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XEIN
　　
　　　　　

「你能不能謹慎一點？」



輕點魔杖，大釜爐火瞬熄。迷你龍捲風聚攏桌上零散的藥材，捲進櫃中羅列的玻璃罐。

「還是你認為，在我的課惡作劇很有趣？」餘光映著空蕩蕩課桌椅間，不安扭動的嬌小男孩。

「我不是故意的。」除了這句話，他不知該如何為剛才那場無妄之災辯解。自己和榮恩奈威跟隨妙麗指示一匙匙加入搗碎的臭茄種籽，大釜卻突然瘋狂旋轉──


修長骨感的指尖撩過瀏海抬起他的下巴，抓著兩隻小手巡了一遍：「受傷了沒？」
黑色小腦袋搖頭如鈴鼓。魔藥教授的眉心稍稍舒緩了些，甩甩手：「回去吧。」

努力破解兩人間危險的魔法陣，小巫師措手不及將他包圍。
「不是要勞動服務嗎？」
「不用，回去。」他越閃避，男孩越會向他靠近……這可不是欲擒故縱的遊戲。

「難得我今天那麼想勞動服務…」長袍教唆犯罪地滑下小巧的肩。石內卜的臆想沿著細緻的頸往白襯衫灰毛衣下延伸：柔胸上是否還留著那夜的吻痕？

「你要我怎麼罰你？」
「什麼，都可以…」


歷經一番天人交戰他毅然將哈利推出門外。「別重蹈覆轍」，嚴厲警惕自己。前陣子哈利每晚都在自己寢室過夜，精神狀況卻越來越差（嗯…因為他倆不可能只是睡覺而已）。暫時分開是必要的。但重返孤枕之後，「欲求不滿」的後遺症便如影隨形挑戰他的耐性。

以往課後勞動服務可以一解相思之苦，現在他想都不敢想！惡質的念頭滔滔不絕，害他得自編理由，解釋哈利紅噗噗的臉蛋是天氣悶熱的原故，濕潤的眼是睡眠不足，並不是兩人間某種暗示。

禁欲不久他開始罹患奇異的感官錯亂。眼底有幾百面鏡子，全映著哈利。夢境和驚醒後第一個呼吸是他，為了隱藏尋覓他的渴望，自己會漫無目的在校園遊蕩。當兩人真正四目相接，又得迴避那令他把持不住的氣味，和任何成為導火線的接觸。

小情人就在眼前晃來晃去，卻不能像以前那樣擁抱、親吻。他怕越來越不知克制的自己會忍不住，在哈利亟待休息的身軀施以更暴虐的蹂躪。不能如此自私，魁地奇特訓如火如荼沒日沒夜，夠哈利精疲力盡的，現在又加上藥草學的學期作業，「仙知奇葩」的養成報告。

這是件大工程。第二學期開始，同年級的學生會從芽菜教授那得到仙知奇葩的幼苗，帶回寢室親自栽培。仙知奇葩，顧名思義是種非常奇妙的植物。它會依種植者的魔法屬性、人格潛能、心思情感長成不同的狀態。它異常的細膩、敏感，容易著蟲，很難照顧。經由生長結果便可看出種植者細心與否。一般來說，這是評鑑種植技術的好方法。但石內卜認為，叫這群散漫的學生種仙知奇葩根本是個笑話。

他還記得，學生們拿到幼苗那一天，捧著花盆小心翼翼穿過走廊。魯休斯的兒子開了個無聊的玩笑，引發一陣不必要的糾紛推擠。混亂中哈利連人帶盆摔得狗吃屎，目擊現場的石內卜本能想上前扶他，礙於場面只好忍下。

「走廊上推擠喧嘩，葛來分多扣十分。」唇語喃喃地施了句修復咒，不到半秒，碎花盆立即恢復原狀，蹦進主人懷抱。哈利眨著無辜的雙眼欲言又止，終究沒開口。黑鴉鴉的人群如濤天巨浪，捲走情人不捨的回眸。石內卜呆在原地好一會，每想起男孩的表情他的心就像被掏空。




這樣最好，這孩子可以多花點時間在課業上。夜晚，石內卜將自己鎖進寢室，每個角落充斥著心蕩神馳哈利的味道，痛楚是他獨自承受的欲火中燒；當味道漸漸淡去，他反而陷入思念的燥鬱──「哈利不會來、不會再來了」強迫自己反覆背誦永遠認不清的事實。直到某天夜裡，貓樣的腳步聲又在門外響起。

