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nrir Greyback】困獸之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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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他從來沒聽見自己的叫喊。原先他根本還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直到他母親代替他發聲。
即使精神還有些恍惚,那個他看了五年的熟悉輪廓,確實背對著他消失在森林的一端。

從那天起,他再也沒看過父親,也失去了母親。

下一個月圓,他渾身顫抖,頭也不回地往倒地不起的身軀的反方向逃開,在森林的入口留下他無法握住的幾綹髮絲,和超乎常人大小的腳印。



他從沒將一切兜起來。直到茂密的樹枝在他的狂奔下仍試圖挽留,直到一聲嚎叫向明月宣布了他的來到,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成了那些傳說的主角。

◎◎◎


焚銳.灰背聽著赤腳與嫩草磨擦的聲音,步伐堅定地爬上微隆的坡地。雪前幾天剛融了,腳下的土壤還留有著前一季的濕潤,腳底的觸感像來自大地溫柔的撫摸。
他俐落地彎下腰,躲過一棵櫸樹伸長的樹枝。這同樣的一段路,他每個月都將走上一次,十三年來他已經能將每株植物、每棵樹木的位置在心中一一細數。他在這座林子裡成長,這片森林也孕育了他。

還小的時候,在他還不是現在的他的時候,他曾跟父親進到這座森林一次。家裡禁止他獨自前往,終於在他的五歲生日,他得到森林探險做為禮物。
茂密的樹葉遮蔭下,空氣無比涼爽。四周的一草一木都深深吸引著他,斑白的樹幹像是生了病,垂掛著幾片脫落的樹皮;青草挺著身子往上延展,急著向高大的樹木看齊。偶爾穿過樹梢灑落的光芒像仙女在跳舞,他堅信他看見了全世界。

直到這麼多年後,他才靠自己完整地探索,沒想過它是這樣廣大。樹林挺拔地佇立在懸崖邊,冷峻地俯瞰深不見底的岩壁。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森林邊緣那塊光禿平坦的岩石,彷彿連樹木也知道這裡太危險而不敢佔有一席之地。

他冷靜地在如刑場般的石塊上坐下,等待渾圓的滿月侵蝕他的身體。

每個月,他都渴望能就這麼跌落世界的盡頭。

◎◎◎


十三個年頭以來,焚銳只回過家一次,因為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發揮不了一丁點衣料應有的作用。雖然,夏天的時候,林間的沁涼薰風會輕盈地溜進他的毛細孔,但前幾年老是被一道道傷痕攀住皮膚;冬季到來,他可以藉由身上的鬆軟毛髮禦寒,卻仍有好幾個夜晚瑟縮著驚醒,一覺難眠。
可是他怕死了。他害怕那個讓這一切開始的地方,他懼怕看見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好不容易踏上出森林的小徑,溫煦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那個碎裂聲是肌膚的反抗,還是預期與現實間斷層的擦撞。
原先他以為,門前會倒著一具他過去熟悉的身影。但是那裡什麼也沒有,乾淨地像在嘲笑他。

他鬆了一口氣。或許他終究沒有害死他母親,或許他終究沒親口留下傷害。
但同一時間,什麼都沒有也代表什麼都有可能。

推開家門的那刻,那個刺耳又不自然的吱札聲仍讓他驚得抽動一下。那是在森林裡不會有的聲音。

憑著散落腦海各處的記憶,他踩著鬆厚灰塵織成的地毯轉上二樓。一時之間,他下意識要往右彎,目光已經落在走廊底端的門板上。但他隨後想起,他早已不是五歲的那個自己了。
他往左彎,踏入父母的臥房。

撲鼻而來的味道出乎意料地熟悉。在森林闖蕩的幾年,他清楚感受到嗅覺靈敏度的變化。他聞得出什麼樣的草能夠消炎,他嗅得出站在四、五哩外的是松鼠或是雄鹿。
可是房裡的味道不一樣。那是他自己的味道。

