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濃稠深褐的液體,哽在喉間
一如那難以下嚥的委屈
嚥下
盡是滿口苦澀
。‧。。°‧。。°‧。。°‧。。°。‧。。°‧。。°‧。。°‧。。°
瑪莉安.亨特(Marian Hunt)無神地推開亨特莊園大門,銀線滾邊的脫地式長袍裹著她羸弱的身子,蒼白的肌膚在夜晚發出幽幽的螢光。在這個應當充滿喜悅的夜晚,她卻感不到一點雀躍之情。
沿著莊園外牆,瑪莉安蹣跚地走著,微微掀動的長袍擺摩挲滿地的落葉,眉頭緊蹙。
露出牆頭的常綠植物在黑夜裡努力的生長著,異於腐葉的清新氣味溢滿瑪麗安的胸,她珍惜的品嘗著它的味道,以至於更加放慢了自己的步行速度。
明天。明天,她這平淡無奇的一生便要掀起巨變,無論自己是否已做好了準備,沒有選擇的餘地,彷彿風中的蒲公英,只能任由風,帶著她迎向自己的命運。
縱使對一切感到冷淡,瑪莉安仍不住臆測:跩哥.馬份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
瑪莉安只有機會見到他兩次,其中一次又因自己身體不適而只能透著半開的房門,瞥到他那麼一眼、兩眼。
她只記得那大約是一個月前的某個午後,從未和亨特家族有過什麼直接往來的馬份母子居然忽然來訪亨特莊園。
從爸媽慇勤、毫不敢怠慢的態度,她輕易的推斷:這對同樣有著淡色金髮的母子肯定是什麼有權、有勢的人物,不是魔法部大官,就是傳說中黑魔王佛地魔的親信,現在天下就分這麼兩大派了。
她自己對於任何一方倒是都毫不感興趣,不像大部分古老魔法家族各有各自堅持的立場,亨特總是維持中立,盡可能地讓自己免於捲入這場血腥的角逐、爭鬥。
因此,馬份這個對自己來說根本就是個陌生人的傢伙持的是什麼立場,對於瑪莉安來說,更是一點也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從明天起,這個陌生人就要成為她的夫婿。
樹林間嗚嗚低鳴的風聲彷彿述說著瑪莉安的無奈,也不是說她希冀哪天能自己遇到所謂的白馬王子,但自小因自己這體弱多病的身子而事事無法做主的生活已令她感到厭煩。
瑪莉安抬頭仰望亨特莊園的宏偉建築,這個她二十幾年的家,今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呼吸漸漸變得困難而吃力,瑪莉安知道這是一個徵兆。顯然,這樣的散步,對一個晚上來說似乎是已經夠了,她慢慢的轉身,往回路走去,每一步都令她的肺部感到疼痛不已。
秋風颯颯,一陣陣的陰風毫不留情的吹過,就在瑪莉安正準備踏入自家大門的同時,前方憑空出現了三名罩著黑斗篷的巫師,擋住了她的去路。
瑪莉安直覺胸口一揪,她迅速地將手伸進長袍內,緊緊握住自己的魔杖。「決鬥」對她來說根本就是遙不可及的東西,但「屈服」卻也不在亨特的人格特質名單內。
『你們想要做什麼?』瑪莉安惶惶不安的問道,雙唇因害怕而完全失去了血色。
『我們不會傷害妳的。』中間那名巫師出乎意料的安撫,是名女巫。
見到有女性,瑪莉安頓時安心不少,然全身上下仍不住地顫抖。
望著眼前三個高大人影的視線逐漸模糊,黑色的斗蓬和夜空融在一塊兒,彷彿被人推進了深海裡,瑪莉安感覺自己呼吸不到一點空氣───她絕望地望了亨特莊園最後一眼,只聽見那名女巫發出一聲驚呼地向自己伸出一隻手臂,喉頭一緊,便昏厥了過去。
。:. *・ⓜ・* .:。
『小姐!妳可終於回來了!老爺和夫人要是發現妳不見了,埃卡一定一定會被懲罰的!!』
瑪莉安茫然的望著眼前哭哭啼啼的家庭小精靈:『帶我回我的房間好嗎?埃…埃卡?』
『好的,小姐。』埃卡擔心的看著瑪莉安的臉,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彷彿想要掩藏什麼,和平日總是疲憊無力的瑪莉安小姐不太一樣,不知道剛剛出去散步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小姐,夫人剛才要埃卡把小姐明天要穿的結婚禮服放在房間了!好漂亮啊!小姐和小姐未來的先生一定會很喜歡的!』埃卡興高采烈的拉著瑪莉安冰冷的手,身上明顯由桌布縫製起來的衣物也跟著興奮的在她枯瘦乾癟的身上上下掀動。
『希望如此……』瑪莉安簡短的回答,跟在埃卡後頭走過一道又一道隱藏在溼壁畫和簾幕後的暗門。
她們在一面畫滿了雪白色玫瑰的大型掛氈前停下,周圍牆上的火把頓時全亮了起來。
『小姐快就寢休息吧!埃卡已經把床鋪好了,明天可是大日子呢!』
瑪莉安微微一笑,彷彿嘲弄也彷彿無奈。她瞪著掛氈上蒼白的玫瑰一會兒,在掛氈後摸到了個金屬門把,卻怎麼樣也轉不開。
『埃卡……這…通關密語是什麼?』在幾番嘗試後,瑪莉安總算小聲的問。
家庭小精靈將她的眼珠瞪得老大,讓人不禁為她擔心她會把自己的眼球給擠出來:
『密語一直都沒變呀!小姐!』她哇哇大叫,嚇得瑪莉安連忙倉惶的四處張望。
『我忘了……有點累…』瑪莉安慌亂無比的解釋,緊張地把玩著自己胸前的鈕釦。
埃卡的臉色變得和新粉刷過的牆一般慘白,她害怕小姐的病又再度惡化,現在連自己住了將近二十年的房門通關密語都記不起來了。
『血腥玫瑰。』埃卡顫抖地對著玫瑰掛氈說了一句。
只見那上頭的玫瑰全活了起來,帶著刺的枝葉如藤蔓一樣伸出掛氈外,爬滿了整面牆,原本蒼白的花瓣也如滴血般慢慢透出鮮紅,直到整片玫瑰叢全變成了腥紅色。後頭的木門「卡」地一聲彈開。
埃卡替瑪莉安推開了房門,柔和的燈火瀉了一地,空氣裡散發著淡淡的玫瑰香。
溫馨的五角型木造房間裡處處刻著玫瑰的圖騰,瑪莉安像第一次來到自己的房間似地打量著四周。
『瑪莉安小姐,妳還好吧?』埃卡怯怯地問。
『啊?沒什麼……只不過明天就要離開了,有點不捨…』瑪莉安靜靜地回答,伸手觸碰了一下刻在床頭的玫瑰,彷彿期望它也會活過來一般。
埃卡嘆了口氣,幫忙瑪莉安換上她的睡衣:『小姐,妳不會有事的!到時候我就得改口叫小姐「夫人」了呢!』她故作輕鬆的將瑪莉安褪下的長袍拿到衣櫃裡掛著。
面對一心想讓自己打起精神的埃卡,瑪莉安不語,只淡淡地,望著牆上的玫瑰花瓣出神。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