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銳‧灰背】His Three Wolves (更新:His Second 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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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感謝安琦拉推坑,不然我壓根兒沒想過有天會提筆寫焚銳‧灰背的故事!這份嘗試給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體驗,挖掘冷門角和反派的背景確實非常有趣,我居然在短短一天之內寫完了它。(好了,小思,該你了,我們都在等你的灰背!)

  這篇《His First Wolf》(他的第一隻狼)述說的是焚銳孩提時代的故事。話雖如此,焚銳擔任的其實更像是旁觀者的角色。由他來看待這個故事,還有他遇見的第一隻狼。

  希望我將來能把His Second Wolf和His Third Wolf寫完,預計就是三隻狼的故事。

  PS:內容可能有些血腥黑暗,請斟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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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 高級巫師
  • 105  1715

吟遊詩人芒果 @kangaroo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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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 First Wolf


  他們要殺死那個狼人。

  焚銳去井邊汲水時偷聽到這些談話。村民並沒有因為看見一個孩子在場而停止討論,反而繼續滔滔不絕地交換意見。這些字句像蒼蠅般繞著死亡飛舞,聽起來既興奮又恐懼。興奮,是因為他們抓住了那頭毫無人性的野獸,而且很快就能殺死牠;恐懼,是因為他們竟然一直沒有意識到狼人就住在村裡。

  狼人是在四個月前來到這裡的。焚銳見過牠,還跟牠說過話,但那是在牠住下來一陣子之後的事。

  起初,村民不喜歡這個外來者。異鄉人總是不可靠。但是一向好心的村長收容了牠。對焚銳來說,牠看起來不像壞人,只是似乎流浪過好一陣子,身上還有不少令人起疑的傷痕。

  村長幫牠梳洗整理一番,還找來乾淨的衣服讓牠換上。據說牠眼眶泛淚,感激地輕吻他的手。村長是村裡第一個接納牠的人,其他村民則繼續遠遠觀望,過原本的生活,彷彿村裡沒有多出這麼一個人。

  不過,他們終究逐漸習慣了牠的存在。村民們承認牠的教養還算不錯,談吐也很有禮貌。「只是有些害羞,」他們抱怨,「而且幾乎不提他的過去。」

  他們發覺這位陌生人孤僻內向,雖然容貌不差、體格強健,但每個月裡總有一段時間看來像是病了、心神不寧。有些較善良的婦人會詢問牠的身體狀況,不過往往被牠有禮卻含糊的解釋勉強說服。大多數的人會私下討論牠的傷疤,他們在酒吧裡替牠編造故事,語氣裡時常帶著戲謔和輕蔑。

  但村民不會騷擾牠。他們讓牠在村裡工作,牠總是能把許多活兒做得又快又好,勝過其他強壯的男人。村民認為牠有用,幫得上忙,而且似乎沒帶來什麼壞處,牠這才慢慢融入這裡的生活。


  焚銳第一次和牠交談是在玩球的時候。

  他的球滾到狼人正在工作的地方。狼人停下手邊的動作,彎下身子撿起腳邊的布球,望向站得遠遠的焚銳。

  牠對他露出友善的微笑,但他像被石化般瞪著牠看,不知該作何反應。在他能決定之前,狼人已經走向他,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將球遞還給他。

  焚銳注意到那雙黝黑的手上有著傷疤和厚繭。

  「這是你的球嗎?」牠的聲音很好聽,不像他想像的那樣。

  焚銳點點頭,伸手接過那顆球。

  「你叫什麼名字?」牠問,「我知道你是灰背家的孩子。」

  「焚銳。」他咕噥道。

  「噢!」狼人似乎很驚訝,「這是個好名字。」牠試探著伸出手,摸摸焚銳的黑髮。牠的手就像他想的一樣粗糙厚實。「你知道嗎?在北歐神話裡,有一隻巨狼就叫焚銳。」

  儘管焚銳喜歡聽故事,他還是繼續用猜疑的目光回望著牠。狼人看出了他眼裡的不信任(牠似乎很懂得察言觀色),便無奈地笑笑,站直身子。

  焚銳的眼角餘光注意到有些路人盯著他們看。他不安地想轉頭離開,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但狼人只是對他微笑。

  「去玩吧。」牠對焚銳輕聲說道,「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

  焚銳立刻抱著球跑開。他覺得牠或許正目送著自己離去,不禁感到緊張,便加快了腳步。

  那天之後,他總是遠遠地望著狼人。當牠的視線與他接觸時,牠會向他輕輕揮手。焚銳偶爾會趁著旁人不注意時稍稍揮手回應,其他時候則別開目光,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狼人被捕的消息傳來後,焚銳發現自己總是在回想那天的經過。

  不知道牠被關在地牢裡是什麼模樣。焚銳記得牠被一群男人又推又扯地拉進地牢。那裡從上個世紀起便不再使用,現在終於又找到了用途。

  焚銳的父親告訴他,狼人得被關在牢裡,等待魔法部進一步處置。雖然牠沒有變身,但全村的人都同意囚禁牠。這是為了所有人的安全著想。

  小孩子們從大人的談話裡學到不少東西,很快就編出古怪的歌謠,在遊戲中唱著有關狼人的種種。那些孩子肆無忌憚地大聲唱著,焚銳覺得歌聲說不定會傳到地下,讓狼人聽見。

  每天,他都在說服自己鼓起勇氣,從密道爬進地牢看看那個狼人。當他聽說今晚是月圓之夜時,他知道這是最佳時機。

  焚銳在晚飯後偷溜出門,來到地牢上方的小徑。他一直想看看狼人變身後的樣子,是不是像所有的恐怖故事裡描述的那樣,既野蠻又可怕。

  他在一次捉迷藏時找到這狹窄的通道。焚銳得壓低身子,手腳並用爬進去。那些石頭既粗糙又凹凸不平。他在一片黑暗中爬過積水、撥開黏人的蜘蛛網,揣想著今晚將看見的景象。

  當他看到微弱的火光時,他壓低自己興奮的喘息,加快速度爬向光源。焚銳在石頭之間找到縫隙,正好能夠看見石砌的牢房內部。

  火光是從牢房外的走廊透進來的。牢房裡陰暗又寒冷,如果仔細聽,還能聽見水滴下的細微聲響,以及老鼠竄過的聲音。焚銳很快就找到了那個狼人。牠被幾條堅固的鐵鍊吊在那裡,兩隻強壯卻傷痕累累的手臂被往上拉扯,下面垂著牠的身體,牠的雙腳無法踩到地面。藉著火光,焚銳驚訝地發現牠近乎赤裸,牠的衣服破爛不堪,身上到處佈滿了傷。大部分是舊的疤痕,但有些看起來是新的。牠的頭低垂著,要不是聽得見牠沙啞的呼吸聲,焚銳還以為牠死了。

  有那麼一下子,焚銳為牠感到難過。牠看起來絕望又失落,整個人都陷進火光投出的大片陰影裡。

  焚銳靜靜跪在那裡,思索著離牠變化還有多少時間。他不禁猜想著狼人是否也正在思考同一件事。牠幾乎一動也不動,偶爾那些鐵鏈會發出微弱的顫抖聲,但僅此而已。週遭是一片死寂。水滴滴落、火把劈啪燃燒、鐵鍊偶而發顫,除了這些,焚銳只能聽見狼人虛弱的呼吸,還有他自己的心跳聲。怦咚,怦咚,怦咚。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不小心睡在這裡時,一陣嘈雜的喧鬧人聲嚇得他幾乎彈起來,差點撞到上方的石板。

  剛開始,狼人不為所動。但在一瞬間,焚銳發現牠緩緩抬起那張臉,用驚惶和憤怒的眼神望向牢房的門。

  那些聲音由遠而近傳來。男人叫罵、嘻笑的聲音中夾雜著一個年輕女孩的哭喊,焚銳只能隱約從男人們的聲音裡辨識出她在說什麼:「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這時鐵鍊開始劇烈地顫抖。焚銳聽見狼人嘶喘著、低聲咒罵了一句話。