他跪坐在衣櫥前,隨意抓了幾件上衣和褲子,股股傳來的味道像夏天的汗水緊貼著他全身的感官不放,使得他不禁開始反胃,只能憋住氣息衝出他過去的歸屬。

那股氣味是個殘酷的提醒,嘻笑著訴說他也不再是個人類的事實。
像避難似的,他回到濃蔭下,雜亂的心跳才逐漸平息。

父親的衣服對他而言,襯衫大了點,褲頭也有些寬鬆。但隨著時間流逝,衣服變得合身,好像從一開始就屬於他。一如他這個身分,命中注定密不可分。
6

本文作者

  • 高級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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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字狂安琦拉 @Musicy_

2

Ⅱ、



焚銳覺得頭痛欲裂。他的太陽穴貼著石塊,希望冰涼的觸感可以稍微沖淡他的頭痛。這不是第一次了,過去他也曾經頭部著地,失去意識。只是這次特別難以消受。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疼痛還是沒有消退,他恨不得此刻就有一池透涼的清水來冷卻痛楚。他眨眨眼睛,努力忽略自頭皮猛力往腦子鑽的腫脹感,憑著多年來訓練出來的本能往南方走,前往那個整座森林裡唯一供應泉水的溪流。

曾經有一次他試過繞行整片森林,那耗費了半天。那是條淺溪,深度只足以淹過腳踝,可是清澈無比。溪水流過森林的邊緣,不論往哪個方向都能接上小村落和住宅區。
他懷疑過,既然這一帶這麼小,他怎麼從來不曾在林子裡見過任何一個人。

隱約地,他聽見了水流不疾不徐的滾動,輕巧泠泠。他微抬瞳孔,捕捉到水波與陽光剎那間的交錯。
他毫不遲疑地把手掌探入清冷的流水,用雙手掬起往臉上潑。

一瞬間襲來的冰冷震驚住他的神經,成功堵住了痛覺的去路。他的喉間發出了滿足的躁動,低沉又夾帶著野性。他聽得到水珠在髮間的流動,也聽得到水滴順著耳內的凹凸滑下臉龐──對他而言,那是寂靜的聲音。

一聲清脆的斷裂打破世界的安寧。

起先他沒多做反應,習慣了獨自的生活,任何聲響都理應來自他自己。一開始他猜想是腳底下的某截落枝終於承受不了他的重量,直到他看見水面上一幢直立的倒影。

他猛地跳了起來,毛髮上的水珠因為突來的躍動四散,宛如佈下看不見的保護罩。他驚愕地瞪眼前的生物,一股顫慄自腳趾頭筆直地衝上頭頂。他不解對方的眼眶中為什麼也透露與他相同的情緒,他不解對方的形體怎麼與他如此類似。

「呃…嗨。」對方先開口了,舉起手掌朝他揮了揮。

這個舉動觸動了他腦袋深處的某段記憶。父親的面孔是模糊的,但他記得父親手部的搖動,那些在早晚的家門前都會捎給家人的招呼。

他像是被電流刺激一般,右手彈上半空,回應了對方的手勢。

如此突兀的反應惹得對方笑了,眼神和善了許多,彎下身把隨身帶來的竹籃放於溪流旁。「我從來沒看過你呢!」那人從籃子拿出一塊布料,讓湍流沖濕,沒有回頭看他。

他愣了半晌,在腦中重組字句,反覆確認什麼順序才符合文法。這麼多年來,他不曾與任何生物有過互動──除非扭下動物的頭作晚餐算數──儘管他總在心裡與自己對話,但自從生命驟變的那天起,他再也沒聽過自己的聲音。他承認那些狂放的嚎吼出自他的喉嚨,但那不是他。

發覺遲遲沒有回答,那個人扭乾手中的衣服,迅速往右邊一瞥。「你從哪裡來的?」

好不容易拼湊出正確的回答,眼前這個人又拋出另一個問題,他不禁又慌了手腳,又對自己到洩氣。他們的視線對上彼此,使他不由得後退一步,原本烙印在腦中的方位此刻卻不比一道影子。

