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世代/半自創】秘密花園(1226更新至II. 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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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這裡是很久沒出現過的佐伊雅XD

這篇文是在講親世代的綠茵家的故事,綠茵家族在HP裡提到的並不多,我們只知道家族的小女兒翠菊最後跟跩哥結婚。我從幾年前便開始寫這家族的故事,過程中想法也在漸漸改變、擴充,希望能一點一滴地將綠茵家族的故事給補全。

這則故事的主角是芙蘿菈·綠茵,在我的設定腦補中,她後來與文森·諾特結婚,而後成為了西奧多·諾特(Theodore Nott)的母親。這樣的背景介紹應該還算清楚吧哈哈哈

總之,希望這篇文能讓大家對綠茵家族有不一樣的想法!

I. 花  #1 
II. 根 #15
17

本文作者

  • 中級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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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伊雅 @tienian

5

I. 花

There are a number of ways of laying out a garden. The best is by taking on a gardener.” 
要照顧好一個花園有許多方法。最好的方式是雇用一位園丁。
Karel Čapek



      綠茵家的花園充滿著傳說。

      偶爾會有從外地來朝聖的旅客,只為了一睹傳說中四季都結滿香甜果實的蘋果樹,或是有著所有你想得到的顏色的玫瑰花叢。旅人們站在莊園門前,期盼地看向莊園的藍色屋頂與尖塔,讓他們的想像力奔馳,描繪出花園的模樣。他們相信在深鎖的大門後,有著如寶石般閃亮的葡萄、永不凋謝的曇花,和枝葉茂盛的橡樹。他們也深信,綠茵家的花園之所以如此美麗,是因為土壤中存在某種奇怪、駭人聽聞的魔法。

      想像力是最強大的肥料。在人們的加油添醋下,綠茵家的傳說愈來愈誇張,芙蘿菈(Flora)聽過最奇特的版本裡,綠茵家族每十年都會犧牲一隻樹精,在滿月下將他的血與淚灑在土讓中,樹精的血能使綠茵家的土地異常肥沃,不僅能年年豐收,還能長出只在奇異氣候下生存的花草。

      當人們轉述這些故事,並要求身為綠茵家小女兒的芙蘿菈解釋時,她只是笑笑。她早已學到,故事之所以為故事,不是因為它的真實性,而是它為平凡生活帶來的一點調味。

      傳說畢竟只是傳說。綠茵家的花園的確美麗非凡、有著奇異的果樹與花朵,但它的繁榮並不是來自黑魔法。

      他們只是有位很厲害的園丁。

      薇柳(Willow)在芙蘿菈出生前便開始在綠茵家工作,照顧廣大花園裡的花草。對芙蘿菈來說,她已經成了花園的一部份,如同空氣與溪流一般自然。在她的巧手之下,綠茵花園才得以聲名遠播。她像棵堅實的大樹,將全莊園籠罩在她的枝葉下,提供嚴密的保護。

      芙蘿菈還小時,喜歡在房間內看著薇柳工作。她和哥哥兩人常窩在莊園二樓房間的窗戶旁,看著薇柳高挑的背影在樹木間走動。而當他們進入花園探險時,薇柳總會給他們新鮮甜美的果實,並寵溺地揉著芙蘿菈的頭髮,告訴他們要小心,別弄傷了植物。

      「它們比我們脆弱許多。」她說。芙蘿菈總覺得她的聲音像枝條一樣直、像樹皮一樣堅硬。「小小的傷口便可能要了它們的命。」

      於是,哥哥跟她在花園裡時總是盡量放輕腳步,並注意別壓壞了任何植物。即便是調皮的芙蘿菈,在踏入花園後,也會收斂她不受控制的脾性。

      有一次,她跟哥哥在花園中玩耍時,不小心在花園裡絆了一跤,落地時手不慎壓到了一株萬壽菊,芙蘿菈感覺黃澄如太陽的花在她手掌下爆炸,撲鼻的香氣黏在她掌上,但是花瓣與花芯卻散入泥中,成了四散的星辰。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其實芙蘿菈心裡也知道弄壞了一株花無傷大雅,可是一想到薇柳會對她失望,還有她生氣時抿起的嘴角,就讓她止不住心中的自責與後悔。

      她哭了好久。就連平時最會哄她的哥哥都無法讓芙蘿菈的眼淚止住,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體內有這麼多水,多到能將沙漠變為雨林。

      最後是薇柳安撫了她。穿著黑色雨靴的她腳步無聲無息,長滿厚繭的手熟練地將泥地上的花瓣和枝葉拾起後,又踏著輕柔的步伐離去。芙蘿菈哭得更大聲了,她以為薇柳氣到不想理她,說不定以後她就不再被准許進入花園了。然而不用多久,神秘的園丁就回來了,還伴隨著淡淡的花香。

      那若有似無的香味和萬壽菊的味道相似,只是更淡,還多了一點甜甜的香味。在淚眼迷濛中,芙蘿菈看見薇柳手上拿著墨綠色的陶製茶杯。她將杯子遞給芙蘿菈,香味更濃了,甜而不膩的味道搔癢著她的鼻腔。

      冒著熱氣的茶杯溫暖了芙蘿菈的掌心,她驚喜地發現杯緣飄著幾片萬壽菊花瓣,茶的顏色不若花瓣一樣亮麗,而是一種溫潤的黃色,像是將陽光煮成茶的顏色。她試探性了啜了一口茶,濃厚的果香讓她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咕嚕咕嚕地將一杯茶全部喝光。

      暖意傳到她的心窩裡、她的臉頰上,將剩餘的幾滴淚水蒸發,只留下溝渠似的淚痕。

      芙蘿菈這才敢抬眼看薇柳。「對不起。」她說,聲音微微顫抖著。「我下次會小心的。」

      薇柳蹲下身,平視只到她腰際的芙蘿菈,嘴角勾起些微的弧度。「沒關係。」她的嗓音中沒有一點責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你看,這朵花還能泡成這麼好喝的茶!」她不知道從哪拿出茶壺,又幫芙蘿菈倒了一杯茶。

      芙蘿菈喝了口茶,她覺得自己嚐到了溫暖陽光的味道。

      「孩子,我們都可能會做錯事,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薇柳的話語像是撫過草地的風,輕巧但難以捉摸。「重要的是我們該怎麼面對錯誤。」

      小女孩眨了眨眼,長睫毛下的雙眼充滿困惑,園丁的話對年紀還小的她來說太過深奧了。「泡茶是面對錯誤的方法嗎?」她問。

      薇柳的笑聲好清脆,是秋天鞋子踩上落葉的聲音。「不是,可是喝一杯茶是個好的開始。」

      芙蘿菈笑了,即便她不太懂薇柳為何而笑,可是笑聲本來就是會傳染的。薇柳見她恢復了精神,像往常一樣揉了揉她的頭髮,便又回去工作了。芙蘿菈喝著茶,欣羨地看著正在為花朵澆水的薇柳。

      她的母親說,芙蘿菈的名字取自花朵的女神。不過在芙蘿菈小小的世界裡,能讓臨死花朵再次復活的薇柳才更像神祇。


***

 
      綠茵莊園是個偌大而孤寂的堡壘,大人們對芙蘿菈來說像是雕像般,總是待在同一個地方,只有晚餐時刻才會給她一百個問題,要她回答。當哥哥離開家去霍格華茲念書後,再也無人陪她玩耍,不過芙蘿拉很快就找到應付寂寞的方式。當每天早晨的家教課程結束之後,她便如同脫韁的野馬,奔進花園中,直至晚餐時分才回家。從花園回來時,她白皙的臉頰上會沾滿泥土,編好的髮辮全都散開,棕色髮絲垂落在肩膀上,不過芙蘿菈一點也不介意。父母在發現斥責也無法讓他們頑固的小女孩打消主意後,也就任憑芙蘿菈整天待在花園內。

      花園很大,不過要找到薇柳很容易。她喜歡穿著淺綠色的工作服,而草帽也無法遮蔽她紅中帶橘的髮絲。即便在一片嫣紅柳綠之中,芙蘿菈還是能輕易地找到她。她著迷似地看著薇柳修剪枝條、為花朵澆水,並採收熟透的果實。

