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湯金】來自深淵（2/07更新:07.感謝）


－～’03’～－
黑湖

　　金妮並不知道現在確切的時間，但肯定非常非常很晚了，今天晚上的天空沒有半點月光，幾顆星星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在她確定室友們熟睡後，便帶著那本筆記本悄悄離開了葛來分多塔。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她曾在四年級時與雷文克勞的麥可在夜間幽會，但更多時候是一些無聊瑣碎的理由。但儘管今晚她只是像平常那樣地溜出來，手上抱著的卻是黑魔王的日記本，甚至曾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這讓她有一種回到一年級的不真實感。

　　手上握著的魔杖發出微弱的光芒，使她辨認得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她熟練地通過密道穿越城堡，一路避開城堡管理員會走的路線，沿著密道，以自己所能盡快行動，出了城堡。

　　管理員的路數她早就已經摸清了（咳，準確來說是她那兩位雙胞胎哥哥講經驗之談傳授給她），在黑湖旁有一個小角落有些坡度，在夜晚對不會魔法的人來說太難走，所以爆竹管理員——飛七為了愛惜生命，是打死不會來的。金妮經過仔細勘查和思考之後，才決定在這裡處理掉筆記本。她暗自下定決心，絕不會讓自己做出二年級時，因為恐懼而隨手丟在女生廁所那樣的蠢事。

　　天氣有點兒涼，風又勁，金妮只穿了一件薄睡衣，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半蹲著，將她原來手抱上著的東西放在草地上，發出一陣輕微的悉悉聲。她小心而莊重地，像是在進行一個神聖的儀式般。

　　她深吸了一口氣，「吼吼燒。」

　　魔杖的前端點起了暖紅色的火苗，將周圍的視線照亮，染上火光的褐色眼睛仔細端詳著前幾天因為過於恐懼而不敢正眼去看的東西。或許是哪個旁人的惡作劇，那個惡趣味的人將這東西放在她的床頭邊，希望嚇壞她——她這麼安慰自己。實際上，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因為儘管金妮曾在她一年級時被佛地魔的分靈體控制的事人盡皆知，根本沒多少人真的見過分靈體本尊。

　　金妮不再去想。那簇火團劈啪作響、緩緩蔓延開來，吞噬到周圍的草地、夜行昆蟲和那本已經稱不上是書的殘骸。過了一會兒，她將才將火用水柱撲滅，一陣濃煙竄上了她的臉，讓她有些被濃煙嗆到，但心中也暗自慶幸今晚的風吹往城堡的反方向。「路摸思。」，等到煙散去了以後，金妮重新點起了光源。原本被火焰灼燒的地方已經光禿了，邊緣的草也有些焦黑的痕跡。

　　那本筆記本……完好無損。

　　「該死的梅林！」她咬牙切齒，很不優雅地罵出一句髒話。

　　說是完好無損當然不是真的完好無損，畢竟它本來就破得不成樣子。只不過除了上面沾滿灰燼以外，這把火很顯然地沒傷到這東西一分一毫，和前幾天比起來，該在的都還在。

　　金妮咬緊下唇。她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但全身發抖的卻比剛才更加劇烈了。

　　接著她試了第二次，筆記本四周已經變成了光禿的土地，因此一碰到它時雖然火焰還在燃燒，但金妮停止咒語時，火立刻熄滅了，留下沒有任何變化的黑色物件。

　　然後是第三次、第四次，結果依然相同。就算她再怎麼固執怎麼傻，也知道即使繼續嘗試會是徒勞了。

　　她停止任何動作，閉上眼睛直挺挺地站著，讓寒風迎面打向她的臉、她的四肢、她的軀幹，利用生理的刺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的。金妮告訴自己。

　　她應付得來。

－～’04’～－

分靈體

　　分靈體。金妮．衛斯理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是一年多前的DA集會上。那是魔法界最難熬的日子之一。無數的人失蹤、死亡、墮落，就連身邊的空氣都充滿了血腥與不安。