  他的心跳加速,幾乎要撞開他的胸膛。焚銳緊貼在冰冷牆壁的洞口上,目光一刻也不敢移開。

  火光閃滅了好幾下,在牢房裡增添了好幾道鬼魅的陰影。緊接著,那些男人解開每一道鎖,打開房門,將那位少女粗魯地丟在牢房的地上。

  她很快就掙扎著爬起來,想要躲過他們,往走廊奔去。離門最近的男人將門倏地關上,其他人則死命抓牢了她,將那雙纖弱的手臂扭到她身後。

  「你不是想見牠嗎?」其中一個男人湊近她的臉,用怪裡怪氣的語調說道,「你不是求我們放了牠嗎?」

  女孩哭了起來,原本佈滿淚水的美麗臉龐上又滑落了幾滴淚。「求求你們,」她乞求道,「別這麼做──他會心碎得發瘋的。」

  「他?」男人們大笑了起來,最初說話的那個人緊緊扣住她的下巴,怒目瞪視著她,「是『牠』才對!」他暴力地逼她轉過頭去,強迫她望向狼人,「怎麼樣,小親親?你還是覺得牠很迷人嗎?你還是想要擁抱牠、親吻牠,甚至嫁給牠嗎?」

  女孩為眼前所見發出一聲心碎的嗚咽,跪倒在他們腳邊。她望著狼人,最後閉上眼睛。她的雙唇顫動了下,似乎喃喃說了什麼,焚銳聽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麼讓那些男人高興的話。其中一個因此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下賤的女人!」那人啐道,「你和牠一起下地獄去吧!」

  女孩痛得瑟縮在地上顫抖。那些鐵鍊也在劇烈地顫抖著,這才提醒賞了女孩耳光的男人。他走向被吊著的狼人,眼裡盡是俾倪。「我從你剛來這裡的第一天就沒看你順眼過。只有像她父親那樣同情心氾濫的人才會可憐你。鬼鬼祟祟,來路不明,身上還帶著這麼多傷疤──」他晃了晃手裡的魔杖,嘴角不懷好意地上揚,「不過我們也讓你多了幾道新傷,不是嗎?」

  其他男人輕笑了起來。狼人始終沒有回應他們,牠銳利的目光一直望著女孩,眼神流露出憤怒和哀傷。焚銳猜想牠一定非常虛弱,此刻既無法掙脫鐵鍊,也難以開口說話。

  「你得把握時間,」站在門邊的男人提醒道,「別忘了牠會變身。」

  「我當然知道!」那人不耐煩地回答。「就這樣吧,全都出去。把這女孩留在這裡──」

  「不!」一個像石頭擦撞的粗啞聲音抗議道。焚銳一下子沒意識到那是狼人的聲音。牠連嗓音也變得不太一樣了。「不!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鐵鍊再度劇烈地顫抖,彷彿要粉碎一般,「帶她離開──求求你們──只要帶她離開,隨你們怎麼處置我!」

  牠的聲音在一道酷刑咒之後化成慘叫。狼人再度無力地低垂下頭。

  「真是感人。」那個男人收起魔杖,冷冷地評論,「幾乎讓我相信一隻畜牲也會愛人。」

  他轉頭看向其他同伴,最後是那個可憐的女孩。「如果牠像你所說的有一顆心的話,我希望親耳聽見牠心碎的聲音。」

  男人們抓起女孩顫抖的雪白雙手,讓她坐在離狼人最遠的角落,接著對她施展鎖身咒。他們滿意地看著她被困在那裡動彈不得,最後一個接一個退出牢房。

  「你很快就能看到牠的真面目了,親愛的。到那個時候,你再來告訴我,你還愛不愛牠。」話畢,男人用力摔上牢房的門。

  重重上鎖的聲響在空盪的牢房裡形成回音。他們退離門前,但焚銳知道他們沒有走,腳步聲大約就停在通往地面的樓梯上。

  焚銳迅速將目光從門口移回牢房裡的兩個身影。儘管牢房狹窄,他們還是隔得好遠,根本無法碰觸對方。女孩繼續哭泣著,在她微弱的哭聲以外還有壓抑的嗚咽,那是狼人發出來的。

  沒過多久,狼人痛苦的嗚咽開始轉變成另一種聲音。另一種讓焚銳不寒而慄的聲音。焚銳勉強抽開視線,往上方瞄了一眼。上頭的石頭縫隙透進了一絲絲微弱的月光。

  他繼續看向牢房裡。鐵鍊此時顫動不已,不斷地被拉扯、發出哀鳴。狼人整個身子弓了起來,幾滴淚水滑下牠因痛苦而扭曲的臉。牠大口地喘氣,似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著望向女孩。

  焚銳得要非常注意才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我愛你。」女孩用顫抖的聲音對牠說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愛你。」

  狼人開口,渴望著回答她,但動物的低吼取代了人類的語言。

  一道咒語從牢房房門的窄窗射進來,擊中束縛著狼人的鐵鍊。它們應聲而碎,迅速往下墜落。狼人重重摔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牠繼續扭曲著身子,緊咬牙關,手腳彎成醜怪的模樣,在人和獸的交界間奮力掙扎。

  但焚銳知道牠失敗了。

  狼人傷痕累累的身體開始長出獸毛,牠的頭變長,嘴裡的牙齒變得鋒利無比,指甲也成了野獸的長爪。幾乎在那一瞬間,牠從人的形體一下子變成眼前這頭怪物。

  焚銳感到一聲尖叫梗在自己的喉嚨裡。他的胃不舒服地翻騰,簡直要讓他當場嘔吐。

  施加在女孩身上的咒語也被解除了。焚銳看見她退到牆角,用複雜的眼神看著狼人。那是同情、恐懼、絕望,還有許許多多焚銳說不清楚的情感。但他看得出來,在那些情感之中佔了最多的還是愛。

  狼人停下了掙扎。這個向來只出現在故事裡的怪物喘著氣,彷彿剛剛的變化抽乾了牠所有的氣力。牠的眼睛晶亮幽深,不見一絲人性。狼人銳利的雙眼在黑暗中掃視,最後停在女孩身上。

  她的背抵著牆,微微發抖,勇敢地和牠對視。

  不知道隔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也許只有一秒鐘。狼人發出怒吼,撲向縮在牆角的女孩。焚銳分不清楚此刻聽見的尖叫是她的還是他自己的,他只知道自己要逃離這裡。當狼人開始撕碎那個女孩時,焚銳尖聲哭叫,連滾帶爬地逃出密道。


  他一路跑回家,途中撞到了幾個人。當他終於抵達家門口時,他哭著衝進母親溫暖的懷抱。

  「焚銳,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該到外面去的,今晚是月圓。」那柔軟的手指關心地梳理他的頭髮。「焚銳?焚銳,親愛的,你還好嗎?」

  他在母親懷裡猛力搖頭,任性地將被淚水沾溼的小臉埋進母親的衣裙裡。

  那天晚上他僵直地躺在床上,整夜仰望著灰暗的天花板,腦海裡的畫面遲遲揮之不去。他彷彿還能看見飛濺的鮮血,聽見牙齒和利爪摧殘肉體的聲音。小焚銳發著抖,將棉被往脖子上拉。

  牠是個怪物。牠根本不配活著。

吟遊詩人芒果 @kangaroo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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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說狼人殺死了村長的女兒。

  他們說她在夜裡去探望牠,不知道是想安慰牠,還是帶點食物或水給牠,卻不幸碰上了牠變身成野獸的時刻。狼人掙脫了鎖鏈,將魔爪伸向手無寸鐵的她。

  「可憐的女孩,」他們搖頭哀嘆,「這麼年輕,這麼美麗。她被牠又抓又咬,整個人被撕得粉碎。」

  儘管焚銳昨晚目睹了事情的經過,他還是不願向任何人提起一個字。

  他聽說狼人被重新吊起來,有些人信誓旦旦地宣稱牠又經歷了一次拷打。「無論如何,這是牠應得的。」他們對焚銳說,「你要是看見今天早上的景象,肯定也會想把牠打得半死。」

  這回他們不在他面前談論那天早晨的事。但焚銳有他自己的辦法,很快就偷聽到他想知道的故事。

  事情是這樣的:當早晨來臨時,他們在牢房裡發現了那駭人的情景。目擊者的描述很快地傳遍了整座村子。他們在地牢找到已經恢復人形的狼人,還有女孩殘破不堪的屍體。牠緊緊擁抱著她,身上滿是鮮血,像個瘋子般哭號著。人們從外面用雙重的昏擊咒讓牠倒下,然後走進牢房想分開他們。得要兩個大男人的力氣才能扳開狼人的雙臂,和緊扣住女孩身體的手指。

