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追x木透】Unfinished(8/18第二頁更新最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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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我是第一次發文心懷忐忑的拂蒼XD
這篇文是個毫無疑問的冷CP各位都能感受到吧XDD
其實原定的標題是「未完成」來著,可是前兩天看到Yoko大人的一篇蠍玫文標題居然一模一樣,太巧合了,所以趕緊換成英文……
自己從國小開始就在大陸念書,一開始看哈利·波特就是大陸版本的翻譯
所以寫文時各種詞語也是用的大陸版本,再用WORD全部替換過來把所有的「塞德里克」改成「西追」之後全文字數一下少很多
但是咒語方面我實在無能為力了……希望大家都能看得懂。
全文兩萬九千字,大概能在一星期內PO完,期待各位的回覆☆!



Unfinished

西追•迪哥里 / 奧利佛•木透
BGM:Total Eclipse of the Heart - Westlife
2013.07.13 – 2013.08.12



1993.11


十七歲的奧利佛•木透悄無聲息地走下長長的樓梯。

他很餓,輸給赫夫帕夫之後在暴風雨裏繞著球場一遍遍飛,錯過了午飯和晚飯,也虧他平常身體不錯,得了感冒用簡簡單單一個治癒咒便能解決。日落後這褐髮的守門手獨自坐在更衣室裏沉思,從自己一團亂麻般的思緒中抽身時已是午夜。魂不守舍地洗完澡回到葛來芬多塔樓,交誼廳裏空無一人,人們全都去睡了。面對這樣的慘敗,任何人都不會有熬通宵的興致。

淩晨二時的地下一層光線暗淡,石壁上的火炬將熄而未熄,勉勉強強能看清面前的路。木透在拐角處凝神諦聽前方是否有管理員飛七的腳步聲,作為七年級的學生,他其實並不用怎樣害怕被發現違反校規,然而這是大多數(換言之,除了派西•衛斯理以外的所有)葛來芬多人多年以來根深蒂固的習慣。與歷任霍格華茲管理員鬥智鬥勇這件事儼然是他們血脈相承的學院傳統,即使是葛來芬多的魁地奇球隊隊長也不例外。

木透轉過拐角,拔出魔杖,不出聲地想:螢光閃爍。魔杖頂端銀藍色的一星微芒靜悄悄地亮起來。

靜物畫上那只足有半人高的梨安安穩穩地和它的同伴們一起躺在果盤裏,他剛想伸手去撓,就聽見一聲:

「木透?」

被人叫出姓氏的葛來芬多迅速回頭向聲源望去,走廊的另一端,那個舉著魔杖的英俊的赫夫帕夫級長臉上有顯而易見的驚訝。

「迪哥里?你在這裡幹什麼?」

「呃……巡夜?」

「現在是淩晨兩點。」木透指出。

西追•迪哥里無疑是木透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沒有之一,這種挫敗感甚至超越了他對馬科•福林的生理性厭惡。昨天上午的那場糟得不能再糟的比賽直接導致了他現在的極度饑餓和絕望心情,其結果就是他,葛來芬多魁地奇球隊隊長、七年級生奧利佛•木透,淩晨兩點時獨自一人下樓溜到廚房找東西吃,並且在門口就被昨天在球場上堂堂正正打敗他的、比他低兩個年級的赫夫帕夫級長兼魁地奇球隊隊長西追•迪哥里發現。看在梅林的份上,這簡直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那十六歲的赫夫帕夫男生看起來也相當尷尬,他露出一個有點不知所措的笑容,把魔杖塞回腰間,走到木透身旁。

「沒錯,但你知道,夢遊這種事情偶爾也會發生——」

他想出了一個最蹩腳的理由。木透認為弗雷•衛斯理在兩天前對這男生做出的評價完全正確(「他說話少是因為他笨得同時說不出兩個詞兒來」),因此他決定回過頭專心去撓那只梨:眼下他還沒做好跟這在十幾個小時前打敗了他的對手繼續對話的準備。但是西追伸出手阻止了他這麼做,他帶著點慍怒和對食物的迫切需要無聲地望向那赫夫帕夫。

「家庭小精靈們現在都睡了,」西追微笑著說,木透魔杖頂端銀藍色的微光略微照亮他的下半張臉,他的聲音全無倦意,「而赫夫帕夫的交誼廳裏恰好還有吃的。」

他極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跟我來。」

葛來芬多的隊長沉默地走在西追身後,心情有些複雜。他找不到任何藉口來反駁黑髮年輕人邀請他的理由與動機——「進你們學院的交誼廳似乎不太好」?噢不,循規蹈矩從來不是一個像他這樣典型的葛來芬多會做的事情。饑餓的胃隱隱有些抽痛,木透暗自把百分之八十的責任歸咎於走在他前面兩英尺的這個高個子的五年級男生。

赫夫帕夫的交誼廳距離廚房的入口僅有幾幅畫的距離。白天,那些有幾百年歷史的鳳梨、石榴、南瓜和蘋果會不甘寂寞地在畫框裏跳一種風格明快的狐步舞,夜晚它們則在一片死寂中陷入安眠,走廊上靜悄悄地沒有聲音。

二人在經過走廊盡頭一張特別巨大的森林圖畫之後停下,木透注意到在他右手邊的石壁凹陷處有一大堆木桶橫七豎八地放在地上,像是被強盜洗劫之後的莊園酒窖的一角。西追抽出魔杖走上前去,有節奏地敲擊了幾下其中的一隻。「海加•赫夫帕夫。」木透聽見他低聲念。大半人高的桶蓋應聲旋開,露出不知通向何方的幽深入口。

「這有點傻。」年輕的獅子坦率地評價。西追沒有回答他,只是又向他微笑了一下——是那種迪哥里式的標準微笑,他彎下腰走進去。木透認為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人不在傻笑的時候,準確地說,西追•迪哥里是一個最典型的赫夫帕夫。他友善、真誠、勤勉、純粹,絕大多數人都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形容美好品質的辭彙加諸於他。大多數情況下,木透並不介意與這樣一個男生做朋友,事實上他們的確也能算是魁地奇球場上惺惺相惜的好對手——只是除了今天。

桶蓋後的空間對於身高六英尺一英寸的木透來說實在有些逼仄,他熄滅魔杖,小心地不讓自己的頭撞到桶壁。腳下是向上傾斜的鬆軟土坡,他跟在西追後面,感覺自己還沒走幾步路,視野便陡然開闊。

這是一個天花板很低的圓形房間,黑暗裡能隱約看見木質架子沿著弧形的牆規律擺放,每一層上都有各種植物模模糊糊的影子。西追用魔杖點亮天花板上懸吊的、被花托簇擁著的暖黃色頂燈,又隨意地向壁爐台(上面刻著一圈跳舞的獾)一指,紅色的火苗頓時歡快地躍動起來,照亮左右兩側圓形的桶蓋似的門,那溫暖的火焰仿佛已經燃燒了好幾個小時。

木透必須承認,赫夫帕夫人擁有一間非常不錯的交誼廳,就比葛來芬多的差上那麼一點。整個房間的主色調是象徵著赫夫帕夫的蜜蜂一般的黃與黑,佈置溫馨簡單,使人聯想起獾的窩,這種屬於大地的動物會盡可能地把自己的家弄得溫暖而舒適。燈光下有幾張蜂蜜色木頭製成的圓桌與配套的靠背椅,更多還是散落在各處的低矮的、鋪著金絲雀黃的毛毯的扶手椅,離他最近的那一張上面放著折疊起來的學院隊支持者橫幅,木透看見了「CEDR」這幾個字母和一隻獾的腦袋,畫功雖好,卻仍是不如丁•湯馬斯的傑作。圓形架子上為數不少的仙人掌與鮮豔花卉自燈光亮起就開始緩慢而優雅地舞動,當他跟著西追穿過半個交誼廳走向壁爐時,從銅質花托裏向外垂下的藤類和蕨類植物友好地擦過他的頭髮。

他們在離壁爐最近的兩張扶手椅上坐下,幾小時前這裡曾有一場熱熱鬧鬧的宴會,他們現在正身處慶典的餘燼裏。西追揮動魔杖(梅林啊他竟然已經掌握了無聲咒),二人面前的一張矮桌上便出現了裝滿食物的託盤,還有黃油啤酒和一大把蜂蜜公爵的糖果。

木透含糊地道了聲謝,拿起一塊南瓜餡餅就開始狼吞虎嚥,西追給自己拿了一塊牛肉三明治,他的用餐禮儀相比木透顯得無可挑剔,速度上卻不遑多讓,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吃過晚飯。葛來芬多人覺得有點疑惑,但他正忙於解決一盤五分熟的牛排,因此沒有出聲詢問。

「赫夫帕夫人習慣早睡,不像葛來芬多,」在他伸手去拿第二份約克夏布丁時,放下刀叉的西追突兀地說,好像不知道該怎樣尋找話題似的,「所以我們基本上是吃一頓就回宿舍睡覺,也幸好現在沒有人。」

「說得對,」木透心不在焉地贊同道,「我們這裡弗雷和喬治•衛斯理能連唱帶跳地從宵禁開始狂歡到清晨,上午再精神抖擻地在石內卜的課上搗亂。」

可是今晚他們睡得比赫夫帕夫還要早,木透痛苦地想,而我根本就睡不著。

他安靜地放下一口沒動的布丁,感覺自己已經吃飽了,抬頭看見壁爐上方的一張空白肖像,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幾乎掩蓋了肖像主人輕柔綿長的呼吸。

「那是海加。」察覺到他的視線,西追向他解釋,同時覺得自己好像在自說自話:「她一直待在交誼廳,不過今晚去了魔法部。」

「難道你是說……?」

「沒錯,祝酒的海加•赫夫帕夫。」他咧開嘴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霍格華茲唯一一張創始人的肖像。據我所知,至少三個世紀以來她還沒有跟我們學院以外的人說過話。如果她現在遇到你……」赫夫帕夫的級長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調整著語氣,「她一定會說:『年輕的奧利佛啊,你有什麼心事嗎?』」

感到被冒犯的木透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努力控制自己不一拳揮上去——儘管這本來就不是西追的錯,他的調侃也是出於好意,更何況自己剛剛還被他請了一頓飯。然而在球場上被赫夫帕夫擊敗的恥辱與失落一直困擾著他,大比分落敗意味著之後對決雷文克勞和史萊哲林時葛來芬多必須盡可能地謹慎,而木透迫切地需要一個貨真價實的魁地奇杯作為七年來他對自己和葛來芬多的獻禮。現在,就算是傳聞中那位溫柔仁慈的海加•赫夫帕夫本人站在他面前,恐怕也很難平復他的心情。

「抱歉,我……」長時間不自然的沉默裏,西追意識到了什麼,他因木透面無表情的凝視而變得有些慌亂。真有趣,木透發現自己還有餘裕進行這樣的思考:赫夫帕夫的完美先生很少露出如此的表情。昨日戰敗的門將等著臉色蒼白的他終於開口:「今天、不、昨天的比賽我很遺憾……波特和他的光輪2000……」他低下頭搜腸刮肚組織語言,「……早飯以後我就去再試著跟胡奇夫人申請重賽。」

「不用,」短促的停頓過後,木透懷著滿腔的不情願和無處發洩的憤怒這樣承認,音量比平時高一些,「你贏的光明磊落。」

「……噢。」西追抬起頭迅速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研究他的表情,他還想說點什麼卻被木透的眼神制止。

兩個人陷在柔軟的扶手椅中,身上蓋著金絲雀黃色的厚重溫暖的毛毯,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松木的清香,一時間靜默無言。

暴風雨在午夜剛過時就停了,月亮正從雲層後悄悄探出頭,清淺輝光透過高處圓形的小窗灑進來,木透想若是在白天,這裡的陽光一定會很充足。他幾乎可以想像那些閃爍的光斑深深淺淺地投在赫夫帕夫學生手中陳舊的米黃色書頁上,窗外搖曳的蒲公英在唱一首人們聽不見的美妙的歌。

他突然感覺自己不剩下一點站起來的力氣。
15

本文作者

  • 魔法入門生
  • 22  43

拂蒼 @Night_Flight

4
西追一揮魔杖收走了他們面前的託盤,順便熄滅頭頂的那幾盞燈,月光的亮度足夠他們看清彼此的臉。葛來芬多的隊長發現矮桌上多了幾個瓶子,握在手中查看標籤才意識到那是三根掃帚特別供應的火焰威士忌。

