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的故事。
Lily,百合,花語意指純潔的心。
詹姆不在乎花語,他只知道莉莉是會被自己畢生捧在手心的百合。
不論她是否變成與原本性格相反的莉莉──惡毒、黑暗莉莉──在詹姆眼中,她永遠是她。
對詹姆而言,高貴聖潔的百合依舊會存在。
美麗的百合又是怎麼看自己的呢?他不知道,不過也不在乎。
若百合哭泣,那麼他便為百合拭去淚水;若百合歡笑,那麼他也為百合感到高興,他在乎的只是如此。
或者是百合愛上他,也是重要的。
百合知道那蜂依舊是很愛她的嗎?
蜂知道百合是否願意賜與花蜜嗎?
「……又下雨了……」
鮮綠色的眼眸微微往上溜,看著細碎的透明水珠由天際灑落,大樹茂密的枝葉為她擋去不少雨滴,然而風也在吹,淡淡的冰冷隨著濺到她身上的水珠子而漸漸清晰。鮮綠色眼眸的右邊,帶著純淨氣息的水藍色瞳仁,一樣也望著飄雨的天空。
「有點冷,這雨看起來小,不過應該會下久一點。明天想去活米村得淋雨了。」辛西亞說著,順手撫去黑長髮上的水滴。
「嗯,可是現在這個時節下雨有點怪吧?」莉莉說。
「就是這個時節下雨奇怪,所以雨才會下個兩三天嘍(『真是怪論……』莉莉嘀咕)──對了,莉莉,那傢伙發燒了欸。」
「那傢伙?」上次被自己狠狠揍一拳的那傢伙嗎?
辛西亞調皮的笑一笑,水藍色裡頭滿載著淘氣,令她想起了某個誰。「當然是詹姆啊!別人發燒我應該不會告訴妳吧?聽彼得說,他昨天晚上好像想溜去校園摘花,而非常『幸運』的呢,遇到那場大雷雨。」
莉莉不說話,只怕自己一開口,就衝出「會不會很嚴重?」、「沒有昏倒吧?」這類關心的話。不過想當然爾,辛西亞看穿了莉莉的沉默,只是沒有點破罷了。辛西亞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被風吹向自己的雨珠,歪頭瞥了莉莉一眼。
「走吧,快上課了。魔藥學。」她說,率先邁開大步走向雨中──事實上,離他們該踏入教室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想像著他在校園裡找花、摘花,避雨不及而被淋濕了全身,回來的時候不停打噴嚏、喊頭痛、全身不舒服,只能躺在醫院廂房裡,沒辦法到處活蹦亂跳的惡作劇,也沒辦法來找莉莉──停,幹嘛要他來找她?莉莉皺眉,她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
最先冒出來的想法,便是反射性地拒絕接受。莉莉從第一次承認那種感覺之後,還是越來越不懂自己了。
「啊……辛西亞?」莉莉突然回過神,眨了眨眼,見辛西亞已經離她兩步遠了,趕緊跳起來,跟上她的步伐。「呃,辛西亞,史拉轟教授出的八百字報告,妳有寫嗎?」
辛西亞的表情瞬間定格。「八百字報告?」
「嗯,關於蜘蛛毒液、甘草莖的混合效果、調配方式……」莉莉還來不及說完,辛西亞已經尖叫出聲。
「天啊,我想我真的完蛋了──拜!」
莉莉轉過頭,只見辛西亞的黑髮已經在二十公尺外飄揚,拐個彎,連個人影也沒瞧見了。她不禁搖了搖頭,嘆笑著。莉莉步伐沉穩的往前走,一邊思忖著些什麼。她越走越快,終於在醫院廂房門口前停了下來,路過的學生來來去去,最後醫院廂房的走廊清空,只剩下莉莉一人。醫院廂房的大門就在面前──莉莉已經沒辦法說服自己,她根本就沒有意思想來了。那只是自欺欺人。
「要進去嗎?」
百合晃動著那純潔得刺眼的花蕊,許多蜂與蝶便繞著她打轉,望著鮮美的花蜜,垂涎不已。
最大的那隻蜂呀,儘管百合不願賞賜分毫花蜜,也讓蝶靠近、故意突顯出那隻蜂配不上她,但蜂從不自嘆不如。
百合的心不允她紆尊降貴。
但直到現在,也許有點不一樣了。
稍嫌昏暗的醫院廂房裡,詹姆坐在白色的病床上,天狼星則坐在床沿,有點不耐煩的聽著詹姆的無病呻吟。
「我今天都沒有看到莉莉欸,而且我今天也沒有把花拿給她欸,要是那個六年級剛轉來、就想沾惹莉莉的混蛋伊羅特森趁機接近莉莉怎麼辦啊啊啊啊啊──」
「喂,是誰昨天晚上偷溜出去摘花的啊?淋成落湯雞回來,一邊打噴嚏一邊咳嗽,月影跟蟲尾都擔心死了。」天狼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彈了詹姆的額頭一下。
「Shit,幹嘛彈我額頭啦!」詹姆停止碎碎唸,想彈回去,又被全身的無力感給縛綁住,動彈不得,只能悻悻然地躺回靠枕。他全身的力氣顯然已經浪費在唇舌上了。「咳咳咳……哈、哈啾!哈啾!……」
