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蘭和壽南在學校裡,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學生。秀蘭是老師眼中的完美乖寶寶,外貌俏麗、品行優良,成績更是無懈可擊。
一般的老師最愛這種學生了,管理起來輕鬆許多,不用花什麼心力。
壽南就......
嗯,你懂的,「淘氣」了一些。
他喜歡爬上學校牆壁邊最老的那棵高聳榕樹,然後趁有著亮晶晶地中海的主任經過時毫不留情地拿小果實扔他。然後趁那位老先生氣得大聲嚷嚷時,再沿著牆壁偷偷溜到姐姐的教室窗口,由秀蘭開窗將他拉進自己教室。
也因此,壽南大概算是秀蘭的同學們最熟悉的學弟了。
當然,所謂「淘氣」還包括故意頂嘴、翹課到生態池旁邊睡覺、上課見周公之類的——尤其是在學校最注重的三民主義課時。
「嗔(陳)——」那位年邁的外省人吃力地翻開並讀著壽南的名字,一面努力思考怎麼開罵最有震懾力。「手囡(壽南)!佞者樣卜性啦(你這樣不行啦)。沃(我)們咬(要)甫腥中嘩(復興中華)法央(發揚)中嘩......」雖然以他怪調的外省腔,要真的達到震懾的效果還有點差距,但是倒也達到了宣傳愛國思想的目的。
同學們鴉雀無聲,一個個轉向看起來滿臉無所謂的當事者。
壽南則毫不猶豫地打了個大哈欠。
「中你媽啦。」
他的話引起了一陣小小的笑聲——沒有哄堂大笑的原因,不是因為不夠好笑,而是因為孩子們都有所戒慎。
戒慎的原因,理所當然就是台上正愣在原地的老外省人。那位長輩可是氣炸了。這使得壽南得到了這學期第五十次愛校服務時數——和一次「盛大」的家長約談。
「陳同學口無遮攔,說話肆無忌憚,帶歪本校的優良風氣,令師長十分頭痛。」那個頭被小果實丟到的主任口沫橫飛地說道——亮晶晶的頭頂腫了一個包,像是有一部分被埋進巨大桃子裡的紅蘋果。他似乎不顧壽南本人就坐在一旁,只是激動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看看秀蘭同學,多麼優秀傑出。陳同學為什麼不學學他姐姐呢?」
「你可以先學給我看。」壽南滿不在乎的說,一面把玩自己制服上脫落的校徽繡線。「例如把你胯下的東西剁掉之類的,這樣最基本的條件就跟我姐一樣了。」
就這樣,全校都知道有個因為建議主任去閹割而被停學一個禮拜的學生。
而名字就不用多說了。
身為他的姐姐,秀蘭曾經有那麼一股衝動,想好好的勸勸壽南。但看著依然氣定神閒的母親,秀蘭還是打消了念頭。她想起當主任氣呼呼地宣佈壽南將被停學一個禮拜時,母親的反應。
「好的,謝謝主任。」仍是那抹不溫不冷的淺笑。「我想他應該挺開心的。」
秀蘭一直記得主任氣到臉紅脖子粗的模樣。
有時候,秀蘭會看著窗外,想著弟弟敏捷地跳進教室裡,引起同學一陣驚呼的模樣。他大概就像八仙裡面的藍采和,永遠長不大——雖然八仙裡頭,代表「幼」的仙人是韓湘子。但是藍采和喜歡在夏天穿上厚厚的衣服,冬天則在雪地裡打滾,使身上冒出白煙——這點倒也像是喜歡與師長唱反調的壽南。
秀蘭可以保證,壽南絕對沒有像師長們說的那樣惡劣、駑鈍、冥頑不靈。或許又如看待母親與她的木劍一般,秀蘭覺得弟弟冥冥之中總是帶著一股靈氣——但這很難說上來,或許純粹是一種直覺吧。因為如果問秀蘭「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仙術」,她的答案可能還是會偏向「沒有」。
因此,小時候母親用木劍擊倒軍人和警察的那幾次事件,在秀蘭心中便成了個難解的謎。
世界上——不,就台灣來說好了,關於超自然力量的說法根本可以說是琳瑯滿目。光是民間信仰和佛儒道教便有百百種,何況是私人自創的宗教。雖然學校極力不贊同除了國父以外的偶像(此指宗教信仰的崇拜中心)出現,但是依然擋不住家庭的力量。現在就連國父是不是真的存在,秀蘭都些懷疑了——儘管她不敢多問。
但那天晚上的事,難道是我眼花了嗎?