「我想這有助於放鬆,你需要好好地喝醉一場。」西追說,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是的。除了慶祝勝利以外,也有其他喝酒的理由。」木透苦澀地說,像一個麻瓜那樣徒手——而非用魔杖——拔出瓶塞,比他低兩個年級的赫夫帕夫男生罕見地沒有回答,只是從他手中接過酒瓶,一揮魔杖倒滿憑空出現的兩個高腳杯。

他們沒有乾杯,沒有說些陳腔濫調的祝詞,因為這實在不適合木透當下的心情。按照麻瓜們的理論,「酒精會麻痹人的神經,造成不同程度的認知及思維障礙」,他感受著那滾燙的溫度燒灼喉嚨與食道,大口大口地吞咽卻感到更為乾渴。那酒烈得他鼻腔發酸,他疲憊地閉上眼睛,過一會兒又睜開,原本在壁爐前也感覺像是沒恢復多少的冰冷身體終於由內而外地暖和起來。西追似乎和他有同感,他抬手解下脖頸上赫夫帕夫黃黑相間的圍巾,折疊兩次搭在身旁的扶手上。

木透給自己倒了第二杯酒,速度快得西追來不及說什麼。他像灌最低度數的黃油啤酒一般,仰脖一口氣喝下去。

「你知不知道,」他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唇,用近乎耳語的音量說:「七年級的學生應該什麼時候開始找工作?」

平心而論,西追•迪哥里是一個很不錯的傾訴對象,他總是耐心地傾聽室友關於暗戀女孩的種種煩惱、低年級學生對於魔法史課和魔藥課論文的諸多抱怨、球隊隊員對史萊哲林那些骯髒手段的極度憎惡。他一直這麼溫和有禮,盡自己所能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對於眼下無法解決的問題,他亦不會袖手旁觀,而是努力地與朋友一起嘗試各種可能性。他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地友善,即使是史萊哲林最挑剔的學生也不能在他身上找出什麼值得人們口耳相傳的缺點(「那小白臉。」最後他們在背地裏這樣說道)。木透敢拿一打派西•衛斯理的全套筆記打賭,倘若他把自己不為人知的憂慮告訴面前這個剛滿十六歲的男生,他不會得到任何嘲諷或是鄙夷(他的幾個好友常常會無惡意地這樣做)。西追會很好地把這個秘密保護起來,並且發自內心地替他分擔那些糟糕的情緒。

而這也正是最麻煩的地方。

葛來芬多的隊長知道自己酒量一向不佳,甚至比優等生派西還要差一些。後者自從開始與雷文克勞的級長潘妮•清水交往,幾乎每個週末都會在用餐時與她坐在一處喝酒聊天。多年以來葛來芬多塔樓裡挾帶著大量黃油啤酒、聖桑德爾香檳、酒心巧克力蛙和櫻桃紅茶白蘭地的賽後慶祝並不能幫助他很好地在飲酒後控制自己的表現,他所能做的只有明智地拒絕衛斯理孿生兄弟遞過來的任何東西,同時儘量閉緊嘴不說話。

但是今晚,他的確需要足夠的酒精讓自己定下心來思考一些事情。

西追無聲地動了動嘴唇,深灰色的眼睛現在流露出的是滿滿的擔憂。

「復活節假期結束以後。」木透接著說,給自己滿上了第三杯。西追安靜地等著他喝完那有寶石般瑰麗顏色的辛辣酒液,聽他繼續說下去:

「我的O.W.L.s成績根本不能看,明年的N.E.W.T.s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這沒什麼關係,反正我本來就沒想去魔法部,而是加入職業魁地奇隊打球。重點在於,」他皺起眉,表情顯得有點痛苦,「擔任隊長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拿過一次霍格華茲的魁地奇杯。」

「但是木透,你是霍格華茲二十年來失球率最低的守門手。」西追小聲說。

木透對他的說法不以為然。

「就算我是,沒有獎盃仍舊意味著沒有工作。」他伸手去拿酒瓶,卻沒有摸到,那幾瓶威士忌神秘地從矮桌上消失了。西追嚴肅地說:「我認為你喝得有點多。」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普德米爾是支好隊伍,雖然簽約條件嚴苛了一些。」

「你怎麼知道我準備申請普德米爾?」木透詫異地問。

「我看見你上課都背著他們的包。」西追從長袍口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精緻的徽章,兩根交叉的金色水燭,「而我恰好愛了這球隊十五年。」

「那你應該知道,我的水準也許能成為替補守門手,前提條件:霍格華茲的魁地奇獎盃。這是我的最後一年。」木透說。

他的聲音平靜,眼神絕望。

二年級結束時他在整個葛來芬多的歡呼聲裏從查理•衛斯理手中接過魁地奇杯那沉甸甸的重量,紅發的高個子男生俯身把隊長的徽章別在他胸前,對他說他現在是這一屆將要畢業的所有球員最後留下的希望,他亦相信自己將帶著球隊創造輝煌,正如查理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三四年級囿於追蹤手和搜捕手的水準,連續兩年遭遇敗績。五年級時西亞•史賓特和凱娣•貝爾由替補成為正式隊員,麥教授又為他找到了哈利•波特,最後決賽卻因缺人而被雷文克勞打得落花流水。六年級他本來有完全把握能夠折桂,比賽卻乾脆整個取消。至於現在,賽季開始的第一場比賽,葛來芬多的搜捕手從飛天掃帚上跌落,學院隊輸給了赫夫帕夫。

奧利佛•木透很快便後悔了。他自嘲地笑起來,覺得自己嘴角弧度扯得勉強,還不如不笑:

「感覺就像是在請你幫忙放水,這不是我的本意……不好意思,忘記這些吧。」

「葛來芬多今年有最好的隊伍,」短暫的沉默過後,西追這樣說,以一種超越他年紀的、令人安心的穩重語調。他的眼睛真誠而專注地望向木透,像是要看清他眼底所有的情緒,「雖然作為赫夫帕夫的人我不應該這麼說。做你所能夠做的一切,木透,你會成功的。」

他想起自己進入霍格華茲後看的第一場比賽,葛來芬多對赫夫帕夫,彼時三年級的木透是學校裏最年輕的隊長。他看著那時個子還不是很高的褐髮守門手以種種匪夷所思而又精彩絕倫的方式救球,五十英尺的半空中他笑容耀眼,即使是對手學院的自己也忍不住被那純粹的快樂和自信感染。西追•迪哥里確信他成為赫夫帕夫魁地奇球隊隊長的原因,有一半是因為面前的這個人。

十六歲的年輕人猶豫了一下,繼續說:

「我猜,普德米爾的搜捕手再過幾年就要退役了,等到後年,不出意外的話,我是說……我大概會申請這個職位。」

「我想和你一起戰鬥,奧利佛。而你所要做的就是贏下去。」

他下定決心說出這句話,忐忑地等待答復,只有這時候,他的表現才符合十六歲的年齡。

木透看起來很驚訝,甚至暫時忘記了自己心情極度低落這一事實,大約是從這赫夫帕夫級長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些無法被準確定義的、兩個人都有意地置之不理的情緒。他上下打量著有些緊張的西追,最後還是笑出聲:

「先說好,下次在球場上見面,我可不會客氣。」

他揮動魔杖,從房間的另一邊召來新的幾瓶烈火威士忌。西追松了一口氣,想自己的目的總算達到,他一點也不想在木透的臉上看到任何與「失落」這個詞有關的表情,這個葛來芬多人似乎生來就是為了勝利。他慶倖至少在這一刻,自己能成為鼓舞他情緒的原因。

「為了魁地奇,乾杯。」

他們放下手中的酒杯,木透的情緒比西追剛見到他時好了一些,但臉上仍有不加掩飾的沮喪。五年級的男生謹慎地避免一切與魁地奇有關的話題,同時努力使木透相信他有足夠的能力面對未來的一切,這可能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連續跟一個人說這麼多話(比照這個年齡段的大多數男生的情況,的確令人難以置信)。西追滿意地看著木透緊皺的眉心隨著他的話語一點點舒展,旁敲側擊問起他畢業後會去哪里租房住。木透灌下又一杯酒,思考著說麻瓜倫敦也許不錯,他有點後悔當時沒選麻瓜研究課,現在趁著年輕還來得及親身實踐彌補遺憾,西追點頭贊同,說麻瓜的一些酒吧幾乎和三根掃帚一樣有趣。

大約是因為酒精的作用,木透發現西追那雙深邃的灰色眼睛比他所知道的任何時刻都要明亮。一向寡言的赫夫帕夫今晚意外地成為他聊天的可靠對象——黑髮的年輕人在二人喝完第三瓶威士忌後給他講了許多麻瓜研究課上的趣事,他的聲音紅酒般低沉悅耳,下半夜的月光透過瘋長的草地和圓形的窗戶映在他瓷白的皮膚上。他停止說話望向木透,灰眼睛裏有些不明來由的期待,交誼廳重新歸於沉寂。

七年級的葛來芬多人突然產生了一個在他看來非常愚蠢的念頭。

「嘿,夥計,猜猜我最大的夢想?」未及多想,他向西追湊近了一點。

「……是什麼?」西追跟著放輕聲音,灰眼睛帶著些緊張,凝視著他。

「成為英格蘭最棒的守門手。」木透說,聲音莊重。

西追有些驚訝,又覺得這件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木透補充道:

「從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說起來有些不自量力,所以誰都沒有告訴——你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要幫我保密啊。」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赫夫帕夫的球隊隊長愣了一下,愉快地笑起來:

「當然,」他說,「如果這的確是真的,那我也有個秘密想要告訴你。」

木透向他舉杯,示意他說下去。

「我想成為英格蘭最好的搜捕手。」他的表情像是急於祈求認同,看見木透了然的眼神才釋懷,「我知道這很蠢,這件事情也沒有跟別的任何人——甚至是我父母——說起過。」而且我相信你會理解,他在內心這樣說道,既然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夢想相互重合,那麼——

「來做個約定吧。」他說,比同時面對石內卜和麥教授的課後作業死限外加一場魁地奇訓練時還要嚴肅。

「約定什麼?」

「等到我們兩個都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之後,再來這裡一起喝一杯。」

若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欣然赴約。儘管那個時候,你和我可能不在同一個球隊,你或許已經忘記了多年前的這一個夜晚你所說過的話。

——但我會記得,每一個字都記得。

西追默不作聲地想。

「好啊。」木透答應得非常爽快,語氣和每一個與朋友立下誓言的葛來芬多一樣地真誠堅定,「到時候我就帶你去葛來芬多的交誼廳,前提是我弄得到口令。那邊的風景在天文塔上也看不見,我們可以坐在窗邊陽光最好的位置,知道那個角度的人可不多。」

他打開今晚的第四瓶威士忌,注滿面前的兩個高腳酒杯。

「致葛來芬多與赫夫帕夫。」木透說。

「致英格蘭最好的守門手。」西追說。

他們同時將暗紅色的酒液一飲而盡。

那晚剩下的時間,他們安安靜靜地喝酒,斷斷續續地聊天,隨著逐漸滋生的困意等待壁爐裏的火光慢慢變得微弱。木透想那個夜晚大概是改變了他和西追之間的一些事情,但這念頭在他的腦海裏轉瞬即逝,一杯酒過後他便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花太多精力思考這些魁地奇以外的事情向來不是這位葛來芬多人的風格,他和西追是互相尊敬的好對手、人生抱負的共享者、一起喝酒時能聊得很開心,不用去管那些學院之間誰輸誰贏的芥蒂——知道這麼多便很值得。西追大概也有相同想法,因為他後來就不太說話,只是不停地朝木透的杯子裏倒酒,後者便爽快地放任自己被他灌醉。

在這個暖和的圓形房間裏,夜晚像是被無限地拉長,倘若木透是個詩人,他這會兒可能已經即興創作了三首大作。正對著的那張肖像裏傳來的均勻輕緩的呼吸聲似乎有催眠的功效,兩個人窩在毯子底下,舒服得幾乎就要睡著。如果壁爐裏的一根木柴沒有突然發出清脆的爆裂聲,木透和西追也許會就此一覺睡到天明,然後在清晨的陽光下,在即使是周日也起得很早的赫夫帕夫學生們的說話聲里悠悠醒來。

直到很多年以後,不再年輕的木透的夢裡仍會出現那一晚清冷的月光、杯中的美酒、鮮豔的開滿整個房間的花,還有身旁十六歲的、英俊溫和的黑髮少年。那個夜晚每一分鐘的記憶都令人驚訝地清晰,就像那個人仍在他的身邊,不曾老去,也從未遠離。

