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ther Future》下篇 作者:夜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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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鈴鈴──』手機蓋掀開,來電顯示是一組沒標記名字的號碼,啪的一聲

我又把它關起來。



「怎麼啦,誰打來的?」坐在我對面的奧利佛放下杯裡的攪拌棒,問。


我動動肩膀,「不認識。」好像有點印象又不是很有印象,不接也罷。




我們倆不約而同望向身旁的玻璃窗。


這間位於倫敦市中央的轉角咖啡廳,好久沒來了。如果不是它剛好離某間著名的飾

品店不遠,我和他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裡。奧利佛這陣子可是忙翻了天了。而我到現

在才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會答應陪他來挑結婚戒指這檔事??




「嘩,不會吧,你居然還在用這隻手機?」我把手機放回口袋的前一秒奧利佛把視

野轉回來,他勾勾手指,我便將機子擺進他掌心。這是忘記哪一年聖誕節他買的禮

物…如果他還記得的話。



「沒壞,幹嘛換?」我翻了個白眼,湯匙挖起巧克力蛋糕上的一球鮮奶油。



『使用過時的電子產品真不像你會作的事。』這是我在腦子裡打好的字幕,就等他

配音。然而奧利佛什麼也沒說,只是自顧自撥弄手機上幾個按鈕,接著合上機蓋,

遞還給我,表情幾乎沒有多餘的變化,跟平常愛笑的他不同。




我們再度陷入沒有對白的沉默。



真是見鬼了。天知道什麼時候我跟他變成這樣,連找個話題都有困難。雖然以往我

們也不是多聒噪 ( 唔,好吧,某些時候確實是有點聒噪 ) 但不管是有講話沒講話,我

們之間感覺總是…很熱鬧的。他挑個眉毛我就知道把沙拉裡的番茄舀到他碗中,我

使個眼色他就曉得有個漂亮的女生坐在他後頭…諸如此類,不需要多費口舌的互

動。




但是現在我跟他,就只有沉默,什麼也聽不見的沉默。咖啡廳裡的顧客很多,烘培

香四處飄散,服務生忙碌的在桌旁不停走動,我的四周卻安靜到讓人快要窒息;忍

無可忍的我只好再把臉轉往窗外,看著街頭的路人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詹姆,」突然他開口叫我,我整個人抖了一下。明明他的音量不大。


回過頭發現奧利佛正托著下巴看我,從他瞳孔裡映照出此刻我的眼睛睜得圓圓的。



停格數秒鐘,「你的蛋糕還要吃嗎?」


──搞什麼啊!我撐著眼皮的力道立刻鬆懈。瞥了瞥盤中被我荼毒之後,已經稱不

上是蛋糕的巧克力『泥』,我搖搖頭,索性抓過沙發上的外套準備穿上。奧利佛露

出個比咖啡還苦的笑,拿起桌上的帳單,起身走向櫃台。



我也沒攔他。更別說像以往玩什麼擲錢幣的遊戲,贏的人付帳。





從咖啡店走向目的地,腳程不到五分鐘,卻已經有不少行人頻頻回望我們。來到倫

敦的街上就會像這樣,認得我跟奧利佛的人比家鄉多出很多,畢竟在這裡舉辦過的

好幾場首映會,還沒完全被喜歡 HP 的影迷遺忘吧?



事隔沒有幾年,但…是我生疏了對人群微笑的方法嗎?也許我本來就不是很習慣受

人注目的感覺,這方面奧利佛一向比我懂得應對。我不知道今天的他,還是如今的

他是怎麼了,只知道我們一路走過來,身旁的人只有交頭接耳、私下討論,沒有再

像從前那樣,捧著相機筆記本衝過來要求合照跟簽名。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直到我們推開飾品店的門把。



「啊呀!奧利佛你終於來了,你──」我才一進門,兩個笑容可掬的女店員像是一

整天就在等這一刻似的,爭相促湧上來。我原地一陣呆愣,不過很快明白是怎麼回

事,我伸手指指跟在後面進來的奧利佛。



發現認錯人的她們先是滿臉錯扼,隨即雙雙爆出尷尬又興奮的笑聲,奧利佛一派熟

練地換上專業笑法,向兩人寒暄問候;趁她們的目光還沒回到我身上,我用踢足球

練出的步伐迅速閃進位於裡邊的陳列室。




從外頭混著愉悅的談話聽來,奧利佛當初的金對戒也是在這買的──難怪他要大老

遠從家裡跑到倫敦來了。望望周圍,坪數不大的空間排列著精緻的櫥櫃,我將手叉

在褲袋裡,隨便走隨便看。



在一個跟我差不多高度的玻璃櫃前,我停下來。



跟其它櫃中的戒指相比,這裡面擺放的這只並不特別起眼,所以我不了解為什麼它

使我停住腳步。它只是一個細細的銀圈,左右環繞住兩顆大小適中的蛋白石( 標示牌

上寫著它是蛋白石 ) 價格也沒有特別昂貴。鎂光燈打在它表面,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我不是想像力豐富的人,看著它卻讓我想起某個空氣清新的早晨。




一張臉無預警晃現在隔壁窗上,我差點就撞上它!有一秒鐘玻璃前同時嵌進我跟他

的倒影,我猛地抬頭,跟那張臉面對面。鏡中的影像消失。




「嗨,」是奧利佛,理所當然是他,可是剛才那一剎那我竟然沒認出他來,他什麼

時候偷偷摸摸走進來的??


