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04
更新了備註,解釋了尚恩長到離譜的全名到底是什麼意思。
2025/06/08
更新[註四]。補充解釋莉莉、石內卜的家鄉與口音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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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 · 魔杖、草莓與百合〉Part 2
這家藥材店不在主街上,外牆被霧色藤蔓攀附,一半木窗裡擺著陰乾的白樺苔與瓶裝蟾蜍膽。內部空間擁擠而溫暖,像是用氣味堆成的溫室。
夏蘿緹站在櫃檯旁,手指輕抵著冷涼的石面,靜靜聽著她的伊嵐媽咪用一種低緩卻流暢的聲線,與店主討論今年甜葉草根的來源。她喜歡這樣的午後——不用說太多話,只需分辨空氣裡的氣味、聽語言與語言之間的縫隙。
這時,門口的風鈴響了。
門被推開,一陣涼風混著街上灑掃過的灰塵吹進來,夾帶著——喀啦一聲,一口大釜撞上了門框。接著是一陣細碎的碰撞聲與手忙腳亂的腳步。三個人擠進了店裡。
走進來的是一對母子與另一個黑人男孩。那位女士身形修長、動作沈穩,頂著優雅的柔棕鮑伯頭,舉止間透露出一種初次進入魔法世界的克制與觀察,神情溫和但隱約焦急。
她身後那兩個男孩,身上掛著魔杖盒、書袋、大釜與一疊包裝紙尚未拆封的制服,像是剛從好幾家商店一路跌跌撞撞趕來。
其中一個個子高、手腳顯然還沒學會怎麼與身體協調。他正低頭研究一張霍格華茲新生藥材清單,眉頭緊鎖。黑人男孩個子較小,正張望著店內貨架,一臉「這是什麼語言」的表情。
三人站在店中央,與四周陳列櫃中那一罐罐乾葉、藤莖、琥珀色液體顯得格格不入。
夏蘿緹走了過去,聲音輕得像夜間翻書:「需要幫忙嗎?」
男孩兩人一起點頭。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們會非常感激。」那位女士看向她,眼神裡露出一瞬的放鬆,點了點頭。
夏蘿緹伸手接過清單,看了一眼,便抬頭說:「跟我來。」
她像在自己的書房中行走一般熟練,轉身便走進狹窄的走道,兩個男孩跟上,一路躲著懸掛在半空的乾花束與煙草草莖。
「這個——」她從架上取下一把銀背草,細看葉底,「要選葉子背後銀紋清晰的,不然太年輕,效力不穩。」
她將它遞給那位高個子男孩,他接得有點手忙腳亂。
「還有這個月輪核,一定要搖一搖,聽起來像裡頭有石頭滾動,才代表還沒乾掉。」
「……所以聽聲音?」
夏蘿緹點頭,走到下一排:「用鼻子也可以分辨,晚夏收的味道比較淡,不會刺激眼睛。」
「可是妳剛剛拿起來就知道……」黑人男孩忽然說,語氣裡有明顯的驚嘆。
夏蘿緹沒有回話,只輕輕笑了一下,把乾料放進紙袋裡,動作像是在包一件易碎的東西。
「妳怎麼學會這些的?」黑人男孩追問。
「家裡有自己的溫室。」
他還想再問,夏蘿緹卻已經走向下一排,正好拿起一瓶蒸餾果莖。
「這個保存時要用亞麻布包起來,不然它會吸濕,發酵後整瓶都會壞掉。」
「這樣還能記得這麼多?」高個子男孩終於開口了。
「我記的是氣味和質地。」
「這答案太帥了。」黑人男孩忍不住笑了。
「我是E。」他主動伸出手,五指乾淨修長,修得方正的指甲上,塗著霧面墨綠、深紅、午夜藍的飽和色彩指甲油。
「夏蘿緹 · 羅瑟塔。」她點點頭,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