      面對她好奇的眼神,薇柳以笑容回應,綠眼睛裡滿是柔情。在芙蘿菈的要求下,她帶領她學習如何去除雜草、照顧花朵,剪斷樹木多餘的枝枒。隨著年紀增長,薇柳傳授的知識愈來愈多,像涓涓細流般澆灌芙蘿菈。在她進入霍格華茲後,每次放假回家,便會跟薇柳學習與植物相關的咒語。那些咒語的音節與霍格華茲所傳授的很不一樣,像是失去了旋律的詩歌,既美麗又哀傷。

      在霍格華茲的藥草學課程中,芙蘿菈學習如何製作草藥、照養植物,而在薇柳身旁,她學到了如何傾聽植物的聲音。

      不,植物並不會說話,但如果知道方法,還是能聽懂他們的心聲。(不過花園裡確實有株會發出笑聲的樹,芙蘿菈還小時,常被那低沈的笑語嚇到。)

      薇柳教芙蘿菈如何透過腳下的土壤、枝葉的紋路與樹皮的觸感來瞭解植物的需求,並給予適當的照護。這很難,而且每一種植物的傾聽方式都不一樣。有時芙蘿菈覺得自己搞懂了橡樹的想法,卻又誤會了葡萄枝的心情。

      幸好芙蘿菈的老師很有耐心。薇柳和她的名字一樣,像棵柳樹,細長低垂的枝葉為底下的人們提供庇蔭。待在她身旁的芙蘿菈感覺自己被保護著成長,從不用害怕。

      「要是你是我的藥草學教授就好了。」有一次,當她們正在採收成熟的柳橙時,芙蘿菈感嘆。即使她漸漸能在綠茵花園裡幫上園丁的忙,薇柳傳授的知識對於應付普等巫測來說卻不太實用。溫室跟花園很不一樣,在溫室裡能精準地控制陽光、水、濕度,而在花園中卻得依照天氣而應變。習慣了花園的芙蘿菈到了霍格華茲的溫室反而覺得綁手綁腳。去年她花了許多時間複習藥草學才在普等巫測上拿到傑出。

      薇柳遞給她一顆熟透的柳橙,嘴角微微揚起,說話時彷彿在忍住笑意。「帕莫娜可不會想要這樣。」她回應,「我們的魔法很不一樣。」

      這下驚訝的可是芙蘿菈了。「你認識芽菜教授?」問題脫口而出,說出口後芙蘿菈才覺得自己很蠢,薇柳在來綠茵家之前當然去過霍格華茲,也一定認識芽菜教授。

      「我們是同窗。」薇柳的動作依舊幹練,一顆顆的柳橙被從枝條上採下,落入地面上擺著的籃子,不過她的眼神卻飄向陌生的遠方。「雖然我們的方法很不一樣,可是我們都同樣愛著植物、愛著土地。」

      這是芙蘿菈第一次聽薇柳講起她的過去。她細細聆聽,連呼吸都不太敢太大聲,深怕打擾了薇柳的故事。

      「我們畢業後還曾一起研究過植物呢!」原本溫柔的嗓音開始染上一絲黑邊,「不過,後來她去了霍格華茲,我則來了這裡。我們終究走上了不同的路。」

      薇柳不再說話,陽光也無法讓兩人之間的沈默變得溫暖舒適。芙蘿菈心中有千百個問題,她想知道薇柳為何想要來綠茵家、她跟芽菜教授到底有哪裡不一樣,還有她在霍格華茲的種種事情。可是這些問題怎麼想也不合適,他們太深了,深到會碰觸到薇柳的根。因此她只問了:「你們還有聯絡嗎?」

      園丁拾起地上的籃子,往另一株柳橙樹走去。「現在我偶爾還會收到她寄來的聖誕卡。」她說,將草帽拿下,讓臉龐沐浴在陽光之中,可是就連刺眼的光也無法驅逐她眼中的陰影。「孩子,你要記住,有時候人們會分開,不是因為他們討厭彼此,只是他們就像枝條一樣。即使他們來自同一株芽,可長大了還是會分別,走上兩條路。」

      那是芙蘿菈唯一一次聽到薇柳提起她的過去。

***

佐伊雅 @tienian

2
      時間在一次次的花開花落中消逝。樹木在年歲中愈長愈高,而芙蘿菈在花園裡由小女孩成長為少女。與此同時,她也漸漸了解自己無法一直待在花園內,整天跟在薇柳身旁。

      芙蘿菈的父母並不怎麼介意女兒與園丁學習,在他們看來,女兒能有一點興趣是好的,畢竟當她嫁人後,多的是難以打發的時間。尤其芙蘿菈柔媚的臉龐與花朵相配,在夏日的陽光下看起來多麼像幅畫!

      這樣漂亮的女兒是不缺乏追求者的。在芙蘿菈畢業後不久,他們就選好合適的丈夫。出乎眾人意料的是,他們選了位比芙蘿菈年長二十餘歲的鰥夫。他的妻子早在十幾年前便過世了,但他一直沒有再娶。

      哥哥對於這樁婚事不甚滿意,他認為芙蘿菈值得一位更年輕、名聲更好的男士,而不是一位死氣沈沈的老男人。

      「他們只是想更靠近黑魔王。」他不屑地說。哥哥不怎麼喜歡父母明目張膽追求權力的舉動。「諾特是黑魔王最早的支持者之一。他們認為如果能跟諾特聯姻,能讓他們成為黑魔王的親信。」

      「而且,這是你的未來!你不該被那個孤僻的老人鎖在屋子裡,天知道他的家裡有些什麼可怕的東西!」他抱怨,怒氣在眼睛裡燃燒。「我會想辦法幫你拒絕這場婚事的。」他信誓旦旦地說,握緊芙蘿菈的手,並在她臉頰上印上一吻。

      不過哥哥的抗議抵不過父母對權力的想望。在父母的安排下,她和文森・諾特的婚事訂在隔年的春天。

      相較於哥哥的怒火,芙蘿菈心裡卻像池水一樣平靜。從懂事起,她的未來就已經被決定了。而嫁給一位老男人跟一位年輕男人又有什麼差別?她只希望自己能有一座花園,只要有綠茵花園的一半大就好,讓她婚後不至於忘記薇柳的教導。

      「哥哥說我很天真。想要一座花園是件天真的事嗎?」她把自己的想法說給薇柳聽,手不自覺地撫上掛在胸前的項鍊。那是哥哥很久以前送給她的,項鍊的綴飾是鑲著紅寶石的花兒。當哥哥將它送給芙蘿菈時,她只覺得項鍊是個美麗的裝飾,但現在它卻彷彿成了芙蘿菈的現況------一個供人賞用的飾品,精緻而無聲。

      她們待在花園的正中央,那裡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橡樹,據說比綠茵家族還要老。芙蘿菈坐在樹下多節瘤的樹根上歇息,薇柳則爬上梯子,細心地修剪橡樹的枝葉。樹的葉子實在太多、太茂密了,讓樹底下就像黑夜一般。陽光穿透而過,在地面上撒下像星星一樣的點點光暈。

      薇柳暫時聽下手邊的工作,坐在梯子上看著芙蘿菈。她偏著頭,稍微想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是很天真。」

      芙蘿菈的表情讓薇柳笑出聲來。「孩子,對我來說這是讚美!」她補充,「天真是你的優勢。你能在所有狀況中都看到最良善的一面,並非所有人都有這樣的能力。」

      她的話給芙蘿菈些許安慰,也給了她一點勇氣。她還有一個更加天真的想法,天真到她只敢深夜在被窩裡偷偷想像。現在雖然是白天,但是樹底暗得如黑夜,或許能容忍她異想天開的想法。她問:「你能來諾特家工作嗎?」

      本來在工作的薇柳僵住身子。芙蘿菈繼續說:「我相信我父母不會介意的!」她站起身,走到梯子下。「拜託……」

      薇柳爬下梯子,即便芙蘿菈已經長大了,薇柳依舊高了她一個頭。她看著芙蘿菈的眼神充滿遺憾。「我很抱歉。」她簡短地說,「可是我不能去諾特家。」

      「不然你一年來我們這邊幾個月也好!」絕望在肚子裡翻騰,但是芙蘿菈還不想放棄。「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學到。我需要一位好園丁。」她近乎祈求地說。

