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哈】失去你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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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前言》

原來距離自己第一次寫文已經過了好一些年了呢
也好像是三四年沒有回來仙境的樣子
現在都好像沒有人寫石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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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夕陽斜斜從窗戶打進屋內。淡棕色的沙發上灑落點點將盡的光線,折射到天花板上。
整間寓所散佈着一種柔和舒適的氛圍,溫暖簡潔的格調,小小的空間充滿着一種為「家」的感覺。

除非如少了些什麼。


餘光映照黑髮青年歪歪落落的坐姿,手裡拿一本再也不想看的書,心不在焉地翻揭着,視線卻投放在不遠處的木門上。

這是個休假天,難得能從喘不過氣的工作抬頭,脫離那些好像永遠也處理不盡的投訴,放下魔仗,放下身段,在家裡稍稍歇息--


「哈利?」注視的木門瞬間被推開,金妮·衛斯理急急忙忙地走進來。身上是出門的裝束,手裡拿着幾份信件、幾張清單。她看上去樸素又美麗,畢竟畢業也這麼些年了,她始終還是如當初那個懵懂的小女孩,如今更添一份成熟的魅力。「

我得帶阿不思到斜角巷走一趟。那小傢伙又弄丟了玫瑰的羽毛筆,看在梅林的份上,我已經提醒過他九千遍了……」

他的妻子嘮嘮叨叨地數算着他們年幼的兒子。他想要站起來在她出門前給她一個擁抱,又或是說幾句安慰的話,像一般夫妻那樣,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地過日子,一家大小,安穩地生活,如大戰後戰爭從未降臨,一片太平盛世。他倆也理應遵循規律,給生活一些喘息的機會。

猶豫了會,哈利仍舊坐着。
『嗯。』

金妮從收拾中抬頭,盯着對方,似乎想要開口說什麼,卻吞了回去。


很久了。哈利這樣子,很久了。起初她以為是在魔法部的工作繁忙,丈夫回家疲累,不願對家人多花唇舌,只願好好休息,這是可以理解的。男人本就應當挑起照顧家庭的責任,扛起一家人的生活。後來,情況開始越發嚴重。無論多忙的父親,總不能連說句話的時間也省卻。從他對她的言談間,從他的眉宇,他說話時候微微下垂的嘴角,他不帶一絲情感的眼尾,她開始害怕,但是卻無能為力。

那是他的責任,但也只是責任。

只會在偶爾空閒的時候,哈利面對阿不思,金妮才可以看到那種釋懷的笑容。她知道他喜歡喚兒子的小名,賽佛勒斯,他喊出那個名字時柔和的輪廓,嘴角叫人融化的線條,當初在霍格華茲她曾愛上的那個哈利·波特。

話說回來,自從那天以後,她都再沒有看過他的這種樣子。
對着她,很久沒有了。


阿不思有一雙傳承自他父親與祖母的翡翠綠,頭髮烏黑,笑容燦爛,是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小男孩,也難怪父母親如此溺愛。

又或是,因為他的名字,是賽佛勒斯?


金妮勉強從嘴角拉起一個笑容,深深吸一口氣,上前在哈利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吻,

「我走了。」

剛想轉身離去,一隻溫暖的手覆蓋上她的手掌,她回頭,看到那張對了十多年的臉孔,露出一臉她怎麼也無法形容的愧疚。她看着這個曾與她相熟相知、同住一屋簷下卻形同陌路的男人,這個她愛了這麼久的男人。

彷彿到最後,他對她只剩下愧疚。
或者當初他根本不應決定與她結婚。

『我很抱歉。』

抱歉的應該是誰?


她什麼也沒有說。

她轉身離去。





二·那是彷彿一個世紀以前的事了。

那是一個,哈利·波特還未被稱為「被選中的人」的年代,那是一個,男孩不用一天到晚得提防黑魔王謀殺自己的年代。

天狼星還在,雷木思、東施、穆迪、弗雷、衛斯理一家,那些曾為鳳凰會掏出了心肝性命、在最後一刻揮着魔仗流着血淚嘶吼着咒語,為魔法界的未來奉獻出他們的生命,他們最寶貴的一切,這些人,這些他深深愛着的人。

