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困境的核心問題都是「取捨」。關於前兩個問題會簡略地回答,把重心放在第三個問題。
忘記寫景,是「捨」得太多。
寫景能讓讀者身歷其境,也能襯托人物當下的感情,甚至調整故事的敘事節奏,稍作喘息。
建議觀摩優秀的文學或影視作品,學習如何融情於景。那個情感最飽滿的橋段,作者、導演選擇什麼樣的場景來襯托?
不要把景的所有細節都寫出來,譬如把整個房間的擺設都描述一遍,這會嚴重失焦。試想你是讀者,看到密密麻麻、毫無重點的景象描述,多半會選擇直接跳過不讀吧?
忘記角色,是「取」得太多。
忘記有這個角色存在,是不是也代表這個角色其實並不重要,甚至不需要存在呢?
#97和#102都提到配角不該是為了充人數、充場面而存在,或者單純覺得設定很酷才擺出來。
他們對故事的作用到底是什麼?這需要作者仔細構思,讓角色和故事緊密結合。否則這些配角只會淪為印象模糊的背景道具,就連作者本人都忘記了他們。
至於第三個問題:「如何營造神秘感?如何找出文中『不說為佳』的資訊?」
我猜想這裡的意思應該是「如何埋下厲害的伏筆,最後揭曉時讓讀者覺得驚訝,仔細回想卻又完全說得通」?
要掌握這個技巧,還是一樣的答案:需要不斷「觀察優秀的作品」,還有「練習再練習」。
不埋伏筆,或者埋伏筆的方式有問題,故事的轉折和真相的揭曉就會變得生硬,難以說服讀者。
回想那些讓你拍案叫絕的故事,是不是當你回頭再看,才發現原來線索全都擺在那,既明顯卻又不明顯?
這就是作者懂得「取捨」的成果。作者必須知道在哪些時刻提供哪些線索──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好讓讀者蒐集拼圖,在閱讀期間參與解謎的樂趣。偶爾還要適時誤導你一下,免得讀者太快猜出解答(切記,誤導也不能用太多次)。
建議:找出讓你驚訝的作品,回頭閱讀,注意作者在字裡行間曾留下哪些線索。
這邊就以《阿茲卡班的逃犯》為例,看羅琳替「路平教授其實是狼人」這個秘密埋下的幾個伏筆,以及它們的作用:
1. 幻形怪──小小的誤導
幻形怪可以變成人最害怕的東西。電影版明確拍出路平害怕的是「月亮」,但是在小說裡,羅琳並沒有直接把「月亮」寫出來。
這是小說第七章的描述:
他們看到路平面前飄浮著一個銀白色的球體,路平近乎慵懶地說道:「叱叱,荒唐!」
羅琳甚至安排文妲將球體描述成水晶球,來誤導讀者:
「我想不通,為什麼路平教授會怕水晶球?」
2. 縛狼汁──營造神秘感
石內卜走進來。他手裡拿著一個微微冒煙的高腳杯……
「我身體有點小毛病,」路平說,「只有這種魔藥才治得好。我能和石內卜教授一起工作,實在非常幸運;會調製這種魔藥的巫師並不多。」
石內卜在第八章拿給路平喝的藥水究竟是什麼,羅琳當下同樣沒提供解答。
直到接近結局,我們才知道石內卜替路平調製的是「縛狼汁」。
3. 石內卜的代課──答案其實在這,但讀者不會特別注意
在第九章(也就是路平喝完縛狼汁後的一章),我們得知路平「今天身體很不舒服」(是的,這也是伏筆)。
負責代課的石內卜要學生寫報告,主題是「如何分辨並殺死狼人」。石內卜的代課也是本書首次提及「狼人」的時刻。
正確解答就擺在那裡,但初次閱讀的讀者多半(就和哈利一樣)不會注意──只有乖乖寫了報告的妙麗連結各種線索,發現路平其實是狼人。
4. 渾拚柳──正確但有限制的資訊
路平在第十章短暫提到,渾拚柳正好是他進霍格華茲唸書那年種的──這個資訊雖然正確,但沒有說出全部的事實。
直到第十八章才揭曉:渾拚柳其實是為了讓他順利到霍格華茲唸書才種的(為了掩飾通往尖叫屋的密道,讓路平在尖叫屋變成狼人時不被打擾)。
綜上所述,第七章、第八章、第九章、第十章分別「簡短、低調地」提供線索給讀者,
所以第十七章揭曉「路平教授其實是狼人」的秘密時,一切是如此驚訝卻不突兀,顯得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