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多自創情節,不喜者慎入
鳶尾
深夜裡,本該寧靜的霍格華茲長廊驀地響起一陣歡愉的悅耳笑聲,兩道身影快速掠過壯麗卻日漸失去光澤的列柱之間。跑在前頭的女孩不時回頭看看身後追趕著的男孩,月光將他倆飛揚的髮都給映成了銀白色。
終於,他追上他優雅的女伴了。
「伊莉絲。」男孩由背後擁住女孩,輕聲在她耳邊低語,極富挑逗氣息的嗓音搔著她的耳朵。兩顆心隔著長袍在鼓動。
女孩喘著氣笑了,半轉過身,月藍色雙潭檢視起他霧灰的眸子。「幹嘛?」
「沒事。」他那布萊克式的傲氣和輕揚的嘴角搭配得天衣無縫,「就喜歡妳的名字在我舌尖上跳舞的感覺。那叫……什麼花來著……」
「鳶尾花。」
「對,鳶尾花。」男孩從善如流,帶著一絲絲只留給她的靦腆與溫柔,「好美。」微捧起她的面頰,他又露出微笑。
「我的家族,」伊莉絲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獅子阿爾發的背上打旋,「習慣以花朵來為孩子命名。」
他的吻落在她唇邊。「而我的,顯然愛死天文學了。」
遠方某處,級長或師長巡邏的腳步聲漸近,兩人交換了有趣的眼神,再次展開追逐。
那年他們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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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我很高興看到你依然保持相當不錯的成績。」沃布嘉端詳著普等巫測成績單,難得舒開緊皺的眉與老是繃緊的唇。
「是的,母親。」獅子阿爾發靜靜的低頭吃著晚餐,不禁覺得少了哥哥的家裡有點冷清。大約一年前,他那瀟灑的哥哥就這樣離開了,留下一整片無人敢主動踏入的禁域。
不用說他也明白,父母親的心裡其實還是為天狼星留了那麼一個誰也填補不來的空缺,他的也是一樣。畢竟除了偶爾不滿他恪遵家規的行為,一個哥哥該為弟弟做的他是一樣也不缺。
至少「曾經」不缺。他們曾是那麼樣的要好:共享一張床、分享無數個祕密。然而時過境遷,他的記憶裡竟只留有哥哥甩上家門前的那個矛盾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家人們,憤怒與悲傷並存。
獵戶座‧布萊克從此比以前還要不苟言笑,沃布嘉‧布萊克則心無旁騖的把所有重心都放到小兒子身上。至於獅子阿爾發,沒有「她」陪伴著的時候,早已漸漸忘了怎麼找回遺失的笑容。
是了。伊莉絲。
「晚安,爸、媽。」深綠色絨布椅劃過地板發出尖銳怒吼,獅子阿爾發倏地起了身,匆匆告退便向自己房間走去。
半盤燉牛肉擱置在桌上,怪角朝主人與女主人鞠躬後將之送回廚房。沃布嘉嘆了口氣。這孩子,一日吃得比一日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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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你──」女孩使盡全力要甩開他的手,男孩卻堅決抓握不肯放開。
「不,聽我說,伊莉絲。」獅子阿爾發竭盡全力要保持平穩的嗓音,同時控制著力道不願傷害到她。
「好!你說!告訴我你還有什麼好說!」一向靈動的藍眼睛此刻盈滿淚水,她不再掙扎了,只是氣憤地吼道,神情卻顯得有些茫茫然。悵然若失。
「我已經崇拜他好幾年了,這只是……下個遲來的決定。」口中嚐到一絲苦澀,他緩緩說,「不會有事的,這一切只會變得更好。」
「變得更好?」伊莉絲‧雷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獅子,我是純血沒錯,用不著再搬出你家族那套純血主義!」預料到他會反駁什麼一般,她迅速阻住他欲脫口而出的話語,「但是,請別告訴我你對雷爾家族一無所知!僅次於衛斯理家的純種叛徒!他可不是這麼形容我們的嗎?他殺人無數,獅子,他把任何血統不純正或與他意見相左的人都給殺了!而現在你竟然還要加入他?」