他們都還在,在古里某街十二號,哈利只要一起床就可以聽到東施打破碗碟的聲音,看到雙胞胎到處消影、以及聽見衛斯理太太忿忿的叱責,雷木思每個月總是會消失上個幾天,而他的教父則會在空閒時候同他東拉西扯,談一些學生年代的趣聞。

那個時候,他只要睜眼,就可以看到他們;他只要動身到廚房,便可與那些人一起喧喧鬧鬧地進餐,他可以在天狼星身旁坐下,看着他湛藍的眼睛,看到他從沒有得到過的親情。



而他,還在。



賽佛勒斯·石內卜向來是那樣一個存在。不知從哪時開始,哈利只要看到那身黑袍在古里某街出現,總是不知來由地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在學校,他倆從來在任何時候都處於槓上了的狀態,在那個暑假,他卻忽然對那個沉默、穩實、可靠的身影產生一種依賴感。


『波特,你要是不要由我踏進這間寓所開始就目不轉睛盯著我看的話,我會很感激你的。』

依舊是那樣尖酸刻薄的語氣,低沉又順滑,如絲綢般的嗓音。

那彷彿是再也自然不過的事,兩人之間積存已久的芥蒂一點一點地消失,雖然賽佛勒斯還是以那種損死人不償命的態度與哈利對話,但大部分時間和他相處,哈利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那是鳳凰會的人無法給予他的,那是在天狼星身上也無法找到的。



『你得開始學習防衛自己了,波特。』

兩人身處狹小的空間,語者面對足足比他矮一大截的少年。他的眼尾閃過一絲情感,那是同情?憐憫?
還是--


『鄧不利多說是時候了嗎?』

賽佛勒斯看着他綠得透徹的眼眸,如兩股清泉直注入他的心裡。它們滿布着不安與惶恐,與少年還略顯稚嫩的臉對比起來有種莫名的不協調。
他嘆了口氣。

『你開始得接受了,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冒險,讓你得在完結時還可以到家裡睡個好眠,與朋友家人談笑聊天。』
『這是一場戰爭,波特。有人會犧牲,你會看見人性,看見黑暗,看見很多從來未在你生命中出現過的不可知的變數。』
『你會面對失去,面對轉變,面對自己。你得在任何人開始攻擊你前學會如何保護自己,才可以讓你完成你那該死的任務。』

男人緩慢地說着,一字一句真實又赤裸裸的話語如利刃般直刺向哈利的心臟。

他知道。

他知道他早晚得失去。

如今這些人,這些事,他終有一天不能再擁有。

他的生命,彷彿生來就不屬於他的。他的一切,是屬於整個魔法界的;他的能力,是為了要替所有人消除他們唯一的威脅;他的血汗,最後得揮灑在霍格華茲的土地上,滋潤着無數人新生的生命。


只是,這些人似乎都忘記了,他也是個人。

他只是個男孩。


在那些風聲鶴唳背後,他半夜流下的眼淚,無人能感受,失去至親的疤痕,無人明白;看着深愛的人一一死去的感覺,他們不懂。
刀不是割在他們的身上,反正只有他是被選中的人,彷彿這是個免死金牌,他有這種使命就不必承受痛楚似的。

他的痛,有什麼人懂?

一瞬間,他嚐到了鹹味。


『別哭了。』

向來萬般鎮定的男人,面對眼前流淚不斷的小鬼,竟然出現了一絲慌亂。他眉宇間的線條變得柔和了些,語氣放緩。

『我、我不想失--失去……』緊抿嘴唇的男孩抽抽嗒嗒地說着,臉頰通紅。


我不想失去天狼星、雷木思,他們。

我更不想失去你。

我不想失去你。


空氣在一瞬間凝結,大氣裡瀰漫著悲苦與哀慟。

賽佛勒斯拉下眼尾,伸手環住哈利的肩膀。

『嗯。』

『……我不想,一、一個人面對--』

在自己肩膀的手緊了緊,全身漆黑的男人把自己擁入懷,他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他的眼淚從他的胸膛,穿過長袍,淌到他的心裡。