  他們安葬了女孩。幾天後,悲傷而死的村長也下葬了。

  村長的兒子接替這份職務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信給魔法部。他在信裡請求已經允諾處死這頭禽獸的魔法部,絕對不要讓牠乾淨俐落地死去。牠怎麼殘忍地對待他的妹妹和父親,他就怎麼一併報還給牠。

  魔法部很快地答應了。畢竟對魔法世界而言,狼人不值得同情,牠們根本算不上人類,何況是已經害死了兩條人命的狼人。獵捕狼人的部門只在回信裡禮貌地表示,希望村長的兒子能夠「盡量人道地」處理整件事。


  新任的村長下令繼續囚禁狼人,直到下次月圓。

  期限快到的時候,焚銳發現有好幾個男人在村裡的廣場忙進忙出。他們搭建台子,嵌入鐵架,又在上面綁了許多條粗重的鐵鍊。

  那晚,他父親帶著他到廣場去見證正義。焚銳這才瞭解,他們要在那恐怖的台子上處死狼人。

  幾乎所有的村民都到了。他們吼著索要狼人的鮮血,讓怪物受到應得的懲罰。在四個男人將狼人帶出地牢時,浪潮似的歡呼差點把焚銳震聾。

  那些男人無情地拉著鐵鍊往前走,狼人則被拖在後面的地上,沿著人群讓出的路被拖行至刑臺。牠整整一個月沒有進食,身體已經極盡脆弱,但狼人的能力讓牠得以活到現在。雖然焚銳從牠的臉上看得出來,牠巴不得就此死去。

  村民朝牠丟擲石塊,對牠喊著不堪入耳的髒話。他們將狼人鎖在鐵架上,用鐵鍊牢牢箝制住牠的行動。

  這是多此一舉,焚銳心想,牠根本不會掙扎。然後他猛地想起上個月圓夜的情景,又覺得這麼做是對的。他希望那些笨重的鐵鏈夠牢固。

  狼人用茫然的表情望著村民,雙眼無神,面對他們的辱罵不發一語。

  新的村長站在台上,對群眾發表演說。他原本是個溫文儒雅的年輕人,但此刻那雙眼睛裡閃著嗜血的瘋狂,看來格外面目猙獰。

  「牠把我們的慷慨踐踏在地上,這頭畜牲!我們給牠溫飽,結果牠用什麼報答我們?」他咆哮,「魔法部要用催狂魔結束牠的生命,但我不想讓牠就這麼解脫!我們要折磨牠!我們要親眼看看牠身為怪物的醜陋面貌!今晚,牠必須血債血還,為我妹妹和父親的死付出代價!」

  群眾以大聲的歡呼贊同他的決定。當他宣布刑罰開始時,焚銳的母親悲憫地輕輕搖頭,將焚銳抱進她的懷裡。

  台上的男人們用酷刑咒反覆折磨狼人。牠強壯的身軀不斷地抽動、顫抖,哀號聲從牠咬緊的牙關裡洩出,隨著漫長的凌虐逐漸變成動物的嚎叫。

  人們突然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

  囚禁牠的鐵架和鍊子發出恐怖的尖叫,在月光下閃滅著森冷的銀光,無法靜止地劇烈晃動。不過,儘管牠已經變形成焚銳記憶中的野獸,牠還是被鐵鍊禁錮,幾乎無法動彈。

  村民們一發現牠的反抗徒勞無功,便用大笑驅走方才殘留的恐懼。他們對台上的狼人指指點點,宣稱自己竟然可以在有生之年活著看到一隻變形後的狼人。

  「多麼可悲的狼人!」他們笑道。就連他向來嚴肅的父親也笑出聲來。

  小焚銳再次躲進母親裙子的縐褶裡,只露出一隻眼睛望向刑臺。

  等到狼人完全變形後,新任村長下令繼續折磨牠。那隻動物憑著本能不斷想逃脫束縛,最後只是讓鐵鍊狠狠纏住自己,更顯狼狽。

  「這是為了我妹妹!」年輕人嚷道,「她關心牠、憐憫牠,結果牠把她撕成碎片!我們找到牠的時候,牠的手上沾滿了她的鮮血!」

  群眾發出憤怒的吼聲和倒喝,狼人受到刺激,也朝他們咆哮。但牠的尖牙和利爪無法傷害他們,唾沫從牠張大的獸嘴流下,而牠只能無助地掙扎、扯動鐵鍊。

  焚銳第一次希望黎明快點到來。他希望這一切只是場噩夢,他希望下一秒就天亮。母親會告訴他新的一天已經到了,並且柔聲安慰做了惡夢的他。

  但這個夜晚並沒有回應他的祈禱。最後他母親把累得半閉上眼睛的焚銳帶回家,哄他入睡。他依稀還聽見人們的吶喊和狼人斷斷續續的慘叫。


  焚銳在他父親撞開門時驚醒過來。父親亢奮地催促他和母親到廣場去,狼人即將變回人形,那表示催狂魔準備要上場了。

  焚銳睡眼惺忪地被父親拉著回到廣場。他揉揉眼睛,當視線從模糊變得清晰後,他立刻背過身去,覺得台上的情景要讓他把昨天的晚餐吐得一乾二淨。但焚銳的父親無情地將他轉回原來的方向,告訴他要像個男子漢盯著前方,好好欣賞接下來的刑罰。

  狼人已經幾乎變回人形了。但焚銳覺得被吊在那裡的身影似乎已不成人形。曙光出現的時候,變回平常模樣的狼人掙扎著抬起臉,望向那一道剛出現的微弱陽光。

  魔法部派來的巫師用護法咒將廣場上的民眾團團包圍,釋放出身穿黑色斗篷的催狂魔。這也是焚銳首次見到催狂魔。他聽說它們會吸取人們快樂的回憶,折磨、逼瘋或殺死犯人。此刻他覺得它們看來跟死神無異,令人寒毛直豎。

  狼人依舊凝視著曙光,直到催狂魔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硬是把牠的臉轉向斗篷下空洞的存在。

  人群中有幾個人發出興奮的呼叫。而村長的兒子指著台上的怪物們,對群眾喊道:「看哪,它要給牠催狂魔之吻了!就是牠那張骯髒的嘴玷汙了我父親的雙手!就是牠那張骯髒的嘴玷汙了我妹妹的雙唇!」

  「你確定牠沒有一起玷污了她的貞操嗎?」有個男人喊道。週遭的人發出怪笑,但更多的人懇求他們不要污辱死者。

  這些吵嚷在催狂魔行刑時全部嘎然而止。

  村民驚嚇得張口結舌,瞪著遭受催狂魔折磨的狼人。牠的頭被粗暴地拉扯,詭異地往後仰著。在催狂魔手指的箝制下,牠的身子顫抖不已,一點一滴地失去血色。淚水從牠圓睜的眼睛流下。焚銳納悶著此刻在牠腦海裡閃現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回憶。

  最後,當催狂魔放開牠時,牠像個破布娃娃似的,毫無意識地吊在那裡。

  「牠死了。」焚銳聽見有人悄聲說道。

  魔法部的巫師將催狂魔驅趕回重重上鎖的箱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人們盯著單獨留在上面的軀體,交頭接耳,發誓自己還能看見牠的胸膛在起伏,聽見牠殘存的一絲呼吸。

  村長的兒子快步走上台,扯住狼人的頭髮,將牠已完全無力的頭拉起來審視,然後狠狠丟下它,力道之大,焚銳還以為狼人的脖子會當場斷掉。

  渴望復仇的青年抽出魔杖,抵在狼人衣衫襤褸的身軀上。狼人的身體在咒語施展後毫無生氣地顫動了幾下,惹來一陣小聲的嘲笑。村長的兒子將魔杖移向上方,抵著狼人赤裸的胸膛,魔杖尖端幾乎要刺進牠的血肉。緊接著,他用力劃下一條深紅色的線。

  女人們尖叫了起來。焚銳的母親摀住臉,並設法遮住焚銳的眼睛。但他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掙脫開來。也許他被眼前所見驚呆了,顧不得害怕。

  因為他母親的關係,焚銳還是沒能看見最殘忍的一幕。但他親眼目睹新的村長將魔杖指向地面,吼出一道咒語,那裡頓時鮮血四濺。村長的兒子將染了血跡的長靴往那個地方踩去,磨了幾下,這才走下台階。


