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And the Other Side》
「所以妳逃回義大利?」
「才不是逃。我只是需要透透氣。」
「啊,是啊,倫敦的空氣確實不太適合透氣。」
畢業後,翠菊回到綠茵家在西西里的老莊園,她出生的地方。她和母親先回來,父親過幾個星期才會與她們會面。她想,她的雙親應該是會真正在這裡定居了吧!畢竟這裡的環境適合母親的身體,而父親從不會撇下母親。
月桂則是在兩年前,一畢業就飛往法國,偶爾會讓貓頭鷹捎來一切安好的訊息,只是每一次都來自不同的城鎮。
那她呢?她曾經認為倫敦比不上西西里,那出產勝利的櫻桃紅的拉古薩省;她曾經認為倫敦不會是她的家,如今她卻知道最終她仍會回到那裡。
沒預料到一見著兒時陪伴自己長大的雷斯帝(Celeste),才說幾句話,他就一針見血地點出她此趟回來的目的。只是她像面對每個人一樣,平靜的面具從不鬆懈,說出來的謊言連自己都信以為真。
看著雷斯帝一如既往的漂亮紅色長髮,翠菊心想,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任何美麗的髮絲會擾亂自己的心情,除了那幾撮耀眼的陽光。
「你真好意思讓妻子忙進忙出。」翠菊主動換了個話題,早就注意到從她一來拜訪就停不下來的那位黑色短髮女性。原本她以為是艾伽比(Acerbi)家雇用的管家,想必這樣的猜測已經洩露在她的臉上,讓雷斯帝擁著那女性,玩笑道:『親愛的,妳真是太不起眼了,再忙下去別人會以為妳是女僕呢。』
雷斯帝只是聳聳肩,「那是她的興趣。」
「你怎麼認識她的?」
「說來話長,而且不是段太好聽的故事,我也不想說。」
「我沒想過你會愛一個女人愛到娶她。」
「二小姐,不愛一個女人也可以娶她。」說完,雷斯帝又側過身子,彷彿看見了身後妻子偷聽的姿勢,故意說給她聽,「當然,我愛她,雖然比不上她對我的痴之若狂。 」
「所以,」翠菊壓低了音量,「她知道你的過去?」
雷斯帝的茶色雙眼頓時緊繃了起來,儘管自在的笑容和氣質依舊。他雙手環胸,點頭道:「嗯。」
翠菊有些訝異,低頭喝了口茶,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只好繼續問:「她先發現還是你主動告知?」
現在,連那抹笑容都變得僵硬了,「這很難解釋。妳一定要挖我痛處就對了?」
「對不起。」翠菊眨了眨眼,突然微笑起來,「這證實了我的一個想法。」
「什麼?」
「我不要說。我已經打定主意第一個要告訴的人是誰了。不過,我可以給一點提示。」
雷斯帝挑眉,翠菊也看到他妻子不自覺停下手邊動作、像豎起耳朵聆聽的小兔子一般,她忍不住笑得更深:「你記得你之前告訴我那段故事時,一點都不會羞愧,反而還是得意,對吧?」
×
『
我想變得更強,讓任何人不敢瞧不起我。』
這句跩哥·馬份在她四年級時對她說的話讓她一直忘不掉。她也不會忘記自己是怎麼回應的。
『
那麼就別去假裝你有那些別人也有的,這沒什麼稀奇。別人缺少的,才是你要下功夫的。』
那時,她不由自主脫口而出。跩哥·馬份在聽完後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讓她驚覺她居然這麼沒有防備。
