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III 霍格華茲特快車
下一班自第五月台出發的列車,是十點四十二分,
由倫敦東北鐵路公司提供服務的列車,前往約克。
沿途停靠史蒂芬尼吉、彼得柏勒、葛蘭瑟姆、東卡斯特與約克。
本列車由十節車廂組成,請有意搭乘本列車的乘客,
煩請移步至第五月台乘車,本車已經準備出發。
頭等車廂位處第五與第十車廂,請頭等車廂乘客多加利用。
王十字車站的廣播沙沙作響,告示牌上的字牌上,前往約克的列車欄位也翻轉出月台數字。
提著行李趕車的人流,隨著廣播指示,開始忙碌地在人潮中穿梭往返。
綴歌帶著驚奇的眼神看著身旁來來往往的人們,
不經意間,身旁掠過了某個穿著毛呢短大衣的婦人。
儘管未曾碰著自己,卻還是連聲為可能的驚擾致歉。
「啊!抱歉!小妹妹!」婦人連番說著,停下腳步,眼神卻藏不住焦急,不住飄向腕錶。
「沒有撞著你吧?太好了!真是抱歉,這麼突然的走過。」
「沒事就太好了,我還要趕火車!抱歉抱歉!」
婦人的儀容乍看甚是優雅,卻在急促奔波中,身姿被雙手緊握著行李袋拖得低垂。
整齊夾上耳際的髮絲也有些紊亂,顯得倉皇。
「太好了。祝你有美好的一天,漂亮的小妹妹。」
婦人說完,不待綴歌回應,笑了笑,轉身離去。
留下困惑的綴歌愣愣地站著。
無法理解,為什麼麻瓜願意在大庭廣眾裡,讓自己露出這般狼狽模樣。
也為麻瓜的禮儀驚奇。
放眼四周,雖然忙亂嘈雜,卻還是有著一定的秩序。
與自己自幼以為,麻瓜總是逞兇鬥狠的形象大不相同。
「該走了,綴歌。」魯休斯淡淡地說著,氣質清冷。
伸出手,柔柔地攬了攬女兒的肩頭。
「別害怕。你爸爸當年也是這麼錯愕呢。」
「尤其每次進站前,總會被叭叭亂響的機器嚇得緊張兮兮的。」
水仙在一旁眼裡藏笑,看著丈夫在自己的凝視下紅了臉。
「野蠻低俗的物種。」魯休斯咬著牙,一面咒罵,一面別過臉去。
閃避了女兒好奇的目光,掩飾了在水仙調侃中害羞的神情。
引著嬌妻愛女,朝第九與第十月台中,寫上「施工中勿近」的路障走去。
——
走過路障的瞬間,見到月台的邊牆上懸掛著九又四分之三月台的標牌。
盡頭兩端,維多莉亞式磚紅拱門各自吊著兩面告示。
霍格華茲特快車。十一點整,準時發車。
才剛隨著父母走過麻瓜聚集的車站,穿過路障,踏入蒸氣繚繞的月台,
便聽見熟悉的叫喚自月台入口不遠處傳來。
「綴歌!綴歌!我們在這裡!」
「小聲一點,這樣太引人注目了。」
「等一下!別在公共場合這樣奔跑呀!」
「你講話也變大聲了喔,親愛的月桂!」
「潘…潘西...不可以這樣跑!」
「嗚...等等我嘛!」
潘西與月桂嬌俏的人影來到馬份家人身前,
帕金森與綠茵夫婦也跟著上前,向馬份夫婦打著招呼。
「『馬份先生、馬份夫人。』」
行禮如儀的同時,水仙看著月台熙攘的人群裡,兩道高大的身影走來,警戒地叫了丈夫一聲。
「魯休斯。」
魯休斯側過眼,見到了兩個高大的男巫,推著兩名身高高過平均的男孩走來。
「我去就好,你陪陪綴歌吧。」魯休斯體貼地說著。
深知妻子向來不喜兩位席時舊部,也省卻了她與克拉與高爾家族照面的時間。
「聽說哈利波特已經到了耶!你們有看到他嗎?」
在長輩們寒暄的同時,潘西拉著月桂與綴歌,小聲地問道。
「比起這個,我們是不是應該先上車找好包廂?」