「尚恩 · 麥肯齊。」較高的男孩也跟上自我介紹。
「不行,這樣不算,你要唸全名出來。」E挑眉說。
「我才不要。」尚恩露出無奈表情。
「快點啦,這是人生第一次藥材店邂逅耶,這種場合就該唸出你那個祖宗十八代全名。你現在不唸,未來她從別人口中聽到只會覺得你在隱瞞身世——」E擺出嚴肅的戲劇語氣。
尚恩嘆口氣,像是走上絞刑台一樣,語氣飛快:「尚恩・亞拉斯達・邁爾坎・麥葛雷格・麥克勞德・麥克雷・斯圖亞特・費瑟・麥肯齊(Sean Alasdair Malcolm MacGregor MacLeod MacRae Stuart Fraser MacKenzie)
[註一]。」
夏蘿緹原本低頭收起乾料的手一頓,眼裡浮出一絲亮光,嘴角彎起,過了幾秒,她輕聲說:「Fraser?Monsieur Fraise?」
「……嗯?」尚恩一臉疑惑。
「費瑟(Fraser) 這個姓氏,聽起來像法語的 fraise……」夏蘿緹偏頭,嘴角明顯彎了起來。
「那是什麼意思?」尚恩問,明知答案可能不妙。
「草莓。」
「喔不!你剛剛正式成為了草莓先生(Monsieur Fraise)!」E笑出聲。
尚恩嘴唇動了動,像在嘗試拒絕這個命運,但夏蘿緹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帶著一種微妙的笑意。
那是一種溫柔的定義,不是取笑,而像是一種命名——像她給藥草貼上手寫標籤那樣自然。
尚恩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一時之間好像失去語言功能,然後竟真的對著空氣喃喃唸了起來:「Fraise… Fraser… Fraser……」
「你完蛋了,草莓先生。霍格華茲第一個外號就這樣誕生了。」E已經笑到倚著櫃子快要站不住。
他們三人笑成一團,就像三顆剛落入暖水裡的泡騰粉錠,還來不及完全溶解,就冒出了甜膩的氣泡。
這時,門又被推開。
風鈴響得高而短,像是乾脆的句點。
紅髮女孩快步踏入,皮鞋踩出規律清脆的聲音。她皮膚白皙,眼睛晶亮,髮尾因為濕氣有些翹起。
她身後,一個瘦高的黑髮男孩略微遲疑地跟了進來。他的袍子是舊的,袖口磨損,頭低著,目光繞過藥架邊緣掃了一圈,很快就落在店內靠牆的一隅。他沒有笑,也沒有說話,像是與周遭的笑聲隔了一層空氣。
紅髮女孩差點撞上尚恩:「哎呀,對不起!這地方真擠……」
紅髮女孩推門進來時正巧撞見三人正在為「草莓先生」這個新外號笑得東倒西歪。她停了一下,歪頭看了看,眼裡帶著明顯的好奇,像是很想知道剛剛那個玩笑的來龍去脈,但又不想打擾。
她輕聲吸了一口氣:「哇……這裡的味道……你們是剛打開過貓薄荷?」
她的聲音清亮,尾音微微上揚,有一種英格蘭中部的韻味,卻不像那些在地市場裡的伯明罕口音那樣濁重粗糙。她的口音刻意清晰,像經過修整的工廠煙囪——仍有工業的痕跡,但乾淨俐落。
「不是,」後方那男孩淡淡地說,語氣裡像帶著一點不耐,音節咬得重,尾音平直又拖長,像什麼東西被壓進石板縫裡似的,「那是腐葉碘藻。」
他的聲音比她低得多,尾音沉著墜地,整句話像是在牙縫與鼻腔間滑出來的灰色礦渣。他的伯明罕口音濃得像過期的藥劑,單字咬得悶而重,每個音節都拖帶著不耐煩的鼻息與陰影。每個詞彷彿被強行拉扯成另一種形狀,捲在喉頭,黏著鼻音。他的聲線低而粗糙,像長年沒清理的煙囪底部,語氣裡帶著天然的諷刺和濕冷的街道味道。