他抱緊懷中這個瘦弱的男孩,擁着他如同一捏即碎的身軀。


『你不會一個人面對。』
『你不會失去我,哈利。』


那天晚上,他在哈利耳際,留下了這兩句話,直到他的身子停止發抖,直到他的眼淚全部流盡。
他一直都沒有放手。

在往後的很多年,哈利一直深信這個男人對他許下過的承諾,他一直相信他有一天會回來。在他耳邊,賽佛勒斯的聲音如昨天才留下,而非那麼久以前的殘影。

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晚上,曾有一個男人走進他的生命,給他一個溫暖得融化一切的擁抱,並對他說:

『你不會失去我。』









三·





他什麼也看不見。

徹徹底底的漆黑一片。哈利的心臟狂烈跳動着,他在沒命地奔跑。他不知道何時才會到盡頭,他的頭痛得快要裂開,那是種他想要設法擺脫的痛楚,但是他沒有辦法。他摸不到他的的魔仗,在如此一個陌生的地方,他連自己都無法看得見。

我究竟是否存在?


他緊咬嘴唇,竭力讓頭腦保持清醒。前方那一點光亮越來越大,他看到一個身影聳立,一動也不動。

『賽佛勒斯?』

被喚的人影緩緩轉過身來。他臉上戴著食死人的面具,口中嘶嘶吐着舌信。他清楚看到他銀色面具上蛇型的紋路,此刻竟然如此清晰。

那不是賽佛勒斯。

那個人對他舉起魔仗,喃喃有詞地說着什麼,眼中閃着一片灰濛濛的霧氣,哈利從裡面看到自己蒼白驚惶的臉孔,同世人所認識的那個無畏無懼的男孩大相逕庭。向來沒有什麼能夠使他真正害怕的。鳳凰會、失去、甚至死亡,他都一一經歷過。


除非——

從他銀灰的眸子裡,哈利看穿了隱藏在後的黑色。他看到他的胸膛,是那天晚上他曾倚靠過的,他的手曾輕撫他的疤痕,一一為他除去傷痛。


哈利閉上眼睛。


『阿哇呾喀呾啦!』

他等待着被索命咒擊中的衝擊,細細想着死亡一刻到來時將是什麼感覺。但什麼也沒有發生。眼皮底下閃過一片刺眼的綠光,他倏地睜開雙眼,瑞斗毫無表情的臉映進他的眼簾,在他的魔仗下,是倒臥着的他。

面具已被抹去。眼眸裡那層灰濛濛的霧氣消失不見。他嘴角是他最熟悉的線條。

『不!』

哈利緊緊抓着賽佛勒斯胸膛的布料,從淚眼迷濛的屏障看到他了無生氣的臉龐,唇邊似乎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他的拳頭牢牢握着。

『不!!!!!!!!!!』





『哈利,哈利。』

『不,不要,別動手,阿哇呾——』

床頭的魔仗被他一把撈起,他流着淚嘶吼,掙扎着想要脫離那種景象——他的腦海裡只剩一個念頭。

得殺死瑞斗。
得殺死那個殺人兇手。得殺死那個傷害賽佛勒斯的人渣。

憎恨與悲慟在他的心臟位置不斷擴大,那些情緒張牙舞爪地湧出來,形成一隻巨大的怪獸,撕裂着他身體裡每一個細胞。他痛得快要瘋了,腦海裡全是賽佛勒斯 躺在地上的模樣,他的手再也不能抱著他,他的唇再也不能說出那些想說的話,他再也不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他的眸子是空的,什麼也沒有,消失了,沒了,失去了——

他像頭受傷的野獸,胡亂揮動手中那根唯一能守護自己與愛人的器具。


那個沉實的人影一揮魔仗,哈利那脫口而出的咒語還沒有說完,便被對方解除了武裝。

胡亂竄動的情緒漸漸平復,眼前冒着金星的影像開始對焦。哈利喘着氣從床上坐了起來。沒戴眼鏡的他只捕捉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但他還是沒錯失那個朝他趨步而來的,手中抓着兩根魔仗,臉上滿是擔憂的人。

賽佛勒斯小心翼翼坐到床上,細細地打量這個像是剛剛打完一場仗的少年。『哈利,怎麼了?』

開始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哈利瞅了瞅自己的雙手,再看看對方手裡的魔仗。
『天,』他喃喃地說着,『天,我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差點殺了你。』

一條條小溪流在他臉上形成,他也分不清那是汗水還是淚水。他滿臉通紅,嘴唇顫抖,看起來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