「我聽說,如果包廂沒了,就只能和大家去一般車廂...」
月桂有些擔憂地看著興奮擠上車的學生,同時轉過身去。
綴歌、潘西與月桂身後,一個圓臉男孩正在無辜地哭訴。
「奶奶,我又把蟾蜍搞丟了。」
「唉...奈威......」
聽著男孩這麼說,一名上了年紀,卻看來身手俐落、眼神銳利的女巫嘆息著。
「希望他能順利找回蟾蜍。」月桂喃喃自語,眼神開始在附近的地面搜索。
綴歌的目光,卻被一道走過圓臉男孩背後的身影吸引—
是那個幾天前,在斜角巷有過一面之緣的無禮男孩。
確認了他還是孤身一人,不知怎的有幾分慶幸。
看來,他離開後,並沒有隨著那莽撞大漢惹禍。
「你怎麼老盯著人家看呢,馬份大小姐?」
向來對陌生人冷淡的馬份家千金,對黑髮男孩不尋常的關注,
很快地得到了潘西的注意,連月桂也好奇地湊了上來。
「你認識他嗎?」
「在摩金夫人見過面,一點禮貌也沒有。」
「他好像...是個孤兒。」
綴歌搖了搖頭,淡淡地解釋著。
「哇嗚!該不會是什麼命運的邂逅!」
「然後上演高傲優雅貴族少女與孤苦無依窮小子的校園戀情吧!」
潘西笑鬧地說著,換來綴歌一陣白眼。
「本小姐不可能這麼自甘墮落。」
「不愧是孤高的馬份,竟然覺得談戀愛是種墮落呢。」
「帕金森!」
卻是月桂輕聲開口,才打斷了爭執嬉鬧中的兩人。
「孤兒?那不就和哈利波特一樣嗎?」
聽著月桂的話,三名少女突然瞪大了眼,在靜默裡面面相覷。
而後,湊近了彼此,輕聲細語地交頭接耳。
「該不會...?」
「不會那麼巧吧...」
「你有看到他的額頭嗎?他們說他的額頭有一道疤。」
「他的頭髮蓋住了,而且一直盯著男孩子看太不像話。」
「馬份小姐,該不會你其實一直想盯...」
「給本小姐閉嘴,帕金森。」
「要不要直接去問他呢?」
三人的低聲議論,在潘西留下問句,轉身便要朝黑髮男孩走去劃下句點。
都知道閨蜜向來直爽,但名門之後的自覺,讓綴歌與月桂忍不住叫住了她。
「『潘西!』」
「怎麼了?」
潘西看著兩人的神情困惑,渾然不明白自己的舉止有什麼不妥之處。
「這樣太失禮了。」月桂搖著頭說道。
「不必著急呀,反正,到分類儀式的時候,總會知道答案的。」
綴歌只是帶著無可奈何的神情看著潘西,補充說著。
潘西聳了聳肩,點了點頭。顯然也不怎麼執意要追問黑髮男孩的身份。
帕金森家與綠茵家,雖然不若馬份家顯赫,
但三人也都因家族之故,與魔法界的名流有不少交集。
對哈利波特,更多的,是與綴歌相仿的情緒—
和自己同齡的孩子,有著這麼傳奇的事蹟與名氣,難免好奇。
月台邊,深紅色的蒸汽車頭突然發出陣陣鳴啼,提醒著上車的時間已至。
「你還好嗎?怎麼突然皺眉皺成這樣?」
三人正準備回身向父母告別,潘西卻突然看見綴歌變了臉色。
「沒什麼。」綴歌搖了搖頭,擠出了笑容。
三名少女走回父母身畔,與來到身邊的克拉高爾夫婦行禮,也和同齡的克拉與高爾打了招呼。
「小綴歌!不用擔心學校有什麼人敢欺負你。」
「我們家克拉會好好保護你的。」
「高爾也是,對吧?小子,好好當個保鏢!」
克拉先生與高爾先生粗聲粗氣地說著。
「謝謝克拉先生、高爾先生。」
可以隱隱感覺,母親對這兩位男巫的言談很是感冒。
「但是,克拉和高爾也會需要有自己的朋友。」
甜甜一笑,致謝的同時婉轉地在答禮中回絕善意,水仙的手略帶嘉許地輕輕拍著女兒的背脊。
汽笛又響,綴歌在擁抱著魯休斯與水仙之後,輕輕墊起腳尖,吻了吻雙親的兩頰。
