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鍊金術的核心哲學是『轉變』,
✦ 接續在《意料之外》半年後的短篇故事,但不一定要補前作
即便是最平凡的金屬,也可能變成純金。」
✦ 人物關係延續長篇連載《倒影》,會有一些西奧多‧諾特和翠菊的描寫
✦不承認《被詛咒的孩子》,所以不會有相關設定(這位翠菊很健康!)
【跩哥x翠菊】鍊時成金
跩哥對這間辦公室向來反感。燈光昏暗,死氣沉沉,咒語上鎖的檔案櫃緊靠著深灰的牆壁排列。沒有任何角落試圖讓人感覺友善或舒適。儘管室內備有椅子,坐在辦公桌後的巫師不曾指示他入座。跩哥只能繼續站著,等待對方審核文件並蓋章。
巫師已近中年,梳著拘謹的髮型,眼神彷彿永遠都在批判。他背後的牆面掛著魔法部的標誌和榮譽勳章,表揚他在戰時的貢獻,也清楚提醒跩哥,這裡誰是英雄,誰才是惡徒。
終於,巫師攤平文件,俐落地蓋下三個印章──砰噔!砰噔!砰噔!──留下大而鮮紅,近乎刺眼的印記:黑魔法、危險、極具威脅。
他將那份文件轉向跩哥。
「我最後一次和你確認,馬份。」巫師的語氣平穩,卻嚴厲地盯著他,「這裡還有什麼可能遺漏或尚需補充的事情,是你該讓我們知道的?」
「沒有。」跩哥輕聲回答。他說的是實話。
那份文件記錄了幾項非法交易,由魔法部及時攔截。它們都是古老的黑魔法收藏,曾被不同的食死人家族世代相傳,如今渴望脫售。在魔法部的要求下,有關馬份家族過去知曉的細節,跩哥已全部據實以告。
但他得到的信任終究趨近於零。眾所周知,他曾是效忠佛地魔的食死人。即使已獲巫審加碼赦免,即使長及手腕的衣袖可以遮掩黑魔標記的疤痕,他的姓名、面貌,甚至是存在,永遠都會提醒人們這段過往。
「很好。」巫師說。文件被收進檔案夾,以咒語密封。「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結束。這些紀錄將呈交巫審加碼檢視。後續若要你配合其他調查,我們會送信至你在法國的住所。」
「那麼,我的父母──」
「不會被任何人打擾。只要你謹守協議,繼續和魔法部合作。」
那甚至不是問句,好像在這件事情上,他完全沒有拒絕或商量的餘地。
跩哥僵硬地點頭。
「你可以走了。」巫師說。他做了一個手勢,辦公室的門隨之開啟。
終於獲准離去,跩哥的內心卻毫無喜悅,只覺得無力。至少,在他忍受所有質疑與近似折磨的詢問後,他的父母能繼續安穩地隱居,這就夠了。
他取回已被反覆檢查的魔杖,收進大衣,走出辦公室,唯一的渴望就是遠離這裡。但接著,他看見那個在走廊等候進門的男人。
西奧多‧諾特帶著過往的幽影,年輕卻嚴峻。那雙懷有心事的棕眼與跩哥對上視線,似乎也顯得詫異。驚訝、錯愕和困惑掠過曾一起長大的兩人,隨即如星火消逝。西奧多的神情再度變得冷漠。他別開目光,徑直走進那間辦公室。
「諾特。」巫師的聲音自裡頭響起,疏遠依舊,「有關你近日提出的申請,到阿茲卡班探視你的食死人父親……」
門再度關上,隔絕了西奧多的身影,像最堅固的鎖心術,將接下來的對話牢牢鎖在辦公室裡。
寂靜帶來戰後審判的回憶。跩哥凝視著那扇緊閉的門,終究垂下目光,沿著走廊離去。又一次地,他孤單一人。
✤
「──和妳會面是我們的榮幸,綠茵小姐。」年紀和翠菊父母相仿的女巫一邊說著,一邊送她走到電梯門前,滿臉笑容,「綠茵家族對戰後重建的援助向來慷慨。能有這樣有力的盟友,魔法部一直都很感激。」
面對女巫熱情的致謝,翠菊儘管有些不知所措,仍適切地保持微笑回應,希望自己應對得宜。直到電梯關上金色的柵欄門,載著她獨自前往大廳,翠菊才終於放鬆下來,為沒有辜負家人的期許安心。
大戰結束後,面對巫師社會的眼光,曾設法置身事外的綠茵家族勢必得有所表現。為了維持並提振家族名聲,她父親積極提供各種協助,包括參與每一項重建及慈善捐款。
今天原本也該由父親到魔法部會談,但他和母親另有要務,改託翠菊出面。這項決定自然少不了祖母的支持,從容不迫地說服她的父母,讓翠菊協助處理家族事務。「我相信她會做得很好的。」
離峰時間的魔法部大廳只有寥寥幾人。和她稍早抵達時一樣,深色木頭地板倒映著金影,金色的記號在孔雀藍的天花板不停變化。知道自己即將離去,翠菊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心思隨著電梯爬升至其他樓層。
她好奇在魔法部工作的西奧多是否一切安好。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五個月前。那時,西奧多正式向翠菊提出分手。
「妳知道我父親的處境。」他說,「我無法就這麼拋下他。」
他試著平靜地解釋,自己是經過深思熟慮,認為這樣對彼此都好。但翠菊瞭解他,瞭解那雙眼裡壓抑的憂傷。最後,同意這個選擇的兩人又靜靜陪伴彼此一會。她永遠不會忘記,西奧多是如何溫柔地握著她的手,在道別時似乎遲了一瞬,才輕輕放開。
