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責聲明:我不了解西方宗教,所以本文中所有關於天堂、天使的的所有相關設定皆為私設,並非任何宗教之宗教觀
*這篇是開隔壁時空之輪連載前寫的,也同樣有GGAD和好情節,所以關於他們的心態可能有些類似的敘述
阿不思.鄧不利多是一個新上任不久的見習天使。
普通天使的任務是負責引領靈魂進入天堂,而最近出現了一個令許多天使都覺得棘手的靈魂,據說他生前作惡多端,可卻又有異於常人的懺悔之心,但他卻不知怎的,固執的不願進入天堂。
這樣麻煩的靈魂,大家自然都不想招惹,於是這個任務就落到了最好脾氣的天使——鄧不利多身上。
鄧不利多其實不如其他天使們排斥這項任務,畢竟聽說這個靈魂生前是個巫師,而他自己生前也是個巫師。雖然死後被抹除了記憶,他卻在資料表上看見對方的名字時,產生了一種滲透般的熟悉感,彷彿這個名字曾經刻在他的靈魂深處。
這些巧合讓他與那位素未謀面的靈魂,有了一種奇妙的共鳴感,他帶著些許好奇以及期待接下了任務。
鄧不利多到達諾曼迦時,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老舊的牢房,他看得出來這座城堡或許曾經輝煌過,但現在只剩滿地破敗的不堪。
牢房中只有一個細小的窗,牆壁斑駁髒亂,發霉的食物被蠅蟲吞食,順著佈滿髒污的地板往內走,鄧不利多看見了屍體,是一個明顯上了年紀的老人。
老人身體佝僂面容憔悴,蜷縮在囚室的地上,了無生息,彷彿他的死只是像露水從葉尖蒸發,無人會在意,好似他已經被整個世界遺忘與拋棄,就像他的城堡,曾經輝煌統帥萬千,卻落到被人折磨致死都沒有人來收屍的下場。
鄧不利多覺得自己的心臟傳來一陣深入骨髓的痛,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一種無力的悲傷擄獲了他。鄧不利多不是沒有見過悲慘的靈魂,他也會同情別的靈魂的痛苦,可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那種痛像是早已烙印在他的骨肉上,從他的體內被催發出來。
鄧不利多在原地緩和了心痛後,終於在囚室的角落發現了那個透著半透明白光的輪廓,那塊地的地板略微凹陷,或許他生前那幾十年的牢獄生活或許就是這樣消磨度過的,鄧不利多忍不住想。
他走到對方面前,盡量放輕了溫柔的語氣打招呼:「你好,蓋勒•葛林戴華德先生,我是引領你去天堂的天使,我叫阿——。」鄧不利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嚴格上也不能說是打斷,因為對方的聲音小到像是喃喃自語,但在這間安靜的牢房中還是清晰的傳入鄧不利多的耳裡。
他說「阿不思」。
鄧不利多有些訝異的愣住了,對方口中低喃的竟是他的名字,他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方才的疼痛又如潮水般回湧,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麼叫過他的名字,同樣的低沉、繾綣而溫柔。
可卻沒有這麼多的哀傷,這麼多的躊躇,這麼多努力掩藏下去的驚喜。
他感覺到自己與對方的共鳴更加明顯了,他沒有生前的記憶,因此這是種奇妙的感覺,彷彿在一片茫茫人海中抓住的熟悉浮木,他竟然能在他報上姓名前就喊出他的名字,他認識他。
而自己的靈魂深處也記得他,甚至在他自己都忘記之時,靈魂卻還能為他所震盪。
「是的,我是阿不思.鄧不利多。」雖然他很想知道過去的自己,但他得先完成工作。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繼續開口道:「為了不讓靈魂因為未完成的執念而變成怨魂在世界上遊蕩,我們會在帶你去天堂前實現你一個願望,替你消去你的執念。」
「葛林戴華德先生,有什麼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葛林戴華德沒有回答,只是茫然而呆愣的緊緊盯著他,彷彿是在確認他的真實性,好像他只要有一秒眨眼了他就會消失似的。
鄧不利多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很多深沉而複雜的情緒,痛苦、不安、驚訝、不敢置信、恐懼……排山倒海的情緒快要從對方身上傾倒而出。對方帶著那樣的眼睛深深的望著他,彷彿穿透靈魂在看生前的他。
究竟是怎麼樣的故事,才會讓人露出那樣悲傷的眼神呢?