「路上小心,要照顧自己,綴歌。」
「想家的話隨時告訴賽佛勒斯,可以用他辦公室的壁爐。」
母親與父親有著不同的叮嚀,顯然魯休斯更難放下離家的愛女。
綴歌點了點頭,心頭興奮難掩的同時,也略微升起忐忑與惆悵。
在克拉與高爾的開路下,與潘西和月桂走上了列車。
才發現,行李早已在父母的安排下送上了車,也佔據了兩座包廂。
克拉與高爾一聲不響地鑽入了其中一個較小的包廂,將看得清月台的車間留給女孩們。
「所以呢?你剛才到底怎麼了?」還沒坐定,潘西終於按捺不住,追問著綴歌。
讓月桂也露出深感興趣的模樣。
「那個傢伙,他好像被紅頭髮的一家人纏上了。」
「你真的很在意他耶!」
「紅頭髮?是衛斯理家嗎?」
綴歌並不理會潘西的嘲弄,朝月桂的提問點頭,秀眉漸蹙。
——
儘管不認識衛斯理一家的人,卻曾聽父親提及,
衛斯理一家,曾經也是備受敬重的純血巫師世家,
卻隨著他們放棄了巫師原則而淪落為「純種的叛徒」。
在巫師受盡麻瓜壓迫,被迫隱藏身份後,這樣的家族仍舊不捨與麻瓜世交的羈絆。
除了同情麻瓜,更始終堅信,巫師社群終將與麻瓜和平共存。
即便這意味著巫師必須長期過著封閉不便的生活。
更甚至,多次以自身財力協助麻瓜建設,終至家財散盡也樂在其中。
在綴歌尚年幼的心裡,衛斯理一族,等同自甘墮落的代名詞。
見到黑髮男孩在衛斯理家人簇擁下上了列車,心底沒來由的暗生不快。
先是粗野的獵場管理人,再是不思進取的家族。
這個一無所知的孤兒,為什麼偏偏喜歡招惹這些有害心性成長的人們?
暗暗想著,無怪乎父母這麼以家族背景自豪。
良好的家教,雖難保證什麼,但至少大幅減少了誤交惡友的可能。
姑且不論那個黑髮男孩的身份,身為魔法界少數僅存的大族馬份家之後,
自然不忍看有了一面之緣的巫師之後落魄潦倒。
更別說,若那個男孩真的是哈利波特—
身為貴族的責任,怎麼能看魔法界的英雄走上錯路?
列車啟程後,綴歌的心思反覆,總是脫不開這些煩惱。
直到包廂門上,被車簾遮掩的玻璃窗輕聲敲響,打斷了思緒。
「打擾了。」
一聲帶著威嚴的女聲傳來,輕輕拉開了包廂門,綴歌、潘西與月桂連忙站起。
包廂門後,一名褐色長髮,臉孔泛白,帶著眼鏡的嚴肅少女站在身前。
少女身後,是一群高年級的學生。
有的人已經換上長袍,可以看出,都是史萊哲林的學生。
學生們滿是好奇,卻在見到包廂裡的三道倩影後,不住退縮。
帶頭的少女顯然有些不耐,輕輕嘖了一聲後,朝著三人欠身行禮。
「馬份小姐。我是史萊哲林的級長潔瑪・法蕾。」
「雖然還沒經歷過分類儀式,但身為史萊哲林的級長,」
「我們想事先歡迎,向來嘉惠學院甚多的馬份家族成員,駕臨學校。」
聽著法蕾的話,綴歌心底暗自好笑,與潘西和月桂悄悄交換了眼神。
類似的場面,對三人早是司空見慣。
馬份家族的先祖,阿爾芒・馬份是確實受征服者威廉分封的世襲貴族。
這讓馬份家即便在純血豪門裡,也有著特別的地位。
更別提馬份家幾代的家主,向來都是魔法部的重要顧問與霍格華茲董事會成員。
馬份家族的成員,因此除了是《預言家日報》的常客外,也總是八卦小報的話題焦點。
這在馬份家與布萊克家的分家聯姻後,更是如此。
對在魔法界長大的年幼巫師而言,馬份家族的成員出現,
往往堪比麻瓜在生活裡,遇著了皇室成員。
哪怕只是王族遠親。
「您多禮了,法蕾小姐,與史萊哲林的各位。這兩位分別是帕金森與綠茵小姐。」