離日出不到一個小時,葛來芬多的隊長費了番力氣才從太過舒適的扶手椅裏站起身,打算回到葛來芬多塔樓那張有著深紅色帷幕的四柱床上一覺睡到夕陽西下。

「謝謝你的餡餅和酒,晚安。」他對西追說,後者跟著站起來,將搭在扶手椅上的自己的圍巾遞給他。木透反射性地接過,低頭看見那柔軟織物上綿密細緻的針腳。

「我知道這是赫夫帕夫的黃與黑,」西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但我保證這和葛來芬多的一樣好。這個時間的城堡很冷,小心感冒。」

木透點點頭,一言不發卻十分仔細地戴好那條圍巾,特意多繞了一圈確保它不會透風,被施了保溫咒的織物上還帶著點西追的體溫。

「謝謝,再見。」他道了一聲別,向公共休息室的門口走去,他的聲音徹底恢復平素的開朗。

西追很慢很慢地點點頭。

「再見。」

他安靜地對著他的背影說。


※※※※※※※※※※※※※※※※※※

那麼今天就到這裡為止,如果能抛磚引玉讓各位也萌上這個CP就好了XDDDD其實就是想看別人寫這個CP的文
普德米爾聯隊=泥水池聯隊,很抱歉我實在無法接受後面一種說法,所以這裡用了大陸版本的翻譯,跟各位說聲抱歉ORZ
寫作的時候頭殼壞掉把二哥查理的年紀弄大了兩歲,實際上在派西和木透讀兩年級時,讀七年級的應該是衛斯理家的長子比爾,查理那時候才五年級。

奇異貓 @kiwicat1116

1
雖然是第一次發文,但文筆好細膩啊,寫小說來說,你應該不是新手吧!😃

赫夫帕夫的宿舍感覺是個相當溫暖的地方,一如你筆下形容的海加,溫暖的人。
有看到西追對未來的展望,不禁有點鼻酸。因為哈4的....
但或許你也可以選擇拋下原著的寫法 (只是隨口說說,沒有要影響你的意思)
的確,木透抑鬱的文風有出來,不錯。
但希望故事接下來會有更精彩的起伏喔!!

我也是新手😊
目前也在同人文區發表兩個主題
一個是雙子的童年回憶錄,一個是瑞斗自創。目前也都在同步運作中....

一起加油囉!持續寫下去,你細膩的描摹與柔軟的筆調令人佩服 PS我則是比較喜歡心靈的思考

拂蒼 @Night_Flight

1
TO 奇異貓

謝謝你的誇獎,感覺很不好意思啦XD
可能哈利波特這個系列就是給我這樣的感覺
把心裡的赫夫帕夫交誼廳描寫出來,就是這個樣子。
這個部份就發生在哈3比較早期的葛來芬多第一場比賽
那時候雖然有催狂魔,天氣也不好,但是故事仍是光明積極的
佛地魔回歸的第一個犧牲者還沒有出現,人們最關心的事情也不過是球場上的輸贏和課業而已
像木透這樣高年級的,也就是想想自己未來的出路,沒有流血,沒有犧牲
這一章節我想描繪的大概就是西追對於比自己大兩屆的木透的尊敬和仰慕這樣……
這麼說會不會嚇到你?
這個時候的西追對木透的感情已經是喜歡,而木透對於學弟還只是單純的友情而已
不能說再多了XDD

之後的劇情……這篇文在我的硬碟里已經寫完了,應該不可能再改
西追和木透都是很好的年輕人……羅林太狠心了!
但是親眼看見死亡讓哈利成長了不少,讓霍格華茲的年輕人們知道了這個世界不再安全
雖然聽起來很冷血,但在小說所該有的衝突中,這大概就是西追最後擔任的作用

雙子的童年回憶錄我看見了!但還沒有點進去看,明天有時間我會去看的><
謝謝你的回覆,很高興能看到有人看了這篇文還給出感想……

奇異貓 @kiwicat1116

0

那時候雖然有催狂魔,天氣也不好,但是故事仍是光明積極的
佛地魔回歸的第一個犧牲者還沒有出現,人們最關心的事情也不過是球場上的輸贏和課業而已
像木透這樣高年級的,也就是想想自己未來的出路,沒有流血,沒有犧牲
這一章節我想描繪的大概就是西追對於比自己大兩屆的木透的尊敬和仰慕這樣……
這麼說會不會嚇到你?
這個時候的西追對木透的感情已經是喜歡,而木透對於學弟還只是單純的友情而已
不能說再多了XDD

西追和木透都是很好的年輕人……羅林太狠心了!
但是親眼看見死亡讓哈利成長了不少,讓霍格華茲的年輕人們知道了這個世界不再安全
雖然聽起來很冷血,但在小說所該有的衝突中,這大概就是西追最後擔任的作用


非常喜歡你說的第一句 "那時候雖然有催狂魔,天氣也不好,但是故事仍是光明積極的"
或許在霍格華茲中 最令人欣喜的就是 每個人幾乎都可以放下外頭的風風雨雨
或許有催狂魔 魁地奇依舊舉辦 歡呼聲依舊響亮

我該當一個乖一點的讀者😜
別把故事想的那麼遠
畢竟 拂蒼才是這篇文的作者!(羅琳媽媽就在旁邊休閒的喝杯英式早餐茶囉)
持續讓這篇文充滿力量
期待下篇~~

拂蒼 @Night_Flight

3
1995.06


十九歲的奧利佛•木透從幻影移形後習慣性的短暫暈眩中恢復,看見面前那兩扇再熟悉不過的恢弘的鑄鐵大門。他深呼吸一口霍格華茲久違的涼爽迷人的夜霧,知道自己會在這裡度過一個激動人心的夜晚。

他的隊友們已經三三兩兩地向城堡走去,身旁的海蓮娜•格林菲爾德從長袍口袋裏摸出一副麻瓜的墨鏡戴上,順手遞給他另一副。木透覺得這沒什麼必要,但還是接了過來。

「好,那麼我們今天的首要任務就是看看年輕的西追在鬥法賽的最後一關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前雷文克勞王牌追蹤手海蓮娜一臉的興致勃勃,拉著木透趕上前面身著便裝的普德米爾聯隊諸人,「你們都還沒見過他吧?」

正式隊員們對她的能說會道早已習慣,老雷克代表眾人搖搖頭。

「上個週末我和隊長就在活米村跟他聊過啦,真是個帥小夥兒。」二十一歲的海蓮娜是整個球隊裏除了木透之外最年輕的,她特別崇拜聯隊隊長、聯盟中難得一見的女性打擊手露西婭•斯科特,她跟她租住同一間公寓,非工作時間都待在一起。不同於露西婭的嚴肅認真,海蓮娜的性格聒噪得簡直不像個雷文克勞。

「真搞不清為什麼他那麼早就跟老闆聯繫好了,明明才六年級。我妹妹跟西追一樣大,也在赫夫帕夫,她說他的O.W.L.s拿了十二個O,估計N.E.W.T.s也沒跑兒。據說他的父親對他的這個選擇可不太滿意,不過迪哥里太太倒是挺開心……哎你們說,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在六年級都沒結束時就跟我們遞交申請啊?」

「大概是老雷克的關係?」有人猜測道。

「也許吧,反正他能來真是謝天謝地了,現在三個搜捕手替補兩個實在沒什麼潛力,剩下那個又心心念念著跳槽。老雷克再過三年要退役,走之前要把這小鬼帶出來啊。」她跳上前去親熱地拍拍老雷克的肩膀,三十七歲的現役搜捕手報之以苦笑。

「總而言之,今晚的比賽結束之後,我們要儘量趕在記者們前面過去跟西追約好明天見面的時間。我已經給各位在三根掃帚定好了房間,明天就借用霍格華茲的場地測試一下他的實力。」露西婭推推眼鏡,這樣說道,「奧利佛說他是他見過的最好的搜捕手之一,我很期待。」

當他們穿過門廳時,有吃完晚飯的各院學生好奇地對他們指指點點,這並不奇怪。普德米爾聯隊的每個正式隊員都是魁地奇界的知名人士,而木透去年才剛剛從霍格華茲畢業,最近在比賽中的出場機會也正在逐漸增加,加上海蓮娜還戴著頗為醒目的墨鏡——她要是不戴效果反而會好很多。隊中的前輩們很有默契地加快腳步,把她和一時沒反應過來的木透留在後面。

「露西婭昨天告訴我,」他們走下通向場地的臺階,海蓮娜興高采烈,一刻不停地在木透耳邊絮絮叨叨:「八月份我們要去肯雅的森林集訓,帶著年輕的西追一起,住在樹屋旅館裏。想像一下,世界上唯一的一家巫師樹屋旅館!露西婭說到時候兩個人一間房,那邊房間不夠多,我們決定把你和西追放在一間,你們關係不錯的對吧?」

她的話只有一半隨著夜晚柔和的風飄進木透的耳朵,其中又有二分之一在他的腦海裏打了個轉就從另一隻耳朵飄出去,剩下的那四分之一他也沒有費神去理解,因為他在回想昨天才收到的西追的長信——這一年來他們雖沒有太頻繁地通信,來來往往的郵件也大概有那麼二三十封——他記得西追特別喜歡用一種深灰的、近乎黑色的墨水:

「還有兩天就是三巫鬥法賽的最後一關了,你會來看我吧?」六年級的赫夫帕夫這樣寫道,字跡俊雅飄逸,每一個單詞都傳遞著快樂的情緒,「沒錯我是很緊張,但這還比不上25日的球隊面試,他們要讓我和老雷克一對一,我是說,快一年沒碰飛天掃帚了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麼程度……」表示猶豫與不自信的省略號,「學期一結束,我就打包搬去倫敦你租住的麻瓜公寓,爸媽最終同意了我暑假不住家裡,不過媽媽堅持說要來看一看,希望這不會給你添麻煩(你已經添了,木透想)。如果我能順利拿到那一千加隆就付你租金,不能就先欠著等我拿工資了再還。另外,我猜我應該能修好你那台壞掉的電冰箱,六年級的麻瓜研究課有上過那些電器的基本構造和工作原理……」

他的回憶才剛開頭就被拼命扯他袖子的海蓮娜打斷了,一個真正的西追•迪哥里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一片空地上,但他只來得及跟他們所有人說一聲「嗨」就被人帶走去了勇士們準備比賽的地方,他轉身前向木透露出一個略帶著緊張和歉意的微笑。

「那小子還挺像模像樣的,是不是?」海蓮娜看上去很感興趣,她拽著木透的胳膊爬上看臺高處,兩個人對著面目全非的魁地奇場地發出不贊同的哼聲。

吃完晚飯的學生和魔法部應邀來觀看比賽的官員們一點點填滿環繞著場地的、體育館座位般的看臺。夜色下人聲逐漸鼎沸,觀眾們都在猜測著今晚比賽的內容,那些富有趣味的關卡與魔法生物;木透模模糊糊聽見衛斯理家的雙胞胎再一次開了賭局,霍格華茲的學生們紛紛下注,直到麥教授把他們都趕回座位。

……比賽開始了。

首先是在之前兩項比賽中得分並列第一的西追和哈利,接著是德姆蘭的維克多•喀浪,最後波巴洞的花兒•戴樂古也進入了場地。

黑夜裏那些組成迷宮的二十英尺高的樹籬遮蔽了觀眾們的視線,教師們和魔法體育運動司的成員舉著魔杖在迷宮的邊緣巡邏,隨時提防著可能出現的緊急情況。弗雷和喬治•衛斯理又在麥教授的眼皮底下暗度陳倉著繼續剛才的生意,觀眾們竊竊私語揣測誰最可能成為今日的冠軍。

木透一點也不懷疑西追完全有拿到那一千加隆獎金的實力:第一場比賽的時候黑髮的英俊勇士給一塊石頭施了個完美的變形咒,最後工作人員費了番功夫才逮到那只活蹦亂跳的柴犬,莉娜•強生在信上說麥教授和芽菜教授那燦爛的笑容是她平生所未見;第二場比賽裏他是第一個解決任務的,雖說到達目標地點的時間比哈利稍晚,不過那是因為他迷了路——噢,希望他今天不要再迷路,否則三巫鬥法賽說不定真會成為一個冷笑話。另一方面,前葛來芬多學院隊的隊長當然會無條件地支持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搜捕手,但是哈利實在是太小了,他只有四年級,尚未掌握足夠多的有助於他通過這些關卡的咒語。因此,木透認為自己剛剛在西追身上押了五個加隆的選擇非常明智。

遠處亮起紅色火花。

第一個出局者是花兒,那法國姑娘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穆敵教授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然昏迷,波巴洞的看臺上傳來遺憾的歎息聲,觀眾們禮貌地為她鼓掌。