「教授！教授！」沒有任何宇宙能限制，唐突是男孩專屬的無上權力。石內卜趕緊深呼吸，作凶神惡煞貌，卻敵不過哈利…帶來的怪異植物。定晴一看，這棵乾枯小樹難道是…仙知奇葩？枝幹雖比幾個禮拜前抽高許多，卻營養不良、東倒西歪。自己真的一語成讖！

「你有按時澆水施肥除蟲嗎？」石內卜勾起萎靡的枝幹，上面竟然還有蛀蠹啃咬的大缺口。

「這、這幾天魁地奇特訓，很累嘛！」名人波特看來毫無歉意，反而是「賴定你」的任性語氣：「怎麼辦，藥草學的期末成績？」

青筋直冒的石內卜把長篇訓話嚥下肚。現在不是浪費唇舌的時候。

「有一帖配方是仿生長激素，用以拯救瀕死的植物。對仙知奇葩有沒有效我不清楚，姑且一試吧！」說罷，迅速回置物櫃前揀選藥材，並對閒站一旁納涼的哈利下指令：「你腳邊的箱子有毛刺果溶液，把它煮開！」

哈利連忙扭開桌上大釜爐火，蹲下打開藥草箱，瓶瓶罐罐摸不著頭緒。

「毛刺果溶液，忘了嗎？」石內卜舞動魔杖，藥草自動斷成一截截，整齊排在桌邊待命：「橘色的。我懷疑你根本沒上過我的課！」

彷彿回到平時魔藥學的場景，惱羞成怒的哈利笨手笨腳把毛刺果溶液倒進大釜，想都沒想就抓起切好的藥草扔進去──轟的一聲！橘色液體火樹銀花向天花板噴射。肇事者嚇得跌坐在地。

「哈利波特！」石內卜暴跳如雷：「我再三地提醒你們，毛刺果溶液沒煮成紅色之前不可以加其他材料下去！」

「我怎麼可能全部記住嘛！」
「這是一個合格巫師需具備的基本常識，比抓金探子重要幾萬倍！」石內卜狂揮魔杖鎮壓橘色火花：「你別肖想一輩子都能坐我大腿上讓我替你服務！」

哈利本想頂嘴，隨即自知之明的咬住下唇。要是他敢不懂事地說「為什麼不可以」這類的話，石內卜肯定會當場失控。他寵壞了這小鬼！每次幫他收拾爛攤子就後悔自己的仁慈：該給他一次不及格以示懲戒！

氣急敗壞坐回扶手椅，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指揮不受教的學生。將近兩小時的折騰，大釜中鮮豔的藥汁溢出強烈果香，是近乎完成的表示。石內卜目不轉睛凝視賣力攪動魔藥的小小背影──讓他沉溺、憂心，又無法嚴聲苛責。真想、真想把他攬進懷中（可惡，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哈利轉過頭，賭氣地喊：「變紫色了。」

「嗯。」故作不耐移開視線。

「可以熄火了嗎？」
「嗯。」
「直接倒進花盆？」
「嗯。」
「這樣它就會活起來？」
「嗯。」

「我可以坐你大腿上嗎？」
「嗯…嗯？」
嬌縱小霸王強硬的奪回領地，石內卜只能依他，被馴的幼獸心滿意足地瑟縮在夜色環抱。



「對不起…」
「跟你的奇葩說。」

試著降低責備的口氣。雙臂、頸窩、前胸下腹男孩與他相貼之處正灼燒著。而男孩，脆弱、疲憊，幽幽綠眼偎在年長巫師左側，致命的、離心最近的地方。石內卜無所畏懼，他是哈利的簾帳，他的天地。能陪伴他守護他，自己什麼都甘願。但同時他也擔心，會不會太過放任哈利對自己的依賴──

「教授…我可不可以…在這裡…」

話沒說完，兩只重重的眼皮就塌下去，在石內卜懷中完全放鬆。聽不見年長戀人喟歎，男孩重回久違的睡床，空虛多時的薄被終能與最初的眷戀相擁入眠。替他摘下眼鏡，輕吻，白皙的額間留下晚安的印記。打消了多待一秒的念頭，情況膠著前他跳開危險範圍。房裡滿是奇異的香氣（魔藥…抑或是哈利），薰得他毫無睡意。揉揉眉聳聳肩，決定回書桌修剪仙知奇葩乾枯的枝枒，連著批改四份考卷。以免精神百倍的大腦胡思亂想，把哈利某些不設防的睡姿當成邀約。



