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聖誕節的時候阿不思可以來我們家過節嗎？
跩哥看著阿不思從學校寄來的信，毫不猶豫地回信：可以，但他爸媽要同意
他不討厭兒子這位交的朋友，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阿不思跟哈利一點都不像，真的要說的話，還比較像當年非常賞識他的教授石內卜；但最重要的是阿不思從來不相信那些所謂的謠言，那些中傷他兒子的謠言；更重要的是，在妻子過世那時，是阿不思陪伴著天蠍，光是這最後一點，跩哥也沒什麼理由能討厭他
經過了時光器事件，哈利似乎對小兒子有了更多的寬容，包括他的交友圈，所以等聖誕節的特快車停在國王十字車站時，跩哥等著兩個十五歲的少年，圍著他當年也圍過的銀綠色圍巾，拖著還不小的行李朝他走來
「馬份先生」阿不思禮貌的打了招呼
「叫我跩哥就好」他不冷不熱的回答「我看天蠍也叫你父母哈利和金妮」
「哦，好」
很快，他們到了莊園，阿不思似乎有點好奇，天蠍則開玩笑的問他
「怎麼？太黑？不夠溫暖嗎？」但他聽得出來天蠍很怕好友失望，於是他也冷冷的瞥了阿不思一眼
「不⋯⋯」阿不思回答，眼神裡帶著興奮「這裡太好了」
跩哥鬆了一口氣「天蠍，帶你的朋友上去房間放行李，然後下來吃飯」
「好，阿不思，跟我來！」
十五歲的男孩正值青春期，尤其他們前一年才差點毀掉世界，或許現在想來還覺得很自豪吧？年輕人就是如此，跩哥想，跟他當年一樣不知道孰是孰非
樓上傳來陣陣的笑語聲，還有鞋子快速跑過長廊的聲音，令他莞爾的是聽到阿不思對著天蠍大喊：「我有自己的房間？太棒了吧？」
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他微笑著搖搖頭，覺得這兩個少年或許還要搓磨一段時間，他在一樓靜靜的等待著
這時，他看到了樓梯轉角的一幅畫，他愣住了
那是翠菊的畫像，他不記得之前放在那裡⋯⋯自從妻子過世之後，除了書房裡一張小小的照片，肖像畫等他都收在這偌大宅子其中一間房間
他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那是一張與他同高的半身像，油畫的每一筆都細膩非常，她的臉色蒼白，卻看得出她表情中的快樂。那是一幅極美的油畫，跩哥伸手撫過畫像的臉頰，畫布的觸感從他指尖流過
「翠菊⋯⋯」他喃喃
不會動的肖像畫，是一個麻瓜畫師幫她畫的，跩哥不得不承認這畫得比其他幾幀都好得多，他好像還記得那是天蠍出生前的事了，他當時出於彆扭沒有跟她一起，現在想來還真是後悔
他順著畫的輪廓用手指小心的描著，心裡回憶她的聲音，這畫十分美麗，卻不及本人的萬分之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忽然那畫像眼神悲傷了許多，藍色的眼睛盛滿了憂鬱，對上他那雙如黯淡月光的灰色眼眸
我很想妳
明明就知道她有一天會撒手而去，可在那天，在天蠍的哭喊聲中，他第一次知道痛徹心扉是什麼意思，第一次知道原來真正傷心到極致時，淚水是卡在心尖上的
他很慶幸天蠍拒絕了他，獨自去了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因為他請假了一天，對著所有的遺物撕心裂肺的哭。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遇到了真正在乎他的人，這些時光卻短暫的讓他好怕有天會忘記