不久,喀浪跟著退出了比賽。和花兒一樣,他好像也是被誰或者什麼東西擊暈,魔法部的工作人員把他送進了龐弗雷夫人的帳篷,花兒已經在裏面接受治療。

好了,現在迷宮裏只剩下兩名來自霍格華茲的勇士,那座暌違了數個世紀的獎盃在這時便確定了最終的去向,無論是葛來芬多還是赫夫帕夫的學生都已真心實意地在計畫著一場狂歡的盛宴。雙胞胎和李低聲商量著過會兒是否要去一趟活米村,比爾心有靈犀地在他們周圍施了個閉耳塞聽咒防止衛斯理夫人聽見。海蓮娜從比賽開始就一直在跟露西婭低聲說話,從木透聽見的部分推測,似乎她已經決定了明天一見面就要敲詐那可憐的、尚未從學校畢業的、甚至不是普德米爾聯隊成員的西追•迪哥里一打伏林店裏的冰淇淩。「反正那一千加隆肯定是他的。」她高高興興地說,一邊從她包羅萬象的長袍口袋裏摸出一隻巧克力蛙。

但是這等待的時間似乎有點長得過分。慘白的下弦月已在夜幕中移動了相當一段距離,看臺上的竊竊私語聲隨著愈發深沉的夜色變得越來越響,霍格華茲的學生們好奇而擔憂地猜測那座迷宮裏是否有什麼意外事件發生。

前排那位保加利亞的魔法部官員一臉不耐,不停地抬腕看表;花兒和喀浪完成了治療,回到了他們的同學身旁;金妮•衛斯理在離木透不遠的座位上擔心得面色發白,妙麗看起來也沒好到哪里去,但她還是盡可能地安慰那緊張的三年級女孩;魔法部部長康尼留斯•夫子湊到鄧不利多旁邊,不知道在跟他說著什麼;場地上除了聯隊成員以外的成年人現在都在看臺下大步地走來走去,表情嚴肅、聲音低沉地交換自己所知曉的一切訊息。

在場的每個人似乎都有了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太好的感覺,那絕對不是崔老妮教授的課上神神叨叨的所謂預兆,看臺不知何時靜默下來,好像幾百個人在同一瞬間齊刷刷地噤了聲。即使是夏季,夜風仍吹得人一陣陣發冷,孚立維教授施了一道範圍是整個看臺的溫暖咒。

過去了四十分鐘?一個小時?木透不太確定,他出門時忘記了戴表。有人提議派工作人員進迷宮看一下裏面的情況,被一個不知姓甚名誰的官員反駁說那妨礙到了比賽的公平性,於是再沒人提什麼建議。人們所能做的只是安靜地等待,呼吸仿佛也保持一致。

會出什麼事呢,魔法部分明已經保證了這次的三強賽較以往更為安全,不會再有選手死亡的情況出現。然而眾所周知,這兩年的巫師界並不是特別安穩,萬一真的有什麼問題——

木透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夜空中的什麼東西,他不禁站起身。

下一秒,隨著人群的驚呼,一個比常人龐大的怪異的身影落在看臺前的空地上。場地上的教師和官員們迅速地圍過去。

他首先辨認出了哈利,十五歲的男孩狀態糟得像塊破抹布。他的鏡片碎了,鏡架歪斜著掛在耳朵上,為了方便運動而換上的麻瓜衣服有好幾處被刮破,每一寸布料都滿布著塵土;他的神色近乎於一種瘋狂的絕望,那是木透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臉上見過的恐怖表情。他死死抱著身下那具一動也不動的僵硬軀體。

生平第一次,木透痛恨自己這霍格華茲聞名的最好的視力。

那是西追•迪哥里,在他被污泥弄髒的英俊的臉上,是凝固了的、難以置信的驚訝神情。

「……上帝啊,迪哥里,他死了!」

整片星空沉默著在他眼前分崩離析。

在那個瞬間,奧利佛•木透聽不見前排的女生們潮水般一點點響起的悲泣,聽不見幾百個人表達震驚的聲音,聽不見露西婭顫抖著說「噢,不,我得給老闆派一隻貓頭鷹」。在他全部的感知中,只有那個身材修長的六年級的赫夫帕夫男生毫無生機地躺在草地上的畫面,隔著數十英尺的距離,他直直望進西追半睜著的那雙再也看不見未來的、深灰色的清澈眼睛。

他仍記得那雙眼睛在某一個不為人知的夜晚怎樣地因期待和欣喜而亮得驚人,像是彙聚了一整個世界的耀眼星光。那雙眼睛的主人曾說有一個夢想在等他們去實現,他會沿著他的足跡與他一路同行,他喜歡用那種特定的只在斜角巷有出售的墨水,深灰色,寫在羊皮紙上特別漂亮。

那雙眼睛再也不可能那樣認真地看著自己。他本來有那麼多那麼好的機遇,屬於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西追•迪哥里不應該也不能夠死在他未滿十八歲的夏天,在這個該死的愚蠢透頂的三巫鬥法賽里。他原本會搬進木透的單身公寓,和他一起過一個再美好不過的暑假,一起在肯雅的森林裏騎著火弩箭躲避那些不長眼的遊走球;他將在明年的N.E.W.T.s裏得十二個O,然後乾脆俐落地丟下魔法部的錄取通知書跑去普德米爾接老雷克的班;他們會在五年以內問鼎聯盟冠軍,十年左右進軍歐洲杯;西追會娶一個美麗溫柔的妻子,生幾個聰明可愛的孩子,也許木透會成為他們的教父;他將會是英格蘭最好的搜捕手,相應地他也會成為英格蘭最棒的守門手。

然後他們會再次回到霍格華茲,一起喝一杯。

但是西追•迪哥里死了,他再也無法做任何事,這是唯一確鑿的事實。就在一個多小時前,他還向他露出一個匆忙的微笑;昨天木透才剛收到那封比平素還要長的信,信的末尾西追打趣地問他那家麻瓜酒吧裏是不是有幾個漂亮姑娘;上個月他們還在三根掃帚見過面,西追祝賀他第一次在聯賽中打完全場;去年暑假的魁地奇世界盃,他們在營地上遇見,一起拿「派西•韋瑟比」開玩笑。那樣活生生的人,那個木透所認識的最不應該在這個年紀就死去的人,他思考的時候眼睛的顏色會略微變深,是赫夫帕夫半個世紀才出一個的天才的學生與搜捕手,本來會在九月成為二十年以來第一個來自赫夫帕夫的男生學生會主席。他還沒有實現曾約定好要一起實現的夢想,還沒有成年,還沒有度過預想中的那樣精彩輝煌的、哪怕是六分之一長度的人生——木透的喉嚨堵得發慌,他嘗試著發出聲音,卻什麼也沒聽見。

是誰,或者說是什麼東西導致了西追的死亡,這對木透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他清楚那個過程沒有苦痛,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赫夫帕夫的勇士平靜地迎接了死神的來到。這大約是唯一的一點寬慰。木透不知道西追在死前的最後一個想法是什麼,看見殺戮咒的綠光時年輕人臉上沒有恐懼,只是還沒來得及完全表明的驚訝——大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不在這世界上了吧?死亡對於別人來說往往比本人所察覺到的更加殘忍,西追有十八年的幸福快樂的生命,他離開時剛拿到三巫賽的獎盃,大家都喜歡他。他的父母、朋友、同學、老師,將在剩下的時間裏,永遠地、悲傷而驕傲地,懷念他。

心底有苦澀的味道一層層蔓延開,似乎是一件藏匿在靈魂深處的事物頃刻間坍塌,木透無聲地舉起他的角木魔杖,在心底默念一聲「螢光閃爍」,和看臺上所有悲哀的人一起向數十英尺之下那位正直、忠誠、善良、勇敢的年輕的逝者致敬。

——現在,在這個世界上,知曉西追•迪哥里與奧利佛•木透的最大夢想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了。




※※※※※※※※※※※※

和朋友一起研究了PTM里魔杖杖木的資料,最後設定木透的魔杖杖木是角木(hornbeam),和喀浪的杖木是一樣的XD
覺得這兩個人都是「你說什麼?你不玩魁地奇?異端!拖出午門斬首!」這樣的感覺……我開玩笑而已XDD

俐 @shencl519

0
不不不不不,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西追會死掉,不~要~啊~~~~好口憐啊(哭哭)
可是.......居然目前只有13000字,然後是第二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們的西追是不死身對吧,對吧對吧.......(拼命搖晃作者)

很喜歡兩人在交誼廳那段的描寫
拂蒼把人物跟場景都刻劃的很深刻,我真的很喜歡
這對CP我第一次看,拂蒼把他們寫的很有感覺
喔,我是寫不出來的,因為西追是貝拉的(被作者踢飛)
好啦,不玩了,期待下文喔

漾 @shinyung

0

這個配對..😁
第一次見到,很新奇
版主的文筆好好喔(羨慕
看著看著腦中的畫面就浮出來了!
然後,

生平第一次,木透痛恨自己這霍格華茲聞名的最好的視力。

視力最好的應該是狼人吧(誤

拂蒼 @Night_Flight

2
1998.05



二十二歲的奧利佛•木透側身閃避一道昏迷咒的刺眼紅光,以牙還牙地擊倒了他拙劣的對手。身旁的西亞•史賓特在激戰中得了閑,迅速地補上幾個惡咒和鎖咒,確保那大個子的食死人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普德米爾的主力守門手跟那匆匆奔向下一個目標的金髮的漂亮女孩道了聲謝,雖然在這嘈雜的最後的戰場上她很有可能沒聽見。

霍格華茲的禮堂不復三年前他最後一次來到這裡時所看見的模樣,四條學院長桌在警報響起的刹那便已消隱無蹤,未成年的學生都撤離到了安全區域。無數道鮮紅翠綠明黃亮紫的咒語正在半空中來來往往地飛舞,五分鐘前他腳下踩的地面很是劇烈地搖晃了一陣,半個禮堂變成一片殘垣斷壁。

接到比爾•衛斯理的聯絡時他一秒鐘也沒浪費,跳起身抓起魔杖就幻影移形去了豬頭酒吧,丟下餐桌上剛吃了一半的晚飯。這一整年來荒謬而悲慘的事情一樁接一樁:魔法部的垮臺,對麻瓜出身巫師的審判與關押,哈利成為「頭號不良分子」,食死人行動的正當化,認識和不認識的巫師們流亡、失蹤,或者死去。八月上旬隊裏主力的打擊手雅各•雷諾茲遞交了辭呈並留下違約金的支票,第二天便人間蒸發,沒人能聯繫到他,這一切只因他的父母都是麻瓜;九月初,魁地奇聯盟宣佈無限期停賽,平日的訓練變得毫無意義;耶誕節假期過後聯隊成員領了半年的薪水回家休養生息,木透蝸居在麻瓜街區的窄小公寓裏無處可去。他沒有騎著掃帚出去飛的機會,霍格華茲的同屆們不是在部裏不見天日地工作就是在野外逃亡的途中,進入任何巫師的聚集地都要遭受神秘人部下的監視。莉娜、西亞和凱娣每週一次到他的公寓來一起吃一頓夜宵,交換彼此所知的情報;後來他通過衛斯理家雙胞胎的介紹加入了鳳凰會,盡自己所能去做那些地下工作;沒有任務的白天與黑夜他會調試那台用舊了的收音機接收「波特瞭望台」的訊號,猜測最新的口令,偶爾能聽見李•喬丹激昂人心的聲音自不列顛某一處隱蔽的流動工作室中傳來,和那數年間他解說霍格華茲魁地奇比賽情況時一模一樣。木透能想像那高個兒黑皮膚的男生對著話筒神采飛揚,抑揚頓挫地嘲諷神秘人在給自己打造新形象時忘記了頭髮和鼻子對一個人來說有多麼重要。

在這個時刻,他站在這裡,這個他在此生活、學習了七年並將銘記一生的神聖的、不列顛乃至全歐洲反黑巫師運動的最前線陣地,情不自禁地憶起那些為這項事業犧牲了生命的偉大的巫師們。保護好霍格華茲,阻止神秘人和他的部下拿到「那件東西」,這是每一個葛來芬多人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的事情。持續了數十年的戰爭也許會在今夜終結,因為他們和那個被選定的救世之星哈利•波特在一起,霍格華茲的學生與教師、D.A.的成員、鳳凰會的成員、馬人、幽靈、肖像畫和家庭小精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戰鬥著,誰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運氣看見下一個白晝來臨。眼下所能做的只有用盡全力揮動魔杖喊出咒語,這古老的城堡、湖泊、森林和場地是四個創始者最後留下的禮物,自己的家不容許任何人一分一毫的玷污。