『沒事了,現在沒事了。』賽佛勒斯安撫着男孩,拉起對方的手臂,吻了吻他的額角。


『他殺了你,』精神一直繃緊的男孩隨著他的一個吻漸漸放鬆,卻忽地想起那些可怕的片段,仍在他腦中繚繞不去。『你戴著面具,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但是我那一刻都覺得無所謂了,我閉上眼睛,我心甘情願死在你的手下。』

『接著他便殺了你。』他忍不住哭了出來。

『瑞斗殺了你,他的臉沒有表情,我一點辦法也沒有,我什麼也不能做,那是你,賽佛勒斯,你走了,沒有了,我失去了……』

賽佛勒斯沉默地聽着男孩的告解。

『我只能了結他,也想了結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老天,如果你剛剛沒有制止我——』

心疼地撫摸着他緊緊皺着的眉,想解開那種濃得化不開的愁緒。『那只是個夢,哈利。現在已經過去了。我還好好的在這裡。』


不是第一次了。

瑞斗的能量一天一天的壯大,哈利最近老是做惡夢,後來他甚至害怕上床睡覺,連闔上眼睛都開始顫抖。
無夢魔藥能夠有一點幫助,但那始終不是長遠之計。在他的房間,他的床上,哈利做夢的頻率便減少很多,人也開始安定起來,不再提心吊膽,於是他索性搬到地牢裡,至少發生什麼事時他也能好照顧他。

像是剛剛那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他不知道瑞斗什麼時候會採取行動,他更不知道屆時他能否絕對保哈利平安。而他曉得,要是他出了事,哈利會比死更難受。
不能再看着自己深愛的人每天每夜為自己的安危擔憂,不能再由他被那些那些恐怖的景象吞噬。
每次看見他流下眼淚,他的心便痛一遍;他懂得,始終有些傷,在一切還沒被解決掉以前,他無法為他撫平。他心裡的恐懼,他無法說服哈利他們不會發生。

或許他當初說得沒錯,這是場戰爭,他得面對失去,面對自己,面對死亡。但是他答應了。

哈利不能失去他。

只要一天瑞斗還在,他一天都無法安眠;只要一天瑞斗還能威脅到他倆的性命,他就無法確保他們的關係永遠不會被發現。
而他無法想像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將會如何對付他們。


『祈求天地放過一雙戀人——』
『怕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賽佛勒斯輕撫着哈利的背,等待男孩逐漸恢復平靜。
他嗅着他後頸間洗髮精的氣味,心裡想着得把這種感覺埋在心底最深處的角落。






四·




『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或者說,他疲憊得不想開口。

抑或,他一直期望他會懂?


所以當哈利怒氣沖天,手裡握著那個假的分靈體,滿頭大汗地衝進他的房間時,他只有淡淡地留下這句話,無視心的撕裂。

為什麼他不懂?


『我以為你會想要告訴我,』渾身散發着憤怒的少年低聲地說着,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了,『我以為你會讓我知道,畢竟到最後一起面對的會是我們,一起承受的是我們。』

賽佛勒斯沉默。

『你叫我如何信任你?』


一個小時前,哈利親眼目睹年老的校長在天文塔上倒下,他看着他的身軀不斷墮落,那刻他想到了一年級拿到魔法石後,鄧不利多在醫療廂房與他談笑,那時他教會他生命中值得被珍惜的部分;三年級時睿智的老人指引了他的道路,他得以救回天狼星;五年級他被審訊會聆聽時,老人坦蕩蕩地闖了進來,把他從困境拯救。

所以,當他看到戀人以魔仗指着這位他萬般尊敬的前輩,唸出那個不能被原諒的咒語,他試圖說服自己這不是真實的。

事實是,賽佛勒斯殺了阿不思·鄧不利多,不管他相不相信。


『我也好想相信你,我也好想你和我說說話,』他幾乎是用呢喃的,他的頭低着,賽佛勒斯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是那麼的信任你,賽佛勒斯,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不是一起面對?

為什麼得獨自承受?



