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教授活了下來(短篇共兩篇)

發表於
(一)


石內蔔醒了過來,因長久的昏迷帶來的混沌,他一時間雙眼迷蒙,看不清自己身處的環境。周圍很安靜,空氣裏彌漫著濃厚的藥味和淺淺的血味。



意識和記憶一點一點爬了上來。尖叫棚屋,佛地魔王,納吉尼,黏膩潮濕,冰冷疼痛,莉莉的眼睛,哈利波特,提取記憶••還有最後的囑託。像是一堆幻燈片在腦海裏胡亂播放。


“我還活著嗎?”石內蔔在心中問自己。他試圖抬手觸摸自己的脖頸,想確認那些致命的傷口是否真的癒合,但他的身體僵硬得如同一具冷卻的屍體,只能勉強動彈一下指尖。


現在是什麼局面了?他在哪里?他的魔杖在哪里?佛地魔王死了沒有?哈利波特還活著嗎?分靈體,納吉尼,學生,霍格沃茨.⋯各種急迫的問題齊齊拉扯住石內蔔的頭腦,讓他的思緒變得尖銳而焦躁。

門外傳來腳步聲,石內蔔心裏一凜。看來有人在他身上下了什麼清醒提示咒。

如往常一樣,他下意識地運行起大腦封閉術,想一切思緒鎖在深處。然而,他還未築起那道久經錘煉的高牆,所有記憶碎片便從崩塌的堤壩潰湧而出,一瞬的劇痛,他自己覺得連靈魂都被撕成一條一縷了。

該死,石內蔔心裏暗罵了一聲,勉強在臉上凝出一副恰到好處的虛弱無害且迷茫的神情。
好在他的目光逐漸清明了。

穹頂吊燈,柔和的金光,古樸的磚瓦牆壁,雪色的窗簾,潔白的床單——是霍格華茲醫務室。
黑色巫師帽,銀白色長髮挽起成一絲不苟的髮髻,墨綠色的巫師袍——是麥教授。石內蔔不著痕跡地呼出一口氣,恢復了冷漠的表情。
麥教授顯然情緒激動,她快步走到石內蔔的床邊,眼神裏帶著一種罕見的溫柔和喜悅。她一開口就近乎哽咽:“西弗勒斯……你終於醒了。
我們勝利了。
石內蔔張張口,但只發出了一點嘶嘶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納吉尼吐息的聲音。
石內蔔:“。”
“別急著說話,”麥教授俯身握住了他的手,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藝術品,“你的聲帶受了傷,雖然已經復原,但完全適應還需要時間。”
病床上的人喉嚨裏咕隆了一聲,算是回應。他沒有掙脫麥教授的手,但眉頭微微皺起,表情古怪,目光複雜地落在她身上。
石內蔔的腦海中只翻騰著一個問題:
“看米奈娃這個樣子,他昏迷前留下的記憶,被曝光到什麼程度了?”
仿佛聽到他的心聲,麥教授輕輕歎了口氣,嘴唇微微顫抖著,然後說出了那句讓石內蔔恨不得重新暈厥過去的話:“哈利波特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們,塞弗勒斯,我們全都看到了。”
石內蔔臉色變得更蒼白了,睫毛撲簌簌顫動了一下。“你怎麼了,賽弗勒斯,哪里難受嗎?”
麥教授沒有放過這一點小細節,她一邊說著,一邊施了個無聲咒喚來龐芮辦公桌上的紙筆,她把羽毛筆桿塞到石內蔔右手裏,一字一句地說:“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寫下來,不許你再像之前那樣什麼都瞞著我了。”石內蔔:“……”

沒什麼特別的不舒服。只是有點後悔在誤以為必死無疑的局面下把自己抖摟得太乾淨了。
他用力控制著僵硬的手指,在紙上寫下字跡歪斜的單詞:“沒事。”
5

本文作者

  • 不尋常麻瓜
  • 11  27

笨蛋個啦 @zhj20050128

2
這個確實值得琢磨,排班和我从Word粘貼進來的不太一樣

笨蛋個啦 @zhj20050128

3
第二篇
養病的日子乏善可陳。


在被波特三人組嘰嘰喳喳愧悔陳詞攪得心煩意亂,又被昔日的同事們一番雪崩般的關懷弄得手足無措之後,石內蔔終於忍無可忍,揮筆寫下潦草三個字:

“我頭暈。”

這一招出奇地有效。作為霍格華茲代理校長的麥教授為此屏退了一波又一波訪客,像母貓護崽般將他嚴密隔絕在病房的寧靜之中。石內蔔終於得以獨處,病房裏只剩下他的呼吸聲和床單摩挲的輕響。