最後他只好隨便往右方一揮。

「難怪我沒看過你。」對方又從籃子裡挑起一條手帕,「我家在反方向,那邊。」那人抬起下巴往左邊一頂,然後抬頭對他笑了笑。

他對這個人的態度感到極其詭異。剛剛他才稍微在水面上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一頭蓬鬆的亂髮、沒有整理的鬍鬚,更別提他光著上身,每寸皮膚上的疤痕都清晰可見。
從一般人的角度來看,他鐵定是個連續殺人犯。

「你還是別在這裡待太久──我爸就要我洗完這些衣服趕快回去,你也知道,一個女孩子在這個森林裡可能會有危險。」女孩整理籃子裡的衣物,拿出最後一件。

他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麼意思?」

那個嗓音陌生無比。既沙啞又低沉,彷彿石塊相互擦撞那樣粗糙而難聽。

女孩的眼睛閃過一抹不可思議。「你不知道嗎?」她把竹籃抱在腹前,「月圓的前後幾天這裡都不安全,是這一帶的居民都知道的事情。」
她睜大雙眼,湊近焚銳,用悄悄話的音量結束她的句子,卻在他的耳裡造成爆炸般的迴響。

「這裡有狼人!」

◎◎◎


遇見那個女孩後,焚銳一直不敢靠近那條溪。
他從來不曉得自己已經被發現了。他刻意把變身的地點選在懸崖邊,目的就是為了遠離人煙,讓滿谷的岩石成為他撕心裂肺的嚎叫唯一的聽眾。

但頭痛接踵而來,連心臟也不甘寂寞。他的日子鮮少出現變化,任何衝擊都只需要身體來承受,才讓他的心如此脆弱又不堪一擊。

暮靄沉沉,他來到溪旁。他不是沒想過離開,但他又能去哪呢?他幾乎可以想像前腳才踏上路程,後頭立刻就會有人高聲尖叫「怪物!」。
於是他只能避開上次遇見那女孩的時段設法解除痛苦,也把在森林裡的活動範圍縮小,避免造成任何傷害。

景物因為沒有日光而失去稜角,但習慣了黑暗的他仍可以辨識得出輪廓。他近乎飢渴地衝向溪流,將整顆頭探進水中,等疼痛一點一滴釋放。

良久,他靠在一旁的樹幹休息。水珠隨著呼吸起伏滑落至胸膛,傍晚的微風又輕巧地帶走水滴。
像在道別一般,他闔眼,靜靜記下流水淙淙和風的輕柔。

「你在想什麼?」

焚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彈跳起身,差點沒被突出的樹根絆倒。他皺起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提問者──又是那個女孩。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
「不安全。」他生硬的指出,痛恨自己粗嘎的聲音。

女孩聳聳肩,拍了拍裙襬後坐下。「已經月圓過一個星期了。」她抬起瞳孔,一隻手隨意地拍拍草地,「坐嘛。」

焚銳握起拳頭,從沒細心修剪、向來因為太長逕自斷裂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不行,他對自己說,腦中又閃過母親倒地不起的景象。說也奇怪,他無法拼湊起那張面孔,可是那幅畫面一刻也沒遠離。

他太害怕了。他害怕每個滿月下的狹長身影,更深怕這個如果失控,會毫無藉口辯駁的自己。
事實就是,他是隻野獸。月圓的時候是,但誰又能保證內心深處的他沒有張牙舞爪?

焚銳深吸一口氣。「我是狼人。」
他講得好快,好像這樣就能掩蓋事實、好像這就不是真的。

女孩還是看著他。月光很微弱,但他卻清楚看見遍地的沉靜。
「我知道。」

他雙膝一軟,濺起地上的落葉。他的嗓音山崩地裂。「妳知道?」

她頷首,收回視線,把玩起開始枯黃的葉片。

「你太…冷靜了,像早就知道了一樣。可是你又不住這一帶--我知道,因為這裡的每個人我都見過。」女孩停頓,接著吐了吐舌頭,「而且你活像個殺人魔。」

「那妳怎麼還在這裡!」焚銳不禁提高音量,「妳應該現在就回家!」

女孩蹙眉,不以為然地折起手臂。「你不是我爸媽,輪不到你對我發號施令。」

他困惑了。「可是妳知道我是狼人了。」

「那又如何?你又沒對我怎樣。」一抹微弱的月光正好照亮她半邊的臉龐,「而且我看得出你的掙扎。」

「──什麼?」

女孩翻了白眼,彷彿答案再明顯不過。「你很痛苦。我說這裡有狼人的時候,你像被針刺到一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傳說不都這麼講嗎?那是詛咒,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也只是迫不得己而已。」