夏蘿緹回頭看他,只見他有著油膩的黑髮和陰影般的眼神,語氣聽來像是習慣在嗆聲與講解之間維持一條細細的鋼索。他不像在教學,更像在宣布一種他早已厭煩別人不懂的真理。
E低聲對尚恩說:「走吧,藥材都買齊了。留再久他大概要用目光詛咒我們。」
尚恩點頭,將藥材收好。夏蘿緹幫他們把罐子推近櫃檯,然後後退一步。
那個黑髮男孩則一臉不悅地繞過他們,站到角落翻看一罐藥材,像在逃避空氣裡過多的聲音。
「謝啦,小勒。」她的聲音比剛才低一點,但更溫,「你總是比我先分辨得出藥味。」
男孩沒有回她的笑,也沒有抬頭。
夏蘿緹沒有說話,卻看見紅髮女孩說完那句話後,手指若無其事地轉了轉紙袋封口,像是有些話本來想說,最後還是收住了。
她再轉向夏蘿緹,笑容重新出現:「不好意思,我家是麻瓜家庭的,這些藥材我一個都不認得。我剛才還以為這是某種烘焙店。」
夏蘿緹沒有笑,只是稍微側頭看她——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正眼看她。
那女孩的眼睛是極亮的綠色,睫毛淡褐,嘴角自然上揚,整張臉像是一朵微張的花,帶著光。
她說話帶著伯明罕特有的旋律感,尾音微微上揚,輕柔又帶點圓潤的氣音,像是一首不經意哼出的童謠。
「妳剛剛說的那句是法文對吧?fraise?」
夏蘿緹點點頭。
「我以前在學校有學一點啦,不過早就忘光光了。只記得「你好(bonjour)」跟「可頌(croissant),」她一邊說一邊笑,語尾拖得輕巧、調皮,「可頌」被她念得特別滑,像在模仿某種廣告腔。
她聳聳肩,毫不掩飾自己的無知,甚至還帶著一點小小得意:「不過我喜歡妳講話的聲音,真的。」
夏蘿緹微微眨了下眼——她不太習慣有人這麼直接對她的聲音表示好感,特別是這樣一個剛見面的女孩,用那麼誠懇、又不矯情的語氣。
「你剛剛聞到的味道,可能是柔羽芹蕊。它和貓薄荷有點像,但效用差很多。」夏蘿緹說。
「真的假的?那我剛好可以買一些。這個也要寫進新生清單嗎?」紅髮女孩興致勃勃地問。
「不是,但很多人會多買一些來紓壓。」
「妳好厲害。」她笑著說,然後伸出手來,「我是莉莉 · 伊凡,霍格華茲一年級新生。」
夏蘿緹望著她的眼睛,那種清亮的綠讓她想起夏天曬乾的草葉。她握住莉莉的手。
「夏蘿緹 · 羅瑟塔(Charlotte Rosetta),我也是新生。」
「羅瑟塔?羅賽塔(Rosetta)?像那個埃及石碑
[註二]一樣?好名字。」莉莉的笑容綻開。
莉莉的手溫暖、略帶乾燥,手指張得大方又穩。她的笑容還掛在嘴角,輕快得像她口音裡那些被拉長的母音一樣——那種來自伯明罕的、溫馴卻有脊骨的腔調,讓她說話時顯得坦率。
夏蘿緹聽得出來,那是刻意修過、收斂過的口音,邊緣依然保留著原來的粗糙,但音節裡有節奏,也有努力過的痕跡。
「我真沒想到你們家的店這麼漂亮,」莉莉輕聲說,環顧四周,「一開始我還以為會像醫院裡那種消毒水味重得嚇人的地方。」
夏蘿緹鬆開她的手,手指靜靜垂下,低聲說:「這裡不是醫院。它是……植物的家。」
她說話時,語氣裡有一種不慍不火的節奏,帶著清晰的威爾斯調子,尾音微微上揚,像是山谷中未完的迴音。莉莉聽著,微微偏頭,那種聽不懂又著迷的神情讓夏蘿緹難得地輕笑了一下。
「怎麼了?」莉莉問。
「妳剛剛的表情好像貓頭鷹,聽見了不懂的詩句。」
「我不就是在聽嗎?妳講話像音樂一樣——我都不想打斷妳。」莉莉的語氣帶著一點玩笑,也帶著真的欣賞。
夏蘿緹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走向牆邊的一個小木盒,打開,取出幾片乾燥的葉片放進紙袋裡。