  狼人的屍體被吊在森林裡的一棵樹上,任憑牠在那裡腐爛。

  焚銳去森林撿拾果子時,曾發現牠用來變形的洞穴。牠在樹叢之間挖了一個深深的洞。焚銳曾趴在洞邊,丟石子下去,想看看洞究竟有多深。照那個深度看來,即便是最強壯的狼人也無法跳出洞穴。

  他猜狼人定居在村莊以後,到森林裡找了偏遠隱密的位置,挖出了這麼一個洞。每回月圓,牠就爬進這裡,等待變形的夜晚過去,再靠著魔杖的幫助離開洞底,回到村裡的住所。

  焚銳在回家的路上啃著剛才爬樹拔下來的新鮮果子。走到狼人的屍體前,他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那破碎的身軀。牠胸膛上的裂口大剌剌地展示在陽光底下,斷裂的肋骨後面早已沒了心臟。

  焚銳大口咬著果子。咬著,咬著,目光凝視著那雙如今空洞無神的眼睛。

  「真蠢。」他說道,將果核砸向那具悲慘的屍體,順著小徑離開。

  那是焚銳遇見的第一隻狼。

璃音衛斯理 @tanya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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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garoo2909
嗨!我是璃音!
第一次看灰背的故事,越看越覺得狼人真的很可憐!一開始就受到眾人的不良對待,好險小灰背那時沒有那麼壞。他到底為甚麼長大後變得如此嗜血呢?而且小灰背充滿了好奇心呢!那天夜晚的經過,一開始我的確覺得很感動,那位女孩來看他,即便他是個狼人,那時心中正覺得:愛真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呢!看到後面卻覺得這個女孩很傻!難道他不知道今天月圓?難道他不知道今天他會變成一隻狼?難道他不知道狼人變身後是會攻擊人類?而且還這麼近!她說她愛他,難道他不知道他變回人形後看到他被撕成碎片的屍體,會是多麼痛心、自責又憤恨嗎?
好啦對不起太激動了~~
還有那些村民也很蠢!!很壞!!找不到有甚麼可以形容他們了!竟然還使用酷刑咒、催狂魔之吻,還有我不知道的那些可怕的咒語!你們沒好到哪去!!
對不起又發作了~~
總之我很喜歡這個故事啦!這麼說會寫到雷木思嗎?期待期待~~

吟遊詩人芒果 @kangaroo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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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ya127
璃音你好owo/
其實在我之前,安琦拉也寫過灰背的故事,名稱叫《困獸之鬥》,在此鄭重推薦ww
另外,從安琦拉翻譯Pottermore上的狼人資料,可以看出狼人在魔法世界地位相當低下qwq幾乎被當成賤民。這就是為什麼大多數狼人不願意曝露自己的身分,以免遭受(非常)不平等的對待
雖然這篇的狼人起初沒有曝露身分,卻還是因為穿著打扮和來歷不明而遭受歧視
我想每個小孩子都是純真的,不論他們長大後變成什麼樣的人。在我的腦海中,灰背嗜血的個性是經年累月培養出來的,至於小時候的這段經歷則默默地成為其中一個因子

嗯...這邊有些要澄清的部份XD
是的,那個女孩知道今晚是月圓,她是被那群男人"強迫"帶來的。
灰背看到的是真相,村民的傳言是謊話(說女孩是去探望狼人)
當然,受限於灰背視角的關係,我們沒辦法看見女孩的更多故事。這邊說明一下:在這天晚上之前,女孩已經乞求過那群男人很多次了,她希望能再見牠一面,她希望他們能放牠走(即使她無法見牠也沒關係)。不過她得到的當然都是拒絕。
並且,在灰背眼裡女孩是美麗的,或許這也是為什麼那些男人更加不高興的緣故。忌妒心和報復心讓他們在月圓之夜把女孩強行帶到地牢裡,用相當變態的方式懲罰了這對愛人。
女孩那晚在地牢向他們乞求的那段話:「別這麼做──他會心碎得發瘋的。」就是因為她知道那些男人的打算,而且她也明白狼人會在變回人形後多麼崩潰自責。
比起死亡,她更怕牠會痛苦。
所以當那群男人把她和狼人一起鎖在地牢時,她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在最後,她能盡的最大努力,就是讓牠明白,不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愛牠。

我在寫處刑的片段時有些猶豫,畢竟很難想像魔法界如此野蠻。但這是個幾乎與世隔絕的村子(從他們對外地人的想法看得出來),再加上鬧出了兩條人命(而這兩個人都是村民們認為的好人),所以他們很可能讓狼人遭受私刑
也許他們平常不會這樣對待任何犯罪的人,頂多只是同意催狂魔之吻。但這是狼人,在許多魔法界人士眼中根本不是人、不配活著的生物。
(抱歉,我不小心也暴走了XD)

Pottermore的狼人介紹讓我們看到很多魔法界的歧視和黑暗面。另外,在雷木思的介紹裡也提到他父親在雷木思還沒變成狼人之前,抱持的想法其實跟魔法界大眾很像:狼人根本不該活著。(這樣的言論一出激怒了在現場聽到的灰背)
雖然灰背和雷木思的故事有交集,但我還不確定會不會在這裡提到雷木思。即便提到他,可能也是他的孩提時代,畢竟他父親在灰背面前說出那段話...

很高興璃音喜歡這個故事,並讓我知道你的想法ww

璃音衛斯理 @tanya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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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garoo2909
哎呀!誤解芒果的意思啦!
要跟教授學矯正閱讀障礙魔藥了拉~~
那個女生很偉大啊!很佩服!換成東施的時候他應該也會這麼做吧!
但那些男人真是夠討厭!變態!
好吧!也許當時的觀念就是如此,也不能太責怪他們啦!畢竟這是他們從小到大就被灌輸的概念
雷木思的爸爸竟然也曾有這個觀念!但雷木思變成狼人後應該就不會了吧!
總之,請大家祝福狼人吧~

璃音

Merryn Blaker @hausofgaga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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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你好~初次見面
我是cissa,我從你的"倒影"就開始追文了。我也是因為那一篇而加入仙境的喔~(只不過幾乎都在潛水)

我很喜歡這篇文章,含有一點灰暗成分的文章我最愛了。
芒果真的是大神啊~我完全無法跟你比~超強的

這文挺沉重的,風格跟題材都跟之前在仙境出現過的不太一樣。明明是象徵著進步文明的人類,竟然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而原是野獸的狼人卻比人類更有人性及同情心。

寫的超棒的~期待his second wolf~!🙂

琉璃公主 @julie1999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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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琉璃來了((人家跟你很熟了嗎?
其實我看到標題寫著"含有黑暗成分"時,有點猶豫要不要點進來,因為我是個超級無敵膽小+愛哭鬼~但是後來還是檔不住誘惑就點進來了www
不瞞你說有些折磨的部分我是含糊看過去的ˊ-ˋ雖然我芒果很用心地描寫這些場景我還是沒辦法一個字一個字看...不然我晚上可能會睡不著((太誇張囉

這個村的村民們(尤其是把村長的女兒帶進牢裡的那群人)給我的感覺很糟,那群人簡直就是殺了村長的女兒再嫁禍給狼人阿,真的對狼人有那麼厭惡嗎?明明他並沒有傷害到人,如果真的擔心,將他驅離或是交給催狂魔不就得了。
我喜歡芒果寫的灰背,他不像很多主角那麼有正義感,他很真實的貼近一般的人類,無能為力又有些只想保全自己的那種感覺www
「我愛你。」女孩用顫抖的聲音對牠說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愛你。」

這句話真的很感動,也真的好悲傷。
總之看過了這篇文後,我覺得人類有時實在太容易依自己的觀點歧視別種生物,當然狼人很危險啦,可是也不至於把自己搞得比狼人還可怕吧。
然後看焚瑞的爸爸那麼興奮我真不知道等他發現自己的孩子成為狼人後會怎麼樣..........

芒果果然超厲害!總讓人很期www(有押韻耶
琉璃

佐伊雅 @tie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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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知道芒果要寫灰背時就非常期待,而果然灰背的第一隻狼也讓人驚艷!!!