葛林戴華德就這樣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阿不思幾乎都要以為他永遠得不到答案時,對方開口了,聲音同樣輕的如同耳語:
「……你能不能不要死?」
他的聲音沙啞極了,宛如幾百年不曾有字句透過那條聲帶吐出,像一片羽毛般落下的口吻,居然讓鄧不利多聽出了一絲哀求般的口氣,他突然想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可是對方本來因為長年的牢獄生活而痴呆麻木的眼睛,卻在那剎那變得清明,不再渙散茫然,宛如他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鄧不利多想。可是他還是再確認了一次:「抱歉?」
「我說,阿不思……你能不能不要死?」葛林戴華德又鄭重而緩慢的重新說了一次,聲音裡的滄桑和嘶啞讓他一句話停頓了好幾次才能完整說出來,他的眼睛現在徹底明亮,裡面的堅定讓鄧不利多更加確信對方是認真的。
鄧不利多躊躇著不知道怎麼回答時,突如其來的回憶片段卻像風暴般席捲他的腦海,他看見夏天的親昵,暴雨的逃跑,清晨的對決,與黃昏的審判,最後是黑夜的牢房。
前世的痛苦與愛瞬間迸發出來,狠狠嵌進他的身體裡,他像是高聳的陡峭懸崖,在回憶風暴與巨浪的重刷下搖搖欲墜,幾近溺斃。
天使會被抹去生前的記憶,可唯獨有一種記憶,不論如何也無法完全忘記,那樣的記憶出自靈魂,那是最偉大的魔法,最偉大的力量——
屬於「愛」的記憶。
鄧不利多踉蹌後退,幾乎要站不穩,他的眼眶充盈淚水,藍色眼睛裡是生前那一世紀的破碎,他從那回憶中感受到了生前的痛楚,像是在一秒經歷完了生前的一輩子般,難以言喻的痛讓他揪緊心口,無法呼吸。
可即便如此,可即使是被那樣傷害後,在他的潛意識,居然始終認為那些是與愛有關的回憶。
或許是因為不管有多痛,那些回憶中都有那個人的身影。
無論快樂還是傷悲,無論幸福或是痛苦,只要是那個人,就是他無法割捨的愛。
這顆心早已千瘡百孔,卻仍舊本能的去愛,那些被他遺忘的愛叫囂著衝出他的心口。
「蓋……勒?」
他想起來了,有關於他的所有記憶,他都想起來了。
因為愛不會被抹滅。
可是剛才能對葛林戴華德侃侃而談的他,卻在接收了生前的記憶後,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再開口。
他們凝望著彼此,甚至能從對方的雙眼中看到愛意,可是他們中間隔著太多無法挽回的過去……那些過去如荊棘包圍住他,肆意瘋長,捲纏繞住他的全身,使他動彈不得。只要一動,便會牽扯過去的傷疤。
曾經無話不談的戀人,如今連開口都困難,他不知道還能與對方說什麼,只好又無意識的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蓋勒。」
「阿不思。」葛林戴華德輕聲回應,卻也猶豫著話題,最後他嘆了一口氣。「……對不起。」
鄧不利多沒有回答,他震驚的愣在原地,他等這句話等了一輩子,從他18歲那年就開始等,可是蓋勒從來沒說過,也永遠不會說,他以為……他以為他永遠等不到了。
葛林戴華德見他沒回應,心裡也有些沒底,他的眸色黯淡了下去,低頭不敢再去看對方銳利的藍眼睛。「阿不思,對不起……為所有的一切。」
「我曾經……我曾經以為我恨你,在我認為你背叛我、背叛我們的理想的時候,在我們決鬥,你把我送進監獄的時候,在後來的五十幾年,你一眼都沒來看過我的時候。」葛林戴華德繼續說,好像只要停頓了他就再也說不出口般:「可是直到我看到你的訃告……我才發覺我愛你。」
原來那些,在血液裡流淌的痛苦,那些不願遺忘的過去,那些對於對方背叛的憤怒,那些密密麻麻填滿了他十六歲後人生的思念與疼痛……原來那些是愛啊。而他卻明白的太晚太晚了。
「我曾經想過你輸,想過你痛苦,可我從來沒有想過……你的死。」葛林戴華德痛苦的吸了一口氣。
曾經耀眼的天才,他這世界上少數真正敬佩的人,真正認同的唯一一個同類,就這樣死去了。即使他已經孤身一人在牢獄中度過53年,卻仍舊沒有任何一秒比那時候更加孤獨。
啪嗒。
一滴水珠落到了囚室的地板上。
鄧不利多的內心洶湧異常,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花了五十幾年說服自己,葛林戴華德對自己只有利用,沒有感情,眼前的人卻又在這時告訴他,他一直都愛他。
他要如何承受這樣的愛?悲哀、深沉,跨越一個世紀而來的愛。
他再也按捺不住,蹲下身擁住了對方顫抖的身體,而葛林戴華德也回抱了他,他們在無人的囚室中緊緊相擁。
淚水流淌過鄧不利多皺紋滿布的臉上,順著鬍子落到了地板上,他都不知道靈魂也能如此悲傷,以致於哭泣。
鄧不利多從來沒想過,有天他還能夠擁抱對方,他們生前有太多太多的事物絆住他們的腳步,死亡、立場、世界,他們連在公共場合遙望一眼都是奢侈。
只有如今,他們都已經死去,那些世俗立場的牢籠與枷鎖才終於被打破,他們終於又能重新相擁。
他們此時不再是邪惡的黑巫師葛林戴華德與最偉大的巫師鄧不利多,而只是一對錯過了彼此太久的普通愛人罷了。