他的手還是蜷縮著,但已經能隱約看出縫隙。「我可能會傷害妳。」

光線消失了,黑暗與女孩慧黠的黑眸和長髮融為一體。焚銳可以感受到她強烈的注視。

「你也可能不會。」

◎◎◎


兩人偶爾會在森林一隅相遇。見面時,他們幾乎不說話,只用一個點頭或一抹微笑代替可能的任何話語。他們不曾立下什麼約定,然而在月圓前後,女孩不會出現;在一般日子,焚銳會躺在溪邊,跟女孩品嘗同一片星空。

每當這份默契露出缺口,焚銳內心總會掀起幾番攪動。自言自語十多年,講話與否對他而言沒有意義,但他確實享受另一個溫度。他太明白了,那不僅是一個人類,而是一份理解和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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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Ⅲ、



焚銳張開眼睛。他沒移動身上的任何一個地方,儘管渾身的不自在令他發癢。他屏住氣息側耳傾聽,渴望這只是他的錯覺。

這裡沒有樹葉摩娑的聲響、沒有蟲子爬行的痕跡、沒有陽光的照耀、沒有砂石頂著他的骨頭──一切都太嘈雜、又太乾淨了,絕不是他賴以生存的世界。
想到這,他倏地起身,快速將他的所在之地打量一番。

「啊,你終於醒啦。」一個柔中帶剛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我還在想是不是咒語太強了呢。」

說話的是個年紀看起來跟他差不多的男人,一頭烏黑俐落的短髮把膚色襯托得更加慘白。
焚銳瞇起眼睛,雙手不自覺握成拳頭。

「冷靜點,灰背,」那個人挑起眉毛,「我是佛地魔王,這個世界的主宰。」

焚銳皺起眉頭,困惑地看著那個男人。

「你就是把自己關起來太久才會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絕對不只那座森林而已。」那男人走近焚銳,「我需要稍微用到你。」

見焚銳沒有反應,佛地魔輕哼了一聲,「你沒聽見嗎?我是這世界的主宰,要知道你的名字易如反掌。更何況,我不是在你沒發覺的情況下把你帶來這裡了?」

「你要幹嘛?」焚銳依然警戒著。長期在野外生活,一點的風吹草動就能驚醒他,可是他肯定他是看著兩棵樹入睡的。
的確,他一直把自己關在森林裡,因為他無處可去、因為除了那裡,他什麼也不知道。他無從得知外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或許,就是這個人──看樣子是個領袖級的人物──指掌下的模樣。

「你應該知道,為了要孩子聽話、不搗亂秩序,做大人的總要出言規勸吧?」佛地魔沒費心隱藏話中的笑意,因為眼前這個狼人沒能耐查覺。

焚銳聞言,緩緩地點頭。他還記得小時候不小心把玩具灑得到處都是,母親總會高聲斥喝,命令他把東西收好才能吃點心。

佛地魔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沒錯,就像你母親那樣。我就是要你擔任這樣的角色,在我的指令下,處罰不聽話的人。」

「憑什麼要我聽你的?」焚銳反擊,卻沒注意到自己的拳頭已經漸漸鬆開──這個人,連他在想什麼都知道!