她知道他懂那句話的意思,也知道他能從那句話了解到她這個人。
這是翠菊·綠茵的生存法則。她不曾嫉妒過月桂,也很早就認識到她永遠不會像月桂一樣因為美麗而被稱讚。只是當她因柔順乖巧被讚美時,她開始食髓知味了。這是月桂不會得到的。於是,她開始讓月桂的弱點成為自己的優點。當她察覺到這層恐怖的心機時,她已經抽不開身了。起初想討父母親歡喜的單純,已經變成她虛偽複雜的面具。
最糟糕的是,她並不是很在意。生在一個純種家庭,有許多的特權容許她站得比別人高。更何況,她這算不得什麼缺陷,甚至比起他人,她已經算是最不起眼的了。
翠菊·綠茵在自己寢室的窗前哈了口熱氣,遮住了自己的倒映,再看著霧氣一點點消散。
我們都是一樣的。那句他最後一次對她說的話在此時迴盪在耳邊。
×
「覆盆子蛋糕、熱鮮奶茶,帶走,謝謝。」
這家糕點店是翠菊最近才發現的。雖然位置藏身巷弄中,店面也不大,但是中午和傍晚下班時間都需要排隊。每天販售的產品選擇不多,但幾項招牌手工麵包、餅乾和甜點會每日更換,已經漸漸累積起一定的客源。
在等待店員包裝的期間,翠菊打量了一下用餐空間。其實就是幾張桌椅,總共加起來怕是也坐不到十五個人,但特色就是桌椅的設計很精緻,與店內空間的擺設很協調,看得出來當初有在裝潢上用心。
她沒料到,她會在角落的兩人座位上看到跩哥·馬份的身影。
翠菊眨眨眼,懷疑自己看錯了。不管那人是不是跩哥,他一身黑衣裝扮,都與店內明亮溫馨的色系格格不入。
也許是自己盯著對方看得太久了,坐在角落的男士抬起頭。翠菊注意到他皺了眉,掀唇說了些什麼,她沒聽見,倒是讀出來那脣形講的是她的姓氏。她仿效他,微笑、無聲地唸出「馬份。」
他挑眉,兩根指頭並起,作了個手勢讓自己過來。翠菊不禁失笑,看來他心情頗佳,還散發著曾經在史萊哲林呼風喚雨的氣勢。
她看了看櫃台內側,確認店員仍在處理前一位客人的餐點,不花個十分鐘應該是不會輪到自己,她才放心走過去。
「我沒想到會看到馬份少爺在這種小店出現啊,」翠菊淘氣地眨眼,開著玩笑道。
「帕金森剛走,她約我來的。」
在翠菊心中的那面鏡子,反映出自己僵硬的微笑。但實際上,她的笑容很完美,像是面對一個許久不見卻又沒那麼熟的朋友,既不失禮數又帶點距離。
「那這就說得通了,我記得她很喜歡這樣的風格。」
所以說,靠近自己的那一小盤還未被收走、盤中仍留有一點蛋糕底座碎屑的,想必是潘西的了。翠菊心想,同時說:「你只點了咖啡?」原本以為他是一人前來,才合理推測桌上的甜點盤也是他的。
「我已經很久沒吃甜的了。」
翠菊露出懷疑的眼神,想必跩哥也知道這個藉口太牽強,至少騙不過她,才略帶無奈的開口:「我不想給帕金森任何機會送我東西。」
「喔。」這回應,拉得有些長。只有翠菊自己知道,在她心裡迴響的聲音有哪些。她外表冷靜,主動道:「既然都來了,不會介意我坐下來跟你用一張桌子吧?我每次來都一位難求。」
見跩哥沒有反對,她便起身請服務員將她剛才點的改成內用了。
她的餐點送來後,跩哥問起她如今在做些什麼。
「我現在是鋼琴家教。」
跩哥的表情有些驚訝,翠菊知道他在想什麼,「你沒猜錯,我的學生都是麻瓜。」她附帶警告:「可別給我露出厭惡的眼神!」