他的手撫過那頭褐色的頭髮，每一筆都描繪著她曾經擁有過的年輕美麗，即使隨著時光過去，他眼裡的她也永遠是那麼奪目，那麼明媚，永遠是初識時的樣子。眼淚掛在他的眼角，順著臉頰滑下
「爸？」他聽到了天蠍疑惑的聲音，他不敢轉身，怕對到那雙眼睛，那雙與妻子一樣碧藍漂亮的眼睛，會在兒子面前失態
他聽到了第二個腳步聲，阿不思嗎？不行，得轉過去，他先聽到阿不思喊著天蠍
「欸，我那個⋯⋯哦」
他大概是認出畫像上的人，先驚嘆了一聲
「我忽然想到我好像有東西沒收好，我回去看一眼」
是個很會讀空氣的孩子⋯⋯他不禁這麼想。難怪會成為我的學弟
「爸，」天蠍走了過來「你⋯你還好嗎？」他問的小心翼翼，但眼神卻不斷地瞥向自己的母親，天蠍不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跩哥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無盡的思念
「沒事」他回答，拍拍天蠍的肩膀「你們弄好了就快下來，晚餐應該快好了」
他走下樓梯，盡力地忽視兒子憂慮的眼神。那雙眼睛在從前，在另一個人身上也流露過這樣的情感，就是那個眼神拉他走出了深淵
天蠍與她，終究還是不同吧？至少，他沒有讓那個天真的孩子蒙上陰霾，或跟他母親一樣籠罩著憂鬱
因為那是他們的孩子，她的孩子
老實說，阿不思比他想像的乖很多，跩哥看了一眼坐在天蠍隔壁的男孩，怎麼都無法想像去年他竟然帶著天蠍跳車
左手邊沒有人坐，天蠍似乎不想這樣，阿不思也不喜歡，他就隨他們去了。孩子們有孩子們的相處方式，他沒那個必要去管太多，他啜了一口紅酒，心裡感到微微的得意：在這部分他比那個救世主做得好太多了，他一直是那個明理通情的父親
「跩哥先生」阿不思忽然問「你之前在學校的時候擅長魁地奇嗎？」
「還不錯，我們拿過幾次學院盃冠軍」
「這樣啊⋯⋯」
「我就說吧！我應該也有天賦吧？」天蠍用手肘撞了一下阿不思
「⋯⋯應該⋯有⋯⋯嗯⋯⋯」綠色眼睛閃過一絲狡黠，挑著眉猶豫著
天蠍翻了個白眼「又來了」
「好啦，一點點？」
「我真是謝謝你喔」天蠍沒好氣的說
跩哥低頭笑了，抬頭時習慣性的看向左手邊，卻黯然的又看回自己眼前的餐點
左手邊原本是翠菊的位置
右手邊兩個孩子還在打鬧，他實在不想掃他們的興，但心情早已跌落谷底，一個曾經讓自己如此幸福的女人，現在想來卻只有悲傷，他打從心底覺得自己可笑的可以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來」他起身走了
「爸」天蠍叫住了他
他回頭「怎麼了？」
兩個少年對看了一眼「我們可以拿聖誕樹出來嗎」天蠍回答
「好」他說「你們先吃，我去拿」
他交代了家庭小精靈去把裝飾的東西都搬出來給他們，然後自己走到庫房
聖誕節無疑是最美好的節日，跩哥走到倉庫，看到積滿灰塵的銀白色聖誕樹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聖誕節就沒有拿出來過了，是從天蠍開始上學還是⋯⋯他搖搖頭，趕快把孩子們要求的事做完吧⋯⋯
他揮揮魔杖，聖誕樹的零件就自己飛了出去，當他正想回到書房，卻看到腳下踢到了一個盒子
他拿起來端詳，盒子縫隙夾了一張帶香氣的標籤，娟麗的字跡在上頭寫了幾個單字
「路摸思」他點亮魔杖，仔細一看
「給我的寶貝，媽媽留」
這是翠菊的字，他不會認錯，盒子很沉，打開卻只有一些簡單的東西：