　　「一種非常可怕、高深的黑魔法。」她聽見她的夥伴說：「那些追求永生的黑巫師會用非常、非常邪惡的方式將自己的靈魂分裂出來，保存在一些物品中——如此一來，除非把他的分靈體摧毀，否則他便永遠無法真正死去。」
　　
　　是的，那個曾經用最溫柔的言語蠱惑她、侵蝕她、令她潰不成軍的，也不過只是那個男孩的一個靈魂片段。她一直知道他的力量無人能及。

　　金妮努力回想著能夠摧毀分靈體的魔法——現在看來，這東西還沒完全被摧毀，或許還有一些殘餘的靈魂。

　　她唸出那句咒語（黑魔法和惡咒——她一直很擅長，儘管她並不想承認）。
　　
　　火焰，如同怪物一般的火焰。和金妮一開始念的咒語有些相似，但本質完全不同——這是個威力強大、足以毀滅一切的黑魔法——這是惡魔之火，摧毀分靈體的詛咒之一。結束了嗎？金妮想，她沒有逃，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力氣逃了。那團怪物越長越大，幾乎要將她吞噬。

　　「嗨，湯姆。」金妮閉上眼睛，準備投入梅林的懷抱。然而一切從未那麼順理成章。湯姆，她的湯姆沒有那麼脆弱，至少他不會被她打倒。

　　或許是因為金妮的施法沒有成功，僅僅幾秒的時間，惡魔之火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像個營養不良的孩子。牠不再吞食泥土與湖水，甚至對金妮構不成威脅了。正當金妮感到困惑時，她赫然發現那些殘餘的火焰都在往正中間聚集。

　　筆記本！她驚愕地想。是那本筆記本正在吸收我的黑魔法！

　　「不，不該是這樣的，一定是哪兒出錯了。」她跌坐在地，喃喃自語著。湯姆．瑞斗的分靈體似乎把金妮的魔法當作宵夜吃得精光，一點兒也沒留下。而原本的大洞——沒有消失，和她今早見到時並無二致。

　　金妮屏氣凝神地撿起它。霎時天崩地裂，世界的形狀如同萬花筒般扭曲。

－～’05’～－
湯姆

　　湯姆．瑞斗漸漸清醒時映入眼簾的是被漆成慘白色的牆，牆角攀爬上了一些黴菌；陽光肆無忌憚地佔領這個空間，刺眼得讓他不禁半瞇起了眼睛。他從一張柔軟得有些令人噁心的床上離開。那種「終於解脫了」的興奮沒有，更多的是被人打擾或急於掙脫的煩躁，渴望破壞的情緒大大勝過了欣喜。

　　他的視線慢吞吞地掃過這個冷色調的房間：幾樣深色或淺灰的家具擺放得有些隨意，看起來乾淨卻毫無品味，因此他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想起這房間是他在筆記本中創造出來的幻象（儘管從現在看來這個景象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陽光並不該出現在這裡。）

　　接著他才看見了站在房門前的紅髮女孩。她的雙手抱胸，微微低著頭，又長又捲的睫毛將她的眼睛蓋住。他盯著那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孩好一陣子，她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己，忍不住輕輕地喊了一聲，「嘿！」

　　那個紅髮女孩慢慢抬起頭，「嗨……你醒啦……」她說，聲音顫抖著，純淨的茶色眼睛明顯地表露出了不安及尷尬。

　　「妳——」，湯姆才剛開口，女孩便立刻打斷了他：「這裡……好像是日記本裡，對嗎？」

　　她是真實的。

　　他唇角微揚，慢慢向眼前的人走去。她身上有一陣淡淡的花香味兒，赤裸裸地昭示著這人的天真與愚蠢，像清涼的微風在點綴稀疏蕊苞的草原裡揚起波浪——湯姆不確定自己的比喻正不正確，他一向對這種明媚的事物有些反感。但現在不同，他必須利用她離開這裡。