「我以為……我以為你……」我以為你不曾愛過我,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頭,我以為你永遠不會懺悔……我以為你我再也無法相見。鄧不利多閉著眼流淚,太多的話無法完整的說出口,但葛林戴華德又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曾經這麼以為,年輕的我是個自負的傻瓜。」葛林戴華德苦笑,用他瘦骨嶙峋的枯槁的手,抹去對方洶湧的淚水。
是的,他驕傲,他不甘,他張揚且氣焰旺盛,他曾經想要報復,想要捲土重來,可是在年復一年永無止盡的牢獄生活中,他唯一能消磨時間的方法,只剩反覆咀嚼過去的記憶。
而在他腦海中重覆最多次的,不是他曾經輝煌的事業,不是他在學校的張狂青春,而是那個閃閃發亮的夏天,是那個紅髮的少年。
他或許會遺忘夏天的燥熱,或許會遺忘花草的芬芳,或許會遺忘姑婆做的覆盆子蛋糕的滋味,可是他永遠不會忘記阿不思,那個被他長久的埋藏在心底,久到快模糊了的身影,反而在這五十年愈發的清晰起來,一切都彷彿昨日。
以前他的願望很多,他的野心很大,他想要權力,想要世界,想要創建他的帝國,想要讓麻瓜匍匐在他的腳下,可在時間的重刷沉澱後,如今……他只希望他的安好,僅此而已。
他們擁抱了很久很久,葛林戴華德輕撫著鄧不利多不再年輕的背脊。鄧不利多把頭埋在對方的肩窩裡沒有說話,他從不懼怕死亡,死亡於他來說只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可是他懼怕旁人的死亡,他父母的死亡,阿莉安娜的死亡……他曾以為死亡就是別離,死亡會將人們分開。
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事實恰恰相反,死亡能把人拉近……或許該說,死亡能拉近生前分離的人。(註)
「我知道你怨恨我把你關在這裡……其實我也不想的。」鄧不利多的聲音悶悶的。「我不想和你決鬥,或審判你,把你關到這裡來。」
「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我不能,我不能放任你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鄧不利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要滾落下來。「我必須在你墜下深淵之前攔住你,哪怕你會恨我,我都必須這麼做……對不起,蓋勒。」
「別向我道歉,阿不思。」葛林戴華德輕輕拭去他的眼淚,搖了搖頭。「我不會恨你,都過去了。」
鄧不利多看著他。他曾經不敢承認的,曾經認為是錯誤、是羞恥的情感,在這一刻,在他壓抑了半個世紀之久後的第一次,面對眼前的人,他覺得他有勇氣說出口:
「蓋勒……我愛你。」
即使是在你離我遠去,犯下無數罪刑,我不停說服自己你不愛我的時候,我都悲哀而絕望的深愛著你。
可現在這份感情得到了回應。
葛林戴華德驚訝的退開擁抱,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嘴巴開合,欲言又止,一向引以為傲的銀舌頭彷彿瞬間失去了作用。「你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蓋勒,我愛你。」鄧不利多帶著些許無奈的輕嘆般的口吻,卻又飽含堅定。
「你愛我?在我……在我傷害你如此之深,在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在我幾乎帶給你人生中的所有苦痛之後,你仍然愛我?」葛林戴華德口不擇言的反問道。
鄧不利多點了點頭,眼角又滑下淚來:「是的,蓋勒,在那些之後,我仍然愛你。」
鄧不利多伸手去捧對方的臉,對方的臉不再如年輕般俊俏,佈滿了滄桑與牢獄留下的痕跡,瘦的更加菱角分明,但不管變成怎樣,那都是他幾十年來朝思暮想的臉,他湊上去吻他,感受到不屬於自己的淚水悄悄滑過兩人緊貼著的臉龐。
這個吻不帶情慾,只有滿溢而出的,久別重逢的愛意。
「我的願望現在還作數嗎?」退開彼此之間的溫存,葛林戴華德笑道,順了順鄧不利多花白的頭髮
「人死是不能復生的,蓋勒。」阿不思頗有些無奈的看著他。
「和我一起去天堂吧,蓋勒。在那裡,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一切都會變好的。」他站起來,朝他伸出手。葛林戴華德卻只是看著他,悲傷的勾了勾唇角。
「可我不想忘記你。」葛林戴華德沒有去搭那隻手。
「會想起來的。」阿不思只好又回頭蹲下,執起他的手。「我會幫助你想起來。而且,我不是也想起來了嗎?」
「因為愛是唯一不會被抹去的記憶。」
_Fin.
*註:出自安德烈•紀德《窄門》
梗源如下(有修改過沒有完全照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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