一封信、一本相簿、一本少女的日記，還有一個天蠍座造型的鑽石胸針
盒子是這些東西裡面最貴重的，跩哥還記得翠菊最喜歡的那些珠寶都裝在這個銀色的箱子裡
那其他的呢？他索性點燃蠟燭，開始整理
他又找到一個更小的盒子，這個沒有剛剛那個貴重，輕輕的，他看到盒子上貼著一張紙條，一樣用工整的字標示著
「給天蠍最好的朋友，翠菊·馬份留」
他打開，裡頭也有一封薄薄的信，和一個鳶尾造型的胸針
「選的好」鳶尾是代表友情的花「妳介意我把這個送給天蠍和阿不思當聖誕禮物嗎？畢竟妳知道我對這種事不太擅長」
無人回應，跩哥又找到了一個精緻的行李箱，同樣夾了一張紙條
「給我的兒媳婦，翠菊留」
這箱子比前兩個都大，打開後裡面是幾件少女的洋裝，還有一條美麗的項鍊，吊墜是玫瑰造型的鑽石，看到這裡跩哥不由得想起了一個聰明的女孩
「哦翠菊⋯⋯格蘭傑和衛斯理會殺了我」他失笑，他記得這個項鍊是前些年，天蠍二年級時她買的，不會是早有打算吧？
他走入倉庫的更深處，越走，回憶越多，他想起了當年他們是怎麼跨過層層的阻礙，才能相擁到最後。他看見了她的文具組，她最喜歡的唱片機，她收藏的音樂盒，最後，他走到了一件白色的紗裙前
那是她的婚紗。一件樸實無華的白洋裝，結婚那天，她僅以鮮花裝點自己，捧著一束香檳玫瑰走來
我一生只愛你一人
他在心裡對她發誓過，她捧著他的誓言，踏上紅毯，像一隻誤入凡間的精靈，美得令人醉心
他忘情的走近，卻瞄到了婚服的後面，有一只他沒看過的大衣櫃，門把上也掛了一張標籤，可這張的紙上面寫的是「請勿打開」
他疑惑的端詳那張紙，而後拿了起來
文字忽然消失了
「怎麼回事？」但他還來不及反應，紙上開始閃爍星點般的銀光，隨後，銀色的字開始慢慢出現
一筆一畫的，像是有個人拿了一枝筆，再他身後深刻的書寫著
To Moonlight,To my soul,Draco
他吞了吞口水，手碰上衣櫃的門把
他感受到了一股溫暖，一陣安心，他閉上眼睛
就在此時⋯⋯
碰！
他猛的回頭，聲音來自大廳
這兩個孩子在搞什麼鬼⋯⋯
他放開手，最後留戀的看了這些東西，手掌和額頭貼上那個櫃子，深吸一口氣，整理好情緒後，走了出去
跩哥在看到自己閃亮亮的大廳時差點暈過去，尤其是他看到自己的家庭小精靈全身都在反光時
「⋯⋯你們兩個」他盡量冷靜的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是魔杖可以解決的問題，應該啦「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看著兩個明顯嚇到的男孩說
阿不思很乖，天蠍也很乖，只是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就不一定了
特別是他發現那雙綠色眼睛開始打轉時，很難得的讓他想到某人
「阿不思，從實招來」跩哥毫不猶豫打斷了他的思緒
「好啦」阿不思看了一眼天蠍
「我們只是想要讓樹看起來亮一點」天蠍晃晃手上的玻璃瓶，結果不小心打翻了
「我原本想要清理」阿不思補充「結果⋯⋯嗯，你也看到結果了」
「我們很抱歉」
「真的」
跩哥頭痛的看着整個耀眼到誇張的大廳
地板、牆壁、壁爐，更別提他的家庭小精靈了，他站在一旁，整隻都像是麻瓜小女孩玩具那種俗氣的亮片（只差不是粉的）
「你們在哪裡找到這個的⋯⋯」他看著兩張誠懇的臉孔，一再說服自己是個明理又理智的家長，絕對不可以直接發火
「裝飾箱裡」阿不思回答
「裝飾箱裡怎麼會有這個」他問家庭小精靈，他看起來嚇得不輕，支支吾吾地回答