「人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他急切地想袒護崇高的黑魔王,她雙手環胸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但現今世上就只有他……只有他懂得欣賞黑魔法的美,也只有加入他……我才可能讓我的父母恢復一點生氣。」
自動補捉到重點,伊莉絲在聽到句尾時悲傷的垂下手來:「獅子,你不能老是為了迎合他們去做一些──」
「這是我自願的。」他語氣堅定,灰眸裡沒有一絲猶疑,「我說了,我崇拜他好多年了,整個房間的資料都能為這句話作見證的。」
「但你父母──」
「在這件事上,讓他們高興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我發誓。」這一刻,注視著她帶點距離的神情,他好怕她的手會變得比金探子還要難握住,「那是我嚮往的人生,伊莉……」
「那麼,你既然已經決定了,又為什麼要來找我?」空教室裡,她的聲音不斷迴響。
「我再沒有其他信任的人了,」艱難的吐出字句,「所有事情,我已習慣在第一時間先跟妳說。」
「就這樣?」不,她在他眼裡還讀到別的,心忍不住揪緊。多麼期望他不要說出口……不要,獅子,不要那麼說──
「我……」獅子阿爾發吞了口口水,「想給妳一個選擇的機會。如果……妳想離開我了,那麼,我絕不會死纏爛打的。」
「想離開你?」伊莉絲‧雷爾慘白了臉,感到雷文克勞的智慧離她遠去。難道黑魔王與食死人們就真的對他那麼有吸引力嗎?迷人到他甘願放棄他們之間所有的回憶?
「妳曾對我說過,鳶尾花的花語是優美。」獅子的眼睛好溫柔,灌注了這個年齡不該擁有的巨大傷悲,「妳是我的藍色鳶尾花,我不忍心讓妳受到批判或攻擊,妳不應該因為跟我在一起而受傷害。」
「優美不代表脆弱,鳶尾花總是生命力旺盛。」她輕聲說,無力感逐漸蔓延,「再說,我愛上的是真正的你,無論你做任何決定都不會改變這點。愛屬於一種接受的過程,也許我無法接受你所有的信仰,但我會試。你都忘了嗎?獅子?初次見面時你為我趕走了欺負我的孩子們,還有向我告白時你說要守護我一輩子?」
他的眼裡閃過愧疚,猛地將她拉入懷裡,像個大孩子般把頭枕在她肩上。
其實我忘了告訴你,鳶尾花的花語存在著另外一種說法:絕望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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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角!」獅子阿爾發一臉興奮的奔至家庭小精靈常待的櫥櫃旁,「黑魔王說他需要一個家庭小精靈!所以我便推薦你了!」
「謝謝獅子主人。」小精靈忙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快去幫他的忙吧!記得完成任務後就回家,母親會需要你的幫忙的。」獅子笑了笑拍拍怪角的背。他一向很喜歡怪角,因為每當讀書讀累了他總會適時的為他送來點心,一發現報上有黑魔王的新消息時也總會在父母親閱讀完後為他剪下報導。
「是的,獅子主人。」啪搭一響,家庭小精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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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嗎?假期開始後雖然仍是天天連絡,但見不到你依然備感寂寞呢。對了,家裡的防護措施又加強了,大概得開學再見了吧。注意安全,飯要記得吃。