幾聲蔑笑從佛地魔的齒縫幽幽飄出。「一點小小的回禮,不為過吧?」他用手指抬起焚銳的下巴,深邃冷酷的瞳孔牢牢釘住焚銳的目光。

「你不是很想跟人接觸嗎?我能給你的,你一輩子都數不完呢。」

◎◎◎


起先,一切像個騙局。焚銳被帶來的宅第很高級,從地板到傢俱都一塵不染──雖然他用不上什麼東西,而且這樣的環境還是讓他很不習慣。他很少看到除了佛地魔以外的人,偶爾碰上面,披著黑色斗篷的他們卻不苟言笑,匆匆朝他點個頭便隨即離去。

直到有一天,他被喚進一間偌大的廳房。那是佛地魔總會耗上整天的地方,而他是第一次看見他都在做些什麼。

「我不知道波特夫婦在哪!」一個頭髮凌亂的金髮男人跪在佛地魔面前,雙手被綑綁在背後,脹紅著臉大喊,留下陣陣回音。「我從來都沒跟他們深交過。」

來回踱步的佛地魔停下腳步,揮動手中的一根枝條,那個男人瞬間倒在地上,全身不停抽動,嘴巴喃喃碎念著。

「介紹你認識,」佛地魔輕盈地轉過身,示意焚銳靠近。「焚銳.灰背,狼人。」

那個男人猛然睜大眼睛,呻吟和求饒的話倉促從他的嘴吐出,表情充滿痛苦。

「別擔心,今天不是月圓。」佛地魔勾起嘴角,睥睨地踢了他的肋骨,「灰背!」

焚銳本能地退後,然而,右腳才剛抬起卻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踏下,左腳又隨後跟進。一陣手忙腳亂後,他跪在那個男人身邊,近得可以聞到他的氣息。
接著又是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著他,張開嘴,逐漸靠近那個人的側頸……

他還來不及反抗,嘴裡已經嚐到鮮血。他把嘴巴鬆開,驚訝於那個觸感及味道:與他如此相似,又那麼美味。

焚銳心頭一震,慌張地搜尋佛地魔的下落,卻只聽見自己後腦勺的一聲撞擊。

──


好些日子後,焚銳明白自己在這裡的用意。人人都害怕狼人,而他順理成章扮演起恫嚇那些被帶來拷問的人的角色。
多次以來,他發現儘管有他在,佛地魔一樣無法得到他要的答案──雖然那對焚銳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不過,他開始喜歡這份工作,彷彿那是他的天職。

他發現他再也不餓了。他不會去想今天要吃松鼠或雉雞,他只需要等待佛地魔替他找來的下一道菜餚;他發現男人咬起來不像女人那樣有彈性,但他們的血嚐起來卻順口許多。
他不得不對佛地魔感到佩服,從不會給他相同的菜色。

焚銳對現在的生活感到相當滿足,而他安逸到沒察覺生命的最後一次驟變。

◎◎◎


焚銳在一片寂靜中醒來,耳朵發癢地令他難受。
他睜開惺忪的雙眼,手指上的是隻舞動著短腿的小甲蟲,還有鬆散的土屑。

他猛然一驚,發現自己被無數個高聳的樹木環繞。

那是他過去的世界。

焚銳心裡湧上汩汩慌亂。他為什麼在這裡?佛地魔呢?其他人都去哪了?
他甩甩頭,努力集中思緒回想。他知道佛地魔一直在找人,而他偶爾也會親自出馬──

他志得意滿的冷笑突然浮現在焚銳的腦海,耳邊迴盪著他興奮的「找到了」…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可以吃晚餐了嗎?

回應他的只有蕭瑟的晚風,伴隨季節即將交替的寒意。他無所適從地呆坐在原地,周遭驟降的溫度把飢餓感磨得更有稜有角。
他猛地倒吸一口氣。他想像他的嗅覺像張大網,鋪蓋滿整座森林,任何食物的味道都在他的鼻息之下。他驚訝地發現,獵物原來只在咫尺之內。

他循著氣味,迅速出手,嘴巴開始嚼動。攻破表皮沒花他多少時間,齒間的血味慢慢變得腥濃,他用空著的手抹去滑落的血滴,對著虎口吸吮起來,不肯有一絲浪費。
霎時,一股從皮膚刺入骨頭的疼痛搗亂了他,逼得他停下動作。

他鬆開嘴,突然一陣反胃,詫異地瞪著自己滿是鮮血、即將見骨的手掌。

他止不住全身的顫抖。他好痛,耳邊圍繞著自己的喘息。他口乾舌燥,陣陣刺鼻的鐵鏽味竄進鼻梁、眼窩,央求著清新的濕潤。
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他的眼前,揮動著雙臂,露出尖刻邪惡的笑容。他想起一直以來最深刻的恐懼。

