈利脾氣暴烈地怒吼，「榮恩，你愛的是我──」
「而你愛的是妙麗！」榮恩高聲地反駁。「你娶了妙麗，你答應給她幸福，記得嗎？──」
就算哈利已記不得，但他記得，全都記得，記得哈利是如何告訴他，早就愛上了妙麗，早就決心娶妙麗為妻，早就安排好了和妙麗的婚禮！甚至，當他離開時，哈利也沒來拉住他，沒有對他說一句挽留，還…榮恩悄悄捏緊的手指關節幾乎泛白，哈利…還開口邀請他當伴郎，把即將送給妙麗的婚戒交到他手裡──不讓他拒絕，沒有給他說一聲『不』的機會，而如今，哈利才來提醒自己愛過他，才來要求他回去，叫他怎麼接受？
「不是的，榮恩，」哈利拼命地想說個明白，「我之所以和妙麗結婚，是因為我怕佛地魔會傷害你，就像他殺死我父母那樣，他會用盡一切方法殺死我所愛的人，而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榮恩顫抖了一下，即使已成為對抗『那個人』的鳳凰會成員，但那自幼在心底建構起的恐懼感還是無時無刻地威脅著他。
看見榮恩蒼白的表情，哈利心頭一陣發疼。
他再次伸手想將榮恩擁入懷中。「別怕，榮恩，我愛你，我會保護你的。從你離開後，我才發現有很多話沒說清楚──」
「夠清楚了，哈利，」榮恩揮開他伸來的手。「你不明白，我不怕死，當初我願意和你同生共死，而現在，我還是會為你犧牲性命，心甘情願──」
哈利那對清澈的綠眸霎時閃過欣喜的光芒。「那麼，榮恩──」
「但是，哈利，重點不在這，」他閉上了眼，心上狠狠刮過一道傷痕，「這是因為我們是朋友。而其他的…」他的聲音漸低，「都過去了。」
「不對，榮恩，還沒有過去，」哈利猛力抓住他的雙臂，叫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要失去你，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們──」
他睜開眼，在哈利那激烈的告白中傻傻地發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哈利？」
「知道，知道！」不顧榮恩的閃躲，哈利狂熱地擁住那頭紅髮，不讓他離開，「我一直都愛你──」
「那麼，妙麗呢？」他問，在哈利懷裡僵直了身體，這一刻如果發生在哈利和妙麗結婚之前，或者在哈利趁著酒醉和他發生關係之後，他一定會很高興吧？不，他絕對會欣喜得幾乎發狂。
「我會找妙麗好好談的。要是你希望我和她離婚，我可以──」聽出榮恩似乎有回頭的意思，哈利急忙說。
這些話令他爆出一聲低吼，「住口，哈利！別說了。」
「好，沒問題，」哈利體諒地說。「我知道你不想提妙麗，放心好了，我會盡量補償她的…」
砰地一聲，哈利來不及防備，就被榮恩的拳頭一擊打中，整個人從巷角倒退了幾步出去，半跌倒在地上。
「好痛…」哈利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絲，痛得眼睛直眨淚水。「榮恩你幹嘛──」
「很高興你還會痛，」榮恩斜睨著地上的黑髮青年，臉上有種憤恨痛楚。「妙麗的心可比這個痛多了！」
哈利抱著發疼的肚子起身，還是試圖安撫他，「榮恩，你冷靜點聽我說…」
「需要冷靜的人是你，你太自私了，哈利。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我，已經不愛你了。」榮恩怒吼，那迷霧森林般的綠瞳孔閃出一抹金色光芒。「別再沉浸在過去了，你該愛、該保護的是妙麗，不是我。」他轉身，大步離開。
「榮恩！」哈利追上前，一把扯住榮恩的手臂。
「還要再來一拳嗎？」他回頭瞪著哈利。
哈利不覺鬆了手，不是因為他的威脅，而是榮恩那淡淡的、冷冷的決裂表情。「榮恩…」
「再見了，哈利，好好對待妙麗。」他直視著那碧眸，說。
哈利後退了兩三步，狼狽而絕望地跌坐在街頭，他不懂，他還是不懂──為什麼他會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他只是，只是想挽回一段感情，一段他當初未曾好好珍惜的感情，這，有什麼不對嗎？──
榮恩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他知道，此刻不該心軟，哈利必須回到他該回去的地方──妙麗身邊。
「嘩！那一拳一定痛死了。」隨著聲音輕脆的揚起，一張俏麗的面孔驀然在他眼前出現。
「金妮！」他睜大了眼睛，望著那一頭和自己相似的亮眼紅髮，還有她身旁的嬌麗女孩，「…妙麗。妳們怎麼會…？」
「有人來警告逃夫，我則是來找失蹤的小哥和，」金妮古靈精怪的藍眸在他身上四處亂轉，最後停在他被跩哥吻得紅腫的唇上。「呃，他的老公？」
「金妮！」他警告地哼了一聲。
「好啦，不開玩笑，」她聳聳肩，「其實是派西一早發現你沒按照預定時間搬去新宿舍，又沒聯絡，馬上鬧得雞飛狗跳，硬說你一定是被不肯放手的跩哥．馬份給殺了分屍…」
榮恩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的確像他那誇張的三哥派西會有的想像。
「…正好妙麗要來，我就陪她一起來了。」金妮推了好友一把。「好了，我不囉唆了，剩下來的時間就留給你們兩個老朋友敘敘舊吧。」
「謝謝妳，金妮。」他知道，經過方才和哈利的一番爭執，是該和妙麗好好談談。
「你該謝的還不只這個呢，」金妮神秘地眨眨眼，「下星期天爸生日，大家都同意你帶你老公…呃，」看到哥哥幾近殺人的眼神，她趕忙改口，「帶馬份回來。」
「…」榮恩怔怔地張大了嘴，說不出是訝異還是歡喜。