「我記得妳畢業後回去義大利,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一邊將蛋糕切成小塊,一邊不改盯著人眼睛說話的習慣,「回來一年多了。雖然魔法部有工作機會,或者我父親也說可以在他那裡從基層開始學習,但我就是,嗯,不太想這麼快跟魔法界接上線。」
翠菊吃了口蛋糕,看到跩哥點點頭,視線落到自己面前的盤上。雖然只有不到一秒鐘,但她還是注意到了,忍不住笑了出聲,「別那麼矜持了。」她跟店員又拿了支叉子,直接放到跩哥面前,也不管他接不接,「喏,我請你。」
「這也算請?那妳未免太小氣了。」
「嘿,我現在收入不多哪!每個禮拜在這裡買個下午茶,已經是對我自己最大的犒賞了!」
跩哥停下手上的動作,「那還真不好意思,我再去買一份吧。」
翠菊搖搖手,「等這份吃完再說。」
沒幾秒鐘,她又笑了起來,「這麼說起來,我還真的沒見過喜歡吃甜點的男生,至少沒像你一樣。」
「嗯哼。」
「我還記得在學校用早餐時,第一次看到你母親給你寄來的的點心,看你這麼驕傲的跟身邊人炫耀,我那時還想說是什麼寶貝呢!結果不也就是甜點嘛!」
「我以為妳想到了我把妳幫妳姊姊做的那份蛋糕吃掉的事。」
「你居然還記得!」
「當然,妳後來三天不跟我說話,這我倒是印象深刻。」
翠菊覺得自己的臉紅了。表情是很好控制的,眼神、笑容都是。但這樣的生理反應,她是怎麼也料不到的。從坐下來開始,她都希望自己能成功扮演出瀟灑的那一面。她故作大方,儘管心裡緊張得要命;她故意提及兩人的過往,想要證明她毫不在意。但是,她現在懷疑自己的這齣戲能不能完美落幕。
「我不記得了。」
他們中間有段沉默,她放慢速度喝起茶來,不知道同時拿起咖啡杯的跩哥是不是也為了同一個避免尷尬的目的?但看他的表情,倒是不像。那麼或許,自己的表情也沒那麼不自然吧。
「所以妳已經沒跟其他人聯絡了?」
「嗯,本來就沒交上多麼知心的朋友。」只能說,她入學的時間太混亂了。在校期間,不論大戰前後,由其在史萊哲林,很多人是管不上他人的。
「諾特呢?」
翠菊皺起眉,「他是跟你同期的吧,怎麼問我?你們畢業後我也沒有他的消息了。月桂那邊我就不知道了。」
「是嗎?」跩哥慢條斯理地說,「妳不是說他想娶妳嗎?」
這句話讓翠菊嗆到了,她拿起一邊的水杯順順喉,又咳嗽了幾聲,才瞪大眼睛看著跩哥。好極了,她現在的形象可滑稽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一段記憶回到腦海,那是她三年級,跩哥五年級的事情。他似乎因為抓出在萬應室的波特和其他自稱DA的成員,所以心情極好、意氣風發地來圖書館。「等等,你記反了吧?明明就是你說西奧多提到,他父親想讓他跟綠茵聯姻的。」
「我騙妳的。」
「什麼意思?」
「他父親根本沒說過這話--也許有,但他也沒告訴我--他只是說他覺得妳將來會是很賢慧的妻子。」
「為什麼--等等、停止,你別說了。」才想接下這話題,翠菊卻馬上踩了煞車。「反正都是過去的事,再荒唐也讓它留在那裡吧。」
她看著跩哥的灰眼,那雙眸子中沒流露出任何情緒。
×
『那你應該跟月桂說。再怎麼講也是月桂先嫁人才會輪到我吧。』翠菊已經習慣了跩哥出奇不意地出現,就這麼自然地坐在自己對面。她只是分了點心神來回應他,但注意力仍放在作業上。
『他們兩個每天都看對方不順眼,妳認為有可能嗎?』
『打是情、罵是愛囉!』
『翠菊·綠茵,我覺得妳在敷衍我。』