木透記不得今晚他到底擊倒了多少食死人,五個或是六個,他此前從未像今天這樣得心應手地連續使用過昏迷咒。回過神來時西莫•斐尼幹正對著他的耳朵大喊,驚天動地的魔咒爆炸聲裏他勉強聽清楚「催狂魔」和「禁林」這兩個詞,於是他轉身便往禮堂外跑去,沾上鮮血的長袍下擺在他身後不停翻飛。

在禮堂門口他與秋•張擦肩而過。凱娣•貝爾曾在夜宵後漫不經心的閒聊中提到這美麗的華裔女孩畢業後的去向,她在美國波士頓那家世界上最大的巫師圖書館做管理員,是很適合雷文克勞的工作。那枚發熱的金加隆帶她經過長距離的幻影移形回到這裡參加今晚的戰鬥,女孩白皙的臉龐沾滿塵土,寶藍色的長袍劃破了好幾道口子。她舉著魔杖高聲喊著「昏昏倒地」,咒語精准地命中一名食死人。木透無端想起她曾在三巫鬥法賽的那一年與西追•迪哥里有短暫的約會,他記得他在去信裏調侃西追的眼光還不錯,對方認真地回信說「我和秋在舞會後就分手了」,而凱娣曾告訴他西追死後秋難過了很久很久。他突然很想穿過好幾道射偏了的、無目標的惡咒,返身趕上秋,去做一件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做的事——他將看著她的眼睛,真誠地說一聲,謝謝你。

但他最終沒有這樣做,他只是在門口停頓了一秒鐘時間,又繼續往外跑。

第一個人是魔法體育運動司的柏莎•喬金,第二個是一位麻瓜老人法蘭克•布萊斯,然後便是西追。在神秘人重新取回力量的路上倒下的這些人,被巫師界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紀念著,人們會一直記得他們的名字和他們做過的事情。再過十年十五年,秋•張會在某一個寧靜的午後給她的孩子講述那赫夫帕夫搜捕手的故事,霍格華茲的校友們會在每年的六月二十四日探訪他的長眠之所——他們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犧牲。懷著不甘與悔恨死在這場戰爭里的人太多了,而他們將繼承那些人的希望,拼死戰鬥直至最後一刻。

霍格華茲的夜空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木透面前。

那本該是絲絨一般美麗安詳的深黑色天幕,有億萬顆閃爍星星,上天文課時很難在其中找到辛尼區教授要求的星座。然而今晚是個陰天,迷霧冰冷濃重好像快要化為固體,這當然是因為那些該死的催狂魔,五月初的天氣仿佛被施了一個強效冰凍咒,木透從來都不理解那些靠吞食人們一切快樂情緒維生的、陰暗邪惡的類生命體是為何而存在。

現在他來到了場地上,已經有幾位D.A.的成員施展著守護神咒擊退那些戴著兜帽慢慢滑行的巨大身影。它們帶來一整個世界的痛苦與絕望,銀色的守護神在至少一百個催狂魔的威懾下無力地化為微弱的徒勞的煙霧。木透感到自己難以呼吸,就在他前面幾英尺的地方,兩個六年級的女孩面色蒼白,手顫抖得幾乎握不緊魔杖,看起來快要支撐不住。

每走近一步,窒息感便愈發強烈。刺骨的寒意沿著脊椎一路往下浸透全身,他感覺自己的袍角好像快要結冰。荒誕的幻覺和不存在的聲音一點一點侵蝕他的神經,牙齒不由自主地打戰,恍惚間覺得身上穿的長袍太薄。陰森,恐怖,毛骨悚然。

真冷,就連七年級那次在暴風雨中對戰赫夫帕夫也沒有今天這樣的冷,能將人逼瘋的、仿佛來自地獄的、冰點以下的寒冷。

他的身體僵硬,動彈不得,整個世界與他的感官像是突然分隔開,戰鬥、嘶吼、念咒聲與魔杖頂端不同顏色的脅迫性的亮光仿佛是發生在極遠處的事情,他只知道那兩個瘦小的、剛成年不久的女孩子已經在地上顫抖著蜷縮成一團,抽泣聲中微不可聞地喚著母親。他勉強前行了兩步,擋在她們身前。「催狂魔不會碰到她們,」他用盡全身力量使自己這樣確信,強迫自己握緊魔杖不後退,「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最前端的催狂魔滑行著接近了,巨大的身影遮住唯一一點光亮,兜帽之下沒有五官的臉孔上露出獰笑,灰色的結痂的手慢慢抬了起來,伸向木透。它吐出長長的、屬於亡靈和死屍的、腐臭的氣息。

眼前是無邊的黑暗。

就好像再也不會快樂起來。腦海裏全是淒厲的悲哭聲,思想和身體同時被陰寒到骨髓裏的霧氣包裹,胸口窒塞,冷,不知道哪里的舊傷尖銳地發疼……他想起鄧不利多教授的葬禮,魔法部官員的講話和白色大理石的墳墓,那個留著長長白鬍子的最強大的、神秘人唯一懼怕的巫師不在了……

斜角巷的天空陰沉,被剝奪了魔杖的無家可歸的巫師們在牆邊連滾帶爬地廝打,爭搶一個更暖和的位置……為什麼木透沒有加入他們……

是個女人,在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尖叫著……鑽心咒讓她的嗓子乾澀嘶啞像是破損的風箱……

去他媽的催狂魔!他用僅剩的一點神智憤怒地想,身上的束縛似乎減輕了一些,因為他感同身受那種被折磨的痛苦。現在他該做的就是把那群精神失常的吃屍體的瘋子一個個趕回他們在阿茲卡班的老家,腦子最不對勁的那個禿頭蛇臉自以為是的傢伙——木透決定嘗試叫一次他的名字——佛地魔,他既然選擇了放棄在家頤養天年轉而出來與整個巫師界和普通麻瓜作對,就該做好被殺的覺悟……

……他剛才想到哪里了?……噢,不,這種感覺,催狂魔……它們的數量變多了,氣溫又在降低,一條破掉的舊長袍裹在滿身塵土與擦傷的屍體上可不夠體面……他為什麼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暴風雨、閃電和驚雷,衣服濕透了,身下的飛天掃帚比往日沉重……他輸給了赫夫帕夫,他再也沒有機會……

西追•迪哥里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地上……真好,一點痛苦也沒有……木透沒有意識到他腦海裏的念頭有多可怕:如果他也能就此死去的話……

想想那些快樂的事。一個熟悉的低沉悅耳的聲音提醒他,很近又很遠。

快樂的事。葛來芬多人抓住了這個詞,跟著告訴自己,在深深的黑暗與絕望裏逐漸生出半分清明。

……查理•衛斯理疾速俯衝五十英尺,單腳踩在他的橫掃七星上抓住了金探子,木透在球門柱旁連著翻了三個跟頭表示慶祝,他接過那個沉重的獎盃,開心得想哭。

他的第一把玩具飛天掃帚,周歲生日的禮物,上次回父母家時還特意去儲物間翻出來,細細的柄上刻著O.Wood的字樣,他從來沒有從上面摔下來過,一次也沒有……

他險險防住海蓮娜的最後一個球,搖搖擺擺降落在地面上,露西婭微笑著告訴他說就在剛才他正式成為了普德米爾聯隊的一員,話音剛落海蓮娜便撲上來,帶著二人幻影移形去了破釜酒吧,擲地有聲地嚷嚷著今晚不醉不歸。

今夜過去之後所有的問題都會解決,比爾在通知他時是這麼說的。聯賽會恢復,他能夠再次守在那三根五十英尺高的球門柱前,他還記得數年之前有誰說過要與他一起拿到歐洲杯。

深夜壁爐的火光,周圍刻著的那圈獾仿佛真的在跳舞。身上蓋著厚厚的金絲雀黃色毯子,對面的人又給他倒了一杯酒,他一口氣喝下去,胃和心都是暖的。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確定他與自己很熟悉,是誰呢?

「致英格蘭最好的守門手。」他聽見那個人這樣說,有回音從時間的彼端遠遠傳來。

木透想起那個人有一雙深灰色的眼睛,澄澈、乾淨,能分毫不差地映出他的影子。

他終於贏得屬於自己的那一座魁地奇杯,在半空中抓著哈利的肩膀趴在上面肆無忌憚地抽泣。莉娜、西亞、凱娣、弗雷和喬治飛過來把他們圍在中心,分不清自己搭著誰的胳膊而誰重重拍著自己的背脊。姑娘們吻完哈利的臉再去吻木透,七個人抱成一團在葛來芬多的人群仿佛要震碎蒼穹的歡呼聲中亂七八糟地著陸,他的視野是模糊的,淚水令他幾乎看不清東西。但木透知道那雙明亮的灰色眼睛正從看臺的某一處望著自己,那其中有發自內心的激動和欣喜,那個人正在為他的勝利而驕傲著——

「呼神護衛。」

他握緊魔杖,聲音不響卻無比堅定。

一頭銀色的獅子從魔杖尖冒出來,直直地沖進催狂魔群裏。這頭只屬於葛來芬多人的雄獅背部飽滿的線條有一種暴烈的美麗,蓬鬆奢華的鬃毛與矯健俐落的身姿是它強大力量的證明,五年以前丁繪製在橫幅上的畫面在這一刻成為現實。十幾隻催狂魔刹那間灰飛煙滅,剩下的也被這守護神驅散,消失在霍格華茲的夜空下。

它奔向它的主人,木透重又感受到五月初的夜晚應有的暖意,明亮、快樂的情緒回到了他的身上,就像因寒冷而凝固的血液重新開始在血管之中流動。那頭忠誠的猛獸溫順地繞著兩個女孩轉了一圈,低下頭去似乎是在安撫她們。其中一個女孩輕微地抽搐了一下,慢慢地醒過來,它便安靜地化作銀白的光粒,融進不可知的虛空。

木透沒有收回魔杖,他給那兩個六年級的女生施了一個復蘇魔咒,確保她們能站起身。他全身心地警惕著即將來臨的下一場戰鬥,魔咒碰撞的喧囂聲、食死人被逼到窮途末路的咒駡聲、鳳凰會成員簡短的交談聲,這些聲音漩渦般混雜在一起,與他身處的地方只有短短一段可以忽略不計的距離。

他調整好呼吸,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疾速奔跑。他現在擁有來自高錐客•葛來芬多和這城堡所有的保護者們的祝福,只需要贏得每一個下一場勝利。他相信他會的。

不遠處便是終將到來的不列顛巫師界的黎明,他仿佛能感到那些故去的人們溫柔平和的注視與鼓勵。去吧,他們說,不要猶豫,勝利屬於霍格華茲,光榮屬於每一個人——去吧,去守護你所愛著的那些人,去告訴他們,「死」並不值得恐懼。他們會健健康康地度過一百年以上的漫長幸福的人生,這是對已逝的人們最好的懷念。

死亡隨時隨地都在發生,不僅是在這個戰場上,人們可能因種種不同的理由失去生命。疾病、衰老、謀殺、誤傷、錯誤的魔藥配方、危險的魔咒實驗、發狂的魔法生物,感謝梅林他活到了二十二歲,他的一些朋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那些人大笑著在逝者的國度舉杯共飲,為新來到的人打開通向天國的門扉,他們也許正因霍格華茲的這場戰役議論紛紛。每個活著和死去的人都知道,有一天他們將在某個生者無法抵達的地方最終相聚。

而現在,奧利佛•木透必須好好地活下去。

為了所有的未完成的夢想。



※※※※※※※※※※※※※※※※※※※※※


更新了第三章~霍格華茲之戰的部份,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那個晚上非常壯烈,JKR的原著場面寫得十分宏大精彩,電影連這的萬分之一都沒表現出來嘛,雖然奈威的戲份還挺不錯看……
特意給木透設定了代表葛來芬多的獅子做守護神,算是我的一點私心吧XD

拂蒼 @Night_F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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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奇異貓

非常感謝你的回覆,給了我很大的信心
總之我已經寫到這裡了XD,到目前基本上還是遵循原著啦
不過下一章的內容就是原著的時間線結束之後發生的故事了
霍格華茲是哈利的概念中,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比巫師銀行(不太知道這邊的翻譯怎麼說)還要安全
幾乎就能在腦海中看見霍格華茲的城堡、禮堂、葛來芬多的交誼廳、活米村里的Honey Duke糖果店
每個霍格華茲的學生都會感念那七年的時光吧


或許在霍格華茲中 最令人欣喜的就是 每個人幾乎都可以放下外頭的風風雨雨
或許有催狂魔 魁地奇依舊舉辦 歡呼聲依舊響亮

說得很好,你看就連佛地魔也把霍格華茲當做是家……
雖然他親手破壞了小時候他當做家的地方,所以我從來沒法喜歡這個角色😡


TO 俐



因為西追是貝拉的(被作者踢飛)


看到這句話時,我真的認真地思考了一秒鐘「你真的是認真的嗎」XDD
至於西追的事情,我的筆力還不足以改變JKR寫出來的完整劇情
所以我只能說很遺憾(已經被朋友吐槽過我心太狠了QAQ
總、總之接下來還有劇情……這回就徹徹底底是成熟的兩個人之間的故事了
感謝你的閱讀!