他開始狂奔。

他不斷地跑,毫無目的地跑。他不知道能去哪、能怎麼辦,只知道自己必須一直跑,不讓那隻怪獸追上他。即使喘不過氣、腳步亂了方寸,他仍繼續跑;就算心臟發出強烈而尖銳的抗議,宛如隨時會蹦出他的嘴,他還是在跑。

一個踉蹌,他跌入一池清水。手掌的傷口立刻尖叫了起來,彷彿有人在他手上放了把火。可是他管不著這麼多,他的手腳不停甩動,卻使不出力起身。他猛打哆嗦,心想他肯定要被追上了──
他索性把頭浸入水中,藉著虛脫的身體,靜待生命的流逝。

一股堅定的力量突然抓住他的臂膀,將他拖出溪流。「你在做什麼?」

焚銳還來不及出聲,全身的每寸肌肉忽然各自向兩旁伸展。他的肩膀拱起,臉被拉扯變形;他的瞳孔擴張,卻因此注意到他並非獨自一人。
出於本能,他仰天長嘯,指甲相互摩擦,準備享用佳餚。

「停!想一下:這不是你!」

那個聲音很遙遠,像受了傷,緩緩地才飄進他的耳朵。

他的身體失去了力量。他用力地跪下,不支倒地。他覺得好累,像剛打完好幾場沒有歇息的仗。倦意如潮水一波波襲來,先奪走了他的雙腳,再麻痺他的手臂,唱起輕柔的安魂曲。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一張白皙的手心朝他伸來。

他覺得好溫暖。

他掙扎地撐住眼皮,在模糊之間捕捉到一隻毛髮稀疏的手掌,差一點擁有一個觸碰。

嗜字狂安琦拉 @Musicy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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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負責任因為趕著打工去又有很多廢話要想澄清(?)之占版
(打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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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先感謝芒果在去年(應該是去年吧不然我這個靈感就擱置超過一年了)分享的這張圖。如果沒有這張圖,我想我不會想到要去寫灰背的故事。

現在寫東西我盡量依照官方的資料下去寫,但這次卻不小心直接走偏orz
在HP wiki中,灰背是小時後被狼人咬的(但沒說對象和何時),他也有去霍格華茲讀書。
或許我寫東西就是秉持著「人性本善」在寫吧,所以灰背不是那麼一個噁心、討人厭的角色,只是一個從小就站在鋼索上、容易被使喚的人。
雖然他還是有自己的一點力量的。

必須說在一開始我是很興奮地想說要寫這樣的角色(again,相信沒人寫過--雖然很快就會有第二個了XD)(對小思眨眼),但因為實在拖太久了,越寫越不知所措,然後又有其他靈感害我不能專心(嘆)
於是我在噗浪給自己下了通牒,沒在七月底寫完這篇格殺無論(炸)
現在寫完了我可以好好的去擁抱其他靈感了唷呼(欸

感謝任何不小心點進來、點進來又真的看完的大大們,
歡迎留下任何的批評指教因為我很需要QAQ

最後分享兩首陪我完成這篇文章的BGM,或許邊聽會替這篇文章增添一點可看性(遠目)←我大概就是這樣模糊我自己的orz
This Night
Kill Everything

(結果發現我好像也沒有很多廢話要講(踹飛

黑可拉 @cassiopeia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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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icy_
很抱歉啊~正式回覆真的就像我說的拖了很久= =

這篇困獸之鬥取的很有意涵呢~
前段的焚銳是被困在「狼」裡面,變得離群索居。
後段的灰背則是被佛地魔困在「黑暗」之中,成了佛地魔的工具人肉鑑定師

第一篇的節奏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變成狼人後的焚銳成為一個危險的來源,我還滿喜歡安琦拉隱晦(?)的寫出焚銳無意中殺死親生母親的筆調,那一口咬下去之後正式宣告他的童年和正常人生的結束。雖然安琦拉沒有明白寫出心痛,不過十三年後當焚銳回到他的家的時候,他心中那些複雜的感受頓時變得很鮮明。而第一篇末尾的那句話算是下了個很好的註解:一如他這個身分,命中注定密不可分。