「還有，我差點忘了，弗雷說他不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那絕對醜斃了。」他沒好氣地把嘴角一撇，才要辯駁自己根本不會穿什麼鬼婚紗，妹妹伸手阻止了他。「所以，他和喬治合送你這個。」金妮把魔杖一揮，手上瞬間多了個紙袋。
她將紙袋遞給榮恩，裡頭有件手工相當精緻的外套，高雅且中規中矩的設計（按照衛斯理雙胞胎的說法就是「無聊」，要不是金妮反對，他們寧可買那件肩頭上有隻振翅蝙蝠的大衣），天鵝絨的黑色微微閃著墨綠光澤，和他的眼眸正好合襯。他看著那衣服，一陣感動。
「…你們順道也會回馬份家，不是嗎？你總不能穿得太寒酸。」金妮一連串說得飛快，像是深怕她這個從小就感情豐富的小哥抱住她痛哭，「好了，我先走了，妙麗，我在旅館裡等妳。再見，榮恩，」她親了哥哥的臉頰一下，「下星期記得回來。」
「嗯。」他點點頭，看著妹妹使用消影術消失不見。
「看來…他還是不懂。」妙麗那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幽幽嘆息著，她的眼光還定在另一個方向，正坐在地上失神發呆的哈利身上。
旋過身，榮恩順著她的眼光看去，來來往往的路人看見像哈利這樣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怔坐在街頭，都忍不住給了注目禮。他張口，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給你添麻煩了。」妙麗說。
他搖頭。「不…」
「這些日子過得…還好，不…，幸福嗎？」妙麗遲疑地問。「和馬份…」
他立刻知道，妙麗真的比他們更了解事實真相，不問他是否過得好，而問他幸不幸福。「當然。」
「要面對馬份的父母，會很辛苦吧？」她又問，不愧是向來心思細膩的妙麗，總能察覺出重點所在。
「嗯，」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不過，衛斯理家的人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她怔忡地點頭，直覺好友在這段日子成長了不少。「是，你一定沒問題的，何況還有金妮他們──」
「沒錯，」他笑著同意，能得到家人的諒解，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重要。「…對不起。」他低聲說。
「什麼？」妙麗抬眼。
他咬咬唇，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我剛剛打了哈利一拳──」
「沒關係，哈利本來就欠揍，」妙麗搖頭，「你應該再打重一點。」
「好狠心的女人，才剛新婚半年就打算謀殺親夫嗎？」他笑，躲過妙麗捶來的一記繡拳，兩個人嬉鬧著，幾乎有種重返童年往事的錯覺。
然後，曾是好友的兩人一陣沉默。
「這樣好嗎？」他忍不住問。
她點頭又搖頭，「答應和哈利結婚的人是我啊。」
他瞭解地笑笑。「說得也是。」
又是一陣安靜。
「把他…」良久，妙麗輕聲開口。「把哈利交給我吧。」
榮恩笑了，妙麗永遠是這麼冷靜理智，不過妙麗一定很愛哈利吧？要不，也不會千里迢迢地追著哈利來。他以前怎麼會沒發現呢？幸運的哈利，一直都被大家所愛著。「嗯。」
「那麼我也得走了，明天還要趕回英國──」她往哈利的方向走去。
他叫住她。「妙麗。」
「什麼？」她回過頭。
「哈利，」他的聲音頓了頓，「只是還沒發現而已，他，是愛妳的。」
「我知道。」妙麗回他一個安安靜靜的微笑，眼裡有他所熟悉的自信與好強。
他頷首，目送著妙麗走到發呆的哈利身旁。就在幾個月之前的婚禮上，他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平心靜氣的看著『波特夫婦』。
然後，他轉身，察覺到隱藏在街道下一個轉角裡悄悄閃爍的頭髮。銀金色的髮絲在路燈熒藍的光線下有種純淨剔透的美麗。榮恩笑了，三步併成兩步地奔向那角落，他們並沒有約好，可是，馬份一定是擔心他和哈利見面才偷偷跟了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榮恩綠色的眼瞳燦亮，朝著跩哥爽朗地一笑，他另有所指地說。
這些日子來，對於跩哥，他的的確確是遲到了。
「不…」看見榮恩的笑容，跩哥臉上有一種揉合著驚訝、感動的神情，發現自己的聲音裡有些哽咽，他趕忙清了清喉嚨，企圖裝出和往常一樣的倨傲，「不，我並沒有等很久。」
無須多說，他已明白榮恩話中的意思。
榮恩揚了揚眉，看著跩哥手指上小小的燙傷和腳下數不清的煙蒂，他可以想像跩哥等待時心頭的那份不安，就是這樣才會讓菸頭燙傷了手吧？那彷彿也在提醒著他，跩哥長久以來的付出。
跩哥陡地臉紅。「有什麼好笑的？」他發怒道。
「你的外套穿反了。」榮恩說，第一次主動將頭靠在跩哥肩上。
「什──麼？」跩哥一陣結巴，不知道是該對榮恩的舉動表示驚訝，還是該先查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真的穿錯。
他那反應讓榮恩不由得好笑。從來最重視儀容打扮的跩哥馬份，居然連衣服穿反了都沒注意到，果然是因為擔心他和哈利一去不回而慌了手腳吧？
「走吧。」榮恩的聲音沉沉地，悠悠地，自他肩頭透出。
「去哪裡？」跩哥愣愣地問，看著懷中的他。
「回家，」榮恩抬起眼，握住他的手，堅定的回答。「這些傷口需要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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