那些話都哽在喉嚨,賽佛勒斯沒有周詳的計畫,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他也想和他一起面對,告訴他這是他與鄧不利多預計中的一部分,告訴他世界將會顛倒,告訴他他將要保護他,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的這個事實。

那些才是真相,然而真相向來都無法被揭露。


『我們該如何走下去?』

我也想知道。


這麼久了,賽佛勒斯從沒親口提過「愛」這個字,但是,有些事實在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他也以為,他知道他愛他,他一直都知道。

大到足以毀滅一切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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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 合格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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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夜夜夜:目 @godg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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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大戰一觸即發。

這一年來,霍格華茲罩着一層死氣沉沉的霧氣,魔法界一片混亂,情景一如十七年前那個夏天,當鳳凰會的人一個一個遭到暗殺,當隆巴頓夫婦被折磨至死,人們都只期盼每天回家打開門,還能看到自己愛的人平安無事。

這是個兵荒馬亂的時代。無數無辜的人踏出家門後便再也沒有回家,再多的誓言與承諾,也在現實的無奈中一一瓦解。

這是個不能有感情的年代,這是個不能愛人,也不能被愛的年代。


『Give me Harry Potter, and none should be harmed... ... Give me the Potter boy, and I shall leave Hogwarts untouched... ...』

他看到他的同僚一個個站在他面前,他們的眼神堅定,臉上有着一樣的表情。

金妮·衛斯理站在最前方的位置,他知道她很害怕,她拿着魔仗的手顫抖得厲害,她渾身僵直,但她紋絲不動。

他們排成鳥巢的形狀,把哈利圍在中心位置,形成世上最具保護力的屏障,守護這個魔法界唯一的希望。他們用盡全身氣力保護他。

賽佛勒斯呢?





終於來到最後一刻了。

哈利·波特仔細地打量眼前那個眼透猩紅的巫師。他的銳氣經過連場激戰後似乎絲毫未被削弱。湯姆·瑞斗興奮地舔了舔嘴唇,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面對這個他屢戰屢敗的年輕身軀。

十七年了,終於來到這一刻了。

從高椎客洞,到密室,到神秘部門,他的生命裡滿滿的都是他鬼魅般的影子,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他進入過他的夢,知道他最深層的恐懼。瑞斗奪去他生命中最寶貴的兩個人,奪去天狼星、雷木思,奪去千千萬萬孩子的父母,奪去他們的妻子、丈夫、兄弟姊妹,而他們永遠無法重獲新生。

他怎麼可使他們重獲新生?

哈利突然想到賽佛勒斯,想到那個聖誕節的夜晚,在古里某街十二號,他流下的淚水,他溫暖的擁抱,那是第一次他們相知彼此。他想到他為他調配的每一劑無夢魔藥,他黑色的被鋪,為他換來無數晚上安睡。當他為自己的任性衝動而愧疚,他會在他額上落下一吻,對他說:『一切會過去的。』

其實他不想失去他。他也許有苦衷,也許有着未說出口的計畫,也許有着完善的預謀。只是,哈利都不知道。大戰在即,賽佛勒斯只留下一句話:『等我。』他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哈利的朋友們擋在身前,為他作最前線的戰鬥時,賽佛勒斯連影兒都沒有。

背負着整個魔法界的安危,哈利別無選擇。


在這最後一刻,他打從心底裡想念這個男人。
他是真的愛他。

來結束這一切吧。他想。

他們舉起魔仗。



「阿哇呾喀呾啦。」
『去去——』

『阿哇呾喀呾啦!』


眼前迸發出他所見過最耀眼奪目的兩股綠光,哈利被咒語反彈而往後跌出幾丈遠。

還未唸出的咒語被一把再熟悉不過的嗓音以索命咒打斷,一團黑色的煙霧轉眼而至。賽佛勒斯·石內卜在兩人還未反應過來前,橫在瑞斗與哈利之間,高呼生命中最後一個咒語。


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如今終於出現在他眼前。

他卻擋在他身前,為他承受所有不可知的痛苦的根源。他面對的是這個世紀以來無人敢直呼其名的黑魔王,然而他臉上一點畏懼也沒有,他剛毅的線條一如七年前走進哈利生命時那樣,那個男人,甘願為他犧牲所有。


年僅一歲的哈利被莉莉·波特以生命與愛的泉源牢牢包圍,在高椎客洞擊退了那個人,自那個仲夏起他額頭上便刻着閃電的標誌,時刻提醒他,他是被愛的,碎裂的不是他。


只是,莉莉沒有活下來。


『賽佛勒斯——』

不。

不要。

回來啊。


哈利張開口,喚着他的名字,只是之後,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他的喉嚨突然渴得可怕。