秀蘭記憶猶新。她可以拍胸脯保證當天藍色的螢光傾瀉而出時,壽南的的頭髮絕對不是單純的黑色。
那是夾帶著一股隱隱波動藍光的烏黑,跟大部分她見過的人——像是老師(那位禿頭主任就先別了)、所有的同學們、隔壁打小孩打得太大聲的鄰居、路人——都不一樣。一般人的髮絲是極為平凡、極為深沉的黑,一如社會上暗流洶湧的人心。
壽南的不一樣。雖然同為黑色,但他的黑是鮮活的、有靈魂的,彷若有霓虹浮動一般的烏黑。不只頭髮,他的眼睛也是靈動的,像是有千道萬道繽紛的虹色光芒在其中隱隱流竄——這種神態,是秀蘭從同學乃至老師們眼中看不到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擁有同樣的光彩,但她很確定父母親以及家裡的弟妹們是有的。
一股莫名的擔憂如一瞬間的通電一般,猝不及防地竄過秀蘭的心頭,再無聲無息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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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南還是順利回到了學校,繼續當他的搗蛋大王、師長眼中的頭痛人物,繼續從矗立於高聳圍牆邊的老樹爬進姐姐的教室,繼續贏得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聲。
他,有注意到自己的髮色嗎?
當壽南沿著老樹的粗枝爬向秀蘭座位所在的窗口時,她總是會這麼想著。
一股不是滋味般的情緒如藤蔓爬進秀蘭的心,再被她狠狠地拍掉。有那麼一瞬間,她對自己只有沒來由的深深地痛恨以及愧疚。良知告訴她,這沒什麼好嫉妒的——不就是弟弟嗎?
一陣嚷嚷將秀蘭拉回現實。
「陳秀蘭!」壽南在窗外嚷道,頭髮上沾滿了葉片,白色的上衣也變成了土黃色。他朝姐姐伸出手,示意她把自己拉進去。「快點!老禿頭在威脅著要爬上來呢!」
在同學們的哄堂大笑中,秀蘭揚起嘴角,搖著頭打開座位旁的窗戶。
是吧,也許這就是弟弟。
她探出頭,剛好看到那依然拿壽南沒有辦法的禿頭主任——他頭上的腫包還沒完全消退,此時正氣呼呼地朝著她的方向吼叫。在一陣嘈雜中,似乎夾帶了幾句「又是從那邊」以及「真的不要被壞學生影響了」之類的話。
秀蘭轉過身,把窗戶關上——
雖然這並沒有使主任的嗓門變得小聲,但總是能讓人感到些許痛快。
某些方面來說,秀蘭覺得老師們眼中的世界單調的可憐。他們不懂得教室外的樹被微風吹拂時的曼妙舞姿;他們不懂得在一片寂靜中,托腮看著操場上小孩玩耍的樂趣;他們不懂得分辨各種不同的黑;他們更不懂得除了讀書以外消遣的意義。
在師長眼中,學校裡彷彿只有優等生與壞學生——如此簡單的分法,替他們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當他們說起教來(尤其是對女孩子),卻又彷彿頭頭是道。
「妳們啊,要升學已經十分不容易了,還不認真準備考試?」一個個,不分男女、年輕或年邁,幾乎所有老師都這麼說。
不過老師們說的話也不完全錯。在這個重男輕女十分嚴重的世代,女孩子要念完小學,已經是十分的不容易。再加上政權轉移不久又內戰連連,很多原本的措施都亂了套,使得受教權更加被忽視。就算不到12歲,秀蘭也意識的到這個關乎自己未來情況。
現在班裡的女同學大部分都會直接出去工作——不管她們想不想繼續讀書。少部份要開始面對相親、面對好幾個大自己超過二十歲的男人,面對不再遙遠的結婚生子。有些成績優異的女孩開始感到徬徨,怕自己必須走上相同的路,怕自己這幾年來的努力都白費了——怕自己也必須提早面對這些不合理的狀況,卻又無從求助。
秀蘭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麼辦。
被她諮詢過的師長,都建議她繼續升學。