　　像囚牢一般的房間以及它令人生厭的裝潢或許是其中一個原因，但遠遠比不上另一個更大的。他明白自己急於脫離這種狀態：弱小。這真令他不爽，他曾是呼風喚雨的佛地魔王，現在的他卻只是殘疾的靈魂碎片、幾張毫不鋒利的羊皮紙。它甚至並不起眼，大部分不識貨的人只會將它扔在一旁，而不是打開它，成為黑魔王的糧食；現在的他沒有得選，這個女孩也許算不上強大甚至有些愚蠢，可作為祭品，使他脫離筆記本的狀態也綽綽有餘了。

　　他舔了舔嘴角。

　　還不是時候，曾經的王者提醒自己。「是的，我是湯姆．瑞斗。那麼，妳呢？」他說。

　　紅髮女孩瞪大瞳孔，呆呆的看向他，她的眼神使湯姆有些困惑。「金妮，」她頓了頓，「金妮芙拉．茉莉．衛斯理。」

　　「金妮芙拉，好名字。」金妮芙拉，亞瑟王的妻子桂妮薇兒的義大利文。美麗的桂妮薇兒後來和圓桌騎士蘭斯洛特私通，是造成圓桌騎士團分裂的紅顏禍水。可是，衛斯理啊……那窩純血叛徒……

　　「你可以叫我金妮。」

　　「好的，金妮。」真掃興。

　　金妮環顧四周，目光怯怯地看向那個男孩，有些遲疑地問：「這是真的嗎？抱歉，我知道這樣問很傻，只是……太不真實了，湯姆。」

　　「當然，我在這裡待了很久了。我沒辦法從這裡出去，也沒有任何人來過，妳明白這種感覺嗎？」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金妮微微地低下頭來，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猜想她在思考。湯姆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人，等待她開口。

　　「……你一定會解脫的。」過了很久，她才小聲低喃，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對他說或是自言自語。

　　湯姆的手伸向前，撥了撥她柔順的紅髮，「我已經解脫了，不是嗎？因為妳來了，我終於有了可以說話的人。」

　　才怪。他所追求的是更遠大的、漫長的、不可磨滅的。

　　「妳一定是天使，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

　　湯姆．瑞斗不相信上帝、不相信天使，他只相信他自己。

　　金妮的頭垂的更低了，細碎的髮絲將她的臉遮住，湯姆試著想像在她瀏海底下羞赧的表情；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夠抵抗他的魅力，一個帥氣的、優雅的、卻又落難的美少年。他轉了轉眼睛，有很短的一瞬間，腥紅色的光芒從他漆黑的瞳孔中掠過。

　　他又不慌不忙地開口：「今年是西元幾年？」

　　「……1999年。」，金妮開口，而後又補充道：「聽說今年是世界末日，在麻瓜界有很多報導，連有些占卜師都這麼認為。」

　　「哦？」，他挑了挑眉，好奇地看著她，「那妳信嗎？」

　　金妮抬起頭，與他對視，褐色的眼睛純潔而有些不安，混雜著微不可察的沉醉。湯姆的眼睛微彎，想再進一步窺探她眼裡的情緒：像每個曾經迷戀上他的女孩，熱情、狂喜、臣服——然而他看見的卻是令他費解的，赤裸裸的恐懼與悲傷。

　　「妳相信世界末日嗎？」他又問了一次。

　　「信，我信。」她說，臉色有些微微蒼白。

　　很久很久以後，當她的存在已變得模糊，一切記憶支離破碎，一如所有可逝的事物，他才想起她來，第一次和最後一次見到她，似乎都是這樣純淨的眼神。那時他已懶得去記清了：追隨他的名字、抵抗他的人，以及那個花香背後、變得模糊的紅髮面孔，唯一真實伴隨他的，只有空轉的時間和無窮無盡的黑暗。