第二篇看到焚銳的人生裡算是透露出一絲微光,終於有個人不畏狼人的身份願意和焚銳進行互動,這想必在焚銳的心中留下最後一點的美好,安琦拉沒有寫出來的卻反而更引人迴盪,那女孩和焚銳的沒有結局的結局只能憑留空想。這樣的筆法比起一字不漏的交代清楚更為動人,我想女孩多少也象徵了焚銳人性的那一面吧。

最後的一段怎麼說呢?有點......悲哀吧?
也許焚銳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許他不知道,不過我想這沒有什麼差別,重點是焚銳向自己的黑暗面屈服了。經過多年的拉扯後他最終還是投降了,為惡墮落相比之下總是容易,那個良知的聲音還會停留多久?也不得而知了。

最後要說的是安琦拉的這篇文經過多看幾次後就有自己的味道慢慢浮上來。批評指教什麼的我只能說每個人每個階段的體悟想法都不會太相同,唯一能說的就是安琦拉就繼續保持這樣寫下去吧!而且安琦拉寫得比其他大部份寫手真的好太多了= =(咳)
(你是得了不得罪人會死的病啊!)
是說我有時候也會看噗浪忘了時間>//<(而且都是"嘴砲"內容比較多的那種)不過我的靈感總是會定期把我腦袋脹死所以只好趕快把他們寫出來~

忽然想到我的對話心得part 2還沒給妳喔~嗯......就麻煩再等一下了(挖洞把自己埋下去)

佐伊雅 @tie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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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嗨安琦拉~~期待了許久的灰背果然令人驚豔,沒想到我有一天有會同情這個角色QQ

我很喜歡灰背的過去,關於他的生活如何在一夕之間改變,還有當他再度回家時,發現一切都改變了的感觸(雖然他曾經住過那個家,但是如今卻顯得很陌生。我很喜歡安琦拉用氣味來描寫這樣的改變,感覺很像狼會有的行為XD),我想,從這裡開始灰背就一直和心中的人性與獸性掙扎吧?
另外,有點好奇咬了灰背的是他父親嗎?QQ

我很喜歡那位無名的女孩和灰背的互動,她很冷靜,而且如灰背所說,能理解和接納狼人。私自認為如果女孩和灰背相處更久一點,說不定灰背後來會走上不同的路。而且他們的默契也很好,總覺得兩人一起躺在草地上的畫面好可愛!XD雖然彼此沒有說話,但是一起沈默的共享時間不是很不錯嗎?我覺得女孩應該也很喜歡灰背的陪伴。

最後如果佛地魔不要出現就好了(唉),只能說他太會掌控人心,也是在他的影響下,灰背才會漸漸變成原著中那個殘忍的人。不可否認的是灰背心中也有屬於狼人的獸性,而在佛地魔的豢養(?)下,獸性漸漸大於人性。
結尾真的好美啊QwQ可以想像女孩朝灰背伸出手,也同時將他拉回理智。

恩,看了之後覺得「困獸之鬥」是在說灰背內心的掙扎?關於他自己的身份還有每月一次會消失的人性(女孩則是他內心想忽略的人性?)。但是最後,無論內心的掙扎,灰背依舊朝女孩伸出了手QQ
但總覺得看著灰背後來的結局,他終究向獸性投降,所以這仍是個困獸之鬥QQ

謝謝安琦拉寫了這麼美的故事!!不得不說我對於之後發生的事好好奇啊XD尤其是之後女孩和灰背怎麼了不過總覺得一定是很傷心的故事

總之期待安琦拉的下一篇文囉(邪笑)

嗜字狂安琦拉 @Musicy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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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黑黑

我實在是不能接受黑黑這個道歉啊因為我自己回覆才拖了更久(掩面)