於是他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離那黑色的身影只有數步之遙,這刻卻彷彿用了他一輩子的時間去擁抱他,告訴他不要,告訴他他們得一起面對、一起犧牲、一起走,而不是他自己離去。他的指尖快要觸到賽佛勒斯衣服,他得和他一起——


世界在一剎那回復平靜。


兩股刺眼的綠光瞬間消失殆盡,哈利首先看到的是瑞斗高挑的身影逐漸墜落、倒下,他的面容扭曲瓦解,臉上在最後一刻依然寫滿詫異與不解,這個窮途極惡、帶走萬千條生命的巫師,大概到最後一刻都還沒有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吧。


他撲了個空。

哈利跌在地上。在他還沒有抬頭時,只見到賽佛勒斯握着魔仗的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倒在地上。

彷彿在飾演默劇,一格一格的慢動作,哈利爬到男人旁邊,淚水已然不受控制,滴落到賽佛勒斯身上,穿過他的胸膛,在地上化成水花。他顫抖着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臉,一按卻什麼也摸不到。他絞着手,無力地看着他——脖子上有傷痕,臉上都是血,眼尾似乎還掛着一滴淚。

他閉着眼睛,嘴唇還緩緩動着。


早已泣不成聲的男孩把耳朵湊過去,緊咬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活下去。』


有再多的後悔,為什麼沒有在他們都有時間時好好瞭解他,為什麼曾要耍那些小孩子脾氣,為什麼他就不曾體諒過他,在鄧不利多死去那個晚上,在他悄然離去的時候,在他想念他的時候。


什麼都沒有了。

他說過的,永遠也不會失去他;他說過他不必一個人面對;他說過一切會過去。

賽佛勒斯替他擋下了傷害,代他面對他最恐懼的事;瑞斗死去,大勢已去。

他卻要失去他了。



『我也不是大無畏,我也不是不怕死。』
『如何險要,懸崖絕嶺,為你亦當是平地。』

『我沒有溫柔,唯獨有這點英勇……』



哈利一直握着男人逐漸失去餘溫的手,再也不能如此混亂的思緒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他再也不能擁抱他。再也不能躺在他懷裡由他靜靜哄他入眠。哈利曾經提到在一切都過去後,要同賽佛勒斯到麻瓜倫敦定居,過一些沒人打擾的生活。當時男人沒說什麼,只是寵溺地笑笑,吻着他的臉頰。

或許那時他便應該發現些什麼?



這些年來,有件事他曾經懷疑過,儘管自己並不想承認,這個之於他而言,最最重要的人——

這個男人是真的愛他。



他不斷搖着頭,落下淚水,直到人們發現死去的瑞斗,與抱着魔藥學教授一動也不動的哈利,他腦中始終只迴盪着一句話——

他是真的愛我。








六·




後來在生命中的每一件事,他都不太記得清,一切都好像混混沌沌的就過來了。他時常不察覺時間的流逝,也可能因為那些都不再重要了。所有事情都不再重要了。

哈利甚至不再戴眼鏡,但沒有對自己施任何咒語令視力回復正常。

他寧願世界一直都是那樣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好讓他不用再記得那些痛得入心入肺的事實。

那個,失去你的事實。



他深愛的人最後的耳語牢牢扎進了他心頭。他知道他期望他活下去,所以他做到了。然而也只是僅此而已。

直至最後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沒有人知道曾經有這麼一個他深深愛著,愛得如此刻骨銘心的人,在他的生命裡留下如此深的痕跡。



後來,哈利如同大眾所期望一般,在魔法部當正氣師的工作,娶了好友的妹妹為妻子,生了幾個小孩,過著所謂的正常生活。

他把他的小兒子命名為阿不思·賽佛勒斯·波特,他永遠只能在叫喊那個小人兒的時候才能夠重新感受那個人的名字在口腔裡打轉的感覺。賽佛勒斯。賽佛勒斯。好似他還在這裡一樣。