「好久不見。」聽出我話中的嘲諷,奧利佛吊高一邊眉頭。



「是啊,真巧。」接著他把嘴角彎成跟我同樣的斜度,不懷好意式的,「挑東西給

女朋友嗎?先生。」


「沒錯,你幫我引薦一下吧。」我瞄了瞄雙手背在身後裝模作樣的他,要玩大家來

玩啊。



他把詭異的笑抿在唇中,一手輕推著我到看得見外面情形的方向,另一隻手作成拱

形,附在我耳邊,眼神往站在櫃台竊竊私語的兩個女店員送過去,「左邊那位剛才

跟我打聽你的身家狀況哦。」他靠得很近的呼吸,不知為什麼讓我渾身不對勁。



我把注意力整座搬向外頭,視線恰好跟她們對上,兩個人掩著臉笑的更離譜了( 店裡

是沒有其他客人了嗎?) 「可是我對右邊那個比較感興趣耶。」我摸摸下巴,佯裝在

打量那身好看的制服。



「米雪嗎?人家年紀比你大哦。」哦,你倒是清楚的很嘛。


「年紀大又怎麼樣?」如果我沒記錯諾菈也比你大。


「那我告訴她以後要叫你『Jamie』囉。」奧利佛作勢要走出去了。


「喂,你想在結婚前被敲掉門牙嗎?」我揪住他手臂把他往回拖。



我們像智力倒退十年般開始打鬧起來。在這個應該要保持肅靜的所在,早先的緊繃

氣氛卻莫名奇妙的一哄而散;我不清楚原因,也不想求證原因,在另一個比我們更

吵鬧的因素打岔之前,我感覺自己很久沒這麼開心──




『鎯鎯、鎯──鎯鎯──』一個我不熟識的鈴聲在空蕩的室內響起,我跟奧利佛對

望一眼,然後一齊看向他大衣左邊的口袋。



「Hello?」他飛快接起電話,好像現在才發現要壓低音量的小小聲講,從話機另一

端傳來諾菈的聲音,分外顯得清晰。



一抹笑意從奧利佛嘴角浮起,不由自主的,自然流露的。

此時他用非常快的速度瞥了我一眼,前後花不到一秒鐘,但我沒有錯過。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的手機也跟著響起來。



我不耐煩的掀開機蓋,上頭閃爍的是跟剛才在咖啡店同一個號碼,我本來想再次掛

斷,卻看見眼前的奧利佛正用手護著機座,邊講邊退到離我有段距離的角落。霎

時,我改變了心意。



我按下通話鍵,「哪一位?」


傳進耳中的是一個嬌嗲的女聲,說話的方式讓我的汗毛豎起好幾根來,一時間完全

認不出她是誰。連續道出兩三個名字都被對方用埋怨式的語調駁斥,等到真正確定

來電者的身份,我就知道她的不滿全是裝出來的──以我對這名女子的了解,我不

過是她一長串電話名單中的其中一個,她應該是照順序打了一回合卻找不到解悶的

人選,才又輪到我身上的吧?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對方應答,過程中始終背對著另一個角落的他。一直到聽見腳

步聲靠過來,有隻手拍我的肩膀,回過頭,奧利佛一臉抱歉的站在我身後。



我不用猜也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當他用唇語加比手劃腳說明諾菈臨時有事情找

他,我們可能得改變行程、提早離開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把車鑰匙丟給他,示意

他可以先走。奧利佛對這樣的舉動感到不解,站在原處沒有移動半步,我乾脆用手

捂住話機──



「你.快.去.我.等.會.有.事.不.跟.你.一.起.走.啦──」近乎咬

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向他闡明。




這句話的確起了效用。奧利佛沒有再多說什麼,留下我,先離開了。



我不知道他是帶著什麼樣的表情走出飾品店門口的,因為當時我正面對著牆壁,草

率把電話講完。留在腦海裡的除了和她約好見面的時間、地點之外,剩下來的,就

只有一片死寂。













當我回到家時,錶面上顯示的時間是半夜兩點多。



車先讓奧利佛開走是對的,因為我喝了不少──雖然還不到失去意識的程度,至少

我還曉得該坐哪一班電車回來。



我也記得今晚老爸跟老媽不在。打開前門的時候,窩在地毯上的伊汪和魯柏警覺地

抬起頭,看見是我又懶洋洋趴回去睡。我胡亂騷了騷牠們的耳朵,在漆黑的客廳中

摸索,走上樓。



說我跟一同出去那個女的沒發生什麼事…是騙人的。反正也不是頭一遭了。她找上

我和我應邀跟她出去,為的從來只有一個目的。這就是我們的關係。




搖搖晃晃的來到房間門口,站定,將手伸向門把。門把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難轉動,

我還是執意將它大力旋開,推門撞進房內,現在的我只想一頭倒上床,狠狠睡一覺

──




門打開的瞬間,我看見了什麼?我看見了什麼??




第一眼,我只知道床的位置不對,進房的右手邊應該是電腦桌,還必須跨過一堆雜

七雜八的東西,才到達得了床舖,可是眼前的地板望過去一片平坦;房裡的溫度也

異常高,就像是開了暖氣──



我心想肯定是自己神智不清了,尤其當我看見應該是空白的床單上,橫躺著一個…

不,是兩個人?!只蓋到一半的棉被垂在地上,露出雪白的背肌,兩個光裸的身體

正抱著彼此,沉睡著……




我一個昏眩,沒站穩,猛力倒退撞上身後的門板,發出『砰』的好大一聲。



原本背對我的那個人陡地驚醒,他撐起身、轉過臉,「詹姆?!」



他手裡環抱的另一人也跟著坐起,看見我,發出一聲驚叫,我適應黑暗的雙眼頓時

辨認出兩張面孔──奧利佛,他赤裸的上半身好瘦好白,我至今從未見過他這副模

樣。他正用手臂掩住身旁的女子,女子則拉著棉被掩住自己的身體。她的名字我忽

然間想不起來,只隱約記得,她是他說過,即將要和他結婚的那個人──但是為什

麼、為什麼他們兩人會在我的房間?躺在我的床上??作這種事???