伊莉絲正提筆寫下給獅子的信,娟秀的字跡舞過一行又一行。
說好雙方皆不署名是保護彼此的方法,畢竟……顯然黑魔王已開始把目標轉向所有膽敢反對他的純種家族了,儘管獅子總是表示那些都只是謠傳。
樓下突然傳出玻璃花瓶碎裂聲,她微皺了皺眉,繼續手上正進行著的事。也許又是梅莉不小心砸破的吧,她年紀也夠大了。
又是一響──這次是重物著地的聲音。再一響。伊莉絲的手開始顫抖了,墨水滴得到處都是。她聽見樓梯上的畫作全數掉落,然後是房門被撞開的聲響,伴隨著一聲高亢的尖笑:「啊哈,抓到妳了!」那是貝拉‧雷斯壯。
伊莉絲想拿起桌上的魔杖,卻發現它立刻被彈飛到幾公尺外的地上;她躲到桌下,整張木製書桌便被硬生生炸開;而當她躲避著漫天的塵土和木屑想跳出窗外,一發綠色咒語精準的擊中了她,伊莉絲落回地板,刺骨的疼痛剎那由身上每一個角落鑽出,如同螞蟻爬滿全身螫得她失去所有理智。
貝拉‧雷斯壯享受凌遲獵物的樂趣,現在她瞭解了。
八歲那年, 伊莉絲在花園裡快活的奔跑,紮成辮子的髮隨著她的步伐上下擺動。
「寫信給戀人啊?有什麼遺言沒有?」痛……那獵人正居高臨下的咧嘴笑。
不自覺踏入那塊長年寸草不生的土地,女孩望望四周,苦惱著。最後她揚起開朗的笑,像個舞者般高舉雙手轉起圈子,無數叢鳶尾花跟著於周遭綻放。
優美不代表脆弱。她不會讓她享有自己的尖叫。伊莉絲痛苦的蜷起身子。
她是女巫!一群粗壯孩子拿著樹枝朝她發動攻擊,伊莉絲困惑而害怕的後退著,直到獅子出現,讓最靠近的樹差點壓在其中一人身上,他們這才罷手離開。
貝拉覺得無聊了,於是信手一揮,更加鮮亮猙獰的綠光激射而來。
獅子!她絕望的在心中吶喊,震驚之中淚水仿若蒸發殆盡。你的藍色鳶尾花就快凋零了,傳說中她精緻的美麗,可是易碎且易逝的。
不過這次,獅子阿爾發沒有為她出現。
奮力讓掌中綻放出許久未開出的花朵,再也看不見一切的月藍潭水倒映出遮蓋住獅子座的黑魔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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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主人……!怪角……怪角回來了。」獅子阿爾發的房中突然冒出個粗啞的嗓音,一個顫抖著的小身影匍伏在他身前,卑躬屈膝。
他幾乎不敢相信那是他派出去的同一個小精靈,渾身濕淋淋不說,表情簡直扭曲到一個極點彷彿剛經歷一場苦難。
「怪角?怎麼回事?告訴我……他要你做了什麼?」獅子焦慮的晃了晃小精靈的臂膀,面色因緊張而蒼白。那些事情……根據自己多年的觀察與蒐集來的情報所做出的結論,難道都是真的嗎?
昏黃燈光下,意識略顯模糊的家庭小精靈為小主人將洞穴裡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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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促使他下定決心推翻黑魔王的時刻尾隨而至。
獅子阿爾發獨自佇立在雷爾莊園的廢墟裡,泣不成聲的抱著他早已枯萎的藍色鳶尾花,手裡的信紙被淚水徹底沾濕。
她是那麼的信任他、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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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角,聽我說。」獅子阿爾發焦躁的東張西望,像要確保自己所說的話不會被任何人聽見,「我需要你再帶我到那洞穴去。黑魔王帶你去的那個洞穴。」
「獅子主人──」
「拜託你。」他從沒看過小主人那麼不顧一切的神情。小精靈雖然害怕,卻還是鞠了個躬。
啪搭一響,這次主僕倆一起自古裡某街12號中消失。
