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夢魘
車燈在縹緲的薄霧中飄忽閃爍，氣笛高鳴，霍格華茲特快車像一頭巨獸，嘶吼著迫不及待地想往前奔馳。牠之所以蟄伏等待，完全是因為車站上有許多隻手仍依依不捨握著它們的親人。
賽佛勒斯坐在唯一沒有手在眼前晃的角落，低著頭，手指磨蹭著。
他沒有抬頭，用眼角餘光細細檢視窗外每一張面龐。隔著玻璃和淡淡的霧氣，每個人看起來都好遙遠。
興奮的、擔憂的、殷殷叮嚀的，早就看膩了。
『那都是別人的表情，不關我的事。』
「小勒！」
他全身痙攣了一下，豁地抬頭，眼神在高矮胖瘦的人群間忙亂的搜尋著。
「唔？」
「在這裡！」
不知何時車窗下已經站了一個長髮女孩。
「小愛！」
他飛奔到窗邊，搖下窗，把頭探到她面前。
「恭喜你。」
兩人交臂相擁。
「妳終於來了！」
她微笑：「何時發車？」
「十一點整。」
「那我們還有三分鐘。」她伸出手，硬是把他的嘴角提起，「永遠要笑，懂嗎？」
「我試試看，」他的臉頰被眾目燒得緋紅，「但也不是每天都能有開心的理由。」
「讓自己快樂，」她的視線堅定地凝結在他臉上，「同時也讓別人快樂。」
「但他們從沒讓我感到開心，」他的忿恨帶著些許顫抖，「為什麼要把重擔一直往身上壓？」他瞟了一眼不遠處正對著他們吃吃笑的兩個男孩，「何況他們的快樂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要愛那不可愛的人。」她把他的頭扳回來，「我不是在說教。只要你一直想著要讓別人高興，那你就會自然而然想讓自己好一些，這樣快樂的氣氛就會蔓延開來。」
「好吧，」他嘟嚷，「但不會是他們。」
「我們有一年的時間不會見面，但請記得，我與你同在。」
她盯著他的眼神漫溢出溫柔，寧靜在髮梢間飄蕩，那是一股香香的、淡淡的和煦。
賽佛勒斯閉上眼睛。
「我知道。也許我該給他們一次機會。」
「先給自己一個原諒。」她輕撫他的額頸，「先寬恕自己，才可能接納別人。」
「永遠記住，你不是一個人，」
輕如絲綢的嗓音傳到他耳邊，好暖，好暖。
「你不孤單，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愛你。」
「相信自己的心，相信真實…」
一陣風吹過。愛華紗離開了。
他只是出神的盯著遠方。
是了，就是這個。一個原諒。愛別人，同時也愛自己。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被需要。如果願意，他甚至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宇宙靜止了，只有他的思緒獨自搖擺著。
好安靜…。
「小勒！」
他跳起來，「蛤！」
「砰！」
一聲悶哼。賽佛勒斯感覺頭頂被痛擊了一拳，頭殼好像被敲碎了。他呻吟一聲，軟軟地攤在地上。
「你…」
叫喊聲朦朦朧朧傳到他耳邊，一個人影在眼前游移，長髮，壯碩，向他伸出手。
『爸…！』
『不要！不要！』
他努力地想逃，命令全身移動，但什麼都看不到，漆黑一片。
『這裡是哪裡？』遠處好像有燈光，他指揮身體過去。
『是媽媽！不！還有爸！不要！不要！別哭，別哭！快停下來！不！不要過來！走開！不！媽媽快逃！他過來了，他的手！他的手！』
「小勒…」
「哈哈…」
「不要！」
有東西撥開他的眼皮。
突如其來的強光晒得眼淚噴湧而出。
「誰？誰？不要！」
他的手亂舞，試圖抓住到手的每一個東西，最後終於被他給抓到了！他毫不猶豫地張口，狠狠咬下去！
「嘎！」
那個東西猛地抽了回去，猛力把他甩在地上。
「瘋子啊！」
「小勒！」
他摀著臉，先讓自己習慣縫隙裡的光，再慢慢把手拿開。
坐位、電燈、包廂門。他在特快車上。
不過，眼前站了許多人。
首先他認出莉莉，被幾個女生包圍在角落，一臉緊張擔憂。