「這送妳,柔羽芹蕊。妳可以在泡澡時用一點,不用煮太久。聞起來像貓草,但不會讓妳發瘋,只會讓腦袋鬆一點。」
「聽起來很好。我姊姊最近每天都在尖叫,我覺得我腦袋快要炸了。」
「那就多泡幾次。」
遠處那男孩斜倚著一排木架,目光緊盯著兩人,像是防禦本能啟動的黑貓。他眼神未動聲色,但肩膀不自覺微微收緊,嘴角有那麼一瞬間抽動了一下。
「你又在觀察什麼,小勒?」莉莉轉頭問,語氣裡一半開玩笑、一半刺探。
「沒什麼。」他語尾含糊,像是不屑再參與談話,卻又無法完全抽離。他講話的方式讓人總有種錯覺——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屑說給別人懂。
夏蘿緹仍沒有回應他,卻覺得那句「腐葉碘藻」還殘存在空氣裡,像一道不願散去的味道。她隱約知道,她剛才看見的,不只是一種口音——而是一種防禦。
「妳說妳家是麻瓜家庭?」夏蘿緹輕聲問,想換個話題。
莉莉點頭,語氣像鬆開了什麼:「對啊,我爸是中學老師,我媽是公務員,生活乏味得很。妳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們這種——」她環顧四周,「有藥草味童年的巫師家庭。」
「其實我家做的是藥材和魔藥供應,我只是常跟媽咪來送貨,這家店不是我家的。」夏蘿緹微微一笑。
「也一樣厲害啊。」莉莉毫不遲疑地說,「那你從小應該就知道怎麼熬一鍋可以解中暑又讓人放鬆的東西?」
「還知道怎麼用緋蔓根泡腳,讓你在魁地奇落敗後至少腳不會抽筋。」夏蘿緹點點頭。
「我不打魁地奇,不過泡腳我接受。」莉莉笑著說,眼裡閃著光。
「我現在超期待開學的,」莉莉說著,眼神停在一瓶貼著手寫標籤的玻璃罐上,「雖然我可能會把所有藥材搞混,然後意外炸掉魔藥鍋。」
「第一年爆鍋是常態,妳會發現老師都有隱形護盾。」夏蘿緹忍不住微微彎了嘴角。
「真的假的?!」莉莉睜大眼睛。
「我家有供應學校的護膚藥膏,夏天前會大增訂單,因為普遍會有灼傷、過敏、或者不小心黏到手的情況。」
「天啊……所以我還該買什麼?有什麼不是清單上但其實超實用的?」莉莉一邊聽一邊點頭,像是真的在做筆記似的。
「月焰茶樹脂膏,防蚊防癢還可以舒緩擦傷、腫脹;還有星落薄荷糖——不是普通薄荷那種,用星落薄荷葉提煉,再加了一點點經稀釋的舒神露——能穩定緊張情緒,不會嗜睡,也不會讓你反應遲鈍。」夏蘿緹想了想。
「有點像……魔法版的考試專用糖果?」莉莉眼睛亮了一下。
「差不多。」夏蘿緹說,「只是不能太常吃,不然會對調味免疫,吃什麼都像嚼薄荷葉。」
「我以為魔法世界都是浪漫又神秘的……原來還有這種真實的副作用!」莉莉笑起來,像是聽到了某種傳說中的秘密。
她往店內又望了一眼,目光被一小盒散落著閃亮粉末的瓶罐吸引。
「這個呢?看起來像仙女用的。」
夏蘿緹湊過去看了一眼。
「那是月閃銀粉,用來拌進煎藥或畫防護符陣的。不過我小時候也以為它是用來畫星星的。」
「妳小時候也會幻想東西的用途喔?」莉莉轉向她,嘴角上揚,像突然找到同盟一樣。
「當然。我曾經拿翠鱗蕨葉當成龍的翅膀,插滿整個院子。」
「我會用粉筆在地上畫傳送門,想說只要閉眼轉三圈就能抵達日本。」
「結果妳轉了幾圈?」夏蘿緹看了她一眼,有點想笑。
「太多圈。最後頭暈跌進我家後院的玫瑰叢,還被我媽罵了一整天。」
兩人一齊笑起來。那一瞬間,店裡的氣味和時間像是暫時安靜了下來,留下的只有一種輕盈的、有點香草味的空氣。
莉莉還在看四周,每一樣東西對她都像新發現。