「我們由衷希望,在幾個小時後,能有幸加入史萊哲林。與各位一同延續學院的光榮傳統」
綴歌連忙回禮,同時介紹著兩名閨蜜。
這讓史萊哲林的學生們士氣大振。
包廂外的走道上,傳來低聲的歡呼。
級長法蕾滿意地點頭,看來挺滿意自己的社交手腕。
在帶著一群人離去前,轉過頭朝綴歌說著。
「你們見到哈利波特了嗎?聽說他就坐在下一節車廂的包廂裡。」
見到綴歌有些遲疑,法蕾煞有其事的說著。
「級長們都在爭論不休,說今年是重要的一年。」
「有不少神聖二十八姓的子女入學,還有馬份小姐,與哈利波特。」
「有了這些新生加入,對爭奪學院杯的冠軍會有莫大的幫助。」
法蕾說完,拉了拉長袍領口,語氣頗為自豪。
「史萊哲林已經連續蟬聯六年冠軍了。」
「如果能得到馬份小姐、綠茵小姐與帕金森小姐,」
「就算沒得到哈利波特,我們也能拿下今年冠軍的。」
——
「原來學院比賽的壓力這麼大呀。」
法蕾與史萊哲林的學生離去後,月桂看著重新拉上的包廂門,嘆了口氣。
潘西則帶著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說著。
「但是她找我們也沒用呀。我們又不能決定自己要去哪個學院。」
「有時候會想,如果被分類到自己很不想去的學院,會怎麼樣呢?」
潘西與月桂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綴歌卻始終一語不發,腦裡想著級長離去前的話。
輕輕咬了咬唇,緩緩地站起了身。
潘西和月桂露出稍稍驚訝的表情,卻不約而同地笑了笑。
不必言語的默契,讓兩人的嘴角微漾起笑容。
「要我們陪你去嗎?」
潘西興致高昂地說著,綴歌卻另有打算。
「我請克拉和高爾一起吧。畢竟,他可能不是自己一個人。」
無論哈利波特是否是那個黑髮男孩,第一印象,有著兩個保鏢護身,總能預防些意外。
「別太緊張喔!」
「要小心安全。」
拉開包廂門,聽見潘西與月桂的叮嚀,朝著閨蜜點頭一笑,敲了敲對向的包廂門。
帶著高爾與克拉,走向了下一節車廂。
車廂兩端擠滿了好奇卻有不敢驚擾哈利波特的學生。
在綴歌的身影出現時,人群末尾的人們不住輕聲叫喊。
「馬份小姐也來了!」
綴歌揚了揚眉,對讓出一條通道的景象也不意外。
「謝謝你們。」
只在路過時不住向兩旁道謝,步履優雅輕快。
卻在包廂的玻璃窗前,嚇傻一般地止住了步伐。
包廂的車簾捲起,讓包廂裡的凌亂一覽無遺。
某個有著一頭紅髮,滿臉雀斑,鼻頭髒污的男孩,
臉頰滿是食物碎屑地大快朵頤。
他一旁的男孩,也好不到哪去。
似曾相識的黑色捲髮凌亂,瘦弱的臉頰鼓起,
嘴唇因爲融開的巧克力染上棕黑。
左手握著巧克力蛙的卡片,右手同時貪婪地攫著一袋柏蒂全口味豆子。
兩人的座位中間,是如小山的大釜蛋糕、巧克力蛙與南瓜派,
拆包的紙盒外袋落滿一地,兩人的嘴都為了在塞滿食物的同時開口而備感艱辛。
「什麼和什麼......?」綴歌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
看來那個男孩,確實就是哈利波特。
但這樣的事實,已經震撼不了心靈。
自幼高雅慣了的她,為眼前純粹自然的貪婪慾望震懾,也稍稍感到恐懼。
怎地那對真誠果敢的碧綠雙眸底下,有著這麼宛若飢餓已久的獸性?