－～’06’～－

回歸

　　她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

　　金妮知道，從她十一歲那年第一次翻開那本發黃的日記時，她的靈魂便再也不可能獲得拯救，不管大家如何說道哈利．波特是如何將她從古老的密室中、巨蛇的獠牙和可怖的陰謀裡解救了出來。實際上在金妮與湯姆一次次的交流中，佛地魔王的靈魂便已經將他的靈魂混入她的，於是金妮便承載了他的罪孽。

　　當每個夜晚來臨時，潛伏在她底下的惡魔便開始在她耳邊細語，當她看著星空，無數的光點就像是蛇眼死死盯著她，使她全身發痛，她便整夜無眠。後來她學會與它和平共處，利用整個白天的時間，用她的張揚跋扈、魁地奇竄的光影和蝙蝠精咒取代了恐懼，然後等到太陽下山後，虛弱的無力感便再次將她佔據。

　　當金妮．衛斯理從破舊的日記本中出來時，她發現自己再也忍不住顫抖。她的雙手攙扶住書桌，胸口隨著大口大口的喘氣聲中起伏著。她手中抱著的那本燙金字體的黑皮書筆記，已經是皺褶發爛的模樣，再仔細一看便會那中間赫然穿過一個大洞。

　　然而她的胳膊卻緊緊地抱著它，將它護在懷中，像是將它視如珍寶一般。

－～’07’～－

感謝

　　在湯姆無法確定多長的一段時間前，金妮芙拉從房間裡的唯一一扇門離開（儘管他不知道為何房間有門，畢竟對被困在這個房間裡的他來說這完全是多餘的設計），讓他開始擔心從五十多年的長眠中甦醒後，這個對他顯然有些戒心的女孩──他字面意義上的「精神食糧」──有可能不會再回來。

　　因此當他聽到門把被轉動的聲響，欣喜立刻爬上了他的嘴角。當然了，她害怕自己無法理解的事，但是好奇心總是可以戰勝恐懼。

　　「你終於來了，我的金妮芙拉！」他說。從門縫中露出的半截手短暫停頓住了。幾秒鐘後門被推開，紅髮女孩從門後走出：「……請叫我『金妮』就好。」

　　「好的，我的金妮。」

　　「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金妮把門帶上，這時湯姆才注意到她另一隻手上抱著的大紙袋。金妮也看到他的目光。

　　「呃……裡面是一些點心，雖然你應該不需要，我想你應該有些想念食物的味道吧，還有一些小裝飾品，我想既然你得被困在這個房間裡，那麼至少要把這裡弄得像樣一點，雖然我的錢買不到太多東西，但至少……」

　　「謝謝妳。」湯姆說，打斷了金妮的話也讓她臉上的表情呆滯了：「有必要這麼驚訝嗎？我想妳為我做的完全值得我的道謝？」

　　「……不用謝，只是一些小東西而已。」

　　得到她正面的回覆，湯姆站起來走到金妮面前，故作慎重地再次開口：「其實不只是這些小東西，我真正想說的是──金妮，在五十多年前湯姆．瑞斗將自己的意識保存在這本日記中，在此之後我一直孤獨地在這個地方，直到妳的出現。我本來以為妳會害怕我而讓我再次獨自一人，但妳還是來了。我知道我已經道過謝了，但是我還是想告訴妳：謝謝妳，金妮，妳是我遇到最好的奇蹟。」

　　情況陷入一陣僵持，讓湯姆懷疑自己的甜言蜜語是否變得生疏了。就在他接過金妮手中的袋子並不小心觸碰到她時，她就像是觸電般突然驚醒了，但接下來她問了一個與剛才的對話無關的問題：「湯姆，你的人生在進入這本書前是怎麼樣的？」

　　「我很樂意把自己十六年來的故事告訴妳，金妮。我有很多時間能夠把我的故事告訴妳，對不對？」當然，是修改版，絕不會像湯姆真正經歷的那樣血腥，當然也沒這麼有趣，不過值得。

　　金妮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我希望你別吊我胃口，因為我真的太想知道啦！不過現在嘛，我想先知道你喜不喜歡自己的房間被裝飾成紅色？嗯，葛來分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