取標題其實真的需要有技巧,這次能夠取到這個標題實在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幫助!
一方面是想要說即使再怎麼不願意,焚銳也已經不完全是人類;一方面又想說可以說出他很努力掙扎不要變成那樣的存在。
佛地魔的人肉鑑定師無誤啊,兩人可以一起開間餐廳

謝謝黑黑喜歡我這樣寫,大概就都是一個無法回頭的開始。在寫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一個自己生活、沒真的受過教育的人會不會知道哪種感覺叫做什麼,會不會因此這些情緒都只是一種很模糊的感受?所以我盡量寫得不是很明白。

其實是經黑黑講了之後我才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或許女孩並不真的存在,那只是焚銳心中的一種影像、一絲代表他在掙扎的那個自我。

我想沒錯,是有點悲哀。我覺得焚銳從頭到尾並不真的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可以說是單純、也可以說是愚蠢,總之他幾乎是受任何角色控制著。佛地魔、人性、黑暗…可能到頭來,根本沒有什麼是焚銳可以說是『自己』的一面。他的這一輩子,就全都是拉扯,這一場自我的爭鬥早在開頭就幾乎已經宣布了結尾。

最後真的很謝謝黑黑的留言!非常高興可以有黑黑的文章閱讀來磨練自己,還有黑黑的指導和鼓勵-///-
黑黑是看噗浪、那我就更慘了我會噗浪跟YouTube雙面夾擊(掩面)
可以這樣真好吶!我的靈感總是非常受我的控制(?),若不是督促自己一定要開始寫或一定要在什麼時候完成我大概真的就會這樣頹廢下去(炸)

在此真的就必須再次謝謝黑黑的傾囊相授(深深一鞠躬) 黑黑慢慢來而且其實我自己也還沒回覆呀不過是否方便統一回呢?

無限感謝黑黑抽空來拜訪焚銳(蛤)w!!!


For 佐伊雅

嗨嗨佐伊雅~很高興可以看到妳呀QwQ
是說請佐伊雅千萬不要期待呀,我的作品絕對無法跟這個動詞扯上關係的-/- 不過很開心能夠達到這樣的結果(?),我相信焚銳是逼不得已的。

沒錯,從小小的年紀開始他便一直在心中跟自己搏鬥。其實是記得之前翻譯狼人的時候有說到嗅覺的部分,所以我特意加強了這點,也加上我猜想對於從小就離家的焚銳而言,應該只有存留在腦中的氣味才對他有所意義。
對不起我沒有寫得很清楚,沒錯咬了焚銳的是他的父親OAQ

ya佐伊雅注意到我刻意讓女孩沒有名字這點QwQ(可以說這是故意安排,但也可以說是我懶)
其實佐伊雅講的這點我有想過,但光在設想焚銳住的地方是麻瓜區還是巫師區(?)我就費了很多心思,後來決定完全不提到這個設定,我希望女孩就單純只是一個願意去瞭解的角色、但並不表示她會因此就為焚銳多做些什麼努力。
或許女孩也有自己的故事,一個讓她會願意伸出手去接納的原因--可能她也孤單很久了(笑)?

在這篇故事裡,如果佛地魔沒出現真的就好了。可是我想他畢竟還是一個很重要的一員,就像是在測試焚銳心中到底還有多少殘留的人性?
看來大家真的很喜歡這個結尾啊XD 其實結尾真的是我最早想到的(炸)

是的,這篇是在講焚銳內心的掙扎。或許他從來都沒有摸清楚『自己』,女孩和佛地魔的出現則是推了他一把。先姑且不論結局如何,他畢竟終於踏出了那一步。

其實我原先設定是焚銳跑到一個身體的極致、又遇上了月圓,消磨掉他太多的體力然後身亡(掩面) 可是後來想想這樣對一個有狼人血液的人而言實在太不合哩,所以我想他是陷入了昏迷--但至於他會不會與女孩有什麼其他的故事?如果佐伊雅有興趣可以來寫寫看XD 但目前我是想讓故事就停在這裡,不過的確,如果真的有後續也會是個傷心的故事

我才要謝謝佐伊雅挪空來看我的文並且回覆!目前正努力開拓下一篇文,我也還在等創辦人呀QwQQQ

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