      薇柳伸出手,但在碰到芙蘿菈前又收了回去。「我沒辦法。我是你未來丈夫會討厭的那種人。」她的綠眼睛裡沒有厭惡,只有滿滿的遺憾。

      「你認識他?」諾特先生並不常參加社交聚會,芙蘿菈對他的印象是從流言蜚語之中拼湊而出。

      「不,但我知道得夠多了。」薇柳說,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我從不為自己的出身可恥,純正的血統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可惜的是有些人認為血統代表一切。」

      芙蘿菈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從沒探究過薇柳的出身,可是在她的周圍,無論是在霍格華茲還是綠茵家,她所接觸的都是些純血家族的孩子。

      「我會說服他的。」她不太確定地說,畢竟她還沒見過未來的丈夫。「不管他怎麼想,我可以向他證明你的好。」

      薇柳搖搖頭。她走到橡樹粗大的樹幹旁,手撫上粗糙的樹皮,愛憐地看著長滿紋路的樹幹。「我在這裡過得很好。你的父母待我不錯,而且我已經無法與花園分離了。」她說,「樹木是無法離開自己土地的。一旦選擇了要在哪裡生根,我們就注定要在那待一輩子。」

      「可是你不是樹。」芙蘿菈反駁。可是她又想到,自她有記憶起薇柳的確沒踏出綠茵花園一步。每天傍晚,她會回到自己在花園旁的小屋休息。即使有休假,薇柳也不曾走出莊園大門,去斜角巷逛街或是拜訪朋友。她就像花園裡的植物一樣,只待在花園之中。

      「對,我不是。」薇柳說。芙蘿拉覺得她的眼神好哀傷。

***

      那一夜,芙蘿菈久久無法入眠,薇柳的話語在她腦中迴盪。薇柳跟哥哥都像樹一樣,根深深地黏著在綠茵家的土壤中,並能永遠待在綠茵莊園裡。可是她呢?難道母親早就知道她有一天會像花兒一樣被採摘走,才將她命名為芙蘿菈?她愈想愈覺得不公平,她曾以為自己能接受命運,此刻卻想臨陣脫逃。

      在黑夜中,芙蘿菈坐在窗邊,藉著銀色月光看著花園裡的一草一木。綠茵花園以古老的橡樹為中心,由層層植物包圍成一個完美的圓,錯落其中的小徑像迷宮般從莊園門口蜿蜒至橡樹。即使過了這麼多年,芙蘿菈還是認不得莊園裡所有的植物。她只知道離橡樹最近的是山毛櫸、雪松等其他樹木,樹蔭底下是夏天乘涼的好地方;在它們之外的則是果樹,薇柳種植了各式各樣的品種,讓綠茵家四季都不缺新鮮的水果;花草則在最外圈,春天百花齊放時的花園比任何畫家的調色盤都要繽紛。

      曾經,她能自豪的說那是她的花園,如今卻感覺到自己終究只是過客,是花園最外圍的花叢,時間到了便會全成了花瓶裡的花束。

      花兒被摘起時,是如何讓自己不再眷戀滋養它的枝芽?

      月升月落,第一束曙光悄悄降臨,將葉子上染上金邊,也為芙蘿菈愈漸模糊的意識帶來一絲醒悟。曙光為她如煤灰般的心裡激起火花,她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她最愛的花園,然後轉身離開房間,踏著匆忙的步伐前往走廊的另一端。

      清晨的莊園是一片灰色,介在日與夜、黑與白之間。日光尚未染上她哥哥的床邊,芙蘿菈就衝進他房中,將哥哥從睡夢中喚醒。

      「我決定了,我要讓老橡樹、玫瑰花和整個花園目送我離去。」她向哥哥宣告,哥哥朦朧又困惑的眼神讓她大笑。「我的婚禮要辦在綠茵花園中。

      她決定好了。如果她得離開,她覺得自己該有個適當的道別。

***

      事情當然沒有想像中的容易。芙蘿菈的父母在聽到她的想法後大發脾氣,甚至想將她關在房間裡作為懲罰,就連平時總是順著她的爺爺,也不容許芙蘿菈這次任性的主意。

      成何體統。他們這麼對芙蘿菈說。沒有人在新娘子的家舉辦婚禮的。

      幸好她還有哥哥。

      哥哥不知跟諾特先生談了些什麼,總之,最終她未來的丈夫同意了芙蘿菈荒唐的點子。或許是出自對年輕妻子的善意,亦或是他壓根不在乎婚禮。無論理由為何,芙蘿菈為此衷心感謝他。

      負責婚禮準備的當然是薇柳。芙蘿菈打從心底相信她能創造出最美麗的婚禮,給她最完美的道別。可是,這也代表薇柳無法繼續教導芙蘿菈。

      婚禮從半年前便開始準備,薇柳整天忙進忙出,而芙蘿菈只能變回旁觀者,猜測到底哪些花草會用在婚禮上。各色玫瑰花會用來當作裝飾,那是肯定的。不過薇柳為何要培育更多的柳橙樹?是想作為婚禮蛋糕的材料嗎?

      薇柳的一舉一動讓她心裡冒出一個個問題。對芙蘿菈來說,看著花園與園丁比試穿禮服、試吃婚禮蛋糕有趣多了。

      籌備期間,諾特先生從沒有到訪綠茵家。芙蘿菈對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幾年前的一場派對上,在她記憶中,他高大、一襲黑衫,但臉孔是模糊的。

      母親似乎認為她會介意。

      「文森去幫黑魔王辦事了。他說會花一段時間,不過他一定會在婚禮前趕回來。」她在某天下午,芙蘿菈意興闌珊地挑選送給賓客的禮物時,偷偷地對她說。母親的嘴唇幾乎要貼到她耳上,聲音如同煙霧般飄渺。她興奮地低語:「噢,他真的是位很有能力的男士,也因此受到重用。別太難過,芙蘿菈,他還是有把你放上心上的。」

      對於母親的話,芙蘿菈以沈默回應。她對諾特先生並不感興趣。她只想在窗邊看著薇柳為婚禮準備,卻一點也不想成為新娘。

      秋冬以過往的韻律走過,芙蘿菈卻覺得它們這次腳步快了些。她還沒想好薇柳到底會將婚禮辦成什麼樣子,就到了婚禮前夜。

      那是漫長的一夜。

      傍晚時,她與家人用了最後一餐。家庭小精靈們為了這一晚傾盡全力,做出來的菜色比霍格華茲的學年晚宴還要豐盛。可本應可口的菜餚到了芙蘿菈口中卻只剩惆悵的味道。就連很期待婚禮的母親興致也不若平時高昂,談話中摻雜了鐵與銅,沈重地捶打眾人的心。

      他們都知道在這一餐之後,有什麼東西終結了。即使芙蘿菈未來再和他們一同用餐,她也不再是綠茵家的一份子。

      她與家人們在飯後一一告別,接受他們的祝福與愛。芙蘿菈試著用笑容與家人道別,但哥哥的擁抱還是讓她落淚。在他懷中,她覺得自己彷彿又成了孩子,天塌下來了都有哥哥可以依靠。

      眼淚將芙蘿菈的疲勞洗去,夜幕低垂時她仍沒有睡意,何況,她心裡知道,這一夜她有不能睡去的理由。她將位於房間另一端的窗戶打開,春天的晚風仍帶點冬天的氣息,開窗戶時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芙蘿菈習慣性地往下看了一眼花園,雖然她知道她什麼也看不見------婚禮前一個月,薇柳對花園施了魔法,遮蔽了整個花園。在魔法的作用下,花園比夜空還要黑,就連月光也無法穿透。

      「我得讓婚禮有點神秘感。」當芙蘿菈詢問她時,薇柳這麼回應,還調皮地眨了眨眼。

      芙蘿菈盯著漆黑的花園,耐心地等著,她知道薇柳會聯繫她,她必須要。在沒有跟薇柳道別前,芙蘿菈是不可能心甘情願地離開綠茵莊園的。

      彷彿在回應芙蘿菈的呼喚,沒過多久,一朵萬壽菊自花園中緩緩升起,在窗外打轉,黃橙色的身影是夜空中的小太陽。她伸出手,花瓣漂浮在她手掌上,緩緩轉動。

      「到花園來。」薇柳熟悉的嗓音從花芯傳來,在寧靜的夜裡格外響亮。話音剛落,萬壽菊就落到她掌中,幾片花瓣從花芯脫落,好似花朵方才是用了全身的力量來傳話,而此刻已精疲力盡。