下意識地縮回腳步,轉過身去,才見到聚集的人群似乎更加擁簇。
看來,「馬份小姐與哈利波特要碰面了!」的耳語,短時間內已在特快車上傳了開來。
還未報到就備受關注的兩個風雲人物即將聚會,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好事的學生趕至車廂。
看著群聚的目光鎖定自己,綴歌定了定神,緩緩地平復心情。
下定了決心,自己絕不能先怯了膽識。
況且,傳說中的哈利波特,總不至於如此低俗。
純血豪門的社會責任,不允許不諳世事的他,被衛斯理家玷污。
轉回身,白金長髮圈轉飄揚,讓聚集的學生們不由自主地看得呆了。
面向包廂門,抬頭挺胸,在玻璃窗的倒影下,
見著自己柳眉孤高,稚嫩嬌俏的白淨容顏英氣折人。
拉開了包廂門,雙手抱胸,精靈的雙眼清冷銳利。
氣宇軒昂地瞪著面露驚奇的兩個男孩。
黑髮男孩張大了嘴,一張臉倏地漲得通紅。
看來,是認出了在長袍店一面之緣的自己。
為此,綴歌的心底閃過幾分歡愉。
轉眼望去,紅髮男孩只是呆楞著,嘴巴猶不止歇地咀嚼著零食。
「所以,是真的囉?」
「整台特快車都在喧擾,說哈利波特就在這個包廂裡。」
看著兩人這般模樣,綴歌揚了揚眉,控制著語調開口。
「看來,就是你了,是嗎?」
——
聽著自己的話聲出口,為這不疾不徐,漫不在意的疏懶聲線感到滿意。
這是綴歌模擬許久,結合了賽佛勒斯、母親與父親的社交聲調。
總是自認,這般說話的氣態,最能凸顯馬份家千金的身份與地位。
「是…是的。」黑髮男孩硬生生吞下含在口中的食物,坦率地開口。
直白的自承,搭配著同樣翠綠真摯的眼神,反倒令綴歌有幾分意外。
不自覺地呆了幾秒,才又緩緩開口。
「你沒見過他們,這位是克拉,與高爾。」
微側過肩,介紹了身後兩位默不吭聲的跟班。
哈利點了點頭,稍稍示意,遲疑著開口。
「我還是—」
「馬份。綴歌・馬份。這是你在摩金夫人店裡,沒能問到的名字。」綴歌趕忙接話。
記起長袍店裡的邂逅,以及哈利在離去前,
那句「我還是不知道你的名字」背後的幾分惆悵,險些又被蒸紅了臉。
所幸羞赧的瞬間,被哈利身旁的紅髮男孩岔了開去。
聽聞自己的姓名,紅髮男孩毫不掩飾地嗤笑出聲。
哈利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克拉和高爾也隨即踏上半步,直到綴歌暗暗地擺了擺手,才止住兩人。
「你覺得,一個女孩子,卻取了個只有陽性字詞的名字,很可笑,是嗎?」
目光冷澈地瞪著男孩,毫不掩飾語氣裡冰寒的怒氣。
自己的名字,是依循著母親家族命名的傳統,選用了天體星座為名。
自幼令自己苦惱晚分的,是綴歌(Draco)這個名字。
天龍座(Draco),在拉丁文裡,是罕見只有陽性詞格的字詞。
不知道為什麼,魯休斯與水仙,竟然將愛女以男性的名字為名。
這讓綴歌始終有些困惑,也成了同齡間,不少豪門子女間的笑話。
當然,這類訕笑,也都只敢在背地議論而已。
三番兩次向母親問及命名的原因,母親也總是臉上黯淡片刻,不多言語。
直到隨著年紀漸長,才在賽佛勒斯的安慰下,接受了這樣的名諱,也漸漸地,引以為傲。
畢竟,這是北半球少數不會沈落的星座。
再者,誰說女孩子,就不能成為天龍呢?
也因此,面對著紅髮男孩的取笑,綴歌不自覺地火上心頭。
「不要這麼畏畏縮縮的。」
紅髮男孩似乎為了觸怒自己,有些瑟縮,讓綴歌益發地不快。
「我再問一次,你覺得本小姐的名字很可笑,是不是?」
在冰冷地逼問下,紅髮男孩才點了點頭。
綴歌鄙夷地揚起嘴角。
「本小姐也不用過問你是哪位。鮮紅的頭髮、鄙俗的舉止、二手的長袍。」
「你是衛斯理,是吧?那個不惜自居下流,也不願珍重魔法的落魄家族。」
綴歌滿意地發現,紅髮男孩滿是雀斑的臉蛋,因為自己的話語漲得通紅。
卻沒察覺,哈利的臉孔也泛上怒火。
「就像在長袍店裡跟你提過的,你應該已經發現,哈利波特。」
「有些巫師家庭,更適合引導你進入魔法世界。」
「你不會想跟錯誤的人交朋友的,而這一點,我很樂意幫你。」
綴歌說著,一面瞪著紅髮男孩,
紅髮男孩雖然憤怒,卻顯然不敢冒犯自己。
直到說完話,朝著哈利伸出手,才終於察覺,哈利已經站起身來。
瘦弱卻稜線清晰的面孔滿是抗拒。
「我想,我自己就可以分辨出誰是錯誤的人,謝謝你。」
哈利氣沖沖地說著,雙手始終垂在身畔,
毫無半分迎上自己騰在半空中的手掌的意圖。
紅髮男孩似乎有意無意地偷笑著,綴歌的腦海卻在瞬間只餘一片空白。
這個無禮又無知的傢伙剛才說了什麼?