兩雙直視著我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在我看來充滿了驚訝和譴責。



我的太陽穴像被人開了一槍,一個事實和血一樣在腦間擴散開來──不對、不對,

他們沒錯,他們並沒有闖進我的房間,是我走錯了奧利佛的房間,是我…




「對不、我──抱歉!」我又往後倒退好幾步,背後一陣懸空,我連忙伸手拉住牆

邊的門框,好讓自己不至跌出門外。




我甚至忘了要關門,出了房直接往樓梯間狂奔,印象中奧利佛在這時大喊了我的名

字,可是我沒有回頭──衝下樓梯後我一路踉蹌著往大門口去,伊汪和魯柏被我嚇

得雙雙彈跳起來,在我跑出家門口直到好長一段距離,都還聽得見牠們的吠叫聲。




我已經沒法再待在那個屋子裡,我沒有辦法…我不能再回去了……








從身邊颳過的風好冷、好冷。


我一度想過要回去開車,但是很快我又想,如果我撞到了人,或是我被人撞到,修

理和醫療的費用,肯定要花很多錢。為婚禮忙得不可開交的我們家不該花這種無謂

的錢。所以我選擇走路,沿著沒有人、沒有車的大馬路,漫無目標地走著。



我有點希望自己走著走著,就這樣消失在路的盡頭,至少不會花到一分錢,至少不

會麻煩到任何人。至少,我就可以不用……



參加他們兩人的婚禮了。




你一定覺得很可笑。但,不騙你,當時我整個腦子裡想的就只有這些。













「先生、先生?」有一個很輕很輕的力道推著我的肩膀,說話的聲音極度細微,幾

乎聽不見。



我的臉從埋著的膝蓋間抬起來,射進視網膜是好幾道刺眼的光線,逼得我不得不又

閉上眼;等到眼皮慢慢克服沉重的重量,從瞇成一條線,漸漸睜開……



我看見一位穿著修士服的老人正拿著掃把,站在我旁邊。他佈滿皺紋的臉在看清楚

我的時候,透露出明顯的擔憂。




天已經亮了。路上還沒什麼人。




「哦,抱歉,我…」當我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條長長的階梯上,直覺認為我擋住他清

掃的路了,我想要站起來,身體卻像個雪人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要緊的,孩子,慢慢來。」他改口叫我『孩子』了。我現在的模樣一定很慘,

老修士剛才可能誤以為我是露宿街頭的流浪漢。



我這才發現我半件外套都濕透了,上面還沾著碎碎的雪花。整個頭痛到像快要炸開

來。還是靠著老修士的扶持,才能成功站直身體。我實在太丟臉了。




「謝謝您。」我伸手拍掉身上的雪片,發自內心的說。老修士身上的穿著,提醒了

我回頭看階梯通往的建築物,一座教堂。



是很小很小的時候,老爸老媽常帶我們來作禮拜的那間教堂。


……我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




「請問-」當然,我不可能拿這麼蠢的問題問他老人家。


我的遲疑是因為我正努力在混沌的思路中拼湊出一段記憶,和一張面容,一張記憶

中曾經熟悉不己的面容。既然我人都已來到這兒了,索性碰碰運氣。



「韋恩神父還在這裡嗎?」但願我沒有記錯他的名諱。


老修士眼中泛出一道剛才沒有的神采,「他在。您認識他?」



我有點難為情的笑了笑。當初,是他替剛出生的奧利佛跟我,進行受洗儀式的。我

們還保有上教堂習慣的那段成長過程,印象中都有他在。一個曾被我們私底下稱作

『第二個老爸』的人。當然,這稱號是沒有讓他知道的。



我真的很驚喜,也很訝異,如今他依然在這裡。



「我過一會兒再來找他好了。」我再次向老修士點頭道謝。




我走到路邊的一個小販買了杯咖啡 ( 我應該是他今早第一位客人。) 雖然無法完全達

到醒腦的功效,至少讓我身體暖和了一點,主要是,需要它沖散那股不敬的酒氣。

我又走到一家還沒開張的店舖前,借用它的櫥窗梳理我一頭亂得可怕的頭髮,因整

晚的水氣侵蝕而變形的髮絲,顯然不是靠手指就能擺平。算了,我放棄了。




再回到教堂的大門前,老修士還站在門邊等我,我抱著一絲緊張的心情往內看,教

堂深處的那扇彩繪玻璃窗,還是和記憶中一樣,既高大又莊嚴;前來作晨間禱告的

人,目前只有兩三位,我的目光在其間尋找某個特定身影,老修士卻將掌心比向左

側邊一條長廊,廊底建著一間很小的…告解室?



我用疑惑的表情向他詢問,他回覆我一個和藹的笑容。







不知多久沒踏進教堂的腳步有點生怯,直到我終於走進那間名為懺悔的房間,關上

身後的門。



「…您好。」我猶豫了一下,向隔著窗扇的另一端作出問候。在這之前,我從沒進

過具有這項意義的這個空間,不免擔心自己會不會失言,或弄錯程序。



對面傳來短暫的沉寂,我的緊張指數又向上攀升之時──


「是詹姆斯嗎?」



我呆掉。有這麼一秒差點沒驚跳起來 ( 好在我沒有,不然我的頭應該會撞上本來就

不高的房間頂端 ) 那陣低沉又帶點蒼老的嗓音,幾乎沒變,一聽就馬上認出來。萬

萬沒想到,他還記得我!