「那個⋯那⋯⋯那個⋯⋯是⋯⋯」他不確定的看著阿不思和天蠍
跩哥斂起神色「說！」
「是⋯是夫人留下來的婚禮裝飾品！」
他喊完之後，所有人陷入了沈默，跟正在發光的環境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把瓶子給我」不知道過了幾分鐘，也有可能是幾個小時，跩哥伸出手拿走天蠍手上的玻璃瓶
標籤紙的字因為年代久遠早就無法辨認，但上面綁緞帶的確是她的喜好，他瞄了一眼箱子，裡面靜靜的躺著那束香檳玫瑰，沾上了些許銀粉，讓它們在燭光下顯得更加美麗動人
他輕撫著瓶身，在手中把玩著。瓶口積了一層掉不出去的粉塊。原來如此，他想，難怪當時袖口總是沾了一層亮粉，擦也擦不掉
他把瓶子給了家庭小精靈「把這些，還有那個，只有那個箱子收起來，花給我。樹跟其他裝飾品留下。還有，想辦法把這團混亂處理掉」
他銳利的灰色眼睛看著兩個⋯呃⋯⋯閃閃發光或髒兮兮的男生「你們兩個，去洗澡把自己弄乾淨，裝飾什麼的明天再弄吧⋯⋯」說完後，不知為何有種無力的疲憊感
「好⋯⋯」阿不思回答，天蠍默不作聲
「怎麼了？你有什麼問題嗎？」他故作嚴厲的對兒子說
「你還好嗎？」天蠍往前走了一步「你看起來⋯⋯」
跩哥看到阿不思踩了一下天蠍的腳「快點啦」然後點個頭，把他帶走了
小精靈把花遞給他，試圖揮掉沾在眼睛上的粉末，結果弄得更糟，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之後「你清理完大廳之後也自己去整理一下吧」
他走回書房，看著放在桌上的一個黑色匣子，打開什麼都沒有——那原本是放一個時光器的，在去年阿不思和天蠍惹出麻煩，把自己也搭進去之後，為了兒子，他貢獻了出來，並在事後上繳魔法部銷毀
儘管我願意出賣自己的靈魂，只為換取和翠菊再相處一分鐘
他曾跟哈利說過這段話，他不後悔這個決定，天蠍與她很像，非常像，一樣的善良，一樣的天真，也一樣的像一束溫暖的光。
他拿著她曾握過的捧花，似乎她的溫度還殘留在蕾絲製成的裝飾之上，好像他還碰得到那雙冰冷如瓷，卻是全世界最有溫度的雙手。她穿著最樸素的婚紗，拿著最簡單的捧花，卻背著最重最難扛的責任和眼光，堅持走上那條鮮紅的道路，堅持朝他，跩哥·馬份，走來
他知道為什麼那束花過了如此多的時日都不凋謝，因為她喜歡，所以在婚禮後施了個咒語，把時間在這幾朵花上停滯。跩哥失神的看向前方，心思早就不在花上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花的時間可以停滯，永遠美麗；他的妻子卻不能，只能慢慢凋零，而他這位丈夫，什麼也阻止不了
他不想，也不敢去開那個櫃子了
跩哥很早就醒了，聖誕夜的早晨格外的寒冷，他穿了一身晨袍走出房門，卻聽到低低的哭聲
他低頭一看，天蠍靠著牆坐在翠菊的畫像前，頭埋在膝蓋裡，阿不思則在天蠍的視線死角站著，眼裡有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同樣的傷心
看來畫的真的很好，他淡淡地想著，嘗試無視心裡的酸楚，選了另外一支樓梯下了樓，準備用餐
兩個孩子來的比平常晚，阿不思跟天蠍說了幾句話，後者搖搖頭，什麼都沒說。跩哥看他的眼尾還紅紅的，決定不拆穿自己的孩子。青春期的小孩總是敏感的，他比誰都清楚
「早安」
「早啊跩哥先生」
「⋯⋯早」
他忽然對這兩個孩子有點抱歉，尤其是阿不思，他留在學校過節可能比這裡快樂