雖然故事很灰暗,但我想,狼人在魔法世界所受的折磨與壓迫,就是如此的黑暗。
狼人的故事讓我很感動啊QwQ (溫文儒雅的他不知為何讓我想起雷木思XD)
他和灰背的互動很短,但芒果在其中埋了許多細節,我們知道他很溫和、很會觀察人,也很友善,我想,就連小灰背也不討厭他(即使他不敢讓人發現他和狼人互動)。
但是,就連這樣的男人在月圓時也抵擋不了內心的野獸。地牢裡的那段實在讓人揪心,尤其是那位深情的女孩,她到最後一刻仍然想著狼人而不是她自己。她不怕死卻害怕狼人心碎的那句話也太催淚了QAQ
我喜歡最後芒果所寫的:兩人最後對視,女孩說了「我愛你」,然而回答她的卻是一聲野獸的低吼。(我覺得這段超有畫面的!!!!!)
看到他不敵獸性的那一刻,只覺得無奈。

第二段村裡男人的處刑只能用殘忍來形容。看到後來覺得很諷刺,到底誰才是野獸呢?是一個月只有一天會失去理智的狼人,還是每天都被自己的盲目所影響的村民?
我想,在這樣的村子裡,灰背對於狼人一定只留下厭惡的印象,在他心中,狼人永遠都是那個連愛人也不認得的野獸。(天啊,我愈來愈想知道後面的狼是如何影響灰背了XD)
狼人死前的那一刻令人心碎啊QwQ我喜歡芒果描述他一直盯著曙光,我想,對他來說,生活一直是黑暗的,也許到最後他已經覺得死亡是個解脫、是黑夜中的曙光。
最後,狼人那無人憑弔的屍體裡沒有心臟,而灰背對這樣的他嗤之以鼻。或許,他覺得狼人是沒有心的?

雖然灰背此時還小,但我想這段經歷一定有影響到他,畢竟他親眼目睹深情的情人在下一秒變成野獸、還有處刑時那不斷吼叫的身軀。長大後變成狼人的灰背憎恨人類,或許有部分也是因為知道人類對於狼人也有深深的憎恨?

謝謝芒果寫出這麼棒的故事啊!!!!期待第二和第三隻狼XD

吟遊詩人芒果 @kangaroo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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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nya127
to~璃音
哈哈XD有這樣的魔藥感覺也不錯,我有時候也需要ww
我相信東施是很勇敢的。老實說我在寫的時候也會想起原作的東施和路平呢qwq
魔法界雖然有很多比麻瓜界還要魔幻的事物,但人性不論在哪個環境下其實都是不會改變的。而偏見容易製造莫名奇妙的仇恨以及壓迫。
雷木思父親的觀念其實就是大部分魔法界人士的觀念啊,不能怪他qwq是的,雷木思成為狼人之後,他的確重新省思了,但為時已晚,傷害已經造成qwqqq

@hausofgaga00
to~cissa
你好wwww啊,這真的是我的榮幸!!!!!!很高興你喜歡倒影的故事!!!仙境也是個溫暖的好地方,有許多好看的文章呢w

沒有啦XD我也是初次嘗試寫這樣風格的文章,情緒一上來就下筆神速了(不然平常也是要磨很久很久orz)
我也不太敢嘗試太過黑暗的題材,當初光是寫這篇我就有點承受不住了XD(果然該多多磨練)
同樣地也很高興你喜歡這篇><

well,其實仙境之前也有黑暗風格的題材w
我想,若要寫出我心中勾勒的關於焚銳的故事,肯定和負面情緒或強烈情緒脫不了關係了(對不起焚銳)仇恨、壓迫、死亡、血腥、暴力、激情、慾望,或許也和我想像的焚銳有些關聯XD
是的,人類或許並沒有多高尚,但人類之間也有形形色色,正如狼人之間也有各種行事風格,照原作來看,焚銳最後選擇靠攏的是獸性,但我安排讓他遇見的第一隻狼,是選擇靠攏人性的。
然而第一隻狼身處在這座村莊裡,就像是誤入獸群的可憐人,最後被摧殘殆盡了。

最近開始準備動筆寫第二隻狼啦~XD希望能盡快PO上來

@julie1999929
to~琉璃
哈囉啊~
當初就是想著,雖然黑暗的程度是憑讀者自己的想法,但還是標註一下好了XD
沒關係的(拍肩)就像我有時看太血腥的電影也會忍不住摀住臉啊。文字可能還可以撐過去,畫面就受不了了ˊ_ˋ還是一覺好眠重要,真的

哼嗯...的確,將他驅離其實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他也應該不會再回到這裡。不過仇恨容易使人盲目,或者該說,這份仇恨本身就是盲目的。他們原本就對他有偏見了,那時他們還不知道他是狼人,他在他們眼中只是異鄉人,之後又曝露了狼人的身分...
有缺點的主角其實更有人性w雖然我們都希望主角的污點盡量少一點,或許會討人喜歡,但這樣便不太像是一個真實的人。讓主角有些缺點,也許能讓他們更完美吧XD(怎麼有點拗口)

魔法世界其實可以對應麻瓜世界。很慚愧的是,我們不也是這麼看待非我族類的人事物嗎,不論是明說出來還是暗自放在心裡,歧視依然存在QWQ想想人類的歷史上有多少這樣恐怖的迫害,有些時候甚至是大規模的...
嗯,焚銳父親的態度,老實說在我的設定裡,他可能沒機會知道這件事....XD但他如果知道了,或許會想殺了自己的獨生子也說不定,我不知道....總覺得他不是雷木思的父親那樣的人QWQ

@tienian
to~佐伊雅
很高興佐伊雅喜歡第一隻狼!!!!牠就這麼用敏捷的速度啣著我的靈感來了,擋不住啊XDDD

我想應該就是這樣的QWQ雖然我們在原作裡只能從雷木思身上看到這樣社會偏見的縮影,他還有朋友,但其他狼人呢...我真是不敢去想QWQ
啊哈,想到雷木思嗎XD或許是因為這個狼人似乎費盡力氣想要回歸、靠攏人性吧,想要把握且保護自己人性的那一面,但社會的壓迫和人們的仇恨卻一再揭開他獸性的傷疤,還往上頭灑鹽折磨他
灰背在這時依然是個孩子,雖然隱約受到了村莊裏的偏見影響,但是仍然保有了部份的善良純真啊。他的確是不討厭狼人,但他沒有正視這份"不討厭",而到後來他嚇壞了,甚至忘了這份真摯的純真。

我想,女孩也知道狼人的痛苦和掙扎。他想成為人,但人們逼他成為獸。
女孩和她給予的愛情對狼人而言,就像他在追求人性那面時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絲光亮,但他獸性的那一面卻活生生撲滅了它。他甚至無法以正常人的方式回應她的最後一句話。

啊,忍不住想要引用迪士尼用在《鐘樓怪人》動畫裡的著名台詞:「Who is the monster and who is the man?」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或者像Belle在美女與野獸裡說的:「He's not monster. YOU ARE.」
目前在灰背的心裡的確是這樣沒錯,而這是也無法磨滅的記憶,一輩子如影隨形地潛藏在他的心中。嗯,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在第二隻狼和第三隻狼,看到一些呼應第一隻狼的片段。
死亡對他而言的確是解脫。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陽光了,在死前能看見一絲曙光或許對他而言已是很大的滿足。(稍稍地想安排這段和前面他和那個女孩的愛情作呼應qwq)
灰背的想法和村人一樣,就像前面在地牢裡男人說的:「如果牠像你所說的有一顆心的話,我希望親耳聽見牠心碎的聲音。」他們認為他沒有心。但他其實是有的,最後也碎了,不論是心裡還是生理上。
至於灰背所下的評語,也許心境有些複雜。我想像仍是孩子的他或許還是對整件事情包覆的強大情感覺得困惑。再者,他先前對狼人也有些不同的想法,現在覺得這樣的情感付出浪費了。或許,他覺得狼人想要擁抱人性、擁抱女孩的愛情是非常愚蠢的。

即使灰背不願意承認,這段經歷的確影響他了(深深地影響)。在第二隻狼應該可以看見他偶爾會回想起這段故事,很久遠很模糊的童年回憶,但其中的某些事物卻撼動了他的心,烙印在上頭。

努力呼喚第二隻狼出閘!!希望這幾天可以開始動筆寫作!