「好久不見了,神父。」我極力壓制興奮的語調,真的好久、好久不見了。


他發出穩重的笑聲,「我倒覺得上次看見你,還像是昨天的事。」



話間透出令人懷念無比的親切,卻也讓我感到一陣汗顏。


如果說,韋恩神父一直沒忘記我,我們──事實上他的確沒有。是我們不知多久淡

忘了這份記憶,還有誠心禱告的方式。就連今天,我都還是在毫不自覺的茫然情況

下,再回到這個所在。




「你怎麼了?詹姆,」他問,「你會想到來找我,一定是遇上相當困擾的事。」


「呃,我…」我開始覺得自己沒臉再坐在這,但是,又不想那麼快就離開。我陷入

窘困萬分的矛盾之中。



「心裡想些什麼,就儘管說出來,」他接著又說,「這個地方就是為此設置的。你

完全不用覺得拘束或羞愧。」



即使中間還隔著隔板,我似乎可以想像,也可以感覺,韋恩神父此刻的表情,還是

跟小時候和我們說話時一模一樣;我百分之五十相信,不是每個來此告解的人,都

能享有這項『優惠』的,所以,我真不該白費神父的一番心意。




「我…」我深深吸進一口氣。


「有一個很重視的人。」說出來了,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困難。



「很重視的人。」神父覆述著我的話。




「他──」講這個字費去我最多的心力掙扎,最後仍決定坦承,是他,不是她。


「是,他怎麼了?」



我停頓了一下子,心知這樣說可能不妥,但…「他就要離開我了。」



「離開?」神父重申了一次這字眼,語氣同樣平和,卻加了點質詢的口吻,「他發

生了什麼事嗎?請原諒我這麼問,他是否病了?」



「不,不是。」我就知道這種說法簡直蠢斃了!


「那麼,他是否要啟程去很遠的國家?」


「也不是,」我又吸進一口氣,閉眼,認真的說服自己,誠實不是罪──


「他準備要結婚了。」




「啊,」神父輕嘆一聲,「我明白了。」



除了對他恍然大悟的語氣感到意外之外,我更感謝他沒糾正我的無知。




接下來有好幾十秒的沉默,以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來說,我覺得像過了好幾十年這麼