TO 漾🙂)

謝謝你的誇獎!
我想這大概是這個配對的第一篇中文同人吧XD
在fanfiction和AO3上倒是有二三十篇歐美的女孩子寫的,這個配對(或者反過來)的同人
其中合我口味的十幾篇,我都收藏到硬碟里了XD


視力最好的應該是狼人吧(誤

嗯,PTM上關於狼人的資料我現在只記得「兩個滿月時的狼人如果嗯嗯啊啊,就能生下和真的狼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和人類一樣聰明的小狼崽子」這一點了
不過狼人的五感的確要比一般巫師敏銳很多的樣子
總之,「木透是霍格華茲視力最好的人」這一點是我自己做出的二次設定
感覺是「守門手就要耳聰目明何況是木透這個等級的實力」XD
所以說到底還是我的私心啦XD
感謝你的閱讀!

俐 @shencl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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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句話時,我真的認真地思考了一秒鐘「你真的是認真的嗎」XDD

哈哈,抱歉啦,幫自己的跩妙亂入打一下廣告

非常喜歡第三章木透召出護衛那一段
以及後面對生者的鼓勵
接下來成熟的兩人是誰呢??????🤔

拂蒼有其它文嗎?我想看耶🤪
描寫的手法很細膩,這正是我的弱點(登登登,背後正中三支箭)
期待下文😊

拂蒼 @Night_Flight

2
今天更新最後一章。


2005.03

二十九歲的奧利佛•木透吹響終場哨聲,在霍格華茲被晚霞映成赤金色的空中戀戀不捨地飛了最後半圈,降落在球場中央的地面上。

胡奇夫人在兩年前退休,霍格華茲的新任校長暫時還沒有找到飛行課教授與魁地奇賽裁判的最佳人選。聯盟各隊的球員大多都是霍格華茲的學生,會自發地回去義務勞動,負責比賽的判決。前兩個月海蓮娜•格林菲爾德才剛去過一趟,回來抱怨說那幫葛來芬多的小鬼飛得奇快無比,她的老胳膊老腿兒可經不起這種程度的折騰。

今天的葛來芬多以二百六十比一百九十的比分戰勝了赫夫帕夫。葛來芬多的現任守門手兼隊長是個水準頗高的六年級男生,在長達三個多小時的比賽中,他一共只漏掉了四個球,這也是因為雙方的追蹤手和打擊手盡職盡責,六名追蹤手在不停息的搶斷和干擾中很難有投球的機會。兩個學院的搜捕手都挺有天分,不過還是赫夫帕夫那名擔任隊長的七年級女孩更勝一籌,她的假動作幾可亂真,最終抓到了金探子。此時她正和葛來芬多的搜捕手,一個五官英挺帥氣的男生並排走著,二人表情十分嚴肅,看上去不像剛剛贏得了比賽,或者勝過了對手。

木透跟在那群孩子後面向城堡走去,身旁是自己的後輩,體格結實的六年級隊長胳膊下夾著裝了四個球的古舊木箱,一臉熱切地和木透聊著範爾口獵鷹隊在上周的比賽中所使用的最新戰術。當普德米爾聯隊的隊長得知葛來芬多已經連續三年將霍格華茲的魁地奇杯收入囊中時,不禁感歎這項事業永遠後繼有人。年輕獅子們的熱忱與膽量使得他們在通往勝利的道路上無所畏懼,這也正是所有來自葛來芬多的學生——無論他們擁有成功抑或失敗的人生,是垂垂老矣還是正當年華,在校期間違反了幾條校規,胡編亂造過多少英尺長的魔法史論文——從無例外、一如當初地為自己的學院而深深自豪的原因。

畢業到現在十一年,那片場地和天空始終不曾改變,他最熟悉的霍格華茲的天空,夏秋之際會呈現一種明澈高遠的純粹的藍。繞著球門柱飛行,隨時注意著場上隊員們的位置和可能從任何角度投來的鬼飛球,偶爾分神俯瞰看臺,總有那麼一大片金與紅的人群執著地守候在那裏,隨時為他一次次精彩或者驚險的救球、三個追蹤手姑娘默契十足的運球、傳球與得分、衛斯理孿生兄弟拿球棒和遊走球做出的高難度動作,還有哈利為擺脫對手而進行的跨度近百英尺的爬升與速降,為球隊的每一個人與每一場勝利而瘋狂地歡呼呐喊。他記得整個學院的女生總是在比賽的前夜找莉娜、西亞和凱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試圖減輕她們的緊張感;派西曾在他們身上押了十個加隆賭他們能大比分勝出,儘管他當時根本沒有那麼多錢;丁會在周日的交誼廳花一下午時間畫出好幾條支持者橫幅,上面有葛來芬多雄獅和球隊所有人的臉與名字。在他整整七年的學生生涯中,最重要的記憶幾乎全與魁地奇有關。這片天空承載著他最初也是惟一的夢想,而如今他終於將它實現。

「……是哈利•波特!」

「不,別說了。一定是金妮•波特,我不想再重複。」

前面兩位搜捕手的聲音突然變響,語氣激烈,似乎是因為什麼事情而產生了爭執。年輕的葛來芬多學院隊隊長無奈地歎口氣:「又來了。」

「他們在吵什麼?」木透好奇地問。

「霍格華茲上個世紀最優秀的搜捕手到底是誰,順帶一提,我個人認為是查理•衛斯理。」六年級的學生說著,露出一個頗具深意的笑容,好像感到很有趣似的,「事實上,我覺得他倆之所以到現在都沒開始約會,就是因為在這問題上有無法妥協的分歧。」

魁地奇狂熱,木透想,換做是當年的自己,恐怕也不會考慮任何一個不喜歡普德米爾聯隊的女孩,哪怕她性格再好臉蛋再漂亮。

「木透先生?」剛才還在跟准男友爭論的赫夫帕夫女孩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喊他,「您同時認識他們兩個人,請您告訴我,金妮和哈利•波特究竟誰更厲害?」帥氣的葛來芬多搜捕手則在她身旁作出一副苦相,眼神明明白白地表達著「請務必回答說『哈利』」的意思。

「呃,哈利的技術當然是無可挑剔……我教過他很多戰術和技巧,不過看上去他更適合隨心所欲的比賽,」木透組織著語言,「至於金妮,我只和作為追蹤手的她在職業賽場上遇見過,波特夫人是我最難纏的對手之一,在升高我的失球率這一方面她可以說是不遺餘力。但是要說她的找球水準如何,我沒有辦法做出評價。」

年輕的搜捕手們沒有得到確切答案,看起來十分遺憾,赫夫帕夫的隊長緊接著問:

「那麼,在您心中,誰才是霍格華茲最好的搜捕手?」

木透倏忽想起某一個疾風驟雨的寒冷下午,西追•迪哥里閃電般迅捷的動作。他看見了金探子,反應比誰都要快——

「你應當知道,年輕人,赫夫帕夫有自己的驕傲。」他答道,低頭看著那姑娘的眼睛,「我這一生所知道的最好的搜捕手,恰好來自你的學院。如果你對此感興趣的話,可以在獎盃陳列室裏找到他的名字,一九九三至一九九四的霍格華茲年度最佳球員,他與我並列拿到了獎章。」

那場比賽過後,他為著葛來芬多的失敗心情低落了整整一個星期,說話聲音都是飄的。即使在當晚和西追喝了一夜酒並且產生了某種意義上的深刻默契,直到那年年底,他都會在想到那血淋淋的比分時,難以控制自己捏碎手裏的無論什麼東西的衝動。這種情緒在看到西追派貓頭鷹送來的聖誕禮物時攀升到了巔峰:金探子,赫夫帕夫對葛來芬多的比賽裏西追抓住的那一隻。

後來這比他小一歲多一點的黑髮灰眼的年輕人跟他解釋,說自己只是想與他分享所有的勝利,作為未來更多合作的基礎。木透當時絲毫沒察覺他的說法有多詭異,尤其這場對話的發生地點是在霍格華茲級長盥洗室的門口,西追的黑髮半幹,身上有肥皂乾淨柔和的香味,木透拎著一包換洗衣物,正準備在浴池裏待到午夜,潘妮•清水路過時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

直到他過完自己的二十三歲生日,才驚覺西追那一晚話中的深意。

早已不是學生的褐髮守門手沉浸在久遠的回憶中,沒有注意到面前的赫夫帕夫女生蔚藍色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她仰起臉看著他:

「您是指西追•迪哥里嗎?」她小心翼翼地問,木透點頭表示肯定。他覺得這女孩的某種特質和自己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於是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蒂娜,克莉絲蒂娜•達維。」七年級女生快活地說,「羅傑•達維是我哥哥。」

在霍格華茲見到熟人的妹妹算是今天的驚喜之一。如果不考慮達維的惡劣性格,他和這前雷文克勞魁地奇隊隊長的關係還不算壞。「他最近怎麼樣?」木透問。

「不能更好了。部裏的工作很順心,他和秋的第二個孩子今年八月就會出生,現在沒事就抓著全家人要我們幫忙想名字,真是沒見過比他還要煩的人。」聽上去她像是在埋怨自己的兄長,卻掩不住眼角眉梢的自豪。

噢,是啊,木透這才想起來,著名的花花公子、曾經與花兒•戴樂古•衛斯理約會過的羅傑•達維在五年以前就自覺地跳進了婚姻的墳墓,比自己小兩個年級的雷文克勞鷹如今已為人父。類似的情況不勝枚舉,喬治的大兒子最近剛滿周歲,木透去他家做客時送給那孩子一把玩具飛天掃帚和配套的擊球棒,並誠懇地祝福他將來別像他的父親和與他同名的叔叔那樣調皮搗蛋。弗雷在客廳的肖像畫裡插嘴說嘿奧利佛我告訴你我侄子將來一定比他爸更帥,跟我一樣帥,莉娜說那還不如祈禱這孩子能有木透一半好,當年葛來芬多的褐髮守門手可是出現在四分之三個學校的姑娘每一晚的夢鄉裏。

昔日的朋友、同學與隊友紛紛找到了歸宿,已經二十九歲的他卻連個女朋友也沒有。到這年紀還沒解決個人問題,在不列顛的巫師界已經算晚,八卦小報沒少拿「普德米爾聯隊隊長三根掃帚夜會地下情人」這類標題做文章(而他本人當時甚至根本不在那裡)。至今沒結婚、仍和露西婭住在一起的海蓮娜常為這事嘲笑他,忘記自己跟他情況相似;幾年前便把隊長職責移交給他、專心打球的露西婭對此沒說什麼,但木透知道她也在擔心著自己。

「我將我全部的生命奉獻給了魁地奇。」他這麼告訴老朋友們,心裏清楚這不是真話。

他們走進城堡。

正是晚餐時間,門廳裏來來去去的都是從球場上回來的學生們,背著款式流行的書包,看來凱娣的文具生意做得還不錯。身材頎長、氣質優雅的雷文克勞男生級長和他的朋友有說有笑地走向禮堂,身後是一小群眼神發亮表情癡迷的低年級女孩。那些他所不認識的年輕的臉龐帶著朝氣十足的笑容,他們旁若無人地談論著難得的晴天、魁地奇比賽、變形術課論文、平斯夫人的壞脾氣和最新的八卦;那些男孩和女孩正處在一個無憂無慮的年紀,穿著他最熟悉的曳地的黑色長袍、系著代表不同學院的羊毛圍巾,仿佛他們都是他的熟人,曾與他同在丙斯教授的課堂里昏昏欲睡,座位只隔了幾英尺距離;木透甚至覺得自己似乎剛剛才帶領葛來芬多隊贏得了一場勝利,好像他還是那個十六歲的魔藥課成品差點得了D的五年級學生,只要有一把飛天掃帚就能忘記O.W.L.s和石內卜陰沉沉的表情。

然而周圍都是些完全陌生的面孔,互相稱呼著他從未聽聞的名字,大聲聊著他十一年來都未曾接觸的話題。木透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意識到這件事:那整整七年陽光明媚的水晶般的美妙日子,如今已然離他遠去。