夏蘿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看著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她想,這個女孩,好像真的準備好了——準備進入一個永遠不再是「普通」的世界。
「妳魔杖買好了嗎?」莉莉突然問,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回頭看她,「我剛才差點被店裡的盒子淹沒,那些盒子會自己跳出來欸!」
夏蘿緹點點頭,「我早上就挑好了。」她手指輕輕碰了碰外袍內側的口袋,眼神不自覺柔和了些,「它很安靜。不是那種一上手就冒火花的。」
「我的就很誇張,像在開派對一樣!」莉莉睜大眼睛,有點誇張地比劃了一下手勢,「我一握上去,魔杖就噴出金色火星,還有點風,一瞬間我頭髮都飛起來了。」
夏蘿緹忍住笑,「那代表它真的認妳。」
「真的嗎?我還以為那是警告我『別亂揮!』」
夏蘿緹搖頭,「不會。如果不合,妳是握不住的。」
「我的是柳木與獨角獸毛,十又四分之一英吋,靈巧而富彈性。」她說,「奧利凡德先生說,柳木魔杖會選擇那些曾經受傷,但學會療癒自己的人。」
夏蘿緹抬頭看她,想起她在奧利凡德試用的第二枝魔杖
[註三]。
「……很像妳。」她輕聲說。
莉莉有些訝異,「妳這麼說,是指我看起來常常崩潰完還得自己收拾?」
「不是。」夏蘿緹嘴角微翹,「是指,妳的溫柔有根。」
她們對望了一會,風穿過斜角巷街口,將路邊藥草店門口晾曬的乾薰衣草吹得微微作響。夏蘿緹終於說出口:「我的魔杖是藤木,鳳凰羽毛。十一又四分之三吋。奧利凡德說……它在我走進門前就醒了。」
「鳳凰羽毛……那很少見,聽說它們挑主人的程度幾乎是——驕傲等級的。」莉莉輕輕吸了口氣。
「他說這樣的魔杖不會給我答案,只會在我快接近真相的時候,發出光。」夏蘿緹語氣很輕,卻像某種古老的誓言被重新喚起,「他還說,它們屬於那些『擁有隱而不顯深度』的人。」
「那很妳欸。」莉莉嘴角上揚。
「聽起來像稱讚?」夏蘿緹偏過頭看她。
「事實啦。」莉莉笑著,「而且妳知道嗎?我覺得我們兩枝魔杖其實很像。」
「像?」
「它們都不會追問我們現在會什麼、能做什麼。它們相信——我們會長成什麼。」莉莉將柳木魔杖收入盒中,轉頭望著她,「只是方式不同:妳的是森林的藤蔓木,在黑暗裡默默尋找光。而我的……是河邊的柳,在風中低頭,也從不斷掉枝葉。」
夏蘿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走在她身旁,像是將那句話收入心底的某個安靜角落。
過了一會,她輕聲道:「那我們走下去看看,能長成什麼樣吧。」
「嗯……」莉莉若有所思。
她瞥了夏蘿緹一眼:「妳的聲音聽起來像……不是倫敦人,對吧?」
「威爾斯。」
「我就猜到是西邊。」莉莉咧嘴笑了,「妳有一種……呃……像溪水一樣會閃光的聲音,那種音色在我們伯明罕那邊
[註四]不常聽到。我們這邊講話像煤礦打鐵的節奏。」
夏蘿緹的嘴角終於動了一下,不是笑,是某種耐人尋味的寬容。
「妳的口音不是很重。」她輕聲說。
「我媽每天逼我練,說女孩子講話要優雅一點,才不會被人當成沒文化的粗人。」莉莉翻了個白眼,「但我爸說我怎樣講他都喜歡。」
夏蘿緹沉默了片刻,像在想一種不是反駁也不是附和的回答,最後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喜歡有人保留自己的聲音。」
「對,妳懂。」莉莉的眼睛一亮,「賽佛勒斯的聲音是鐵皮牆,用來隔開世界。我爸說我媽的聲音是茶花玻璃窗,而妳——」