久;我卻也不敢再發言或提出疑問,直覺告訴我,要靜心等待他作出的結論。




「你對這個人真的用了很深的情感,」神父再次開口說話,聲音充滿柔和,「才會

將原本令人喜悅的事,看成是悲傷的事。」



他的話讓我一時無從辯駁起,「神父,我其實──」



「即將要成為他伴侶的人,」他中斷我,「你是否覺得有不當之處?」


「不,」我斬釘截鐵的表示,「她是個很好的人。」


「那麼,他們將會搬離到離家很遠的所在嗎?」神父繼續他的詢問。



到此,就算我沒什麼概念,也幾乎可以斷定,這些對話都超出一般告解該有的模

式,也超出神職人員的職責所在了。韋恩神父是特地為了我,這點我很清楚。




「…就我所知是沒有的。」我百般無力的回答。腦海中,許多我不曾留心注意的小

細節,一一浮上來。如果沒記錯,他們的房子是買在距家不過幾條街的社區,只為

了日後還能常常見到他的家人。這就是她對他付出的體貼,多不容易。




「所以,詹姆,」我似乎可以看見韋恩神父十指交握,正視著我的樣子,「你還有

什麼其它的顧慮呢?」





我完全啞口無言了。




終於明白神父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問題。

也終於明白問題不出在他身上,也不在她身上,而是在我的身上。




可是我無法講。神父。





「我不能講,」我將臉藏進手掌心內,「這是有罪的。」


如同所有世俗電影上演的那樣,我說出這句話。而我生平第一次深深體會,這樣的

角色有多難扮演。




「對一個人懷有情感,怎會是有罪?」他說,「這是人之常情。」


「可是我懷有的情感不對,」瞬間我有種豁出去也無所謂的感覺,「我對他根本不

該有那樣的情感!」






哪樣的情感?詹姆斯。



這個問題,我不清楚是由誰發問。只聽見它像山谷間的回音,一遍又一遍,迴盪在

我孤身一人的世界。




哪樣的情感?好吧,我向你認罪。




第一次在迪斯耐樂園和她相遇,他牽著她的手,在原本屬於我們回憶的所在留下更

加快樂的笑聲。我記不清照片上兩人的模樣了。只記得當時喝的那杯柳橙汁,酸澀

的難以下嚥。



第二次聽他親口承認對她的情感,他和她的手早已戴了好幾年同樣的戒指。令人惱

怒的是他拿低調當藉口將我不聲不響的排拒在外,我卻只能把氣出在一頓事實上煮

得很完美的晚餐。



其實我多開心終於有機會和他單獨相聚,因為有可能這是最後一次。雖然我用了極

度幼稚的方式畫下不快的句點,畢竟他的表現也好不到哪裡去。但,如果不是昨晚

發生的那件事,我相信,一切都還不至於這麼糟的……




那一幕我最不願回想的畫面,開始像自動倒帶的膠卷,一張張跳進我來到此好不容

易淨空的思路。




他抱著她的身體,在原本靜止的畫面中,突然間有了起伏、翻滾,甚至還出現喘息

──再眨眼,那對相擁的男女變成我和另一名女子,那位意義僅止於逢場作戲的女

子。兩張畫片同時在眼前上映,同樣激情,不同的是一邊象徵著相愛和聖潔,另一

邊只充斥墮落和汙穢。



我大力甩了甩頭,試圖甩掉這不潔的意識,誰知道再張眼眼前的錯亂竟然變本加厲

──膠卷越轉越快,以接近失控的速度奔馳、並產生重疊;緊接著我出現更加驚扼

的錯覺,層層交錯的畫面之中,兩名女子的軀體唰地從劇動中抽離,殘留下來延續

這場激烈的只剩我和、只剩我和……




『哦!我的老天!!』我在把話喊出口的前一秒緊急收聲──我以為我在幹嘛?我

居然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在距離衪最近的所在這樣胡亂吶喊,說不定衪真的會

聽見。




膠卷機總算停了。我將背重新坐直、調整呼吸,但心跳還是快到沒辦法自制。我開

始像個瘋子一樣用掌托猛敲自己的前額。




「誠實面對煩惱,是解決煩惱的第一步,這是個好的開始,詹姆。」大概感受出對

面有人在作自殘的傻事,神父也聽不下去了。




…這算好的開始嗎?我慘笑。



姑且當它是好的開始。然而在誠實面對了之後,除了認清楚自己醜陋的真實面,以

及壓根兒不該存在的渴望,我實在看不出有其它好處。




「曾經打破過杯子嗎?詹姆。」神父忽然把話鋒一轉,提出個毫不相干的問句,我

忍不住『啊?』了一聲,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神父一字不改的將問句重覆。




「有~過幾次。」而且遭殃的還不只杯子。我有點尷尬的回想在我們輝煌的成長期

間犧牲無數的傢俱。



「打破的時候很懊惱吧?」


「嘿嘿,是啊。」雖然不會比老媽更懊惱。尤其是她那組心愛的陶瓷茶具。


「當時你心裡,通常是怎麼想的呢?」



我又『啊?』了第二聲。這、這真是叫我難以啟齒──如果我非得招供我們是怎麼

絞盡腦汁的思考如何將碎片殘骸毀屍滅跡,或是盡己所能的裝乖巧、裝無辜,只為

了櫃上少了一個茶壺的空缺不會被察覺;當然啦,比起這些麻煩得要死、且成功機

率不大的補救動作,我們總是會暗中心想──



「如果沒有打破的話就好了。」


「但是它已經被打破了。」是的,就算老媽毒打我們一頓也救不回它了。




「很多事的確是我們不希望它發生的,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神父說,「但如

果是改變不了的既定事實,我們能作的,也只有就它現有的模樣,去嘗試接受,你

說對嗎?」



「…您說的對。」我有點似懂非懂的應答。



「杯子打破其實也不是壞事,畢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神父輕聲笑著,彷彿這

也是他的經驗之談,「會讓我們感到遺憾的,只是事情不再是原來的樣貌了。」




又是一陣簡短的靜默。




「我的確希望過一切都不要改變。」再開口時,我答得異常流暢。


「除非我們能把時間倒回事情發生前,阻止它,」神父把話接續,「偏偏這個『不

可能』,就是最令人懊惱的一點。」




拼圖的全貌拼出來了。我由衷的感嘆,「您說的對。」


這就是韋恩神父,我們了不起的第二個老爸。




我和他已經回不去最初的原點。奧利佛就要和他心愛的女子結婚,而我需要擔任見

證一切的伴郎,站在他身旁微笑祝福。這事實怎麼樣也不會再更改。如果有人要改

變,我也不允許。




「但你還是可以替自己祈願的,詹姆,」老爸…不,是神父的語調再度放軟,「面

對眼前的事實,許一個最有可能實現的願望。說說看,你的希望是什麼呢?」




『希望』嗎?呵呵。總覺得,這個字對現在的我來說有點奢侈,我知道我不可能不