吟遊詩人芒果 @kangaroo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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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 Second Wolf


  森林裡有狼人出沒。

  「一個嗜血的怪物。」酒吧裡的村民這麼對焚銳說道,「狡猾、聰明的畜牲。我們從沒抓到牠過。」就連魔法部派來的巫師也不曾捉到那頭野獸,經歷幾次失敗後,他們不得不放棄,認為牠只存在閒言閒語中。

  但村民會告訴每一個外地來的旅客,狼人是真的。他們在森林邊緣設立許多警告標語,同時養成半夜鎖緊門窗的習慣。他們用先人的名譽發誓,在滿月時能聽見淒厲的狼嚎從林中深處傳來,隔天他們會發現一或兩隻牲畜消失,只留下暗紅的血跡。

  他們知道狼人存在,卻不曾看過牠。

  焚銳知道自己和他們不一樣。他曾經見過狼人,甚至和牠說過話。那時他還只是個孩子,而那是他遇見的第一隻,也是唯一一隻狼。


  在爭先恐後分享完故事之後,村民們逐漸從焚銳身邊散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談論日常工作或家庭生活。他們對這位年輕的外地人一點也不好奇,只是很高興多了個能嚇唬的對象。

  焚銳站在原地,思緒在他們的故事裡奔騰。他試著想像藏身在森林裡的狼人的模樣,到頭來卻只勾起童年記憶。

  酒保將一大杯啤酒交到他手上。「那邊那位先生請你的。」

  焚銳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在酒吧最隱密的角落,一個消瘦的男人正望著他,手指輕輕敲擊陳舊的木桌表面,似乎已等候多時。

  「他是誰?」焚銳問。

  「一個老瘋子。」酒保聳聳肩,「他說他曾經是專門獵捕狼人的巫師。」

  焚銳走向那張桌子,用懷疑的目光打量這個男人。他看起來六十多歲,有著非常短的灰髮,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彷彿追捕獵物用的火炬。當他微笑時,他臉部的皺紋顯得更深,甚至擠壓到嘴角和鼻子上的醜陋傷疤。

  「我通常不接受陌生人的禮物。」焚銳冷冷地說。

  「那麼一個朋友呢?」男人用低沉的聲音問道,「一個對你相當好奇的新朋友?」

  焚銳抬高一邊眉毛。

  「我在他們說故事的時候一直觀察你,年輕人。你的反應和那些外地旅客不一樣。你看起來──」他注視著焚銳的眼睛,「很鎮定。」

  「這或許是他們很快就對我沒興趣的緣故。」

  「沒錯。但反而讓我感興趣。」那人說著,伸出一隻大手,「叫我泰爾(Tyer)。」

  焚銳回握了一下,感受到那隻手的力道。「焚銳‧灰背。」

  「焚銳?」泰爾咧嘴一笑,「那是個非常特別的名字。」

  「我小時候就聽說了。那是北歐神話裡的巨狼。」焚銳在桌子對面坐下,感覺回憶突然伸出長著利爪的手,緊緊掐住他的心臟。

  有時候他會作有關他名字的惡夢。

  他會夢到自己又回到陰冷的地牢,而那個狼人仍然被鐵鍊吊著。牠傷痕累累的身體依舊怵目驚心。每當牠掙扎著望向他時,焚銳都會覺得自己又變回小男孩。『你叫什麼名字?』狼人會用破碎的聲音問他,『我知道你是灰背家的孩子。』有時候牠不是在地牢,而是被吊在那座讓牠受盡折磨的刑台上,或是最後懸掛牠屍體的樹上。『你叫什麼名字?』牠會問他。焚銳每次都在急促的呼吸中醒來,不住發抖。

  他們很多年前就搬離了那個村落,但焚銳還記得狼人的屍體是怎麼被掛在森林裡的樹上,隨著時間慢慢腐爛,模樣既可笑又恐佈。有時候他納悶牠是否還被吊在那裡,永遠也等不到被埋葬的一天。

  泰爾喝下一口啤酒。「所以,什麼風把你吹來這鳥不生蛋的小村落,灰背?你是來找狼人的嗎?」

  「我在半路上看見那些標語,於是決定彎進村子裡。你也在找牠嗎?」

  「不只是找,我還想殺了牠。」泰爾在話尾加重語氣,彷彿用他的牙齒在磨刀,「我已經找了那怪物兩年,但每次都錯失良機。」

  「酒保說你曾經是專門獵捕狼人的巫師。」

  「曾經是?」泰爾沙啞地笑了聲,「不,我現在還是。只是不再為魔法部工作,我們理念不合。我的上司和同事認為我──怎麼說,越來越殘忍?他們不喜歡我處理那些畜牲的方式。」

  焚銳開始感興趣了。「舉例來說?」

  「舉例來說,我折磨牠們。」泰爾回答,眼底閃現興奮的光芒,「看牠們受苦是這份工作的樂趣之一,讓牠們受苦也是。不論牠們是人形還是狼形,反正牠們根本不是人類。有次我用陷阱活捉了一隻狼人,然後把牠關進鐵籠裡,鎮上的居民都來看牠。我讓他們虐待牠,當早晨來臨時牠變回人形,他們認出牠來,啞口無言。那隻狼人緊緊抓著籠子的鐵杆,哭著求我殺死牠。」

  「你答應他了嗎?」

  「沒有,我讓牠繼續待在那裡。最後是我的同事把牠帶走,關進阿茲卡班。」泰爾聳了聳肩,「還有一次,我在洞穴裡找到一隻母狼人。牠雖然骯髒,但長得還不錯,而且衣衫不整。我『享用』了牠兩次才殺死牠。那是個甜美又難得的體驗。」他說著,舔舐上唇,「我敬愛的同事只會擊昏那些怪物,再把牠們帶回阿茲卡班。但我不想浪費難得的機會。」

  「當我還小的時候,有個狼人來到我們的村裡。當村民發現牠的秘密後,牠被囚禁、凌虐了整整一個月,然後在月圓過後被處死。」

  「真的?」泰爾揚起嘴角,臉上的疤痕怪異地扭曲,「這倒稀奇。為什麼?」

  「為什麼?」焚銳皺眉,「牠是個狼人。他們說牠罪有應得。況且牠殺了村長的女兒。」

  泰爾咂了一下嘴,「你相信這些屁話,孩子?為什麼不說牠搞上了她?」他說,「他們大可以把牠交給我們,讓牠在阿茲卡班度過餘生,不需要大費周章地折磨牠。是的,狼人都該死,那些沒有人性的野獸活該下地獄。但我賭你的狼人搞上了那個姑娘,對吧?而且她肯定是全村最美的女孩。」

  焚銳沒有答話,地牢裡的陰暗記憶又重新找上他。泰爾自顧自地輕笑,搖了搖頭:「畜牲搞上了全村最美的女孩。」然後他吞下一大口啤酒,目光投向對面的焚銳。焚銳擠出一個微笑。

  「他們怎麼處置牠的屍體?燒了牠?」泰爾追問。

  「不。他們挖出牠的心臟,然後把屍體吊在樹上,讓牠在那裡腐爛。」

  泰爾發出一聲怪笑,「幹得好!我得說,幹得好!老天爺,我都想認識你以前的鄰居了。」然後他的笑容慢慢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陰沉古怪的表情,「應該給那些怪物這樣的教訓,不是嗎?我告訴你,打從被咬之後,牠們就不是我們的一員了。牠們是禽獸。怪物!」泰爾啐道,「那些低等生物,牠們竟然妄想能重新成為人類,真是可笑。」

  「牠們的確很可悲。」焚銳附和道,「而且也很愚蠢。」

  泰爾審視著他,「你幾歲了?」

  「二十。」

  「非常年輕。而且也非常強壯。」他的目光掃過焚銳寬闊的肩膀及結實有力的手臂,「對一個巫師來說很不尋常。你是位運動員?」

  焚銳的嘴角落下。「不是。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這些是──」他欲言又止,最後才緩緩開口,「工作換來的。」