「現在社會缺的,就是妳這種頂尖人才。」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不繼續升學太可惜了!」
有幾所中學開始來秀蘭就讀的學校招生演講。當然,這對早就決定(或被決定)要去工作的學生來說,根本諷刺至極。他們被迫用自己(或是家長)的決定重複折磨自己,又像是被一遍遍地嘲笑。
秀蘭根本不想這麼快下決定。看著越來越多同學的出路逐漸浮現在他們各自的面前,就讓秀蘭感到十分焦慮。她不是沒有問過母親的意見。但每次在家裡提起相關的問題時,母親就像是暫時性耳聾一般,愣愣地望著遠方,一連好幾次都是一樣的情形。
但秀蘭發誓她看到母親插在口袋裡的手握緊了許多。
而那個口袋通常是母親拿出木劍的那一方。
也好,秀蘭心想,她也不想這麼快就敲定未來的一切——或許這也是一種她不用早早嫁人的保證。她不想像是被趕上架子的鴨,呆呆的被載上開往屠宰場的車。
如果可以,秀蘭希望她可以一輩子都無視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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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未來」這種事情,只會離自己越來越近——然後,成為無法改變的過去。
秀蘭知道,她終究還是得做出抉擇。
被風吹起的泛黃日曆總是翻頁得特別快,一如飛逝的時光。直到逼近畢業季,母親對於小學畢業後的出路依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就連幾個月前樂見其成的秀蘭,難免也開始焦急起來。
看得出來,母親對於秀蘭的未來也感到很焦躁,但就是不知怎地沒有吐出半句話。在幾次親自登門拜訪的好意相勸之後,主任以及老師也歎著氣踏出了秀蘭家的門口。
秀蘭百無聊賴地倒在狹小房間的木板床上,聽著外頭不時傳來「可惜了一個優秀的人才」等等勸言,卻完全沒有聽到秀蘭母親的回應。直到家門開啟後又關上的聲音響起,她才伸了伸懶腰並撐起身子。
她不想去想討論的結果,只是開始環視自己簡陋的房間,一面暗想著古代女子的閨房有沒有比自己的房間還大。從灰撲撲的天花板及電線裸露的燈泡(那是稀有物),往下看向同樣灰撲撲的地板。
一頁書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感覺有些眼熟,可是又有些陌生。
憑著好奇心,秀蘭彎下腰拾起那本書,卻在看到封面時愣住了。
有些剝落的外皮、斑駁的仕女圖式插畫以及標楷體的金色標題,讓她幾乎不用思考便想起這塵封已久的傳說。
《八仙過海》。
小時候的一幕幕不受控地開始於腦海中奔騰。
秀蘭想起來了,她那時候最愛何仙姑了。聰慧美麗、法力高強,卻又處變不驚、沉著冷靜。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有些遙遠又模糊。
秀蘭木然地沉浸在回憶裡。
我有多久沒有翻開這本書了呢?
秀蘭再次回想起剪短頭髮的時候。她羨慕何仙姑的自由,不用受到禮教約束卻依然有著迷人氣質;她羨慕何仙姑可以自在翱翔,不用了解那些歷史名人如何壯烈的失敗、再壯烈的成功,好像那比較偉大似的。
還有——她羨慕何仙姑的法力。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道盡秀蘭這幾年來沒有發覺的小心思。
何仙姑用她的法力懲惡揚善,扳平那些攪亂一池春水的人。沒有血腥暴力的手段,卻能令人折服。一如嚴寒冬季時的厚大衣,柔軟卻抵抗力滿點。
秀蘭想起小時候癡癡地抱著《八仙過海》不放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那時候「想跟何仙姑一樣逍遙自在、學法術」的願望,在現在看來也只是童真的妄想罷了。
世界上,哪有法術這種東西呢?