生活再正常不過,黃金男孩回歸平靜的生活再也正常不過。這麼些年來他一直忙於滿足大眾對他的期望,忙於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在家人面前、鳳凰會面前他如同瓷器般易碎,在朋友面前他只能堅強的擔當領袖,當整個魔法界期望一個十七歲男孩為他們結束整個黑暗時代的時候,他曾經在一個懷抱裡覓得安全感,覓得從未有過的愛護與安穩。

賽佛勒斯。『賽佛勒斯。』

他喃喃道出那個名字。每次唸出他的名字時他總會淚盈滿眶。儘管一切已經過去了那麼久。

他明明可以為他躲起來。哈利波特可以藏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每天依然活在有他的世界裡,想念那個人。活在沉重而悲痛的思念裡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尤其是當工作、家庭、朋友都顯得不再重要時。

然而哈利更加想到的是,賽佛勒斯會希望他過著一個怎樣的人生?



-



『倘若愛人逝去了,我們還可以活下來嗎?』

『…… 倘若你如蛞蝓般的腦袋能夠停止對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想添上你驚人的想像力的話,波特。』

賽佛勒斯的聲音煩躁不安地說道。他狠狠讓羽毛筆劃過一名二年級雷文克勞學生的論文。天知道那些愚蠢無能的小怪獸腦袋裡裝的有否比食物和男女關係更有營養的東西。他薄薄的唇瓣忿忿地嘟嚷著。現在還添一個問題男孩在他身邊妨礙他的工作。梅林。


黑髮碧眼的少年淺淺地笑著,他似乎已經很習慣他的教授在工作時用這樣的語調與他對話。越過那偌大的辦公室,他來到賽佛勒斯身後,食指在對方的太陽穴輕輕加上壓力,並為他準確捕捉到對方從喉間發出的表示舒服的讚嘆聲而挑起嘴角。

『該休息了,賽佛勒斯。我們何不明天再開始?』哈利試探地說道。賽佛勒斯剛剛又在一個赫夫帕夫的習作上劃上一個大大的F,他不禁為那個可憐的女孩默哀。

男人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牢牢抓住的羽毛筆,搭上哈利放在他肩膀的手。『回到你的寢室去吧,波特,我可不想明天有個睡得像死人的男孩在我的沙發上出現,還得由我把他拽起來去上課。』

『這個情況不會發生的,教授,』哈利愉快地說著,他迅速越過辦公室,來到賽佛勒斯的寢室門口,『因為那個男孩將會在你的床上,並且清晨起來為你烹調早餐。還是個不錯的主意嗎?』

不語,賽佛勒斯低頭執拾散落一地的羽毛筆和羊皮紙,然而柔和的線條還是悄悄爬上他的額角。

他知道那個男孩現正發出一聲低低的歡呼,他在他踏進寢室之前把他叫住。『哈利?』


『嗯?』那雙翡翠綠的眼眸在他面前跳動著,一下。一下。

賽佛勒斯猶豫了一會。『你和你的朋友最近還好吧。』

『很好啊。』眼睛裡閃過一點疑惑,但哈利隨即想到男人陰晴不定又難以估計的跳躍式思維,於是一板一眼地回答著對方的問題。『榮恩最近老是在練習,所以我們比較在一起;要是妙麗不去圖書館的話我們也會偶爾聊天,要不然我就會去找跩哥 ……喔還有金妮 ,她最近常常黏著我,老實說,有點煩人。』

聽著哈利嘮嘮叨叨地數算著他的朋友,賽佛勒斯沒有說話。哈利無法從他那雙漆黑的眼睛裡看出任何情緒。

男人脫下長袍,從椅子上起來,向他信步走來。一隻大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揉著,然後他們一同進入寢室。賽佛勒斯的手很溫暖,像往常一樣。不知道怎的哈利卻總感到有點不尋常。

兩人寬衣就寢。熟悉的溫度和氣味圍繞著男孩。賽佛勒斯看著他長長的睫毛有輕微的抖動,憐惜地吻了下男孩的額頭。

『哈利,珍惜你的朋友。他們對你很重要。』

哈利嘴裡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他們會成為你的家人,你的至親……』

『倘若愛人逝去了的話,my love,勇敢一點,與他們一起活下去。』

賽佛勒斯的聲音低得近乎耳語,那才掩蓋了他幾乎哽咽的語調。他沒有忘記哈利問他的話,但更沒有勇氣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告訴他有一天他必須失去他,告訴他那些傷人的事實。

他擁住男孩,把下巴抵在他的頭頂,然後閉上眼睛。


黑暗中,男人與男孩同時落下了眼淚,都想著對方不會知道。



-




最後。了。



這麼想著。哈利悄悄把魔杖對準自己的額角。

畢竟是苟且偷生地活下去,賽佛勒斯,我的責任每時每刻都充斥著思念的痛苦。這樣的生活,也不是你想要的吧。

我已經勇敢了一輩子了。可以不要再勇敢了嗎?