她才不情願地抬起頭,吐了吐舌,『糟糕,被你發現了。』
『妳不喜歡西奧多?』
『喜歡啊!』
『所以妳會嫁給他?』
『我不知道。』她聳聳肩,眼神又溜到了課本上,想著下一題的答案。
『翠菊!』
這倒是成功抓住了翠菊的注意力。她心跳漏了一拍,只能用力不讓臉上的表情洩漏她的情緒。她從沒聽過跩哥直呼她的名字。她從來只是"綠茵"或是"翠菊·綠茵"。就連潘西,都可以是"潘西"。
『我不知道。我說的喜歡不是那個意思,我喜歡西奧多就跟喜歡月桂,喜歡……』她唸了幾個同寢室的女生名字,最後,才裝作不經意地以『就跟喜歡你一樣。』當作這句話的結束。
跩哥似乎對她的回答不甚滿意,但也沒有再為難她,只是說:『他不適合你。我只是想先跟妳講。』
翠菊微笑,又恢復了往常的面孔,『為什麼?』
跩哥雙手環胸,故意左右張望。翠菊本來就沒期待他會認真回答,就重新將視線放回作業上。過了一會兒,他才冒出一句:『他不喜歡吃甜的。』
『真的嗎?那太可惜了。』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找一個至少會欣賞我的甜點的丈夫。』
『我看很難。』
×
那段對話就到此結束。但是翠菊常常回憶起那短暫的十幾分鐘。那是他們之間最曖昧的一次。之前,沒有發生過;之後,也沒再出現過。
在學校時,她知道跩哥對自己有點特別,特別到讓她忍不住有點心動。但是她從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她知道那份特別是因為跩哥認為自己很--很什麼呢?很像自己精心雕刻出的面具那樣。他覺得有趣的,是那個女孩,就像所有人一樣。
翠菊覺得無所謂,畢竟她沒打算投入真心,對跩哥是這樣、對西奧多是這樣,對全世界的人都是這樣。她習慣領受那些她已經預期到會產生的回應。那樣子的欣賞之情,一點驚喜的成分都沒有,她早就預料到了、早就猜到了。本來,人就該喜歡
這樣的她。
不會有人喜歡
那樣的她的。
「抱歉,我來晚了嗎?」
翠菊回過神,看見一身黑色雙排扣大衣的跩哥朝自己走來。她將頭髮順至耳後,笑著說:「不會,我也才剛到。」
那次見面後,她原本以為他們兩人又會就此別過,可能要再隔個好幾年才會偶然遇見。最後到底是怎麼會變成,約了一週後帶著她做的甜點來海德公園呢?他不願意接受潘西的親近,卻指名要自己親手做的點心。
其實,她多少也是了解的。
她將盒子打開,讓跩哥自己挑選。她注意到雖然他的眼神沒透露喜好,但是他思考時手指會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大腿。
她懂的。他們都是一樣的。潘西跟他們比起來,才是真正純潔無暇如白紙的那個。
最後他選了一個香蕉馬芬,也不講求優雅,直接就口吃了起來。
「那你呢?上次都在聊我,你現在在做些什麼?」
所以,他寧可跟一個同樣骯髒的人同流合汙,也不願意染黑一尺白絹。
「也沒什麼。在家閒閒沒事。」
「我以為你會接手你父親的事業。」
「喔,有啊。他有在慢慢轉交給我。」
「那麼,打算什麼時候成家啊?」
頓時,跟上次比起,兩人的角色像是調換了過來。現在換她出招,他來接招。
他望了她一眼,這次她倒是有所準備,回以一笑,彷彿那就真的只是朋友間的家常問候。
「妳自己都還沒結,居然問我?」
嗯?又想將話題繞到她身上?