「級長，在這裡！」
門被打開，進來一個高大的男孩。他亮出胸前的一個P字徽章，全場立刻肅靜。
他挺著胸，走到事發地點。
「就是他？」
「對！」
「就是這個瘋子！」
「就是他剛剛在那邊亂踢亂叫的！」
「他還咬了我的手！」一個聲音大叫，還帶著點哭腔。賽佛勒斯循聲望去，那是一個眼鏡男孩，一邊撫著他的右手，一邊憤恨地瞪著他。
「是真的嗎？」高大男孩問他。
「對，」他身旁的黑髮男孩回答，「這邊所有人都可以作證。」他環顧眾人。賽佛勒斯的視線跟著他繞了一圈，有幾個人同仇敵愾點了點頭，輕蔑地看著他。
他垂下眸。
「你跟我來。」高大男孩拎起他的手臂，他痙攣了幾下，雙腳卻怎樣都站不起來。男孩半拖半拉扛起他，準備打開門。
「等一下！」
一個聲音從角落傳來。
是個紅髮女孩，帶點猶豫卻急促地短噓。
「都是我害的，是我突然大叫嚇到他。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莉莉，不要…」
賽佛勒斯感覺男孩的眼神注視著她，不帶有一絲情感地快速評估。
「妳也過來。」
「不！」
有股巨大的力量把他直直提了起來，門砰的一聲撞開，他被吊在半空，無從施力。他的頭好痛，不知是因為適才的重創還是種種的紛亂。隱隱約約，他聽見幾步遠外傳來啪答聲，大概是莉莉。腳步聲沉重、雜亂，想必她的心情和他一樣，正想盡辦法窺伺著未來。
※
粗框花紋眼鏡，搭上滿是風霜的面孔，頭髮在腦後盤成一個老氣的髻，加上嚴肅的表情，這種裝扮大概只有古董商會想多看一眼。
他感覺自己被微微提高，「麥教授，就是他在第四車廂鬧事。」
她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後面那位女孩是…？」
「她說她是始作俑者。」莉莉的意思被簡化得好像她就是犯人。
麥教授點點頭。「先放他下來吧。」
那男孩輕呼一聲，似乎沒注意到原來自己手上一直掛著一個人。他一放手，賽佛勒斯便軟綿綿攤在椅子裡，又推又拉了半天才勉強坐正。
「可以告訴我怎麼回事嗎？」
賽佛勒斯開始講，從平靜到一片黑暗，一字不漏地回憶。他試著陳述事實，卻不確定該不該說看到爸爸的事，現在想起來，自己倒也不是那麼肯定。或許，那只是一個夢吧。最後，他草草帶過。
「…然後級長就來了，把我帶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結束。偷偷瞥向莉莉，後者仍是一臉擔憂煩亂。他低下頭。
「唔…馬份先生，請跟我來。」兩人出去了。
車廂內一片靜寂。沒有人敢說話，也沒有人願意給別人一個抱歉或安撫的眼神。就這麼死悶著。
過了十分鐘。
十五分鐘。
二十分鐘。
門忽然開了。是麥教授和那個名叫馬份的級長。
「因為事態嚴重，所以處分等到達學校後再由校長定奪。這段期間你們不得私自離開這間車廂，如有需要得由級長同行。好了，我要走了。」
腳步聲響徹走廊，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片破垣殘壁。他不知該說什麼。偷偷望向莉莉，她的肩膀稍稍鬆了下來，低著頭，不發一語。
或許，只有一句對不起。
第三章完102.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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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可能有點困惑(!?
來為各位解說一下
小勒發著呆,突然被下一跳,跳起來撞到天花板,暈倒了作了一個夢
有點像漫畫情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