  「我能知道是什麼樣的工作嗎?」

  焚銳微微咬緊了牙。「一些粗活。我父親死後留下一筆不小的債務,所以我得在學校放假時工作,幫母親分擔家計。」他不習慣跟別人談論自己的過去,更別說是對一位陌生人。

  不過泰爾對他的過往不感興趣。他比較想知道別的事情。「那麼,我猜你會用斧頭──而且用得不錯?」

  「我會。」焚銳回答。他做過伐木和劈柴的工作,甚至因此多了幾道傷疤。

  「很好。」泰爾顯然就在等這個答案。這次他的笑容咧得很大,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非常好。我想這次打獵會需要斧頭。瞧我這個老人的手,已經不再那麼有力氣了。」他伸出右手給焚銳看,那隻手雖已不再強壯,但看得出來曾多麼令人膽寒,「當然,捕捉狼人也可以用魔杖。不過斧頭能增加一點樂趣。」

  「什麼樂趣?」

  「特別為森林裡那個長毛雜種設計的樂趣。」泰爾說,「今晚是月圓夜,而這一次,我不會再讓牠逃出手掌心。」

  「但是為什麼要今晚?你不知道牠變形後有多危險嗎?」

  「你總是有這麼多問題嗎?」泰爾有些不耐地抿起嘴,「狼人在其他時候就跟你和我沒什麼兩樣。如果不在月圓時宰了牠,我們怎麼證明牠是頭畜牲?」

  「我們?」焚銳往後靠在椅背上,雙臂在胸前交叉,「我什麼時候答應跟你一起進去森林裡了?」

  「噢,你會的。不然你也不會對這座該死的村莊感興趣。」泰爾站起來,重新穿上掛在一旁的舊大衣,「你想要折磨和殺戮。我說得沒錯吧,灰背?而且你有這麼好的條件。」他火炬般的眼光又落在焚銳的身上,「你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

  焚銳瞪視著他。但泰爾只是微微一笑。

  「別考慮太久。如果你要找我,我就住在這座破酒吧的樓上。酒保會告訴你該敲哪一扇門。」

  他說完就離開了。


  焚銳繼續坐在角落的位置,默默喝著啤酒,反覆思考泰爾的提議。

  他感覺自己又變回那個小男孩,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拿回自己的球。但在他能決定之前,狼人已經在他面前蹲下,將球遞還給他。

  他應該大叫,要那個怪物滾開,然後扔掉那顆被牠弄髒的球。但是他接受了牠。那隻該死的野獸,沒有人性的畜牲。即使只有那麼一下子,他還是接受了牠。

  「真蠢。」焚銳對著杯子咕噥了聲,灌下一大口啤酒。

  之後他放下杯子,低頭凝視自己的手掌。它們厚實粗糙,還有著疤痕和厚繭。焚銳盡可能不去想那個狼人的手,但他發現那並不容易。

  粗重的工作造就了這雙手。焚銳還記得那段日子。那時他和母親從城鎮搬到一個麻瓜村落中。沒有巫師願意雇用未成年的孩子,所以他只能為村裡的麻瓜工作。

  焚銳總覺得自己的心裡住著一隻狼。牠渾身是傷,還有一雙銳利又哀傷的眼睛。在父親死後,那隻狼逐漸變得強壯,牠開始學會怒吼,學會狩獵。而在母親病逝後,牠學會流浪。

  焚銳已經漫無目的地旅行一年多了。他沿路替人做些粗活,設法填飽肚子或換取過夜的地方,不確定自己真正的終點在哪裡。

  然後在今天下午,他看見了那些標語。『狼人』,焚銳認得這個詞。它已經很久沒出現在他眼前了,但它存在他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本裡,也存在他的童年記憶裡。

  焚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彎進通往這座村子的小徑,他只知道能在這裡找到狼人。至於要做什麼,他自己也不曉得。

  一連串酒杯的碰撞聲把他拉回現實。焚銳收緊手,目光移向酒吧裡的客人。他們陸續站起來,尋找帽子和外套,與酒保算清今晚的酒錢。焚銳看得出來他們在緊張,他們臉上的笑容變得不太自然,腳步也加快不少。

  「我們要打烊了。」酒保走到他面前,擔憂地看著他還沒喝完的啤酒,「今晚大家都會早點休息,以防萬一。」

  焚銳點點頭。他的目光投向已經上鎖的窗子,注意到外頭的夜空仍是一片漆黑。月光還沒出現。

  「我勸你最好留下來過夜。」酒保皺著眉說道,「如果你擔心住宿費的話,後面的儲藏室可以免費讓你住一晚。今晚是月圓,小夥子,任何人都不該到外面去。」

  但焚銳站起身,將杯子放進酒保手裡,謝絕了這份好意。

  「我還得趕路。」他說,「不過在離開之前,我想先和一位朋友道別。」

吟遊詩人芒果 @kangaroo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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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厚的雲層遲遲沒有散去,所以焚銳得靠著魔杖頂端的亮光才能穿過森林。在寒冷的夜色中,草地看來灰暗又缺乏生氣,泥土因為濕氣而略微鬆軟,靠近地面的空氣則懸著一層薄紗似的霧氣。這裡的樹木大多高聳筆直,而且年紀古老。貓頭鷹的叫聲在森林裡鬼魅地響起,聽起來就像一個人壓抑的嗚咽和哭號。

  泰爾和他約好在森林裡碰面。如果他們兵分兩路,也許能更快找到那個狼人。

  「要是你先碰到那頭畜生,別用索命咒。」泰爾告訴他,「那樣太快了。用酷刑咒,越多越好,就像你的鄰居當年幹的那樣。記得用上斧頭。不需要手下留情,反正沒人在乎牠們的死活。」

  焚銳收緊左手,手指牢牢抓住斧頭的握柄。

  他的父親教會他怎麼使用斧頭。

  焚銳並沒有忘記那雙冷酷的深灰色眼睛,還有那張嚴肅有如石鑿的面孔。他父親很少笑,彷彿沒什麼事情值得開心,所以焚銳對他的每一次笑都留下了印象──其中一次是在村民處死狼人的晚上。也就是在那天,他父親第一次教他如何做個男子漢。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還能感覺到那雙巨掌壓在自己肩上的重量。他父親硬逼他轉回身,忍住嘔吐的衝動,觀賞最後的行刑。

  『牠們是野獸,邪惡、沒有人性,不像我們擁有智慧和感情。』當那些男人從刑臺解下狼人的屍體時,他父親對他說道,『你該唾棄牠們,焚銳。狼人都該死。』

  焚銳從沒告訴父親關於狼人的其他事情。他有很多可以說的,那顆布球、在地牢裡的晚上、森林裡的地洞和那具掛在樹上的破碎屍體。但他一個字也沒有提過。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告訴父親。

  在森林中穿梭了一陣子之後,焚銳再次抬頭望向天空。樹木的枝葉在寒風吹拂下搖曳不已,發出沙沙的聲響,遠遠看去就像他記憶中催狂魔的枯手。他可以看見它們剪影般的輪廓。滿月已經悄悄撥開灰暗的雲層,它冰冷的光使得週遭的夜幕彷彿結上一層薄薄的冰霜,雲朵的邊緣被稍微點亮,其餘的部分仍是一片漆黑。

  焚銳停下腳步。他可以聽見風吹過樹頂、蟲子細小的叫聲、貓頭鷹的鳴叫,以及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但是還有別的,別的令他不安的聲音。

  他聽見腳步聲。

  焚銳轉過身去,望向後方的森林。腳步聲持續著,然後在一段距離外停了下來。焚銳調整呼吸,凝視著樹木間霧氣濃厚的那片黑暗。那裡有某個人──某個東西,似乎也正回望著他。

  「泰爾?」他壓低聲音喊道。

  沒有人回應。焚銳的心臟開始猛烈地撞擊他的肋骨。他重新握緊斧頭。「泰爾,是你嗎?」

  腳步聲再度響起,加速朝他而來。焚銳抽出魔杖,朝那抹黑影發出一道攻擊咒語。但幾乎在同一瞬間,那隻狼人怒吼著,用利爪劃破夜霧撲向他,狠狠將他壓在地上,用尖銳的牙齒和爪子撕咬他的血肉。

  焚銳痛得慘叫出聲。他奮力掙扎想要逃出狼人的箝制,身體因為劇痛而不斷顫抖。他的魔杖已經不知道掉在哪裡,但斧頭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使盡全身的力氣用膝蓋猛擊狼人的腹部,那頭野獸發出痛苦的哀鳴,鬆開了他。焚銳爬向斧頭,然後抓著一旁的樹幹掙扎著站起來。在狼人能夠再次攻擊他之前,焚銳已經轉身跑進漆黑的森林中。