顧一切的去爭取它,只能被動的向它請求。




「我不希望…看見他不快樂。」儘管,到目前為止我所作的許多事,都和這項請求

背道而馳。



始終我叛逆的認為自己不是足以影響他喜怒哀樂的那個人,明明在最靠近心臟的某

個位置,有個聲音說著我是。




「我相信你是,」神父的話有如銜接上我的心音,「我也相信你如此重視的他,同

樣不希望看見你不快樂。」




我又慘笑一次。他的話,我不敢斷言。但我大概知道自己該怎麼作了。





「謝謝您,神父,」不知不覺我看向手錶,驚覺自己罷佔這個房間太久了,「今天

真的很高興和你說到話。」



「我也一樣。」神父回答。我有點厚臉皮的期待他多留我一會兒,但,這又是另一

個不切實際的願望。眼前最可能實現的情況,是下一回再來時,他還在這裡。




我起身離開位子,準備伸手去開門時──「我仍然希望你了解一件事,詹姆。」


隔板後傳出他懇切的聲音,將我整個人又拉回座椅。




「對一個人懷有情感,本身是無罪的。世上鮮少有人能作到無私的愛。」



我不自主的脫口而出,「除了衪之外嗎?」



──卻又很快發覺失言的閉上嘴。是、是,我知道我們不是在上一問一答的主日課

程。但我相信他聽得出來,我剛才是真心發問。




「除了衪之外。」神父又笑了。








我走出教堂大廳,站在門前的廣場,剛才那位老修士已經不在這裡了。天空整個放

晴,地面的雪開始融解,風吹在將近半乾的外套上,感覺很清爽。



不知為何我又想起那枚戒指的模樣。並暗自想,但願這是春天來臨前英格蘭下的最

後一場雪,婚禮的那一天,才會是好天氣、




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的經過我身邊,牽著他手的婦人則不斷低聲喝斥,叮嚀他要注

意儀態和禮節。男童嘟起嘴發出一陣內容不詳的咕噥聲,卻還是乖乖跟著母親,安

靜的進入教堂。




我的腦中湧出一陣說不上來的違和感,忽然間有股衝動,讓我又折回門裡,延著教

堂左側的長廊快步走進──卻見到告解室門前的小燈已再度亮起。看來韋恩神父是

沒有時間,再回答我另一個想問的問題。




Ψ。Ψ。Ψ




「詹姆,你的西裝口袋沒有塞好!」


「詹姆,你的皮鞋要不要再補點亮光!」


「詹姆,到那裡的梳妝台讓潔西卡幫你上髮蠟!」


「詹姆──」


「──媽!!」



我發誓老媽再叫我的名字一次,我下一件需要作的事,就是打電話給911,然後原地

自動躺平,等著被擔架抬出去。




一場超越人體極限的奇蹟正在婚禮籌備的休息間上演著。我真的打從心底佩服那些

高速在場中穿梭的人群,沒有 DVD 的『►►』鍵他們是怎麼辦到的??當然在場的

所有『同性』生物中,面對女字輩級的人物在此特殊節日中展現的爆發力,目瞪口

呆的鐵定不只我一個。很不巧的是我剛好身為跟新郎同樣姓氏的首席伴郎,被點名

的機率自然又比其他人高上好幾倍。




「我非得要上妝不可嗎?老媽。」信不過工作人員手藝的老媽還是親自出馬,把我

全身上下審視加打點一趟。我低著頭向幫我翻折衣領角度的她,作出最後也是唯一

的一丁點掙扎。



「對。」她毫不考慮將我打進絕望的深淵。








看著連身鏡裡的倒影,白得很假的臉色跟強迫被畫出『立體感』的嘴唇,我覺得自

己活像尊失敗的雕像。



休息間裡比剛才安靜多了,有大半的人都移師到隔壁的新娘房內,展開另一場硬

仗。我張望了下沒人注意的四周圍,趕緊拿起紙巾,把嘴上的顏色擦掉一點。



視線移向化妝台上一條打領結用的黑帶,想起老媽離開到隔壁前那句:『我回來時

要看見你們全部準備好了』,我不禁有種胃酸逆流的感覺。只好將它拿起來圍上脖

子,在鏡前比東比西,卻完全摺不出個像樣的結型──到底是誰發明領結這種麻煩

的玩意兒的?!




「呵,我來吧。」一隻手從我脖子後方繞過來把帶子抽走,我還來不及從鏡子裡看

是誰,他就已經把我轉過去面向他。



我們的新郎。



面對奧利佛的我就像面對著另一座連身鏡。不同的是鏡中的他多了個完美的領結,

也有完美的服裝,完美的髮型,一切都很完美。




「被老媽趕出新娘間啦?」我注視著他同樣完美很多的唇形,他則專注在我領子中

央的那塊三角型。



「是啊。」他微笑,敏捷的將帶子穿進穿出,穿得我眼睛都花了。突然一陣癢感襲

上鼻前,我側過頭打了個大噴嚏。領結又亂了。



「你怎麼啦?感冒還沒好?」他皺起眉頭,把帶子重新解開來。



我擤了聲氣,試圖清除鼻腔間的阻塞感。打從那起『意外事故』發生的第二天回來

我就得了重感冒──能不得才奇怪。至於為什麼拖了一個多月還沒好完全我就不清

楚了,我可是有配合著去看醫生的。




「說到這…」我儘可能用不經意的口吻問,「你前陣子是不是去找過韋恩神父?」



但是看得出來奧利佛吃了一驚。



「呃─」他才要開口,就被門口一個來報時的跑場人員打斷。對方表示距離婚禮開

場沒剩下多少時間,大家動作得快點。



奧利佛應答了幾句後,就把頭轉回來,用比剛才還快的手勢幫我重打領結。




「你怎麼會想到去找他?」我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但是不打算讓他跳過這話

題,不管他是無意還是故意。我會這麼肯定,是因為我們上一次見到韋恩神父時,

年紀跟那個被媽媽押上教堂的小孩差不了幾歲,所以他再怎麼好記性,也不可能靠

著我和小時候完全不同的嗓音,認出我是誰。



「只是例行禱告而已。」奧利佛仍然低著頭,聲音和我同樣沉穩。



他的眼神在閃爍。我看得出來。他的眼球在兩排睫毛下游移,這是他沒說真話時才

會有的反應。聽說我也是,因為他以往用這招抓包過我好幾次。




門口又來另一個不同的報時傢伙發出比剛才還趕的通諜,我差點沒轉過去瞪他!奧

利佛則是提高音量答了聲好,摺疊帶子的動作有些慌亂起來。



「你──」越束越緊的領結忽然間讓我喘不過氣,我用力吞嚥了下,抓住奧利佛的

一隻手腕把他扯近我,「你確定??!」



確定要忍受這個讓人沒辦法呼吸的領結、這身緊繃的裝扮,煩死人的催促、還有那

些疲勞轟炸卻又不得不遵守的複雜程序,這一切一切──你真的確定???




上述的嘶吼在腦間爆開之時,我的視野是呈現混濁不清的;當我又再次看清楚眼前

的事物,我看見的是奧利佛睜得很大的眼睛,而我和他的臉只有僅僅不超過兩吋的

距離。



我這才發現我怎麼還抓著他的手,剛才講話的聲音好像也有點大,不管是哪一樣造

成的影響,總之他是被嚇到了。外頭有好幾個人被定在門口,我們倆雙雙轉頭去看

時,他們又裝作沒事的開始移動──我現在是在作什麼愚蠢的事??