      芙蘿菈連鞋也沒穿,只披了件外衣便躡手躡腳地從房間裡偷溜出來,推開莊園厚重的大門,走下階梯進入花園之中。她的腳掌才剛踏上花園潮濕的土壤,就看見薇柳站在不遠處,示意芙蘿菈跟著她走。

      她們繞過漆黑的花園,往薇柳的小屋前進,屋子裡燈光明亮,橘黃色的光從窗戶流瀉而出,看起來很吸引人。不過薇柳的步伐在經過屋子門口時絲毫沒有減慢,她繞過屋子,往屋後走去。

      芙蘿菈遲疑了一會,但還是跟在薇柳身後,來到屋子後方的空地。

      那裡有一座花園。

      薇柳揮了揮魔杖,如燭火一樣溫暖的光暈照亮花園。芙蘿菈忍不住驚嘆。花園很小,植物的種類也不若綠茵花園一樣多,正方形的小花園不用幾步就能逛完。不過從花草排列的方式與風格,還是看得出來它是薇柳的創作。

      花園裡的花草並不稀有,而是隨處可見的蒲公英、萬壽菊與白花,矮小的葡萄藤蔓纏繞著外圍的圍欄,像是門房一樣看守著花園。花園中央有座小池塘,只比噴水池大一點點,垂著青葉的柳樹圍繞著小池塘。

      芙蘿菈盯著那排柳樹,久久移不開目光。它們當然不是普通的柳樹,正常的柳樹才不會只長到人的腰際,也不可能在小池塘邊生存。

      不過薇柳讓一切變為可能。

      「這是我的秘密花園。」薇柳的聲音很輕,像是風吹過柳樹時,葉子的摩擦聲。「即使我整天都待在你們家的花園裡,那座花園依舊是綠茵家的,不是我的。」

      「所以你才創造了這裡?」芙蘿菈輕撫了一片葡萄葉,在她的觸碰下,葡萄藤蔓害羞地移開身子,而圍籬則開啟一個小入口,邀請她進入。

      「沒錯,這裡是我的。沒有人能將它從我這裡奪走。」薇柳進入花園,朝中央的池塘走去。「來吧,孩子。」芙蘿菈像往常一樣,追著薇柳的背影,踏進她的小花園。

      就連這裡的土壤也不一樣。她察覺。綠茵花園的土壤是濕軟而舒服的,像是浸著水的地毯。薇柳的花園裡,土壤像是溪流的河床,泥地緊抓著芙蘿菈的腳掌,讓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走到池塘邊。

      薇柳跪坐在池塘邊,頭靠在柳樹纖細的枝幹上。她看著芙蘿菈,感嘆道:「孩子,你知道嗎?你有很多潛力,如果你不是生在這個家,我們能一起做很多、很多事!」

      薇柳的話語戳中芙蘿菈心裡的痛處。不過她從好幾年前便開始學習如何與遺憾的痛相處,因此她能毫不畏懼地直視薇柳的綠眼睛。「我從不為我的出身感到可恥。」她幽幽地說。

      薇柳嘴角勾起一抹笑,比彎月還要明亮。她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芙蘿菈的頭髮。「當你到了諾特家,別忘了你所學過的。」她說,稍微移動了身子,將手伸進工作服的大口袋中,拿出一個包裹。「這是我給你的禮物,裡面有所有我認為你會想要的種子。」

      包裹由粗厚的牛皮紙包住,上面黏著一張羊皮紙,薇柳細長的筆跡以墨綠色墨水在紙上寫滿植物的名稱,大部分是她們曾一起照顧過的,有些則很陌生。

      「一座花園都是從種子開始的。」薇柳說,她們彷彿又回到從前,成了老師和學生。

      「可是我還有好多事沒學會!」芙蘿菈緊握著包裹,原本以為已經流光了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你學得已經夠多了。何況,我聽說諾特家有許多藏書,說不定你能找到與植物相關的書。」薇柳安撫,她溫暖的微笑總能將芙蘿菈的眼淚與不安帶走。薇柳脫掉靴子,將腳泡入池塘中,池塘的水很淺,只到她的腳踝。她朝芙蘿菈招招手:「過來池邊休息一下,然後我就得帶你回去了。明天你還有一場婚禮要參加呢!」

      芙蘿菈想要反駁,說她還有力氣,可以再聽她的教導,可以一直當她的學生。不過睡意如閃電般忽然降臨,她這才發現自己累到連話都快說不出口。她在池塘邊坐下,將腳泡入清涼的水中。在閉上眼之前,她對薇柳說了聲:「謝謝你。」

      她想再多說一點,想把這十年來的心聲全部傾訴,她想告訴薇柳如果沒有她,她不可能成為現在的芙蘿菈。如果沒有她給的養分,她會是很不一樣的人。可是她卻發現自己找不到適合的字句。

      「謝謝你。」她又說了一次,聲音介在呢喃與夢語之間。然後夢境便無聲無息地到來,準備將她帶離現實。

      可是那真的是夢嗎?

      芙蘿菈記得她從半閉著的雙眼中,看見了池塘與柳樹。不過池塘在她腳下延伸、擴展,變成汨汨流動的河流,水面在星光的照耀下閃著粼光,河邊漂動的水草輕撫她的腳背。柳樹們一一抽高,葉子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青綠的葉片搔著她的腦袋。芙蘿菈向後躺在柔軟的青草上,水流聲是最美的搖籃曲。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感覺薇柳如枝條般細長的手指輕觸她的臉頰,說話時的聲音因眼淚而沙啞,像是樹枝斷裂的聲響。

      「孩子,創造屬於你的花園吧。」

***


      薇柳將花園完美地轉變為一場盛宴。芙蘿菈和諾特先生在古老的橡樹下交換誓言,草地上散布著比雪還要白的鈴蘭。芙蘿菈的頭紗織滿了玫瑰,而婚禮蛋糕則有好幾種不同的水果,最上方則有顆又大又甜美的櫻桃。橡樹前方有著葡萄藤蔓編織而成的拱頂,上頭還有紫色與藍色的紫羅蘭做為裝飾。

      老橡樹在婚禮那天看起來更加高大,枝條末端深入天空之中,幾乎能觸碰到天上的星辰。當陽光穿透樹葉間的縫隙,落到新人身上時,光芒就如同禮拜堂裡的光一樣純淨、神聖。芙蘿菈在典禮開始前瞥了眼橡樹的樹幹,也許是她的錯覺,可是她覺得上頭錯綜複雜的紋路像是跳動的血管,緩慢而堅定地改變紋理。當芙蘿菈顫抖地吐出婚禮誓詞時,一片樹葉落到她的肩膀上,似乎想安撫她。

      她在婚禮時第一次見到她丈夫。文森.諾特理應比他父親還要年輕幾歲,可是他眼角的皺紋卻像橡樹的樹皮,幸好他還有著黑如墨的髮絲,才不至於顯得年紀太大。他的嘴抿成一條細線,勾起幾乎看不見的弧度。而他的眼睛好蒼老,像是他已經活過了一輪,並把第一次生命裡所遇見的所有哀愁都鎖在棕色瞳孔之中。

      即便當天陽光溫暖如夏日,當他們交換誓約之吻時,諾特先生的嘴唇帶著寒冰的味道。

      薇柳不能來參加婚禮,像她這樣階級的人在婚禮當天可不能出現在賓客的視線中。可是她的種子包被芙蘿菈小心地收藏在眾多行李之中,包裹在柔軟的衣物裡,深怕種子們在搬運過程中受傷。

      典禮結束後,諾特先生牽起芙蘿菈的手,帶領她走向位在花園入口處的喜宴會場。她才剛踏出第一步,還來不及感受她先生的手的觸感,幾十朵萬壽菊便從空中落下,顏色比太陽還耀眼。花瓣在芙蘿菈身旁跳著舞,熟悉的花香在空氣中暈開,將歡樂的氛圍散播給所有賓客。雖然有一片花瓣不識相地停留在芙蘿菈的眼皮上,她還是笑了。那是她這一天第一次真誠地笑。

      芙蘿菈在笑容與陽光之中走出綠茵家的花園。萬壽菊花瓣在她踏出花園時就全落到地上,成了翠綠草地上的金色淚滴。

(TBC)

教授家的水煮蛋 @yudet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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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伊雅你好,我是水煮蛋
綠茵家族的花園好夢幻
園丁的話好暖,比起芙蘿菈我更在意薇柳的過去(歪
期待接下來的劇情🤩

小鯖魚薇薇(沒錯我是一尾魚XD @cherrych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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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enian
妳好佐伊雅,久仰大名了
我是薇薇,請多多指教
我覺得妳寫的文章很有立體感,那花園和其他一切的在我閱讀時都一一在我腦海中浮現出來
加油!