當獅子再次睜開眼,他來到一個位在大湖中的小島上,中央有什麼正發出綠光。
「必須喝掉那個,獅子主人,才能夠拿到底下的東西。」怪角細細的嗓音打破了洞穴裡陰森的沉寂,「不過喝下藥水會痛苦,獅子主人,像火在燒……然後口渴了爬到水邊喝水,他們──」纖長的手指劇烈抖動著比向水面,「會抓走……抓走……」家庭小精靈開始哭起來,懼怕的長嚎讓獅子整條手臂都起了雞皮疙瘩。
「怪角。」他蹲下身來,太平靜的掏出長袍中預先仿製的小金匣,把它交到小精靈手裡,「等會我將喝那藥水,你必須讓我喝完,你聽懂嗎?最後你得把這個和裡頭的東西交換,然後回家,盡你所能的摧毀它。」
「不!獅子主人!怪角不要……」抗議才剛出口,家庭小精靈便已拿起金匣往自己光禿的頭頂敲去以懲罰自己,牠邊搖頭哭喊邊伸手阻止他的動作讓他感到萬般不捨。不過他已走得太遠了,再沒有回頭路了。
「對不起,怪角。你必須服從命令。另外,別告訴任何人今天發生的事。」獅子阿爾發竭力保持面無表情,舉步維艱的往綠光走去。
魔杖於空中打個旋,銀綠色的水晶杯出現在他手裡:「這一杯敬你,怪角,謝謝你陪我來這裡。」一飲而盡。
「謝謝媽,妳一直把我照顧得很好。」又一杯。
「謝謝爸,你是第一個教導我家規的人。」他一杯接著一杯。
「謝謝,天狼星,儘管你和爸媽吵架時我老是冷眼旁觀,你卻總是不辭辛勞的為我處理掉一些麻煩事。」危險的綠色藥水順著獅子阿爾發的喉嚨直下,燒灼過他全身,「嗯,是啊,其實我都知道的喔。」
「敬黑魔王!感謝你讓我得知愛凌駕一切,還有……事實上一個人便足以打敗大部分的黑暗。」他狂笑中帶淚。
「對不起,伊莉絲,謝謝妳明知道我將步入地獄卻還堅持著陪我一起走。」
獅子阿爾發在飲下第八杯藥水的時候開始雙手抱頭嘶吼,怪角只得瘋狂搖著頭勉力執行小主人的命令。
他看見了黑魔標記,還有那些死於所謂「同伴們」手下的人。
第九杯。第十杯。第十一杯。
有人在他體內尖叫!還有他的手臂上,黑魔標記彷彿反覆烙印般,椎心刺骨的灼痛伴隨著肌肉燒傷壞死的味道……貝拉的大笑。黑魔王陰狠的紅眼。父親、母親、天狼星正被折磨至死……不!都停下來!停下來!
第十二杯。
伊莉絲。不再呼息的殘破身軀看來好嬌小。她的臉色和嘴唇都太蒼白了。始終柔順的髮上滿布血跡。開在掌心的藍色鳶尾。讓人驚艷的藍眸、雷文克勞的藍領帶。她笑的樣子……
「獅子主人,我們成功了!獅子主人──」
「回……家……怪角……回家!」反正他已經不打算離開了,就守在這裡吧,就停在這一幕吧,死前就請讓他再回憶一遍她美麗非凡的身影。
啪搭。家庭小精靈扭動著消失。沉寂驀然籠罩。
偏偏腦中的畫面全跟著消失了。
「不……伊莉絲……伊莉絲……」獅子阿爾發手腳並用的往湖水邊爬去,魔杖掉落在小島中央,他卻一點也不在乎,「還給我……」
重重喘息著,他把整顆頭埋入水中,彷彿這樣便能找到解答、喚回所有美好回憶。
一隻隻死白的手浮現水面,行屍們一吋吋挪近了神智不清的少年,面無表情的行進。
「啊……伊莉絲……」獅子阿爾發毫不抵抗的任由他們履行黑魔王的最終指示,纖瘦身子被高高舉起往水中帶去,口中仍不斷吐出她的名字。
「伊莉絲。」他們簇擁著他,而他的最後一句話消逝在入水下一刻的泡沫之中。
獅子阿爾發‧布萊克終於筋疲力竭的放任眼皮沉下,隱隱約約中,他發現自己正上方漂浮著的正是那朝思暮想的面龐。
伊莉──他想再喚一次她的名字,卻再也擠不出任何一點力氣。
噓。安心睡吧。醒來之後,你將看見我的鳶尾花園。
<後記>
前陣子想起了一首歌:綠袖子,剛好第一句就出現了鳶尾花,於是查了些資料後(她是春季的花,獅子座則是春季星座),這篇故事浮現😁
雖然內容沒有很多春天歡快的氣息,甚至還含有許多凋零與墜落,仍努力想增添些唯美的氛圍(不妳
另外是...獅子的性格部分其實有點私心,設想著長期處於家庭壓力中(?)的他,也許也有哥哥不羈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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