有若晶瓷般白淨的臉蛋染上潮紅,
胸口略微快速的起伏,連忙探手,捏緊了腰間的摺扇。
聽著摺扇的杉木扇柄發出「喀啦」一聲輕響。
飛快地眨了眨眼,咬緊下唇,好不容易,才啐出文字。
「如果,我是你,我會更加小心。波特。」
放慢了語調,唯恐自己無法抑制怒火,在大庭廣眾下失態。
「你雙親的事情,我很遺憾。但也因此,你必須更加謹慎。」
「如果,你總是想和獵場管理人,或衛斯理這樣的家族廝混。」
「他們知道,會怎麼想?」
試圖冷靜地說出自己真誠的想法。
畢竟,如果豪門子女被發現,和霍格華茲的獵場管理人交好,
恐怕是會立即為校長惹來連封咆哮信的醜聞。
再者,身為孤兒,對魔法世界一無所知的哈利,
怎麼可以交給情願同情麻瓜的衛斯理家族照理?
「你可以再試著污辱我家人。」
紅髮男孩也站起身,兇狠地說著。
綴歌卻渾不在意。
令她深深皺起眉的,是哈利也雙手抱胸,一副支持應戰的姿態。
「你不會想在特快車上動粗吧,衛斯理?果然沒有半點教養。」
綴歌瞇上了眼,不屑地說著。
卻換來哈利聲量漸響的反擊。
「除非你們現在就離開這個包廂,馬份。」
哈利踏到榮恩身前,綴歌可以清楚看見他握緊了雙拳。
直覺猜想,也許,哈利波特不僅只是魔法世界的孤兒而已。
更糟糕的,是他也許是被麻瓜扶養長大,才會這麼粗魯無文。
也才會這麼輕易地被衛斯理家的氣質吸引。
忿忿地又咬了咬唇,摺扇的扇柄再一次輕輕折響。
「馬份小姐...」
直到身後傳來了高爾提醒的叫喚,綴歌這才回過神來。
眼角餘光掃了掃四周,包廂外,聚集的人潮議論不已。
看來,自己與哈利波特的爭執,終將傳遍特快車。
還沒正式入學就以這種方式成了輿論焦點,令綴歌有些懊惱。
頓了頓足,狠狠地瞪了哈利一眼,理也不理衛斯理家的男孩。
「是你自己說要霍格華茲見的,不是嗎,波特?」
「我不知道你這麼傲慢,馬份。」
連最後的唇槍舌戰也不願屈讓,毫無紳士風度的樣貌,讓綴歌益發氣結。
「很好。本小姐會讓你後悔今天的選擇。」
說著轉身離去,卻怎麼也按捺不住胸口的鬱悶。
在高爾與克拉因為過度吃驚而瞪大的雙眼中,道出了生平第一聲罵語。
「笨蛋波特。」
——
「綴歌?」
「怎麼氣成這樣?」
悻悻然地回到包廂,月桂與潘西一見到自己的模樣,便擔憂地迎了上來。
綴歌卻只是擺了擺頭,似乎想將適才的不快,
與諸般「馬份小姐搭訕波特吃了閉門羹」的耳語拋諸腦後。
一語不發地跌坐入包廂的絨毛座椅裡,瞪著窗外的漸暗的景色。
「哈利波特...是個性很不好的人嗎?」
「該不會是那種自以為很厲害的白痴吧?」
月桂怯生生地問著,潘西也自顧自地猜想。
綴歌朝著關心的兩人勉力笑了笑,輕輕揉了揉眉間。
兩人自然明白閨蜜的脾氣,只是靜靜地陪著綴歌閒話家常。
直到天色暗去,黑暗的窗外遠處緩緩亮起的光芒,月桂驚慌地提醒。
「快到了!我們是不是要趕快穿上長袍?」
三人急忙站起身,自架上的行李取出長袍。
綴歌一面忍耐著摩金夫人略嫌粗糙的織功,
一面低頭看著放置在座椅上,被自己用力地壓出折痕的摺扇。
終於又忍不住輕輕開口。
「給本小姐記著,傲慢無禮的笨蛋。」
車窗的倒影中,綴歌英挺的柳眉倒豎,沒察覺自己今天已經第二次出口成髒。
車窗外,活米村月台的光影交錯。
遠方依稀可見的,是某個山地上,塔樓成群的城堡。
霍格華茲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