天狼星支著下巴,歎氣,忽爾站起身來。詹姆一邊擤鼻涕一邊抬頭看著摯友:「你要幹嘛?」
「要閃啦,講什麼廢話啊?」天狼星沒好氣地說,「我已經達成任務啦──月影說叫我看著你一小時,喏,一小時到了啊。」他用下巴朝牆上的老鐘點了點,正轉身要大步離開,旋即又回過頭來,說道:「欸,不可以亂跑,不然龐芮夫人會拎起你的衣領,痛打你的小屁屁喔,鹿角小弟弟。」
詹姆隨手抓起一個枕頭,用力丟向天狼星,但他在枕頭砸到自己臉上之前,已經大笑著加速逃逸。
「這傢伙!」
天狼星推開醫院廂房的大門,才跨出半步,便差點兒一頭撞上莉莉。「──喲,這可不是伊凡大小姐?」
聞言,莉莉皺起眉看著他。
「布萊克?難得你會進來醫院廂房,」她帶著一點譏諷道,「我還以為你這種笨蛋都不會生病的。」
「嘿,生病的笨蛋可不是我,是詹姆好不好。」天狼星不驚訝她的諷刺,反問:「倒是妳,伊凡大小姐,妳看起來全身上下一點傷也沒有嘛,又幹嘛杵在醫院廂房門外?」
「我──我來找龐芮夫人聊聊天,不行嗎?」莉莉有點心虛,但語氣強硬。
天狼星揚眉,有種想竊笑的衝動。不過他沒有,只是不發一語的離開,而她木然地看天狼星遠去的背影。
百合睡著了。
夢中,她看見那隻蜂圍繞著她跳舞,一次又一次地旋轉,對著百合笑。
百合有那麼一瞬間,想伸出她那綴著綠葉的手,牽住連殘影都有百分百自信的蜂。
可是百合沒有,她放掉了只存在零點零零一秒念頭,停頓在原點。
在猶豫的原點上。
莉莉輕手輕腳的走近詹姆的床邊,看見他熟睡的臉,以及擱置在白色床頭櫃上的眼鏡;她坐在方才天狼星狠心拋棄的椅子上,凝視著詹姆──亂髮、藏在眼皮底下的漂亮深褐色眸、端正但難掩一絲淘氣的五官。莉莉還記得平常這張臉怎樣對她笑、怎樣對她裝可憐、怎樣跟她耍帥、怎樣跟她發瘋。在莉莉四年級之前,曾經對詹姆是有多麼淺顯易見的厭惡啊……。
想呀想,周圍的靜謐,竟使莉莉也有了睡意,甚至在眼簾闔下之後,連上課鐘響都聽不見。
『莉莉……』 『莉莉,妳看……』 『莉莉,我們是男女學生主席耶……』
『走開……』 『走開,波特……』 『波特,我倒希望我並不是跟你……』
百合在朦朧中,意識到唇瓣有濕潤的觸感,陌生,但是並不討人厭。
是夢吧。
聽,那似是蜂的笑聲,搖晃著從以前到現在都沒熄滅過的熱情。
是夢嗎?
「唔……」莉莉嚶嚀著,緩緩眨動眼睫毛,鮮綠色瞳孔卻反映著詹姆的臉龐,而他的唇壓著她的。
詹姆張著眼,沒有離開的意思,莉莉想推開他,但她沒有。她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只是比剛才僵硬了許多,連呼吸也戰戰兢兢;他見她醒,又加重了力道,雙手搭上她的肩,稍微闔起雙眼──深褐色裡,看不出開玩笑的意味,反倒認真,且是深深地沉著。莉莉幾乎快要覺得,自己不認識眼前的詹姆了,陌生得似是判若兩人。但莉莉最起碼不會厭惡。
吻夠了,詹姆才慢慢的、依依不捨的坐回床邊,正眼看著莉莉,咧嘴笑。
她擠出一個單音,音像「你」,但也沒有下文,她漲紅了臉,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給他台階下。或者,她只是想給自己一個台階下,不管是不是勉強維持的、或是掩飾得很圓滑的。
「你生病了,為什麼不躺下休息?」莉莉僵硬地問,語氣有裝得非常失敗、漏洞百出的不在乎。
「妳陪我的時候,我希望我是醒著的。」詹姆說。
「……嗯。」
停頓。
「莉莉,」良久,詹姆說道。
就像平常那樣,對著她笑,但他這次沒有故意撥頭髮、拋媚眼、自大而驕傲。
「星期六……願意跟我約會嗎?」
百合早已動搖,再多再多的掩飾,都不能欺騙誰。
純潔而高貴的百合,臉龐是火紅色的。
蜂屢屢親吻著她的花瓣,誠心飛舞,盼著百合慢慢愛上他。
他的夢想會實現。
莉莉趨近詹姆,輕輕拉起他的手,俯身便吻向詹姆。一秒鐘的甜蜜碰觸後,她和他的臉僅僅隔了三公分,莉莉沒有再離開更遠,停在三公分,鼻息交織,形成臉與臉之間,那溫暖甚至熾熱的空氣。
──「我願意,有何不可?」
她彎著眼笑,凝視著詹姆喜形於色的臉。
蜂輕易地啜飲百合的蜜,那種香甜已成為他賴以為生的一切。
百合盼望能天天看見蜂,那道身影已成為她魂牽夢縈的生命。
好像海市蜃樓一樣的幸福。
但,這並不是幻覺,眼前如此真實的他和她。
這是一朵花的故事。
故事結束了。
你想不想去摘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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