『Avada Kedavra。』


他知會了跩哥處理好他的財產,照顧他的妻兒,上星期他與好友辦了一場生日聚會,他知道他們生活得很快樂,也知道那種快樂不只是他給予的。

對不起。對不起。







七·





我最親愛的賽佛勒斯:


你一直告訴我害怕進史萊哲林,但爸爸沒有機會告訴你,你的名字是由一個史萊哲林而來的。而他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勇敢的人。無論你進哪個學院,爸爸都以你為榮。

曾經我認為很多事情都可以挺一挺就過來了,例如失去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例如一些後悔和遺憾。但原來有些事情無法過去,有些過去亦無法抹走。爸爸從不曾後悔有了你,賽佛勒斯,也不後悔與你的母親在一起。你們是我很重要的人,但我心裡有一些痛,長久以來怎麼也揮不去,它們像蛇一樣吞噬著一個人的心靈,你懂嗎?像那年夏天我與你一起捉到的那條大蟒蛇,假如你那時鬆開手的話,牠便會反噬你一口。爸爸的痛比那種痛更甚。

你在霍格華茲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你會面對成長、抉擇、疼痛、背叛,但也會得到庇護、歡愉、還有無比的愛,賽佛勒斯。我想你記得和知道,愛是這世界最有力量的東西,假若你有機會遇到的話,不要輕視它,牢牢抱緊它、了解它,把它放在心底裡,永遠不要放開。爸爸已經失去一次了......

對不起,我沒法對你親口說這些話。你長大了,我不期望你體諒我,只希望你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照顧母親,珍惜你的朋友。阿不思,原諒我的自私與任性。我愛你多於這世界上所有事物。


滿滿的愛,
哈利





-Fin-

喵麗//浮水吐泡泡中(不定期潛水) @Erica123

0
這是沙發嗎?
要怎麼稱呼你

凱 @Joy_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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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感覺被捅刀
看到石我又栽了
很喜歡感情的流露方面哦

同上請問如何稱呼?

狄恩佐 @naruto82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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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石哈文一定要來朝聖一下
但是..........
為什麼是BE啊啊啊啊

我有的時候很怕看石哈就是這樣啊QAQ

灰夜夜夜:目 @godg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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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自 @Erica123 的發言:
這是沙發嗎?
要怎麼稱呼你
引用自 @Joy_Rm 的發言:啊!感覺被捅刀看到石我又栽了很喜歡感情的流露方面哦同上請問如何稱呼?

啊您們好:)我是灰夜呢
個人是一直都很喜歡教授的... 這對CP也是寫了好多年還很有感覺啊
不過很多時候都無法控制的BE了就是...

文有人看就很高興了 謝謝你們:)


引用自 @naruto820503 的發言:有石哈文一定要來朝聖一下但是..........為什麼是BE啊啊啊啊我有的時候很怕看石哈就是這樣啊QAQ

啊啊啊抱歉呢:(
最後也許可以有一點想像的成分... 大概希望教授和哈利最後可以在天上相遇吧
再也符合不過兩人的性格,大概就是,沈默的賽佛勒斯與後知後覺的哈利...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您的留言呀:)

凱 @Joy_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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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dgray
哈囉灰夜
我也很喜歡教授哦!只是我文筆不好怕寫糟教授
所以都只有欣賞別人的份
雖然是BE但還是看得很開心啊
真的很少人寫教授啊!(泣~

Minear 蜜奈兒 @zxcvbnm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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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灰寫的哈利,慢慢道出石哈,最後一封信呼應第一段茫然的波特。
其實看著一直想著美劇「漢娜的遺言」!
本來有一點期待阿不思的劇情~

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