神奇魔藥搶救加上亡羊補牢數個月，哈利的仙知奇葩幸運地存活下來，生機勃勃開枝散葉。但學生們始終搞不懂，為什麼救世主兼百年來最年輕搜捕手會種出一叢黑漆漆的恐怖植物，遠看像隻巨型蝙蝠。人人眾說紛云百思莫解，甚至認為──


「那棵奇葩是我種的？」
「是呀，真的很像你嘛！」看著造型冷峻張牙舞爪的仙知奇葩，哈利淘氣地調侃：「榮恩說我可能是被你嚇壞，心靈嚴重受創。」

石內卜微哼，指向寢室深處：「吶，那棵才像你種的囉？」

哈利順勢望去，一簇奇妙的生命，以盛開的百合姿態在角落曖曖散發晶螢光彩。翡翠透明的枝葉邊緣撲著金粉，不規則的朱紅由花心至花瓣咨意地流竄。哈利抱起巨型蝙蝠走近，本是同根生的兩株奇葩再度相逢，怎能不讓人投以驚羨的注目。

「那天晚上，我剪下幾根乾枯的枝枒。沒想到這玩意生命力還挺頑強的，我就試種看看。它們還都惦記著你的樣子。」

「那是因為教授看到它，就會想起我的關係吧！」

魔藥教授乾咳兩聲：「彼此彼此」。挨近他親自培育的美麗奇葩，宛若情人般施以溫柔愛撫。朵朵百合羞得更紅，隨指尖翩然起舞。

「好厲害！」哈利也對巨型蝙蝠依樣畫葫蘆，威風凜凜的它竟然恨不得長出兩條腿逃之夭夭，倉皇狼狽地閃躲。
「因為我差點害死它，它很討厭我吧……」

也許是能解讀奇葩的心意，更也許是發現自己和這可憐的植物似曾相識──他面容僵硬吞吞吐吐，為有苦說不出的蝙蝠代言：
「…或許，或許它不是討厭你。」

「真的？真的不是？」哈利抬頭，碧茵蕩漾芳醇欲滴遠勝任何奇花異草。石內卜查覺大事不妙。藉機閃躲前哈利已撲進他懷中。

「對不起，教授……我以後上課會專心會聽話，不讓你擔心了。」

貼著寬廣厚實的胸膛，足以溶化自己的體溫和藥草香。「寂寞」不需要學習，曾以為自已會習慣對哀愁漠然，以為早熟的肩膀能挑起一切重擔。但自從這可靠的胸膛出現，與己年齡不符的堅強便開始軟化，讓他等不及要揮霍冰封了十分之一世紀的任性、孩子氣。

「除了擔心，我不知道還能爲你做什麽。」年長巫師歎。罵歸罵，他永遠無法拒絕哈利（這樣艱辛的生命，他只想寵愛、彌補）。雖不想承認，但自己早就看開了。

「不要這樣說嘛！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呀！只要、只要偶爾抱我，親我一下…」扯著黑色衣角，含糊掩飾眼神的迷亂。「魁地奇打完了，藥草學也通過了，你不要再趕我走了嘛……」

處心積慮全被哈利看穿，石內卜由驚訝轉為激動，如禁令解放之後，再也限制不住傾巢而出的自由意志──他慌了，向來最無法拒絕，怎麼受得了小情人一再撩撥。哈利更是毫不猶豫地為寢室加溫。想到那株植物竟然與心愛的教授日日夜夜共處一室，醋勁大發地嘟嘴：

「它真好，可以跟你在一起，讓你照顧…讓你摸……」
「你也要嗎？」

「要…」石內卜激情的眼神讓他雙頰滾燙，低頭，臉紅心跳口齒不清：「你灌溉他，那我呢？我都快枯死了！所以你…也要灌溉我……」哈利呼吸困難，溺斃邊緣他緊攀著石內卜，永遠不放開（不為得救，他知道他會溺得更徹底）。

撫上哈利後腦髮際，彎身讓兩隻小手臂扣住自己。歷史從不需言語，萬物滋長除了陽光空氣水，還有某種心領神會的玄妙默契。品嗅粉色臉龐，熟悉香氣在兩人間旋轉，曳出漸層、多瓣。他懷疑就是這獨一無二的信息，不管兩人相距多遠，總會互相吸引。



今晚，終於不用放開彼此了。




牆角邊，同根異株的仙知奇葩，因某種激素若有似無地相互探知，薰息
觸碰、相擁纏繞，合而為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