  他身上的傷口血流不止,每一道傷彷彿都在噬咬他的身體。狼人循著鮮血的氣味緊追在後。焚銳咬緊牙關,不斷向前奔跑。他不知道該逃向何處,或是向誰呼救求助,他必須靠自己──他必須活下去。

  突然之間他煞住腳步,差點跌落陡峭的岩石堆。溪水奔流的聲音從底下傳來。

  他大口喘氣,不知道該繼續往哪裡跑。在他猶豫的當下,狼人從背後撲向他,接著雙雙滾進岩石堆。那些堅硬的石頭稜角接連撞擊焚銳佈滿傷口的身體,他痛得幾乎暈過去。然後他聽見水花聲響起,冰涼的溪水沖刷過他。他頭痛欲裂,嘴裡滿是血腥味。

  焚銳的手在水裡摸索著堅實的石頭表面,支撐自己爬起來。他渾身溼透,在夜風中發著抖,傷口的疼痛不斷侵蝕他的神智,而他的斧頭也不見蹤影。水從他的頭髮和臉滴落,濕黏的鮮血則從他額上的新傷順著臉頰流下。

  他看不見狼人,但聽得見牠粗啞的呼吸聲。焚銳拖著身子來到溪邊,找到一塊他能夠握住也夠堅硬的石頭,將冰冷的它包覆在他的手心中。痛苦啃咬著他。焚銳閉上眼睛,幾乎喘不過氣,聲音在他的腦袋裡嗡嗡作響,但他很快甩開它們,重新睜開雙眼。滿月似乎比之前更亮了。

  然後他看見了牠。狼人正從溪流裡起身。焚銳快步直奔向牠,一隻手臂緊扣住牠的脖子,另一隻手高舉石塊往牠的頭砸去。狼人尖聲嚎叫,焚銳又給了牠一擊,溫熱的鮮血濺到他的手臂上。

  狼人倒下後,焚銳丟開那塊沾滿血的石頭,坐倒在溪流中。他的手摸到某個鋒利的東西。斧頭的刀鋒。它輕輕劃開他的皮膚,給了他一個念頭。焚銳抓住斧頭的握柄,重新站直身子。

  「起來,畜牲!」他狠狠踹了狼人一腳,「起來呀!你不該死得這麼痛快!」

  牠微微動了一下。當牠掙扎著抬起那雙凶狠的眼睛看向焚銳時,焚銳揮舞斧頭。他在狼人的肩膀和脖子間狠狠劈開一道裂口,斧頭深埋進牠的血肉和骨頭中。焚銳拔起斧頭,又往牠的背脊用力一砍。狼人呻吟著,身體不住地抽搐。更多的鮮血流進溪水中,空氣裡充斥著血的氣味。當焚銳的斧頭最後一次落下時,牠終於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任憑溪水流過牠的口鼻。

  焚銳後退一步,欣賞他死去的獵物。然後他彎下身子,抓住狼人的其中一隻腳,將牠拖離溪水。寒風仍然侵蝕著他的傷口,加劇他的疼痛,但焚銳覺得自己已經比剛才還要清醒。他的思緒幾乎放空,當他重新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時,他已經回到最初遇見狼人的地方。

  他丟下那沉重的屍體和斧頭,轉頭搜索他遺失的魔杖。當另一陣腳步聲響起時,他警覺地立刻轉過身去,正好與剛抵達的泰爾對視。

  泰爾驚愕地瞪著他,然後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灰背,灰背,」泰爾喃喃唸著他的姓氏,「瞧瞧你,我差點以為你是那頭畜牲。」

  他愣了一下才搞懂泰爾的意思。他流著血,衣服被撕得破爛,身上滿是深淺不一的傷痕,而且渾身溼透又骯髒。他看起來比較像野獸,不像人。

  「牠在這裡。」焚銳用腳踩住狼人的屍體,將牠推向泰爾站的方向,「我殺了牠。」

  泰爾注視著死去的狼人,緩緩往牠移動,彷彿還不確定牠是否真的死了。

  順著他的目光,焚銳這才重新望向躺在地上的狼人。牠已經變回人形,因為死亡而從詛咒中釋放出原本的樣貌。

  有那麼一瞬間,焚銳還以為會看到兒時遇見的狼人,他還記得牠的長相。但這隻狼人不是牠。牠赤裸的身體被砍得支離破碎,新舊疤痕交雜,掺著灰絲的頭髮無力地垂落在飽經風霜的臉上。焚銳看得出來牠很年輕。比他年長一些,不過還是很年輕。

  泰爾站在狼人面前,仔細瞧著牠的容貌。

  「你真的殺了牠。」那是個肯定句,而非疑問。「我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都做不到。不過,這不能怪我。」泰爾微微一笑,將火炬般的目光投向焚銳,「要殺死自己的兒子很難,但解決一個陌生人很簡單,尤其當牠是個怪物的時候──」

  泰爾將魔杖迅速指向他。焚銳來不及出聲,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打中胸口,往後摔在地上。他試著呼吸,身體的每一處都抽痛不已。

  「怎麼樣,灰背?」泰爾擰笑著揮動魔杖,幾把無形的刀在焚銳身上劃開一道道傷口,「還喜歡被折磨的滋味嗎?」

  他忍著痛,掙扎著爬起來,但是泰爾伸出腳絆倒他,然後哈哈大笑。「我告訴過你,打從被咬之後,你就不是我們的一員了。怪物!」泰爾啐了他一口,接著狠踹他的腹部,焚銳痛得弓起身子,「狼人都該死,牠們活該下地獄!不過別擔心,等你死後,我會記得挖出你的心臟,再把你的屍體吊在樹上。」

  泰爾滿意地看著焚銳幾乎無法反抗地蜷縮著,然後轉身拾起斧頭。在那一瞬間焚銳用力撐起身子,抓住泰爾的腳,將他整個人扯得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在泰爾困惑的當下,焚銳來到他面前,靠著全身的重量壓制住他。

  焚銳用膝蓋將他的左手臂牢牢定在地上,然後抓住他的右手臂,使盡全力折斷它。

  在骨頭碎裂的聲音中,泰爾發出恐怖的慘叫。

  焚銳用手扣住他的臉,逼他正視著自己。血從焚銳的額頭滴落在泰爾的臉上,那張臉第一次展現恐懼的神情。

  「如果我還不想死呢?」焚銳逼近泰爾,低聲吼道。

  他沾滿鮮血的手往下移,勒住泰爾的脖子。泰爾開始扭動身子,想要逃離他。但就像這個老人之前說的,焚銳很年輕,而且非常強壯。焚銳舉起拳頭打斷泰爾的鼻樑,然後趁著他轉過臉去時又重擊他的太陽穴。血到處流竄,泰爾的灰髮也沾染了鮮血。

  焚銳緊緊掐著他,一手扣著他的頭,使勁扭斷了泰爾的脖子。

  老人癱軟倒地,圓瞪著雙眼。面對死亡,他在眼中留下了驚恐的印記。


  焚銳坐在樹下,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血,他的每一次呼吸裡都能聞到血。血的氣味鑽進他的鼻子,充斥著他的胸腔。然後他聞到了其他味道:樹木的香氣、草、枯葉、泥土、飛禽走獸,甚至連夜風也挾帶了遠方的味道。

  他的嗅覺從來沒這麼好過,而他的視線似乎也比從前更清晰了,焚銳可以看見暗處的事物,貓頭鷹躲藏在枝葉間,用巨大晶亮的眼睛瞪著他看。

  他知道自己成了人們口中的怪物。

  滿月朝下望著他。焚銳抓著樹幹站起身,微微喘氣。他不能保持這個樣子回到村裡去,但也不能繼續留在這裡。

  焚銳拾起泰爾的魔杖,細心處理自己的傷口。雖然他很快就止住了血,但那些猙獰的傷疤注定永遠留在他的身上。

  然後焚銳折斷了那根魔杖,扔到泰爾的屍體旁。他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到自己的魔杖。在下一個滿月到來之前,他或許還需要它。

  在離去之前,焚銳看了一眼已經死去的狼人。然後他深深吸進一口夜晚的空氣,轉身離開,消失在漆黑的森林裡。 

  那是焚銳遇見的第二隻狼。

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