我僵硬地鬆開指頭的勁道,把奧利佛的手放回去。


「...Sorry.」瞥著他肩膀後方的那塊地板,眼皮垂得很低。




奧利佛把我的下巴扶正,讓我再次面向他,他也直直的望著我,表情從剛才的驚恐

置換成一臉擔心。



拜託,拜託不要再皺眉頭。我真的不是故意在這種時候還讓你不開心。




「我只問一件事,llie,」我說的很慢,特別加重句尾的那個字。他的嘴唇在這時

顫動一下。對,你知道,每當我說出這個名字,就表示你不可以再對我說謊。




「你很愛諾菈對吧?」



對吧?


對吧??





他的眼睛在這時裝進好多好多句話。


…可是我看不懂。你應該知道,我沒有你以為的這麼聰明。所以請你告訴我實話。

只要你說出口,我就會相信。




奧利佛的視線沒離開過,只是緩慢眨了下眼睛,「我當然愛她。」



再望回我的時候,那些話已經從他瞳孔中隱沒了。



我不知道他把它們藏去了哪裡,只知道我現在再也找不到它們了。沒關係,我告訴

過自己,我只相信你說出口的事實。




「是嗎,那就好。」我也沒有說謊話。Ollie.






我再回到鏡子前面,檢視著他好不容易幫我打好的領結,暗自決定在被老媽揪出場

之前我都要黏在這裡;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奧利佛,在鏡裡停下腳步,他從口袋摸

索出一個物品,往我站立的方向走回──



「這個…待會兒要麻煩你了。詹姆。」



他把一個長方型的絨布小盒子交到我手中。














如果說有人想要我替婚禮的重頭戲──也就是交換誓詞的部份作二手轉播,我恐怕

要讓你們失望。和我預期的一樣,我融入這種場合的能力就如同我的耐性差得可以

。坐在倒數第二排的一位老太太大概以為我愛上她了吧,因為我站立的方向,從頭

到尾只能盯著那個位置發愣。



晚宴的菜色是不賴。讓人特別感到愉快的,還是以往拍戲認識的好幾個死黨都現身

了。託感冒破聲的福,致詞的重責大任我得以丟給老爸老媽去執行,藉著樂隊的伴

奏作掩護,我只要陪馬修戴維他們評論完全場的伴娘和單身女性就算盡到待客之道

了吧!友人中有些人還是今天才見到諾菈,也一致認同奧利佛的眼光真是沒有話講

。然而當該吃的菜都吃完、該扯的話題都扯完,眾人開始把焦點轉移到有關我的

『終身大事』時,我就想回家了。




被關在主桌的奧利佛不時往我們這裡觀望,為了確保每一桌都敬到酒,到我們這桌

時他和馬修他們講不到幾分鐘的話就得走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3-2-1───呀!!!!!」


一束捧花在眾人的尖叫聲中脫離諾菈的手,在空中畫出一個大大的半圓,接著落入

一大群未婚女士搶奪的行列,掀起另一波騷動;聰明一點的客人這時已選擇陸續往

場外退,以免被捲進這駭人的戰局。




我站在離出口有點遠的位置,因為聚集在門前的人實在太多了。新人雙方的親戚好

友,和每一位即將離去的客人相互親吻、擁抱。我沒有刻意加入送客的行動,以免

造成場面的更加擁塞,不過如果有人伸手過來抱我,我便會回抱他們。




重重人牆之中,我看見諾菈正努力的邊回覆無數隻祝賀的手臂,邊跑向我面前,臉

頰因為雀躍而漾出粉紅色,亮晶晶的飾品和彩帶沾在她盤得很漂亮的頭髮上。



「謝謝你的幫忙!詹姆。」她彎起戴著紗套的右手,那枚蛋白石戒在她的無名指上

折射出耀眼的光,我原本不曉得她今天的禮服也是米白色的,如今看來,還真是搭

配的完美無缺。



「很適合妳。」我有點自豪的笑著。她綻出雪白的牙齒笑得更開,踮起腳尖在我左

臉旁親了一下。





人牆隨著諾菈離去的腳步,跟著閉合起來;我雙手盤胸環顧漸漸稀少的人潮,心中

暗幸這一切就快要結束。我已經盡我所能的一路陪著到這裡…


有一雙手這時又伸向我肩膀兩側,我把神智收回來,兩手從胸前延伸,準備送出個

禮貌的回應。這才發現這副貼近我的肩膀出奇的和自己差不多高度,也差不多寬

度?抬頭看看這位有緣人士的長相,該不會剛剛好也跟我很像吧?──




欸,還真的跟我幾乎一樣…?




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面前的奧利佛將我緊緊抱住。





他怎麼會有空來抱我呢?這是我第一個很蠢的念頭。

他這樣跑來抱我,他的新娘子不會生氣嗎?這是我第二個更蠢的念頭。



是說…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吧,我們是兄弟啊。




終於有點正常的第三個念頭,讓我不自覺放了些重量回他身上。不過,我的手一樣

要高不高的懸在半空中。我只是讓他抱著我。




…這應該不是他第一次抱我吧?我站在原地呆呆的想。因為被他抱著的感覺並不陌

生,甚至還有點讓人懷念。雖然我實在想不起來上一次我們擁抱,是出現在什麼時

候,但是既然我們有過,那麼我伸手回抱他,應該也不算太奇怪吧?