翠菊的父母為此鬆了口氣。儘管沒有明說,為了家族的前途著想,他們並不希望未來的女婿有個食死人父親。
輕如細語的水聲點綴著魔法部的大廳,兩側的深色木牆嵌著整排鍍金壁爐,此刻毫無動靜。那些壁爐僅供部裡的職員出入,不是翠菊在尋找的訪客出口,所以她經過新建的噴水池畔,往大廳的另一端前進。
就是在那時,她看見跩哥‧馬份。冷漠的他穿著深灰近黑的大衣,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卻也認出了她。跩哥停下腳步。有一瞬間,他稍稍移開目光,彷彿不確定該如何應對。但接著,或許是想起他們半年前的談話,他改變心意,走到她面前。
「綠茵小姐。」
「馬份先生。」
跩哥點頭致意,隨後又問:「妳的家人,他們都好嗎?」
「他們很好,謝謝你。」他主動的問候令翠菊意外,於是提起一件或許他想知道的事,儘管那已過半年:「我姊姊的聚會辦得很順利。她收到你無法出席而另外致意的信,說你寫得很誠懇。」
「很高興她能諒解。」跩哥回答。
那場聚會自然成為兩人後續的話題。然而幾分鐘過去,跩哥逐漸分神,原本沉著的表情也流露一絲不安。翠菊以為他失去了耐心。她不願勉強跩哥,正準備禮貌地道別,這才看見大廳有些人朝他們倆投來目光,竊竊私語。
翠菊立刻明白是什麼在困擾他。她的心往下一沉。從前在霍格華茲,跩哥‧馬份總愛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如今卻希望他們從沒看見自己。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受充斥著她的胸口。
「我們離開這裡吧。」她突然說。
這個提議似乎令跩哥驚訝。他再次瞥了一眼那些交頭接耳的人,隨後用戒備的眼神給她一個警告。但翠菊鎮定地回望著他。
無論如何,她也在前往出口的路上。如果跩哥願意,他們可以相伴同行。
✤
隨著電話亭緩緩爬升,魔法部的金色燈光逐漸下沉,最後完全消失。黑暗突顯了機關移動的聲響,重複著單調沉重的節拍,直到陽光灑落。
透過老舊的玻璃窗,翠菊望見一個嶄新的景致。這裡不再是隱藏訪客入口的破敗小巷。儘管同樣毫不起眼,看來也人跡罕至,卻是一處樸實靜謐的角落。
與翠菊的驚訝相比,跩哥顯得無動於衷。他只是默默等待電話亭靜止,隨後伸手開門,讓翠菊先走出去。
很明顯地,跩哥不是第一次造訪魔法部。儘管翠菊納悶其中的原因,卻也明白這不會是他樂意回答的問題。
他們本該在那個安靜的角落就此道別,但鄰近的綠意吸引了翠菊的注意,使她不禁詢問那是什麼地方。
「麻瓜的公園。」跩哥為她解答,「很久以前,還曾是皇家園林。」
聽見公園經歷過這樣的轉變,翠菊顯得更加好奇,卻也陷入猶豫。說實話,跩哥對此並不意外。對純種出身的人而言,麻瓜世界畢竟如此陌生,充滿許多不確定。令他意外的是,他告訴翠菊自己要走那個方向,可以陪她一會──如果她願意的話。
而她確實願意。
於是,他們沿著林蔭小徑走進公園,穿過季節交替的綠與金。
初次踏進公園的緊張褪去後,翠菊發覺自己逐漸喜歡這個地方。在這裡,魔法界的目光和影響都不存在。麻瓜悠閒地散步、坐在長椅上休息,或者用麵包屑餵食成群的鴿子與野鴨,沒人對他們倆另眼相待。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走在她身旁的跩哥神情稍微和緩了些,不再那麼冷峻。
他們聊得不多,卻也在那些談話裡,對彼此有了一點新的認識。
比方說,翠菊從不知道,跩哥‧馬份竟然對古老的鍊金術感興趣。她不記得他在學生時代有這樣的嗜好。但現在,看著眼前這個內斂穩重的男人,她可以想像他獨自在書房閱讀、靜靜沉思的身影。
鍊金術的核心哲學是「轉變」,即便是最平凡的金屬,也可能變成純金。當他們談到這點,跩哥似有感觸地陷入沉默,最後輕聲問道:
「妳認為人也能做到嗎?」他稍稍別開目光,「歷經時間,成為更好的人。」
他的聲音是那樣微小,彷彿隔著一道重重上鎖的門向她提問。但那個問題清楚又誠懇,翠菊明白那是他的心聲。在戰後重建的魔法社會裡,他們都在試著走出過去,探尋未來的方向。所以她柔聲回答:
「我相信可以。」
有一會,跩哥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輕輕落在自己的左前臂,最後重新望向翠菊。
過去半年,他有時會想起她,以及兩人那天在花園裡的相遇和對話。學生時期的他們彷彿永遠不可能理解彼此。但是在這裡,如同半年前在那座花園,有些事情似乎悄然改變。
他不知道他們將來會各自走向何方。自己是否能成為更好的人,也只有時間可以證明。至少,在這座曾是皇家園林的公園裡,他們有彼此相伴。於是他選擇留下,繼續陪伴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