姣好笑容裡,多了點放棄般的無奈,像是不得不將心愛的東西丟棄。
就在秀蘭將書闔上的同時,母親極為罕見地推開了房門。她看到那本陳舊的書時,臉上也閃過了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
「媽?」秀蘭將書放到身旁的櫃子上,準備站起身卻又被母親按回椅子上。
「不用站起來。」母親笑著說,拉了另一張椅子做到秀蘭對面——這使秀蘭更加駭異。畢竟以母親雲淡風輕的個性,她是不會隨便進到房內、坐下而沒有經過女兒的同意的。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秀蘭開始煩惱,會不會母親要幫她擅作什麼決定?
但母親卻又一如往常地什麼都沒說,直到女兒疑惑地盯著她的臉時,才又淺笑著開口。
「妳還有在看八仙過海啊——」她瞄了一眼櫃子上的書脊。「我還記得妳小時候還說,妳不想去上學,想跟何仙姑一樣去學法術呢。」
秀蘭笑了幾聲——感覺這種和母親回憶兒時的場景,發生的有點早?
「對啊。」她說。「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很好笑欸——世界上,怎麼會有法術呢?」
講出這句話時,她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一種苦澀,欣羨中的苦澀,以及一種莫名的綁手綁腳。
她詫異地發現,原本打算接下去的母親,在聽到她這番話時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了一絲黯淡。不過很快地,她又恢復了那抹經典的淡笑。
有點蟲蛀的窗簾緩緩飄起,一股涼爽奔進房內,伴隨著呼呼聲響。
夏天早就來了。
「怎麼會沒有法術呢?」她說,嗓音彷彿融進了微風中。
語畢,風竟然奇蹟似地停了。留下氣定神閒的母親,以及一頭亂髮的秀蘭。
瀏海蓋住了視線,使秀蘭看不清母親的臉。
「剛剛的風好大啊——」她把髮絲撥開,卻發現它們有些已結城一球,要一次梳開實在有點難度。
「我來吧。」母親說道。她的長髮依然柔順地躺在身後,像是沒有被風吹起過。「妳轉過身來背對我。」
秀蘭感覺到一雙手輕輕地托著她的髮絲。接著,一股暖流沿著髮尖流向髮根,如滲透般覆蓋整個頭皮,沿著脊背竄至全身。秀蘭忽然覺得精力旺盛了許多,先前綁手綁腳的感覺也消失無蹤。
「感覺不錯吧?」母親笑道。在秀蘭睜著眼睛打算問問題時又話鋒一轉:「是說,我想妳也知道剛剛老師和主任來我們家的理由吧?」
秀蘭點點頭。儘管綁手綁腳的感覺沒了,但一想到未來的問題,胸口就一陣鬱悶。可能她終究還是害怕成長路途上的里程碑吧,總覺得離開了小學,就好像往成人邁進了一大步。而這一步,大得令人恐懼。
「雖然我不是很贊同他們的某些想法,」母親說,還是沒有對秀蘭的出路問題發表任何感想。「但他們願意冒著風險出門,我認為就值得感謝。」
秀蘭不知道該說什麼,依然緩緩地點了頭。現在的臺灣,處於極為殘暴的戒嚴時期,只要出門而沒有「正當理由」,便很有可能被抓起來。就連在大街上說話,也要小心附近有沒有有心的抓耙仔——甚至連跟你說話的人,也不見得能放心。
而被抓起來之後,會遇到什麼事情,就沒有人知道了。
大家只知道,幾乎沒有人被釋放過。
「......我不知道。」沉默了片刻,秀蘭還是決定單刀直入。「我不知道畢業之後要不要繼續讀書。」
母親稍微愣了一下——出乎秀蘭的意料。
「如果媽媽希望我去工作,那我就去工作。」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秀蘭吐出這句話,一面暗想為什麼母親似乎感到非常意外。
她抿緊嘴唇,剛毅地抬頭看著母親暗彩浮動的深色眼眸。