我的手指試著從他的腰側,往他的背脊移動。從旁邊經過的人有的回頭看看我們,

視線卻沒有多作停留。似乎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又把我抱得更緊了。




我的頭架在他肩膀上,眼睛直直望向前方。在我半邊視野內的人群似乎消失了,留

下來的人之中,我認出老爸老媽和幾位好友的影像,他們正看著我們的方向露出笑

容。我的手掌已經到達他背部的一半,卻在這時候停下來……我好像聽見他在跟我

說話?




其實這裡沒有任何人在說話。




我只是感覺到一種奇異的能量,從我的右側胸前流進,又從我的左側胸口流出;這

樣的形容可能很怪,就好像有個圓圈圈把我跟他的心臟扣住──這是我第三次回想

起,從蛋白石泛出的純白色光芒。



我開始聽見了…他的聲音。他說:剛才休息室的事,沒關係的。他說:那一天晚上

的事,別放在心上。他說:哪天我們有空,可以再一起喝杯下午茶。他說:我知道

一個你沒去過的主題樂園,下次休假的時候一起去,怎麼樣?…我聽見了,我真的

全部都聽見了。




我視線中的人影在此全數消散於無,因為我正關上眼睛,用比他還強的力道,回

抱住他。當然,我有小心不要傷到他瘦弱的臂膀。他的體溫此刻完全滲進我身體

裡。我跟他的周圍變得很安靜很安靜。




原來我是能這樣不受打擾的安心抱著他,沒有人說不可以。如果我能夠早點知道的

話……哦,算了,我還是別再許會讓自己失望的希望吧。





再一次感佩愛因斯坦深奧偉大的學說,讓我經歷了生命中最漫長的一個抱擁。雖

然,我還是覺得不夠久。



因為我終究必須放開他,放他去另一個很愛他的人的懷裡,放他去另一個在遇見那

人的那一刻起,就註定要和我不同的未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會走上和他一樣的未來:認識一個很棒的女孩,和她步上長長

的紅毯,往後生下和兩人一樣漂亮的小孩;也或者,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未來:坐

在充滿松木香味的房間,隔著窗扇,教導來到窗前的人們,怎麼樣才能無私的愛。





『祝你幸福,Oliver。祝你幸福。』聽見嗎?這是衪要我傳達給你的話。


答應我這是個保證會實現的願望。






黑色禮車已經開往很遠很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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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 國際榮譽巫師
  • 140  7237

۞ Princess @princess5201223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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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參考實事如下:

► 奧利佛(飾喬治)是比詹姆斯(飾弗雷)大 13 歲的哥哥

► 奧利佛曾經送過詹姆斯手機當聖誕禮物 (雖然是 N 年前的事)

► 奧利佛(Oliver)有個可信度百分之九十的小名叫『Ollie』

► 詹姆斯(James)有個痛恨別人叫的小名叫『Jamie』(本尊親口承認)

 ( Jamie = 小傑、吉米等幼兒化叫法,亦可當作女子名中的 "潔咪" )

                   他會痛恨也是應該的↑

► 兄弟倆養的兩隻長毛犬分別叫伊汪(Ewen)和魯柏( Rupert,和演榮榮那位同名 )

其餘均為某藤腐念延伸,與真人實事( 應該 ) 是沒有雷同~


寫真人向同人是另一種嘗試,某藤努力扔掉落落長廢言的習慣,

試著用最簡單易懂的敘述,讓故事和角色更貼近真實;

也許轉型間的筆法有些生硬,讓看習慣以前文風的讀者不太能適應,

不過我還是很努力寫好這篇作品,若您能耐心將它看到結尾我會很開心的 >///<

۞ Princess @princess5201223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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Ψ。Ψ。Ψ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巫巫也看過電影<新娘不是我>(此片名純屬巧合...)

婚禮後段的描寫,某藤有參考一部份電影中的情景,

每次看見男主角穿越人群,前去抱緊茱麗亞蘿勃茲飾演的女主角那幕就會飆淚 QQ

目送深愛的人到另一個他更愛的人身邊,那種心痛應該痛到難以言喻,

要能轉化這份痛成為祝福他的能量,是需要勇氣和更加寬大的心吧!



關於宗教部份的描述 (如告解室,神父與告解者的立場,祈願的方式...等)

某藤是憑著微薄的認知和一些網路參考而來的資訊摹寫的,

如果有與實情不符或是冒犯之處,還請熟稔此道的巫巫見諒哦 >___<


這篇文還有另一篇對映的番外章,是用 Oliver 的視角寫成的 (半工中)

由於本章字數失控性的爆到一萬三,在統計字數時差點沒嚇死--

所以還是先貼出一篇就好以免太荼毒巫巫的眼睛 OTZ


再次感謝點進來看文的你!也預祝大家新年快樂哦ˇˇˇ

۞ Princess @princess5201223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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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的第一篇為前言
回覆的第二篇為後記
 
本篇原名為Another Future ~ 下篇<雙子演員文>
因為版面關係而改成《Another Future》下篇
特此聲明!

消失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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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好看阿!!~~~
夜藤的做品真棒~~他是雙子迷吧!?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感...真的不知道如果雙子其中一
個結婚了會著麼樣..(很難想像)
這個文真的好好好好好看喔!!

۞ Princess @princess5201223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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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藤的確是雙子迷喔ˇˇ
他寫得真的很棒呢ˇˇˇ

消失的成員

0
是雙子文啊^^

很棒!!!!!

消失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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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好看哦~但我不太喜歡同性戀story~~

消失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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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篇很棒的雙子文啊~~~~~~><

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