「你不一樣。你是獨子,想必你父母寄予重望吧。」
「他們再急也沒用。」他聳肩,又拿起了一塊巧克力餅乾。
「不然這樣好了,」他舔了舔手指,雙手拍拍大衣兩側,將指上的碎屑彈開。「妳跟我湊合一下吧。」
她瞪著他,「想讓本小姐湊合,也要看你夠不夠格。」
沒料到,他卻勾起嘴角微笑了起來。翠菊心裡一驚,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麼順口將腦中想的話說出,也才發現,這是兩次見面以來她頭一次在跩哥成熟的外表下看到那抹久違的笑容。
他朝她伸出手,她狐疑地往後退了一步,「你想做什麼?」
「別動。」
他像哄小孩一樣摸了摸她的頭,最後歎了口氣,收回手,說:「我說認真的,翠菊。」
她找不到話回應,只感覺到腦中一片空白,彷彿身體所有會思考的神經集體罷工。
「那一次妳為我挺身而出,其實我是很高興的。」
她突然有點想哭。太近了,他怎麼一下子就離自己那麼近?她原本提起結婚的話題是想將他推遠的。
「我很抱歉。但在妳面前,我……」他似乎覺得講這些話太過矯情,繃著一張臉,右手縮成拳又鬆開,「我好像什麼都藏不住。明明每個人我都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知道,他們並沒有看穿我,但偏偏……我討厭這種感覺。」
「那時的確是我太衝動。」
「我想重點是,我覺得我有淪落到需要一個女人出來為我辯護嗎?那我未免太懦弱了。而妳又完全不需要我的保護。妳自己完全可以處理得很好,就算沒有諾特在妳旁邊--當然,他在妳旁邊我也很生氣。--但重點是,妳對每個人都一樣。我知道那表示妳誰都不需要,包括我。」
她張口欲言,但跩哥粗魯地用手掌摀住她的嘴巴。她睜大眼睛,拉下他的手,「你幹嘛?」
「抱歉,但讓我一次講完吧。我好不容易才理清思緒。」
她雙手環胸,站在原地。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咳,說到哪裡,嗯,對,我的意思是--」他突然煩躁起來,伸手將瀏海往後梳,反而顯得更亂。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翠菊挑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雙灰眼盯著自己,「妳喜歡我嗎?」
「什麼?」她沒有像上次一樣措手不及,卻反而顯得太過冷靜。
「我只是想確認我的感覺對不對。我早就知道了,翠菊,只是我以為大家都知道。」
「知道什麼?」
「妳真正的樣子。」
聽到這句,翠菊咬著唇。她最不想跟他討論的就是這件事。
「其實,我那時候並不是想說諾特不喜歡吃甜的,我原本想的是,他比較適合一個在他面前會做自己的女孩。不過現在想想,我更想說的是,妳應該站在一個讓妳做自己的人身邊。」
她低頭,聲量再也高不起來,「不會有那樣的人出現的。就連你,你敢說你會喜歡我原本的樣子嗎?又平凡、又無趣、又貪心又自私又愛無理取鬧。」她一口氣說完,說到最後,都克制不住地哽咽了起來,「別傻了,你看都沒看過那樣的我,別說大話你可以接受。連我自己都討厭……」
不是的,她原本很滿意這種生活方式。她並不認為這算是種欺騙,也一點都不以為恥。直到跩哥當眾挑明說出來之後,她拉著西奧多離開,在交誼廳中西奧多安慰著自己,她才發現原來他也知道。
『隱隱約約吧,』他說,『畢竟我一直待在妳身邊。沒有安全感或是自卑,那都沒什麼的,翠菊。』
不是的,連西奧多也弄錯了,那不是缺乏安全感或是自卑。若真是那樣,她應該時時刻刻都會感到不安,沒道理這份焦躁現在才出現。她思考了一晚才慢慢歸結出原因: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每看見他,就會看見自己的缺陷。她的灑脫從此蕩然無存。所有人看不起她,無所謂,她照樣抬得起頭、挺得起胸;他什麼都沒說,自己卻變得小心翼翼。
翠菊又聽見跩哥歎氣的聲音,「看來,我得對妳強勢點才行。」話才剛落,他居然將自己拉進他懷裡。
她雙頰發燙地掙扎,卻掙不脫。
「利用我吧,翠菊。我從不想要一個單純的妻子。難道愛情不是互取所需嗎?妳想要什麼?我只要求妳的誠實來作為交換。」
×
伊塔(Zita)看見雷斯帝在門口拆起了信件就站在原地不動了,好奇地湊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臂,「誰寄來的信,讓你這麼迫不及待?」
「翠菊。她準備要結婚了。」
「真的?居然也沒聽綠茵夫婦提起。」
「她說是她讓他們先別告訴我。」
「為什麼?」
「不就想讓我直接從她那裡拿到請帖。」雷斯帝手中的信件有整整三頁,第一頁除了婚禮時間之外沒有其他的重要事件,他掃了幾眼就翻到下一頁了。
「啊,她總算要解開謎題了。」
「什麼、什麼?」聽見謎題,伊塔眼睛發亮,湊得更近了,搶著跟雷斯帝看同一張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