阿不思忽然放下了刀叉「嘿，我忽然有個點子」
「先不要」天蠍踢了他一下「你開始像詹姆一樣講話了，我覺得不妙」
阿不思選擇忽略好友的吐槽，興奮的（比他平常興奮啦）說
「我們今天晚餐，要不要去外面吃？」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現在出現在一條高級的美食街上
阿不思依然穩重，可那雙調皮的綠眼綻放出的光芒洩漏了他的好奇；天蠍站在友人旁邊，眼睛始終停在那些聖誕獨有的點心上
跩哥找了一間還不錯的餐館，他之前蠻常自己去的一家
「啊，馬份先生啊，您很久沒來了」餐館老闆熱情的招呼著，然後直接對上跩哥不耐煩的臉
老闆尷尬的吞了吞口水「今天是帶⋯⋯咦？兩位公子一起來嗎？」
兩位？他怎麼看成兩位的？
他打量了一下阿不思，黑頭髮、綠眼睛，老闆眼睛瞎了嗎？
兩個小孩也面面相覷，老闆這時又補充「今天有帶大公子一起來啊，請問這位少爺如何稱呼？」
「呃⋯⋯賽佛勒斯」阿不思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但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不要講出那位有名偉大人物的名字
跩哥皺了皺眉頭，他當然知道有些人會叫阿不思的中間名，但通常是校內思念石內卜的教授
天蠍一臉震驚「他⋯阿⋯賽佛勒斯？大公子？喂，為什麼啊？」
「因為我比你冷靜」阿不思說「也比你淡定多了」
「我⋯⋯」
「⋯⋯他是波特的孩子，今年來我家過節，請給我們一個窗邊的三人座」
老闆可惜的低下頭「這樣啊，我還想說尊夫⋯⋯」他還打算繼續講，阿不思就用嚴肅的眼神打斷他
「帶路吧」阿不思說
⋯⋯跩哥很明白為什麼老闆會看錯
綠色憂鬱的眼睛，蒼白如瓷的皮膚，疑似遺傳自布萊克家的黑頭髮（當然，我們都知道這頭黑髮來自哈利）。尤其為了正式，他穿著天蠍的長大衣，和灰色的格紋圍巾，踩著一雙擦的油亮的黑皮鞋，身上隱約帶著幾絲若有若無的貴氣。跩哥不知道他本人是否知道自己有打量別人的習慣，而那犀利的樣子，的確與十五歲的跩哥有幾分相似
他們點了簡單的餐點，天蠍心情好像好了很多，竟少見的開口提出要求：想買點心回去吃
「可以」跩哥說，他忽然想到了個主意「你們待會自己先逛，我有事要辦」
兩個少年對看一眼「好！」
他們兩個讓跩哥想起曾經在學校顯眼的三人組
相親相愛，絕對的信任
翠菊曾遠遠的看過這兩個孩子待在一起的樣子，她很開心，因為她其實比天蠍本人更怕那些⋯⋯那些說他們善良可愛，比任何人都純真的小王子，是佛地魔的兒子，黑魔王的接班人
即使是謠言，但人言可畏
所以他們看到阿不思這個男孩，是真有其人，而不是獨子讓他們放心的虛擬角色時，心裡有無限的感動
可惜⋯⋯她無緣見到這個沉穩安靜的孩子了，他抬頭正想看一眼阿不思，眼尾這時卻瞥到窗外的一家三口，孩子頂多五六歲吧，手攀在父親的頭上，父親一隻手牽著妻子的手，另一隻手扶著兒子的腳
他呼出一口氣，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層霧氣，朦朧之中，他看見他們在笑，外頭聖誕聖歌唱的正歡快，霧氣散去，他只聽到銀鈴噹噹作響，那一家三口早就走了
他把注意力放回咖啡上，看著天蠍正在說服阿不思吃一口那個鮮奶油草莓蛋糕，對方皺著眉頭，滿滿的搖著頭拒絕。天蠍十五歲了，十年前，他也曾帶著他和妻子在聖誕節出遊。生命真是個奇蹟，那麼小的孩子，現在也快跟他長得一般高了