佐伊雅 @tie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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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detama
嗨~水煮蛋你好!
謝謝你喜歡我的文~
薇柳的確是位溫暖的人啊,關於她的過去,後面可能會再提到一點點,其餘的就要留給讀者自行想像囉XD

@cherrychoi
薇薇你好!
很高興你讀了我的文w 寫花園時其實也有靠照片幫助,有具體的圖像在眼前,寫作起來也更容易!(而且說不定還能激起更多靈感呢)
再次謝謝你的回覆啦~

小鯖魚薇薇(沒錯我是一尾魚XD @cherrych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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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enian
原來如此
謝謝妳提供這個寫作小技巧給我~
順道問一句,請問更新的時候可以Tag我嗎?

八月的霍格華茲早安茶 @hollyle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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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enian
佐伊雅你好,我是八月,久仰大名了!
(看見偶像的迷妹星星眼#)
看到你的新文章我好激動啊!
你的文筆真的很好,不論是山毛櫸樹下、重生石、The Ocean of star ,都是不可多得的鉅作啊~
(膜拜#)
(抑制不住的激動#)
薇柳的過去究竟如何呢~好讓人期待呀~
薇柳就像是萬壽菊一樣溫暖,柳樹一樣柔和~~
我很好奇,綠茵家為什麼會同意一個不是純血出身的人作為他們的園丁?
芙蘿拉最終會生下西奧多,代表她與她的丈夫有感情嗎?
不過我還是比較想要她和哥哥在一起
花瓣在芙蘿拉身邊跳舞的場景好美~~還有最後的金色眼淚也超美的~
上面提到有看花園的圖片,可以問一下是哪個花園嗎?
更新的時候可以@我嗎?

疾疾,雨溪現身! @kitty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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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佐伊雅!!!!(興奮
看到有新文真的好高興(舊文都爬遍了W
然後這篇,莫名的看得有點悲傷呢…
感覺薇柳對芙蘿拉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長輩呢,有點為芙蘿拉傷心,要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家…
感覺薇柳也很不捨得芙蘿拉呢…這篇文章讓我重新想起了我的外婆…,真的有點傷心呢…。
和上和上上和上上上一樣,有點好奇薇柳的身世呢,希望後面的章節會再看到她!!
謝謝佐伊雅,帶給我們一個很棒很棒的故事。
Pps可以分享一下花園的圖片嗎?感覺會很美~

嗜字狂安琦拉 @Musicy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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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噗浪上看到的時候下意識以為佐伊雅是寫了小篇純原創,但今天因為某些關係點進仙境發現原來是同人!!所以當然要趕快來朝聖(也還好今天腦細胞還有剩XD)

自己快一年沒看文也好幾年沒寫文,對自創文字(?)的感覺似乎是疏離了,但是看到佐伊雅的文字就突然覺得好感動,我不是完完全全忘記自己建構文字的感覺。
當然可以這樣點醒我也是因為佐伊雅的文筆一直以來就是讓我只能以淚洗面來膜拜qwqqqq 還有說故事的方式真的好讓人懷念qwqqqqqqqqq

雖然佐伊雅開玩笑說看《祕密花園》是為了寫文,但一字一句以及細心編織的暗喻絕對不是看了一本書就能生出來的(何況還不是中文!)。我一直都很喜歡看這種有各類象徵意義和很合理的比喻(?)的文章,所以這一篇像是撿到寶--綠茵、花園、園丁、藥草學,到比喻成植物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女兒就是一朵供人欣賞且可以摘取的花、薇柳給芙蘿拉的人生養分...等,每個字看下來完全是一氣呵成又句句呼應。
同一時間也還是看到了好多的用心,我特別愛芙蘿拉壓到萬壽菊那一段,從太陽變成了墜落的星星、還有文末的金色眼淚,這真的太美了qwqqq
(然後喝茶大概是英國麻瓜跟巫師真的都在做的XDDDD)

雖然短短的第一章節還沒有什麼太強烈的刻骨銘心,但反而是這種看似最平凡的分離最能有效地刺激淚腺和鼻腔,看到芙蘿拉笑了,我卻覺得酸酸的。

說過了很多次我除了正傳的哈利波特其他通通沒有涉獵,對綠茵家族的想法仍然是從一篇篇優秀的同人中來建構的,所以很開心佐伊雅終於將妳心目中的綠茵家族寫出來讓我們欣賞w
謝謝佐伊雅百忙之中還是帶給我們這麼美好的作品,也謝謝佐伊雅提醒了我要趕快找回寫文的感覺和動力。很希望可以很快再看到更新!打包什麼的就算了嘛反正人都有最後一刻的潛力的XD(欸#

補在後面:
結果回完了才回去看完噗,沒想到佐伊雅本來是沒有想要發上來,以前的仙境都會需要佐伊雅來滋養了、現在的仙境又怎麼能少掉這股清流!!!
然後請原諒我上面那一串言不及義的東西orz

謐寧 @cyi9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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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天啊這個文筆太美了!((原地炸裂
目前只放了一章,但整個氣氛渲染得好好~(´ ▽`).。o♡
喜歡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了!qwq

黑可拉 @cassiopeia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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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好久不在仙境出現發文的佐伊雅,我來了!

綠茵家族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和植物有很強烈的關係,不少傳說故事中都有著扮演重要腳色的植物果實,想像一下擁有一座豐富生命,生機勃勃的花園,可說是滿足了不少對於神秘傳說的嚮往吧!
(對了其實我也看過祕密花園,然而除了花園很有趣以外什麼情節都不記得了,所以打開噗浪後也不知道該怎麼回XDDD)

薇柳這個角色可說是綠茵花園家的靈魂呢,雖說主角是芙蘿菈,可是這位有神祕氣息的孤獨女子卻更加吸引我,園藝也是一種藝術,而這種藝術挑戰之處便在於他是和生命有溝通的,它不像繪畫音樂文字,失敗了頂多重來,照料植物失敗的話那株植物就死了
芙蘿菈把花「爆頭」的過程好生動XDDD,明明是充滿著暴力(以花的角度而言)的死亡過程,卻在佐伊雅筆下猶如燦爛短暫的煙火
(嗯~我還是覺得薇柳所泡製的那杯溫潤花茶很可疑)

芙蘿菈就像一朵從種子開始萌發的花朵,在綠茵莊園中成長茁壯,薇柳這位神奇的園丁不只照料著花草,也成了一名人生導師。

「有時候人們會分開,不是因為他們討厭彼此,只是他們就像枝條一樣。即使他們來自同一株芽,可長大了還是會分別,走上兩條路。」

這句話我很喜歡,我想其中蘊含的意思也不用再多說明,就算是志趣相投的兩人有天緣盡了,分開也未嘗不是最好的選擇。也許之後的篇章佐伊雅會接露更多關於薇柳(和芽菜)的過去吧?

芙蘿菈的童年結束後也無法避免多數女人的命運:嫁人離家。
關於芙蘿菈的名字代表著花,忽然好奇是否諾特在這個故事中代表著樹呢?即將嫁為人婦的芙蘿菈必須離開綠茵家這個原本的根,重新落入諾特家的泥土中,她是否能在陌生的土壤中繼續茁壯?在「移植」之後她又會變成怎樣?

