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來看你了。」
「你，還過得好嗎？」
秋，意正濃。
陣陣涼風掠過，捲起幾葉枯黃，單薄的葉在空中不停地打轉，帶點無助，又帶點悽滄。像是一隻隻無所依傍的黃蝶，絕美，卻又孤寂。
幾片葉兒舞著停落在一座略新的墓碑上，與碑前純白的百合相互映襯，成了一個矛盾與融合的整體。
是的，這是一個墓園，一個人死後的依歸。
在這偌大的墓園裏，此刻只有一個孤單的身影，手捧百合忤立在一座呈十字型的幕碑前。
午後的秋陽示威般地照著大地，使女孩身後的紅髮更顯眼，或許說，那已變成一種象徵了。
「爸，你過得好嗎？」女孩緩緩地彎下身，把一束純白放在碑前，再半跪地在碑前坐了下來。
輕撫碑上的凸字，女孩眼內盡是溫柔。
「爸，我跟媽過得很好喔，部裏的人都很關照我們。再過一年，我就要從學校畢業了，我已經決定了要當一個正氣師喔！你聽到了一定會很高興吧！」
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女孩笑了。微風適時地揚起她臉上的幾縷髮絲，露出一張姣好的臉龐。
一張倔強，卻又泫然欲泣的臉。
矛盾，其實充斥在空氣中，
隨風飄蕩。
「哥哥們走了，你也走了，就只剩我跟媽媽兩人了。」似哭訴的語句從女孩的口中逸出，也透露出無限的空寂與落寞。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那麼狠心地丟下我們？」一字一句，並沒有特別的起伏，平淡的語氣卻道出女孩心中最深的傷。
一個人會對別人作出控訴，並不是怪那個人的表現，
他只是在怪責自己無力挽回什麼。
「爸，還記得小時候嗎？因為家裏都是哥哥，只有我一個女兒。所以大家也一直把我當男生看待。」
「你說，身為衛斯理家的孩子，一定要堅強，要勇敢。爸，我有好好記住喔！所以，我沒有哭著送你離開，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希望看到我哭的。在天堂的你會希望到一個笑著的女兒，對吧？」
女孩揚起頭，笑著凝視眼前的墓碑，但在她身上，卻只看到濃濃的哀傷。
很多時候，明明很想放聲哭泣，
卻只剩下苦笑。
「但是，爸，堅強真的好難喔！比我想像中的難很多，很多。女兒必須用很大的努力才能撐住自己，把眼淚吞回去。我不能讓自己倒下來，媽還需要我的照顧啊。爸，你知道嗎？媽憔悴了好多，她真的好愛你，好愛好愛你。」
「一開始，我還沒有完全能接受你的離去。在我的潛意識裏，我一直認為你只是像平常為部裏出差一樣，等事情辦完了，你就會回家，回到我們的家。然後會像往常一樣，坐在壁爐邊，一邊喝著奶油啤酒，一邊說起你出差的趣事。」
「但潛意識並不能永遠把真相遮蓋，很快地，我開始發現你已走出我的人生的事實。」
「空蕩蕩的屋子不再有你爽朗的笑聲，不再有你擺弄麻瓜工具時發出驚喜的呼聲，不再有你溫暖的懷抱。一個人坐在你最愛的搖椅上，我才突然發現你早已離開的事實。」
感覺死亡並不是看著你離開的那剎，
而是在生活中，我再找不到你的身影。
說著，說著，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到純白的花瓣上，再碎成幾點，滲入花中。
一直以來的委屈和傷心如缺堤的洪水般爆發，女孩終於忍不住，臉上故作堅強的面具一點一滴被淚水所侵蝕，再龜裂，散成一地的沙。
把臉深埋在雙手裏，女孩的鳴泣聲變成一曲曲淒美的旋律，在秋的天空下唱詠嘆調。
只是，女孩臉上仍是掛著倔強的笑。
原來，大家說得沒錯，
笑著哭，真的很痛，
好痛，好痛，痛彻心扉．．．
時間似在剎那間被凝住，太陽在向世上展現著它最亮眼的一面，而整個墓園則是被籠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輝裏，這絕對是個美好的日子，
卻伴隨著不幸的人兒。
「爸，對不起，我還是哭了。」
這，就叫做人生。
【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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