這裡不是他的霍格華茲。

他再也不可能在魔咒課上偷偷地畫球隊的戰術示意圖,下課再想方設法地問同宿舍的好友、優等生兼級長派西•衛斯理借筆記;再也不可能在一個平凡的週二早上的九點,在葛來芬多塔樓裏那張曾屬於自己的垂著深紅色帷幕的四柱床上醒來,一點兒也不遺憾地發現自己又錯過了一節魔法史課,然後滿足地跌回枕頭上繼續睡,同時試圖忘記下午要交的還差半英尺沒寫完的算數占卜課論文;再也不可能在訓練開始前一手一個拎著那對紅頭髮雙胞胎的耳朵讓他們好好聽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麼,他們其中的一個現在和木透差不多高,兒子滿了一周歲會叫奧利佛叔叔,僅剩的一隻耳朵他大概也拎不習慣,而另一個則早已長眠于潔白墓碑之下冰冷的棺槨;再也不可能在級長盥洗室那個大到不可思議的浴池裏舒舒服服地泡長時間的熱水澡直到睡著,睜開眼睛看見羅傑•達維一臉不耐地戳著他的肋骨(「去那邊睡,我要洗澡」)或是西追•迪哥里有些尷尬的擔憂神情(「呃……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注意身體」);再也不可能在一場(自己組織、自作自受的)身心俱疲的訓練之後,去廚房滿足地美餐一頓,順便去旁邊的赫夫帕夫交誼廳找(身為級長的)西追出來(違反校規)夜遊;再也不可能無所顧忌地去享受一場普普通通的、學生之間的魁地奇比賽。木透願意把他這十一年來在賽場上得到的所有榮譽全數交出,只為再重溫一遍那無可替代的七年時光。

他仍聽得見那些人的聲音。多少個夜晚,木透的夢裏有葛來芬多交誼廳金與紅的顏色,他蹲在角落裏用魔杖指揮魁地奇球場模型上的小人類比各種戰術,派西勉為其難地替他檢查魔藥課作業,同年級的女孩們在他身旁聊著活米村的週末,傻裡傻氣地期待著會有哪個帥氣的高年級男生邀請她們同行——她們中的兩個在七年前席捲整個不列顛巫師界的那場戰爭裏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木透還記得畢業的那一天,一群人又哭又笑,磨磨蹭蹭地登上夜騏拉的馬車,揮手與這座熟悉城堡作別。下一次他來到這裡,看見的是西追的屍體;再下一次,他見證了持續數十年的戰爭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終結。太多的鮮血、太多的犧牲,他上次走進門廳時四個學院的沙漏全碎了,四種顏色的寶石在人們腳下混雜成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和不再被壓抑的怒吼聲撞擊著石壁,魔杖射出的紅光穿透彌漫的沙塵,死神在帷幕後一次次舉起收割生命的鐮刀。而眼前這個一塵不染、安寧祥和的門廳對他來說陌生得可怕。

屬於他的那個有著浩瀚星空的霍格華茲,現在只是一場虛無甜美的長夢、一個脆弱不堪的幻影。

他疲憊地跟在葛來芬多的隊員們後面走進禮堂,假裝自己心情還不錯。普德米爾聯隊的隊長沒有選擇教師的座位,最當中的新任校長跟他不熟,麥教授、孚立維教授和芽菜教授也都退休了,他認出一個比自己高兩屆的史萊哲林的純血統男巫坐在教師長桌的右端,自然,兩個人都裝作沒看見對方。海格坐在辛尼區教授旁邊,從亂蓬蓬的鬍子後面向他露出笑容。

木透順利地找到了熟人:差點沒頭的尼克。他停在葛來芬多的長桌旁,跟這死去了五百多年的鬼魂打了個招呼,尼克十分激動地握著他的手搖了幾搖,他覺得自己像是剛把右手伸到一桶冰水裏,趕緊鬆手坐下來。

一分鐘後奈威•隆巴頓出現在他對面,學生們敬畏地跟他們的草藥課教授問好,大概是第一次在用餐時坐在一名教授旁邊。二十五歲的葛來芬多學院院長身上還留著一絲當年那個笨手笨腳炸掉坩堝的圓臉小男孩的痕跡,他和木透邊吃邊聊,把一頓飯的時間拖得很長。聊天的內容無非是在霍格華茲讀書的那幾年,葛來芬多的開朗人們從來不缺少精彩的笑料。

「噢,那事兒我記得,」木透的聲音裏透著懷念,「我敢說這是李在四年級時幹的最漂亮的一票:蒙塔居然真把那玩意兒吞下去了,整整兩盎司!他在醫療翼待了一星期!」兩個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然後約定下個週末一起去破釜酒吧喝一杯。「你可以考慮一下幻身咒,因為老是有個記者待在那,」奈威熱心地建議道,「或者我直接讓漢娜給我們留個包間。」

「你知道西追•迪哥里的肖像畫在哪里嗎?」甜點快吃完時,木透這樣問。

「他的畫像在四樓麻瓜研究課教室外的走廊,不過他本人更喜歡待在大理石樓梯的拐角那裏,那兒人多,尤其是飯點。」奈威說,「他現在和弗雷關係挺好,基本上這兩個人只要都在霍格華茲,就會湊在一起聊天。但你要注意,他一般都會在迪哥里先生和夫人的家,不知道今天在不在學校裡。」

這可真稀奇,弗雷•衛斯理和西追•迪哥里的肖像畫關係不錯。木透覺得這事有點好笑,他放下刀叉,站起身跟奈威說再見。

這道從門廳通向二樓和更高樓層的寬闊明亮的大理石樓梯大概是整個霍格華茲最正常的部分,沒有臺階會在人們爬到一半時突然消失,也不會隨著時間變化通向不同的地方,四個學院的學生每天清晨會經過它來到禮堂吃早飯,晚餐結束後又順著它向上或者向下回到自己的交誼廳。從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拐角的牆壁上高高低低地掛著好多幅肖像,那些來自不同時期的早已作古的巫師們最喜歡聚集在這裡談天說地。正當中掛著一幅十九世紀末期倫敦的貴婦人客廳,藝術家、詩人與小說家們只要一有空就會從霍格華茲的不同角落裏跑來舉辦沙龍,關於唯美主義和浪漫主義的激烈精彩的辯論時常發生;熱情的十六世紀的前霍格華茲教授們會為了一個變形咒吵得不可開交,他們喜歡跟路過的學生們揮手打招呼,如果這些孩子恰好有空的話,也會愉快地駐足與他們聊上幾分鐘:這常常能幫助他們解決不管是哪一科的論文中的惱人問題。肖像畫是這城堡絕少改變的風景,他們歷經數十年數百年時間的洗禮,成為歷史的見證者,看著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們從懵懂天真的孩童成長為意氣風發的少年,向每一個願意聽他們說話的人講述過往時光的記憶。木透突然想在這城堡為自己的肖像提前一百年預定一個位置,也許就在葛來芬多塔樓的螺旋形樓梯頂上。

拂蒼 @Night_Flight

3
他看見西追時,這位赫夫帕夫永遠的驕傲正坐在一個酷似縮小版的葛來芬多交誼廳的房間裏,和弗雷•衛斯理一起聚精會神地玩著麻瓜的撲克牌,兩個人看上去各有輸贏。先發現他的是弗雷。

「嘿,奧利佛!」紅頭髮的衛斯理大老遠地喊了起來,引來鄰近畫裡的威尼斯船夫們紛紛側目,「怎麼了中年男?突然想起要來霍格華茲?」他誇張地一詠三歎:「真為你遺憾,照照鏡子吧,瞧你那落魄樣子。年近三十、孑然一身、風塵僕僕、面有菜色——」

「如果你是在嘲笑我的年紀,」木透冷靜地對二十歲的弗雷說,「你旁邊正好有一個十八歲的。」

他看向西追,那個久違的黑髮年輕人朝他咧著嘴笑。

「年紀大也有年紀大的好處,」弗雷臉不紅心不跳地迅速改變立場,「比方說我比這位迪哥里先生高了整整半英寸。」

「是啊,但是他五年級時就有六英尺,幾乎跟我一樣高。你那時呢?五英尺十英寸?」木透回敬。

「謝謝,奧利佛。」西追適時地打斷這兩個曾經的隊長和隊員初露端倪的抬杠,弗雷不滿地哼了一聲,剛想說點什麼便閉上嘴轉頭望向畫框外的某一處。

「好的莉娜,我這就來!」他大聲對著那個方向說,回過頭來拍拍西追的肩膀,又對木透眨了眨眼:「再見了夥計們,聊得愉快。」

他轉身消失在畫框邊緣,留下西追和木透有些發愣地看著對方。

「呃……晚上好。」幾秒鐘的沉默過後,木透對西追說,後者不意外地笑起來:「晚上好。」他說,聲音是愉快的,「你最近怎麼樣?」

「還不錯。」木透下意識地回答,但是西追懷疑地看著他:

「你今天早上一定沒剃鬍子。」他收起小桌上散亂的撲克牌,將它們碼成整整齊齊的一遝放在桌角,從紅杉木的高背椅上站起身,一邊做出這個判斷,「我不得不說弗雷對你的評價在某種意義上挺正確。」

二十九歲的葛來芬多人不由自主地曲起指節蹭蹭自己的下巴,點頭同意了他的論斷,這黑髮年輕人一如既往地細心而敏銳。他平視著肖像裏西追的眼睛,和十年以前一模一樣的深邃乾淨的灰色,那雙眼睛認真地回視著他。

他發現自己很難移開目光。

吃完晚飯、準備回交誼廳度過一個愉快的週六夜晚的雷文克勞和葛來芬多的學生們從他的背後走過,暢談著魅力俱樂部的最新活動,木透恍若未聞。周圍的肖像忙著互相串門,熙攘人聲像是隔在另個世界。

西追已經死了。他不抱希望地在內心重複,清楚至少在這一刻自己不會如此相信,在你面前的只是他的肖像,巫師界的一幅再普通不過的肖像,會動、會笑、會跟你說話,卻僅止於此。那只是一段殘存在這世間的記憶,是一個靈魂的最後一點微弱的火光,是丁•湯馬斯數年前精心調色並繪製於畫布上的一層沒有任何玄機的顏料,是霍格華茲「最受歡迎畫像人物」第二名——第一名是天狼星•布萊克。那不是西追•迪哥里,但那又正是西追•迪哥里。

永遠停留在十八歲那一年的西追•迪哥里。

木透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幅畫前,不知為何心裏想著的卻是可惜他們今天去不成葛來芬多的交誼廳:塔樓頂端的圓形房間里沒有任何肖像。他甚至無法和西追乾杯,即使是神秘事務司的有識之士亦無法逾越生與死的界限。奧利佛•木透如今終於實現自己的那一半夢想,另一半未完成的誓言早在十年之前就被葬進面前這黑髮年輕人的墳墓。久遠的對話順著時間的長河溯流而下,他詫異自己竟然能記得每一個字:

「來做個約定吧。」

「約定什麼?」

「等到我們兩個都實現了自己的夢想之後,再來這裡一起喝一杯。」

連這樣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到。

他忘記了語言也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地又將去往何方,就好像被誰施了一個定身咒,唯一一個能解開它的人隔著整整十一年,平平靜靜地看著他。

「我知道六樓有一間廢棄的空教室,裏面有一幅靜物畫。我們一般稱它作『肖像的會客廳』。」過了幾分鐘——或者一個小時,誰知道呢——西追說,「如果你需要一個能夠安靜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他說著便轉過身。

木透尾隨畫框中的西追飛奔,黑髮的前三強賽勇士似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十一年來藏在心底的話盡數道出。上樓、右拐、打開掛毯後隱藏的門、爬上另一道吱嘎作響的樓梯,感覺心臟在胸腔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跳動。那個赫夫帕夫男孩穿過首任魔法部部長舉辦的熱鬧酒宴、穿過斯卡博羅的喧囂市集、穿過一七八九年巴黎巫師秘密會議的舉辦地、穿過西元一世紀「永恆之城」羅馬的鬥獸場、穿過中非的沙漠和極北的冰原,終於喘著氣停在六樓靠西的走廊裏那恬靜的希臘牧羊少女身邊。

「就是這裡。」他說。木透平復一下呼吸,推開門。

皮皮鬼正哼著不成調的歌在黑板上塗鴉罵人的話,一如十四年以前,麥教授給他介紹搜捕手哈利•波特的那個明媚下午。小個子的吵鬧鬼一見他出現就丟下粉筆,興高采烈地在半空中翻著跟鬥唱:「傻大個木透!傻大個木透!糟透了的守門手木透!」