他半靠半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他翻動著自己的大腦。
頭暈雖是托詞,卻不是假話。石內蔔也的確忍受不了眾人的探望了。實際上,遠不只是頭暈。

那種感覺難以形容,像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大廈,外表完好無損,內裏卻佈滿裂紋,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在變得不受控制,乃至分崩離析。心臟有時用力過猛,像要掙脫胸腔的束縛;有時又倦怠至停跳幾息,仿佛漫遊至深淵邊緣。視野時而漆黑一片,鬼影幢幢;時而白光刺目,像閃電劈開了天靈蓋。


他的四肢偶爾會痙攣僵直,疼痛如蟻噬般蔓延至指尖,害得他有一次連最基礎的飛來咒都沒能完成。嘔意,像蛇一般一波又一波襲擊著他,即使他什麼都沒吃,好像只能兜腸掏肚地嘔出來才能解脫一樣。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他感受到了身體的陌生、背叛和敵意。


叛徒。他又一次在心裏罵自己。

龐芮的治癒咒精准無誤,斯拉格霍恩的魔藥無懈可擊,石內蔔甚至還喝了一些自己昏迷前遺留的珍貴庫存。外傷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癒合,可以說已經完好如初了——他從龐芮欣慰的目光和麥教授放鬆的笑容中也能感受到……


但石內蔔卻絲毫沒有好起來的感覺。



可是大戰的餘波尚未平息,傷亡慘重,百廢待興。在這片廢墟上,人人都在拼命修補,連自己這個病號也是被修補的一員。
他又怎能拿自己這種種莫名其妙的“幻覺”,去叨擾那些已然滿心愧悔、焦頭爛額的人呢?

幻覺。他為這些異常貼了個標籤。或者說,是情緒問題、精神疾病——他對此草草下了定義。導致問題的理由十分充分:蛇毒的殘留、失血過多的後遺症、過度抽取記憶的透支、濫用魔藥的隱患、還有頻繁承受鑽心咒、試驗黑魔法,以及長期依賴鎖心術造成的副作用。他手裏有一長串用於責備的清單,可以讓他暫且忽略並放過自己的“脆弱”的可能性。


石內蔔並沒有處理情緒問題的經驗——這不代表他沒有情緒問題,事實上他的情緒從沒好過。只是,在過去,他根本沒意識到這會變成問題。

大半生的時光,他都忙於遊走在危險與偽裝之間,身兼數職,疲於奔命,連喘息的餘地都很少,更遑論向內審視。就算生氣,譏諷幾句蠢笨的學生,扣扣葛來芬多的分也就罷了。

即使是鄧布利多死後,痛苦與孤獨如影隨形,他依然可以依賴鎖心術的保護,從不曾被負面情緒侵擾到如此地步。

或許是鎖心術的崩潰才讓一切失控。石內蔔想。


在他剛醒來時就預感到了。這些天他又嘗試構建了許多次,無一不以失敗告終。到後來,已經不是身體虛弱、魔力低微所能解釋了,而是徹底的無力感,他在這項冷僻的魔法面前已經變成了麻瓜。

他閉上眼感受。

曾經的鎖心術,那道堅不可摧的屏障——他最可靠的城牆,最沉默的同盟—一如今只剩下一片斷垣殘壁。碎磚爛瓦散落四周,墓碑一樣刻滿了他過去的記憶。

那些記憶不是靜止的。它們在廢墟中湧動,帶著難以名狀的惡意,如無形的藤蔓,從斷磚爛瓦間滋長,蜿蜒而上,盤繞他的思維,侵蝕他的意識,像饑餓的猛獸一樣啃噬著他的神經。

疼痛不算劇烈,卻是綿延不絕,絲絲縷縷,如附骨之疽。

石內蔔對此困惑。倘若是年輕時,他或許會被自己的記憶刺傷,他或許會被情緒的狂潮淹沒。但歲月的磨礪讓他早已學會冷眼旁觀,讓他將這些痛苦視為一場毫無意義的戲劇。所以,為什麼?

他不在乎自己的現在魔法能力的恢復,也不想管鎖心術還能不能用。總之黑魔王已經死了,他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算變成廢人也沒關係。

他想知道,為什麼它們還會刺痛他?這些早已被他審視千百遍的場景、這些早已耗盡他眼淚的情感,怎麼還能撼動他?

“專注,”石內蔔再一次在心裏命令自己。他試圖入侵自己的意識,試圖對自己用出攝魂取念的手段,他將自己的命令想像成銳利的刀片,將長驅直入割開混沌的大腦。


可是徒勞,總是徒勞。是失控,無力感,是沒有著落的漂泊,是沒有載體的虛無,是他無法掌控的存在。


石內蔔喘著氣,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失敗,他看到自己冷汗淋漓的樣子。他站在高處,好像靈魂被自己驅逐了出來。

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

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