佐伊雅把在出嫁前夕即將別離娘家的芙蘿菈的心境寫得很好,讀來都有些心酸,對於無法掌控的命運,能做的除了等待或調整心情接受之外恐怕也無暇有所作為吧?寫到這想想芙蘿菈要求在自家花園舉辦婚禮實在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那可能也是她僅剩不多的特權。

當然老諾特僅在文末才初登場,能瞥見的片段不多,只是這樣大齡又沉默寡言的男子未來跟芙蘿菈還有他們的兒子喜多(說不定有薇柳?)的互動很令人期待。只是老人家怕吵,所以我猜喜多剛出生的時候老諾特應該頭會很痛XDDDDD

能在一片混亂中看到佐伊雅這股清流真是太好了,希望之後能順利見到後面的發展。

佐伊雅 @tie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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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rychoi
不用客氣~~~抱歉我更新時通常不tag人的,就只好請你關注首頁囉XDD

@hollyleaf
哈囉八月~

謝謝你來看文QwQ 很高興你喜歡薇柳,我也很喜歡寫這位亦師亦友的角色。不過關於薇柳的故事,我可能還要看之後的篇幅夠不夠,畢竟主角是芙蘿菈,關於薇柳的故事,我們也只能透過芙蘿菈去瞭解了XD
跟哥哥在一起真的不錯,可惜無法XDDD 而芙蘿菈與她丈夫的故事,在之後的章節會揭曉O.<
關於花園,我是在tumblr上跟google上隨便搜的XDDD 當時好像沒有特意存檔就是了,不過我覺得圖像只是一部分,剩下的還是得靠想像力,因為很難找到完全符合想像的圖片。

@kittychan
嗨火閃電~

好像真的很久沒更新了XD 謝謝火閃電來看文!
芙蘿菈的命運是很多純血家族的女兒都會面對的(嘆)薇柳看著自己帶大的徒弟離開,不捨是一定的,但她們之間的緣分也不會就這麼結束的(眨眼)
關於花園的圖片還有tag的事情,我前面也提過了,就不再贅述囉~

佐伊雅 @tie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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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sicy_
嗨安琦拉!(揮手)

安琦拉好像是少數先看仙境才看噗浪的XDDD 
我滿懂安琦拉的感覺的,每次上仙境看大家的文都會有同樣的感覺,覺得懷念寫作同時好像又有動力寫作了QwQ 果然精神糧食很重要!

哈哈其實是因為我將文的標題取為《秘密花園》可是自己卻沒讀過好像有點奇怪,所以就把書找來讀了>< (而且又碰巧找到封面很美的版本)讀了之後覺得自己好像又多了些靈感XD
安琦拉覺得譬喻很合理就太好了QQQQQ 理科人最怕的就是邏輯有謬誤XDD 也許是之前逛博物館時看到了很多跟花園有關的作品,所以覺得植物很適合拿來寫比喻XD
(英國麻瓜跟英國巫師都是英國人,必須得喝茶!!!!)

嗚看到我的文章能讓安琦拉覺得感動,覺得很開心QwQ 綠茵家真的很冷門XDDD 要不是有翠菊,我大概也不會開始關注這個家族吧。希望我能在羅琳拋出官方設定前,多寫點自己版本的綠茵家跟諾特家XD

既然安琦拉都這麼說了,那我以後就多把文放上來啦XDDD 安琦拉的回覆一點也不會言不及義啊,看到你的回覆都很感動QQQQQ 

@cyi92062
謐寧你好~
謝謝你的回覆QQQQ 有人喜歡文章讓我好開心>////<

@cassiopeia1226
嗨黑可拉!真的好久沒出現了XD 好險還記得密碼

我覺得就是「綠茵」這姓氏讓我聯想到花園,然後才接著寫了這麼一串XDD 而羅琳在原作中寫的藥草學也很有趣,感覺很適合讓想像力奔馳。
(哈哈哈我覺得《秘密花園》的重點就是在花園啊!別管兩位屁孩主角了XD)

看來薇柳的人氣要超過主角了XDDD 不過我得承認我在寫她時也挹注了一點私心(XD),看來這樣的私心也是會傳到主角身上的。我同意園藝也是一門藝術,而且是更不容許失敗的藝術。
「爆頭」XDDD 希望這樣詳細(?)描寫,那株萬壽菊的靈魂也能安息了(大誤)
(嗯,關於那杯茶,薇柳在偷偷朝你眨眼XDD)

關於薇柳的過去,我有許多想法,但可能正篇中不一定會出現XD 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很想寫成番外篇>w< 雖然還是得先努力完成本篇XDDD

黑可拉的直覺好敏銳!可能因為諾特(Nott)跟節(Knot)很類似,因此想到這姓氏時,總會想到盤根錯節的根。至於移植後的芙蘿菈,下一章應該就會登場了!(偷偷說一下,移植也不可能是完全順利的,畢竟還可能有排斥反應XD)

芙蘿菈的命運真的很讓人心酸,而且就算是現在,大多數人還是期待結婚時女方以男方為主場啊QQQQQ

老諾特在兒子剛出生時,應該會忍不住狂施消音咒吧XDDD

我才想謝謝黑可拉一直當清流,而且還不是涓涓細流,是產量多又高品質的滾滾長江啊!希望河流能繼續壯大,我會努力貢獻的>w<

小鯖魚薇薇(沒錯我是一尾魚XD @cherrych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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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enian
好吧QQ
那麼佐伊雅妳也要加油哦!

佐伊雅 @tie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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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根



“Do the roots reveal everything to the branches, or do they keep what is painful to themselves?” 
樹根是否將一切交予樹枝?抑或著將痛苦的事留在心中?
Sinan Antoon


      也許是薇柳所創造的婚禮讓人印象太過強烈,以至於芙蘿菈無法相信她在諾特家看到的景觀。當她的丈夫牽著她現影到諾特莊園時,芙蘿菈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同時也穿越時空,來到荒蕪的冬天?

      諾特莊園比綠茵莊園還要高大陰森,向上突出的尖塔在地面上投下陰影,看起來像巨獸的獠牙。莊園裡的裝潢擺設雖然細緻又華麗,可是屋子裡的人好少,只有他們夫妻還有盡量不出現在人前的家庭小精靈。芙蘿菈懷念人多而吵雜的綠茵莊園,在諾特家,她覺得自己每一個動作都會激起回音。當夜晚燈光不足時,屋子裡就像禁忌森林一樣嚇人。而屋外的花園啊,噢,那座花園

      芙蘿菈的願望實現了,諾特家的確有座大花園,隱匿地藏在屋子背後,少說也有綠茵家花園的一半大。

      可是它卻是座廢棄的花園。

     花園裡看不到一朵花,只有雜草還有枝條稀疏的樹,泛黃的雜草像瘟疫般感染了整座花園。蒼白的雕像坐落其中,任憑藤蔓爬過一座座人像的頭與肩膀。池塘枯涸了,只留下底下發臭的淤泥與水草。花園中央的噴水池早已沒有泉水,池邊的大理石一片片剝落,爬滿苔蘚。

      整個花園彷彿死神剛走過,留下毀滅與寂寥。

      芙蘿菈懷疑當初丈夫會同意將婚禮辦在綠茵花園,是因為諾特花園實在太不適合喜宴,只適合哀悼。

     只消一眼也知道,要改造諾特花園得花很多很多的心力。

     不過,薇柳最後的話語還留在芙蘿菈腦海中。創造你的花園。她的話語像種子一樣在芙蘿菈心裡發芽生根。於是,在搬進諾特莊園後不久,芙蘿菈便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讓花園恢復生機。

      幸好她有很多時間。

      婚後的生活比芙蘿菈所想像的還要平靜。每天早晨,文森‧諾特會離開莊園,晚上才伴著夜色回來。芙蘿菈沒細問他去做了些什麼,就如同她在新婚夜看到他手臂上印著的扭曲標記時,也什麼都沒說。

     當丈夫去為黑魔王效力時,芙蘿菈則在陽光中與廢棄的花園纏鬥。她驅逐雜草,翻動土壤,試圖將一點生氣帶進花園之中。

     要有耐心。每當芙蘿菈因為頑固的雜草而灰心氣惱時,薇柳的教誨便在她腦中響起。耐心與信念對園丁來說如同陽光與水一樣必不可缺。

     於是,當文森‧諾特回到莊園時,和他一起用餐的是與他同樣疲憊的妻子——有時芙蘿菈甚至忘了擦淨臉上的泥土。他們的交談很少,就算有,也如同微風撫過湖一般。風會激起漣漪,可是卻碰觸不到底下幽深的湖水。

***


     薇柳是對的,她總是對的。在芙蘿菈耐心地照料下,一根根雜草聽話地離去。當花園裡不再雜草叢生,只剩待堆肥的土壤時,芙蘿菈也習慣了丈夫眼睛裡的陰影與剛硬的稜角。

     季節悄悄地變更,日照長的夏天讓文森不再伴著夜色回家。他們會一同在夕陽時刻用餐,芙蘿菈喜歡將窗簾拉開,讓橘澄的暮光進入屋內。原本陰暗的屋子在溫和的暮光下變得更溫暖宜人,有時他們甚至不用點亮蠟燭。