她一邊看著夏蘿緹,一邊像在挑選字。
「妳像山谷裡的雲霧。有聲音在裡面飄,但我得很安靜地聽,才聽得到意思。」
夏蘿緹靜靜地看著她。
「妳很像個觀星的人。」
「妳是說我很浪漫?」莉莉眨了眨眼。
「不,是觀星。」夏蘿緹語氣淡淡的,「記得時間、方位、亮度,聽得懂光的語言,還會忍住不說破。」
莉莉的笑意這回沒有這麼快展開了。
她只是點點頭,像忽然明白她們之間的某種默契其實已經悄悄形成。
「我喜歡這樣的開學前,」她說,「還沒上火車,已經認識一個值得記住的名字。」
夏蘿緹看了她一眼,終於說:「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
兩人靜靜地站著,不再談話,卻也沒有急著離開對方的氣場。陽光從店鋪的小窗斜斜灑進來,照在木製櫃子上、照在她們各自藏著魔杖的內襯口袋,也照在一段剛剛萌芽的友情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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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將尚恩的全名設計得這麼長,除了喜劇效果之外,也暗示著他們家貴族世系的尊貴與源遠流長。
亞拉斯達(Alasdair)是蘇格蘭蓋爾語對亞歷山大(Alexander)的本地化形式,意義為:「人類的保護者」或「護民者」。
邁爾坎(Malcolm)是莎士比亞《馬克白》中Malcolm的經典譯名,是馬克白篡位後的正統繼承者,也是一種「正統、堅定、內斂君子形象」的象徵。
麥葛雷格(MacGregor)傳說中與羅伯 · 布魯斯(Robert Bruce)有關聯,曾因叛逆與王權衝突而遭禁用數世紀。這個名字象徵著被剝奪的尊嚴與不屈的榮耀。
麥克勞德(MacLeod )氏族是蘇格蘭最古老、最具傳奇色彩的高地家族之一。
麥克雷(MacRae)是傳統上與麥肯齊(MacKenzie)氏族關係最緊密的軍事盟友家族。這是忠誠、守護者、與信任的象徵。
斯圖亞特(Stuart)是第一個成功統治整個不列顛群島的王室(1603年~1714年)。尚恩全名中有「斯圖亞特」暗示他的先祖曾與斯圖亞特王室旁支庶女聯姻。
費瑟(Fraser)是一個古老的蘇格蘭氏族姓氏,源於法國諾曼地移民,12世紀進入蘇格蘭,後來成為著名的低地貴族與高地分支混合家族。地位高,與王室多有聯姻。
麥肯齊(MacKenzie)是一個具有悠久歷史與貴族淵源的蘇格蘭姓氏,15~17世紀家族勢力龐大,是蘇格蘭北部最有影響力的高地氏族之一。現今這個姓氏遍佈英聯邦各地,特別是在加拿大、澳洲與紐西蘭等地。
[註二]莉莉指的是埃及的羅賽塔石碑(the Rosetta Stone)。
[註三]夏蘿緹在奧利凡德試用的第二根魔杖就是莉莉的魔杖。
[註四]莉莉和石內卜家鄉的官方設定是一個叫「科克沃(Cokeworth)」的英格蘭中部工業衰敗小鎮,我設定科克沃的地理環境及口音接近英格蘭中部的伯明罕(Birmingham)——
英國人「刻板印象中」最難聽、可信任程度最低、吸引力最低、教育程度最低的口音。石內卜的口音有可能是他日後在學校遭受霸凌與排擠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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