木透當機立斷抽出魔杖指著他喊了一聲「瓦迪瓦西!」,那根粉筆從地上彈起,不偏不倚地卡進他的喉嚨,皮皮鬼無聲地咒駡著沖出教室門外。木透把魔杖塞回腰間,油然而生一種對教他這個咒語的人、他七年級時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教授雷木思•路平的懷念。

窗外是霍格華茲的夜,蘇格蘭的三月清涼的風靜悄悄地吹進敞開的窗戶,仿佛能聽見隨風傳來的黑湖人魚空靈飄渺的歌聲。木透以前從未來過這個教室,但他知道許多赫夫帕夫和史萊哲林的高年級學生為了避開饒舌的同學,會特意選擇樓上遠離自己學院交誼廳的無人使用的房間來對戀人傾訴衷腸,儘管就約會的場所而言,沒有比這更不浪漫的地方了。

「靜物畫」這個說法未免也太抬舉教室裏的這幅我們姑且稱之為「藝術」的東西。它歪歪斜斜地掛在牆上,所有的內容不過是灰撲撲的一塊地毯,蒙著幾世紀的厚重塵埃,木透敢說它的創作者畫它時所花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分鐘。西追對此不以為意,他拿出那根彈性極佳的梣木魔杖,隨隨便便地往地上丟了個「清理一新」——並未起到多少作用——就盤腿坐下來,木透隨手扯過一張椅子正對著他坐下。

直到這一刻他真正定下心,才注意到西追身上穿的是那件霍格華茲標準制式的黑袍。他很少見到西追穿便裝的樣子,僅有的幾次是在週末的活米村和世界盃的營地,命運沒有給他太多的機會。在木透對時尚不多的認知裏,這黑髮的年輕人無論穿什麼衣服都很好看,深邃立體的五官、六英尺一英寸的身高和勻稱漂亮的肌肉給了他這樣的資本。那兩年幾乎整個學校的姑娘都喜歡他,或者至少是喜歡他的外表,沒人數得清有多少女孩會在赫夫帕夫的球隊訓練時守在看臺上癡癡地抬頭仰望天空。木透知道西亞和凱娣也曾偷偷去過幾次,他對此事表示贊許,因為她們每次都能帶回來不少有用的情報。

但這長袍在三月的天氣里顯然是過於單薄了,丁在大戰後的夏天斜角巷畫廊的樓上沒日沒夜地作畫時考慮的服裝款式看上去只適合那個季節。西追發現木透一直在盯著自己的袍子看,根據他的表情大概推測出了他在想些什麼,於是肖像裏的人率先開口,打破彌漫在房間裏的數分鐘沉默:

「下次你見到丁,能不能麻煩他幫我畫一件赫夫帕夫的魁地奇隊隊袍出來?」他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足夠輕鬆,不確定以木透現在的狀況能否聽出這句話是在調侃,「魁地奇比賽日總想著應景,能穿的找遍霍格華茲還是只有身上這一件。」

「好,我會記著。」木透說,聲帶動得比思維更快。明明西追才是公認比較不愛說話的那一個,他有些不著邊際地想,兩個人獨處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要靠對方尋找話題的人卻總是自己。

「還有圍巾。」西追偏過頭指指自己空蕩蕩的頸間,「他也忘了給我畫上赫夫帕夫的圍巾,冬天那幾個月可真夠嗆。」

「那是因為你的圍巾不在你的……遺物裏。」木透艱難地說出這個詞,「你把它送給了我。」

「是的,你還留著嗎?」

留著,當然留著。十二年來幾次搬家,那條黑黃相間的羊毛圍巾都妥妥帖帖地躺在箱子里跟著木透來到新居,天氣晴朗時他會特意把它從衣櫥里拿出來,洗得乾乾淨淨再曬上一下午,每一根纖維都沾上陽光的暖意。一個未婚的葛來芬多人,當下和以前都沒交往過來自赫夫帕夫的女朋友,家裏卻有一條代表這個學院的、被洗得略微褪色的圍巾,這事兒可大可小,恰恰能稱得上詭異。如果他堂而皇之戴著這條圍巾在公共場合招搖過市,那群小報記者的速記羽毛筆指不定會興奮得當場爆炸。

「還在我那,下次我去斜角巷時會讓丁幫忙畫好,再帶過來。」木透說。

「不急,我能等。」西追言簡意賅地說。

然後他們又像兩個傻子一樣一言不發地看著對方,誰都不曾將目光移開分毫。

那雙熟悉的深灰色眼睛,沉靜平和如同秋日的湖泊,在特定的光線下會折射出些微的藍。丁在調色時一定斟酌了很久,但仍舊和木透記憶中的有些不同——他再一次意識到這件事:真正的西追•迪哥里已經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請你經常去看看我的父母。」不知道過了多久,畫中的西追說。他的神情顯得嚴肅而悲哀,看上去比他十八歲的年齡要成熟得多,「那時候他們的年紀已經不允許他們再生一個孩子,你知道的。這十年以來……他們過得不太好。」

「我只能每天待在原來的那幢房子裡陪媽媽,爸爸下班以後我們三個人待在客廳裡聊一晚上的天,我想他們應該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兒子,只是不願去承認『西追•迪哥里已經死了』這件事。我只是一幅畫而已,什麼事都做不了,不能讓媽媽親吻我的臉頰,不能跟爸爸出席魔法部的宴會,不能在他們年老之後照顧他們,不能為他們送終——我繼承了西追全部的記憶,清楚他在那個世界看到這一切會有多痛苦——答應我,好嗎?」

木透想不到任何除了點頭以外的回復。他感到喉嚨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噢該死,他想,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帶領普德米爾聯隊贏得歐洲杯的時候,他抱著獎盃面對全歐洲幾十個魁地奇記者愣是張口結舌了半天,幸好有海蓮娜在旁邊拼命扮鬼臉吸引攝影師的注意力。而現在他面前只有這一個人——甚至(他痛苦地想)連人也算不上。

「你錯過了很多事情。」最後他說,聲音硬邦邦的,似乎對自己感到生氣。

「是的。那麼多的婚禮和洗禮,我希望我都能在場。」西追歎了口氣,「我的四個室友有三個已經當爸爸了,剩下那個上次來看我,說他準備在霍格華茲舉辦婚禮,這樣我也能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事,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薄薄的一張畫像。」

「別這麼傷感,夥計。」木透認為自己有必要令他振奮起來,鑒於之前做這事的人一向是西追,現在他得接過責任,「再過一百年,等我也死了,就在霍格華茲的牆上占個地方。到時候我就是個白鬍子白頭發牙齒掉光滿臉皺紋走路也走不穩的老頭,而你還是只有十八歲。」

多好的年紀,二十九歲的他冒出這個念頭,唇齒間有苦澀的味道。

「放心,我不會嫌你老的。」西追被他逗笑了,「我會第一時間來找你喝下午茶。」

他們終於找回當年的默契,十一年時光構築的無形隔閡在這一刻完全消失了。木透將椅子移近一點,西追問起他這些年過得如何——當然,他知道他一直是一個人。

「說真的還不錯,除了有時候早上會忘記剃鬍子以外。」木透思考著,「當上隊長之後還能名正言順地翹班,嘿別那樣看著我,」他對著西追揶揄的笑容翻了翻眼睛,「我和在霍格華茲的那幾年不一樣,再說我缺席的都是那些不知所云的董事會議——派西為這事沒少跟我煩,那小子最近又升職了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說這些條款白紙黑字寫在我的合同裏我必須遵守……總之,真的不錯。」他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可信,「身體健康,喝酒也有節制,經常回家看爸媽,薪水很夠用,夠用得過了頭。這幾年的假期我幾乎把全球都跑遍了,不像別人還要顧著老婆孩子。莉娜、喬治和李他們聚會時我也會過去——」他語速極快地說著,生怕西追不相信。他幾乎忘記了世界上還有「邏輯」這回事。

西追把事情都託付給了他,而他唯有做好這些事,過好自己的人生,讓畫像里的西追相信這一切都值得。

灰色眼睛的主人耐心地聽他說完這一長串毫無重點的話。

「這些我都聽弗雷講過,但有一件事他沒有說。我希望你能自己告訴我。」他輕聲說,「我知道你今天正是為此而來到這裡,真可惜我沒能親眼看到那個瞬間——我本來應該站在那裡的,就在你旁邊,和你一起做到那件事。」

他的語氣有些傷感,但更多的是一種明亮的、驕傲的情緒。

木透換了個坐姿,慢慢挺直背脊。他明白他在說什麼,那是他們共有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氣。

「我完成了那個晚上的承諾。他們現在稱我是不列顛最好的守門手。」

這是他們相識的第十五年,木透在內心默默計算著。第十五年,而他們共同擁有的不過是短短的五年時間,其中最美好的回憶又全部集中在最後的一年半里。直到西追死去,十年來的每個忌日的前一天,他會在奧特裏-聖卡奇波爾那赫夫帕夫人的墓前獨自坐上一整個下午,才逐漸明白所有那些快樂的白晝和黑夜對他而言、對西追而言,意味著什麼。但這醒悟來得太晚,無數次錯過的機遇變成他一生的遺憾。

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再也不會有。

人類的情感實在是毫無道理可言。很多時候,人們不瞭解自己是為什麼而喜歡一個人,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對對方的情感已經超出了「友誼」之外曖昧不清的限度;然而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在這世界上有那樣獨一無二的一個人,會對那個人產生種種複雜的簡單的激烈的溫柔的純粹的瘋狂的情感——人們稱那種感覺為「愛」。當你發現自己在愛著一個人,思想和行為仿佛不受大腦控制,語言和眼神同時成為毒藥與情書;一句話、一個微笑,平視對方伸出手來,這樣的擁有美好名義的奇跡便會悄然發生。只要你和那個人同時擁有心跳、呼吸和表達自己的能力,任何地點任何時刻,都為時不晚。

而木透已經晚了整整十年。

畫框裏的那個人微笑起來,看著他。

仿佛又回到十一年前的那個深夜,十六歲和十七歲的兩個年輕人在赫夫帕夫的交誼廳裏整晚地喝酒聊天。那時候他們面對著不可知的無限未來,霍格華茲魁地奇賽場上的小小輸贏便是他們的整個世界;奧利佛•木透尚沒有穿上普德米爾的海藍顏色,西追•迪哥里也未曾將他的名字投進三強賽的火焰杯;他們分享彼此從未與他人言及的最大夢想,約定有朝一日再在同一地點相聚,實現當時做出的將伴隨他們一生的諾言。

「我知道。」

西追•迪哥里說。

他想他終於如願以償。


-FIN-

拂蒼 @Night_F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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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正完結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能讓各位看到這個CP相處的模式,我的主要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也許會有那麼一個平行宇宙,能讓這兩個人知道彼此的心聲,然後在一起幸福安樂地活下去。
今天我滿十七歲了,祝我生日快樂XDDD。
各位我們有緣再會。

俐 @shencl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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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看12樓開始,眼淚就不停的在眼框中打轉
(不能被從身後經過家人看見啊)
謝謝你帶給我們麼好的文章
祝生日快樂

glasses @212212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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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看完整個故事有一個好處一個壞處
好處是你馬上就能知道接下來的故事,不用一直等
壞處是你的心情會像坐雲霄飛車一樣,起起伏伏,難受得緊


這是我第一次看這對cp,以前都沒看過呢很新奇所以我點了進來
然後就深深的喜歡了


拂蒼的名字就跟文筆一樣優雅啊!


從一開始在交誼廳的交心,就有感覺到西追似乎喜歡木透,那是份看不出濃烈卻有著淡淡心意的喜歡
這裡是上坡啊 兩人有了交集,接下來應該有更進一步的關係了,原本兩人還要一起住的啊!!!!!


可是咻...飛快的衝下去,劇情卻跟原著一樣,西追就這樣殞落了,他的夢想都還沒實現、心意也不曾確切表明,就這樣跟木透分別了,看到這心都揪在一起了啊!尤其那段描寫得很深刻,失去一個人或許在當下很難真正體會,卻會在後來想起的那刻痛苦著。


我覺得很多地方拂蒼都很精準的寫出了很多人生的事,看的都會在心裡贊同。還有很多地方都很有趣,蠻喜歡西追穿過很多畫像那段,腦海會不自覺想像那個場景~


我也希望在某個世界裡,木透和西追能在一起啊!


啊第一次打這麼有點長的回覆,真不好意思,請別嫌棄!
很希望能在看到拂蒼的其他文章喔!


對了,雖然晚了一天但還是祝拂蒼生日快樂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