     像一點一滴變長的日照一樣,他們的交談愈來愈多。從天氣、餐桌上的食物開始,他們用對話慢慢將彼此的生活交織。她會聊起以往的學校生活,還有和薇柳共度的時光;文森的話不多,但總會在該微笑的地方跟著微笑,該驚訝的地方驚呼。晚餐時光多了點笑語,而文森的碰觸也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寒冷,甚至開始帶點夏日陽光的餘溫。

     他們之間的相處不再如一開始那樣彆扭,二十年的歲月差距仍在,可是他們終究找到妥協的方式。

     耐心與信念。芙蘿菈發現它們對婚姻同樣有用。

     可是,即便芙蘿菈對花園的土壤傾注了她所有的耐心,它依舊冥頑不靈。芙蘿菈試了所有她所知的肥料,可是土地依舊乾硬,一點也不適合花朵生長,神奇的是,它又每隔一段時間又會趁芙蘿菈不注意時冒出雜草。

     就像花園刻意抗拒她一樣。

     起初,芙蘿菈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了。可在仲夏過後的某一天,雜草實在花費了她太多的精力,施了過多除草咒的芙蘿菈連回莊園的力氣都沒有。她拖著腳步走到花園邊緣——諾特花園並沒有柵欄,花園底端有一座小樹林,將花園與世界隔絕。吸引芙蘿菈的是樹林外圍的其中一棵樹,沒修剪過的樹枝上長滿了葉子,正好能為她擋擋刺眼的陽光。樹底下很涼快,一點也沒有夏天的暑氣。即便樹幹上長滿了瘤,一點也不舒服,累壞了的芙蘿菈一坐下,閉上眼,就這麼進入了夢鄉。

***


     花園一點也沒變。

     當文森踏上花園的小徑時,他原本預期看到花園被妻子大肆改造,當他發現花園還是如往常一樣雜草叢生時,心裡暗自鬆了口氣。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踏入花園了,這晚,當家庭小精靈向他報告,説芙蘿菈還在花園裡時,他本想讓小精靈去找女主人的。

     但心裡的一個聲音要他來看看現在的花園。

     這些年來,無論四季,他的花園都活在冬天中,看不到一朵花。文森早已習慣這樣的花園,甚至覺得繼續維持下去也無傷大雅。

     可是,他的妻子在來到莊園之後,每日都在花園裡工作。文森看過綠茵家的花園,那座花園比他更有活力。他還記得當他第一次到綠茵家時,覺得自己有多麽格格不入。綠茵花園的一草一木都充滿生機,盈滿著對未來的希望,彷彿不知道它們將來會枯萎。

     而如今,是他的妻子在諾特莊園顯得突兀。

     文森繞過花園中央的噴水池,這才看見他的妻子。芙蘿菈倚著花園底端的一棵樹睡覺,她的眉頭深鎖,額頭冒著汗,好似她需要用盡全力才能睡著。文森瞥了一眼花園後方的樹林,一絲不安浮上心頭——她去了後面的樹林了嗎?

     或許他不該讓芙蘿菈自己打理花園的。這個念頭不只一次佔據文森的腦海,可是他答應了他。

     在婚約確定了之後,芙蘿菈的堂哥曾經來找他商量婚禮的地點——這件事文森倒是一點意見也沒有,他並不想讓太多人來他的莊園,辦在綠茵家正好能解決這個問題。除此之外,她的堂哥還有一個請求。

     「讓她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吧。」芙蘿菈的堂哥當時是這麼說的。「芙蘿菈有著園藝的天賦,她不該一直待在屋內。」

     要不是歲月讓文森變得不再衝動,他肯定會反唇相譏。梅林啊,你覺得我會將我的妻子鎖在屋子裡?我的名聲到底有多壞?他諷刺地想。

     綠茵家的男人跟他想像中一點也不一樣。綠茵家的形象總不免跟他們的花園相連,讓人認為這家族的人會跟草一般軟弱,像花一樣嬌貴。可是芙蘿菈的堂哥在跟他交涉時,眼中有著熊熊烈火。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文森在看著他的眼睛時莫名地想到了這句話。

     「我答應你。」當時他向男人保證。

     只是因為他求了,所以我才答應的。文森倔強地想,雖然他心底深處也曾期望,也許綠茵家的人能為這座花園帶點改變。

     文森帶著些許的失落走到芙蘿菈面前,他妻子依舊緊閉雙眼,可是她的呼吸並不平穩。在叫醒妻子之前,文森回過頭,又看了一眼花園。

     他看到了以前的花園的鬼魂。

     那個時候,繁花盛開,他躺在草地上,他的妻依偎在他身旁,笑聲跟著蒲公英一起在風中飄蕩。而他——他也在笑。如果他知道此刻笑得多開懷,以後就會痛得多深,那麼他還會繼續笑著嗎?

     文森別開視線,看著在他面前的芙蘿菈,他現在的妻子。他忽略心中逐漸升起的痛處,伸出手輕搖了下芙蘿菈的肩膀。

***


     芙蘿菈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裡,她想要拔除一株雜草,卻發現雜草糾纏的根比想像中還要牢固。無論她多用力拉著雜草,根依舊牢牢地抓著土地不放,以出乎意料的力量抵抗著芙蘿菈。她的手指被粗糙的根給割傷,鮮血流下她的手腕,可是根依舊不願放手。

     最後,芙蘿菈將雜草周圍的土壤鏟開。發現雜草的根比樹的根還要粗,像男人的手臂一樣健壯。糾結的根固執地抓住土地,深入地底中,看不見它的盡頭。而芙蘿菈心裡某一部份知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拔起這株雜草。

     芙蘿菈本來會這麼跟雜草纏鬥到天明的,可是她的夢被文森打斷。她在半夢半醒中聽到文森叫她的名字,睜開眼後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她到底睡了多久?暮夏的晚風帶著秋意,吹著她單薄的身子,也將夢的餘韻給吹走,將芙蘿拉帶回現實。

     芙蘿菈被風吹得忍不住發抖,文森將一只斗篷遞給她,斗篷的內襯有著柔軟的狐狸毛,保暖又舒適。

     「回去吧。」文森說,聲音低沈急促。他離芙蘿菈有點距離,皺著眉頭,已經轉身準備往亮著燈火的莊園走去。

     芙蘿菈站起身,腿因為久坐而有些麻痺。她拍掉身上的葉子與雜草,看了看荒蕪的花園,正想跟著文森一起走時,腦中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你不請一位園丁?」她問,伸出手拉住文森與他匆忙的腳步。

     文森僵住了。他想繼續往前走,可是芙蘿菈頑固地拉著他的手臂。「已經很晚了,回去再談。」他的聲音比琴弦還要緊繃。他往花園看了一眼,卻又很快地移開視線。

     他怪異的舉止讓一個想法慢慢在芙蘿菈腦中成形。「在我之前,是誰在照顧花園?」她問,可是問題說出口後卻又害怕答案。

     在夜色中,文森看起來更蒼老,眼睛底下的陰影也更濃、更深。他的眼神比平時還要難以捉摸,可是芙蘿拉直直盯著他,不讓他有機會轉移視線。過了幾秒(還是幾分鐘?芙蘿菈覺得彷彿有一世紀那麼久),他嘆了口氣,像放棄抵抗的士兵。

     「我們請過一位園丁,因為她喜歡花。」他輕聲說,「不過在她死後,我認為沒必要再請人打理花園。」

     不用明說,芙蘿菈也知道「」指的是誰。

     他們在沈默中回到莊園。

***


     一連幾天都下起了雨,綿密的雨滴在屋簷上打著穩定的節奏,偶爾還伴隨著轟隆作響的雷聲。

     芙蘿菈在看到斗大的雨滴時鬆了口氣,她暫時還不想回到花園。文森的話語在她心中發酵、脹大,佔滿了她的腦海,而花園只會讓她紛雜的思緒更加混亂。

     雨聲似乎無所不在。晚飯時,她和文森的對話變得零落,只剩雨滴填滿沈默的空隙。

     文森不再提起他已逝的妻子,芙蘿菈也什麼都沒問。

     她當然知道他第一任妻子的事,母親在他們訂婚後某天跟她說過。母親說,文森跟她第一任妻子結婚得早,可是妻子卻在婚後幾年後因病過世。

     母親的語氣帶著一點惋惜,但僅止於此。當他人提到文森的第一任妻子時,他們往往會嘆口氣,搖搖頭,然後便說起別的事,好似那位女子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則遙遠而哀傷的故事。