母親卻輕笑了起來。她的雙眼彎成兩枚月牙,連帶著出極為不明顯的魚尾。「妳覺得我會要妳去工作嗎?」
秀蘭倒是覺得有點可能——以他們家現在的經濟狀況。
「......為什麼不?」
「因為那是妳的未來啊。」母親的臉上還是那抹始終不變的淺笑,從小時候到現在都一模一樣。「如果妳不能決定妳的未來,那便不是妳的未來,而是其他人的未來了——備用的未來,懂嗎?」
雖然不太知道母親話裡的寓意是什麼,但她似乎是不會叫我去工作了——秀蘭心想著,一面點頭。
母親的眼神裡,包裹著意味深長,充滿慈愛的意味深長。「——可能妳現在還是不太了解我的意思,」她說,一面對秀蘭吃驚的表情報以笑容。「但希望妳能記著接下來這句話:世界上至少要有一樣東西是在妳的掌控之中,而它便是妳的未來。」
秀蘭咀嚼著母親的話。班上有太多的同學,都是在非自願的情況下停止學習,甚至是半路出去工作或是提早成家。這種人,有反抗的機會嗎?
「應該是說,有沒有反抗既定命運的勇氣。」像是看出秀蘭的心思,母親說。「如果真想翻盤,就會不顧一切地去拼那個渺小的機會。是吧?」
「逃跑嗎?」秀蘭不解地問。在師長灌輸給她的觀念中,忤逆長輩就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一般,是完全不應該發生的事。
「這就自由心證囉——」母親緩緩地起身,瀑布般光滑的長髮,使得光彩的流動更加明顯。「妳可以想想看接下來想怎麼走,雖然完全沒有頭緒也是滿正常的——但是反正離畢業還有快三個月,不是嗎——」面向房門口的她又停住,接著回過頭來。
「對了,如果有另一條路——
「——跟何仙姑一樣學法術,並以此為生的話,妳會想要嗎?」母親說,雙眼裡意外地沒有開玩笑時的促狹(雖然開玩笑的狀況本身就很少見),反而充滿了認真。
秀蘭不禁莞爾。
「世界上,真的有法術這種東西嗎?」
同樣的問句,已經不是小時候的天真與期待,而是充滿懷疑與在亂世中只求平安苟活的小心翼翼。
窗外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槍聲,以及民眾慘絕人寰的尖叫聲。一場全國並起的抗議遊行,與政府的血腥鎮壓,正同時進行著。通常兩股相當的力量互相衝突時,不是一方吞噬另一方,便是兩敗俱傷。戰鬥的結局,從來就不會是皆大歡喜。
母親抽出木劍,淡然地揮了揮。距離母女倆都有點距離的半開窗戶嘎吱一聲關上,但是腳步聲以及大喊仍源源不絕地湧進房內,伴隨著一個個軀體倒地的聲音。沒有人知道「回歸祖國」的下場竟會是如此。就只是一盒香煙,和一個貧窮的婦女而已,竟惹得大陸軍隊千里迢迢地來懲罰這座已是滿目瘡痍的小島。
母親把木劍收回口袋裡,然後跟著秀蘭一起側耳傾聽外頭雜亂的一切。
「妳覺得呢?」過了一會兒,她緩緩開口,將問題還給了女兒。
對著破舊的窗櫺呼出一口長氣,秀蘭與那些哭喊及打鬥的聲音便像是隔了一層牆。房間內頓時安靜許多,像是音量突然被調小的電視機。
母親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再次環視了房間後,秀蘭重新拾起那本快被翻爛的《八仙過海》——一面覺得,果然最佩服的還是何仙姑。
這個下午,似乎大有收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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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猜猜秀蘭&壽南跟穎虹的關係~
*X你媽是很沒禮貌也很不尊重對方母親的回話喔,大家不要學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