     可是對文森而言,那不是故事,而是刻進骨頭裡的哀傷。他獨自一人生活了十幾年,一直沒有再娶。他任憑花園雜草叢生,只因為花朵會讓他想到她的妻子。芙蘿菈不知道悼念的時間原來可以這麼長。

     她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可以這麼深。

     這體悟像刀一樣深深刺進芙蘿菈心裡。你太天真了哥哥對她的評語又回到心頭。當鰥夫的妻子好難,死亡的重量比她想像中還要沈重。

     在下起雨後的第三天,原本輕柔的雨變得沈重,它的聲音不再像是解脫,而是行軍的鼓聲,告示著戰爭的來臨。

     也是在那天,芙蘿菈決定她不該讓鬼魂纏著她,而是由她來找出鬼魂。

     答、答、答。在雨聲的伴隨下,芙蘿菈走過諾特莊園裡的每一個房間中,小心翼翼地探尋。她拉開衣櫃、床頭櫃的抽屜,找尋前一任女主人留下的蹤跡。她甚至走進文森的書房,仔細地看了看陳列在書架上的各式物品。諾特家的收藏遠近馳名,而文森的書櫃裡有著世界各地來的收藏,還有珍貴的魔法物品。芙蘿菈懷疑自己在架上看到了一個時光器。

     她用了整天的時間翻遍了莊園的每一個角落,卻沒發現前任女主人蹤跡。沒有畫像、照片,或是任何顯示她曾經生活在莊園裡的證據。

     好似她被從歷史中抹去,而原本她存在的地方只剩空洞。

     家庭小精靈在文森回來前將屋子打理整齊,而即使文森知曉芙蘿菈在莊園裡的「尋寶」活動,他也什麼也沒說。只是,當晚他並沒有回到臥房,而是在書房裡待了整夜。芙蘿菈獨自一人躺在屬於他們的大床上,她知道這夜他們夫妻倆都會整夜無眠。

     芙蘿菈想著那位沒留下任何痕跡的女主人,腦中出現千百個問題。

     她是怎麼樣的女孩?她都在花園做些什麼?為什麼你沒有留下與她相關的物品?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你怕自己會想起她?

     芙蘿菈愈想愈覺得哀傷。她絕望地發現,橫亙在她和文森之間的不只是二十年的年歲,而是某種更深的空洞。

     而她不相信自己能填滿文森心中的洞。

***


     夏季綿密的雨停了,可是明亮的陽光卻無法進入芙蘿菈的心。芙蘿菈再次回到花園之中,卻無法再以相同的態度對待諾特家的土壤。

     創造屬於你的花園吧。薇柳這麼說,可是這花園真的屬於她嗎?還是屬於上一任的女主人?悲傷與空洞已經在花園裡生根,而芙蘿菈不知道該怎麼將她去除。

     她不再像以往那樣每天勤奮地在花園裡忙來忙去,芙蘿菈寧願去參加茶會與晚宴,也不想再面對花園。被人稱呼為諾特夫人仍讓芙蘿菈覺得彆扭,可是至少人們知道她屬於諾特家。

     於是,藤蔓爬回雕像的肩上,雜草恣意生長,諾特家的花園又變回原本的模樣。


     文森曾提議請一位園丁來打理花園,芙蘿菈拒絕了。她想要自己的花園,不是某位園丁的。

     時間穩定地流逝,無視人們心中雜亂的情緒。文森和芙蘿菈試著如之前那樣相處,可是在黃昏時刻的晚餐卻不若從前。談話持續著,夜晚的擁抱與親吻亦然。不過有什麼變了,像是些微走音的曲調,不致難聽,但也激不起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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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雪在新年時落下,然後就這麼待了下來。某個冬日清晨,芙蘿菈醒來時發現整個花園都成了白色。在純白之中,花園看起來不再荒涼,而像是個毫無紛擾、遺世獨立的樂園。長滿霜的枝條讓她想起了在活米村散步的日子,而積滿雪的草地則喚起了兒時和哥哥在雪中玩耍的回憶。她記得薇柳總會在他們玩累時,泡一壺熱茶讓他們在花園中享用。

     遙遠的回憶像加了糖的茶一樣甜、一樣溫暖。冬天的魔力悄悄降臨在花園中、在芙蘿菈身上。雪讓一切都變得美好純潔,而或許在雪中,這座花園會接納她。

     於是,當天下午,芙蘿菈披了件厚斗篷,踏著輕巧的腳步,走進花園中。

     她在花園裡繞了一圈,在雪地上留下她的腳印。雪蓋住了讓她心煩的雜草,還讓噴水池看起來不再那麼破舊。她想堆雪人,可是覆蓋著草地的雪實在太少了,每次芙蘿菈試著滾起雪球,雪球總是沒滾多久就又散落成一塊快的碎冰。

     百般無聊的芙蘿菈本想就這麼打道回府,可是清脆的聲響讓她停下腳步。

     啪擦!

     芙蘿菈回頭時正好看見樹枝因承受不了雪的重量而落在地上。她認出那棵樹——夏天時她就是在那棵樹下做了古怪的夢。

     儘管她的直覺要她返回溫暖的大宅,可是芙蘿菈從來都克制不住好奇心。她鮮少來到花園後方的樹林,這裡的樹跟綠茵花園中央的老橡樹不一樣,樹幹雖然比較細,可是卻長得更高,排列整齊的他們像是守衛一樣,長長的樹枝遮住了冬天本來就蒼白的陽光。

     芙蘿菈直到走到樹林中心,才發現樹想守護的是什麼。

     那座雕像好隱密。要不是因為芙蘿菈這次特意走到林中,她絕不會發現它。

     跟花園裡的其他雕像不同,這座雕像上頭並沒有爬滿常春藤。純白的大理石裡,一位年輕女子半閉著眼,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像是在聆聽一則有趣的故事。雕刻師的手法高明,用刻在大理石紋路蜿蜒又精巧的紋理來表現出女子的長髮,在雪的滋潤下,柔順的長髮看起來閃閃發光,看起來好逼真。

     這本該是座美麗的雕像,可是當芙蘿菈看著雕像長長的睫毛時,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是她

     雪地裡好寧靜。鳥兒不再發出聲響,就連風聲也止息了。整個世界裡只剩下芙蘿菈急促的呼吸聲。只剩下芙蘿菈跟她。

     芙蘿菈試著說服自己是她想太多了,這不可能是她。文森早已將有關前任女主人的所有物品都銷毀,而他不可能漏掉一座雕像。不過,眼前這被銘刻在石頭上的美麗女子卻將芙蘿菈心中所有的不安全部喚起。女子的雙唇豐滿,鼻子堅挺好看,長睫毛讓她看起來更加嫵媚。

     她好完美,被定格在某個時間點的她永遠都會這麼美、毫無瑕疵。

     而芙蘿菈永遠都不完美。

     「我是芙蘿菈。」她開口,尖細的嗓音在樹木間迴盪。受到了鼓舞,芙蘿菈再度開口,這次聲音更堅定了些。「我是芙蘿菈‧諾特。」她朝少女的雕像這麼說。

     可是她的聲音不再響亮,彷彿她一開口就有海綿將她的話語全部吸走。雕像靜止的模樣看起來不再柔和,而顯得嚴峻了些。

     「我是諾特夫人。」她不死心地說,但她的聲音就像落在熱鐵上的水滴,一瞬間便化成煙霧、消失無蹤。

     「我是諾特夫人。是諾特夫人。我是諾特夫人!」她呼喊著,一次比一次大聲,一次比一次絕望。她能感受到有什麼在反抗著她,阻止她將話說出口。整個花園都在抗拒著她,從結冰的地面到枯樹的枝條,沒有人想承認她是這裡的女主人。

     花園已經有另一位女主人了,而芙蘿菈只是位入侵者,一位仿冒者。

     「我——」話語梗在喉嚨,幾乎要讓她噎住。當芙蘿菈好不容易將話吞回去,能再次呼吸時,滾燙的淚從她眼中落下。在淚眼矇矓中,她覺得雕像的笑容像是勝利的微笑。

     可就連她的淚水也融化不了地面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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