晚餐很快的就結束了，阿不思和天蠍想去剛剛看到的那幾家店逛一會，跩哥跟他們約好幾個小時後在餐館門口會合。他們走之後，他留在原地思考了許久⋯⋯
他又想到了那一家三口
幾個孩子從他身旁跑過，手裡拿著拐杖糖，大聲唱著聖誕歌
給那兩個麻煩精買個禮物吧
雖然說要挑禮物，可是跩哥真的不在行
魁地奇？算了吧，這兩個人沒什麼運動天賦
跟課業有關的？作為一位家長這是最可恨的
偉人傳記？他看了一眼莉塔·史譏寫的《哈利波特傳》，翻了個白眼。還不如讓阿不思寫個《救世主是我的父親》，或讓天蠍動筆《我眼中的哈利波特》
他走進一家古董店，看著那些小孩不太有可能有任何興趣的古玩，挑了挑眉。真麻煩，算了
他忽然想到那個銀盒子
⋯⋯翠菊都送了，我不能不送啊
天蠍會傷心的，他哼了一聲，翠菊啊翠菊，妳一定要這樣嗎？還不放過我嗎？
古董店裡東西雖然古老，但有些還蠻有趣的：一組超迷你的魁地奇模型，施點魔法就可以在家裡看小型球賽；一支精緻的速寫筆和金色的墨水（由金加隆融化而成，極度浪費）；一頂漂亮的皇冠，他開始可惜自己生的不是女兒了，這裡的珠寶多的跟龍洞似的
他走到書籍區
⋯⋯挑書吧。他開始覺得天蠍喜歡看書這件事省了很多麻煩
《怪獸與他們的產地》、《皮陀詩人故事集》⋯⋯老掉牙了
這本家裡有了、那本太普通了⋯⋯
正當他近乎要放棄時，他看到了一本不平凡的《魔法史》
他把這本厚厚的皮革書從書架中抽了出來，很重，他用手臂撐著書的重量，打開了第一頁，一隻飛龍飛了出來，朝他噴了一團火球，他感受到臉頰上一陣熱辣辣的溫度
他記得天蠍喜歡魔法史，甚至在當時穿越時空，現實岌岌可危時還想拜訪作者的書房，他一定喜歡這個
那剩下阿不思的了⋯⋯
這小孩是不是什麼都不喜歡啊？跩哥抱著一本厚的能砸人的書，站在原地思考了許久之後，聽到了一陣詭異的聲音
嘶⋯⋯嘶⋯⋯
他瞇起眼睛，蛇，這該死的古董店賣蛇？古蛇嗎？為什麼古董店會有蛇？
但他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還是過去看了一眼
一隻細長的黑蟒繞在一個洋裝架子上，蜷曲著，看來還是幼蛇。但吸引跩哥的，是那雙寶石般的綠眼睛。那小蛇好奇的看著他，帶著一點點敵意，但卻還有一些稚嫩的渴望
跟阿不思一模一樣
史萊哲林的學生，會怕蛇嗎？他想
他想，之前他無意間聽到格蘭傑說過，有些麻瓜父母會贈與孩子一隻小狗或小貓來陪伴他們。小狗小貓的壽命太短了，不如就牠吧？
他現在只要思考怎麼讓這東西安靜一點就行了
天蠍和阿不思在一家糖果店裡，阿不思手上拿著剛剛買給莉莉的水晶球，不耐煩的等著天蠍
「你別忘記我們支開你爸是要幹嘛的」
「沒有，我就再看一眼⋯⋯」
「你看太多眼了」
「我⋯⋯」
「走了！」
阿不思強硬的抓著天蠍的袖子，走進了對面的相框店
「這才是我們的目的，不是嗎？」
他拿出一張照片，照片裡有兩個十四歲的霍格華茲學生，一男一女，正跳著舞。那是很多年前，三巫鬥法大賽的聖誕舞會
男孩是當時的跩哥，而女孩⋯⋯是翠菊
「我很難得的拜託詹姆，求你認真一點」
天蠍沈默，接過那張照片
「我爸⋯好像一直不知道那是我媽⋯⋯」
阿不思挨的離天蠍近了一點
「他怎麼可能知道」
照片之中的翠菊，健康明媚，與之後的體弱多病有太大的差別了，就連天蠍，剛看到這張照片時也懷疑了好一陣子，還去問了當時的教授才確定的
「她⋯她真的好美⋯⋯」
一個血統純正的女孩，卻完全不歧視麻瓜血統出生的巫師，當時他們，或許也是萍水相逢吧？他從來沒有聽父親提起過，也沒有聽母親說過
或許他們兩個，都不太清楚對方到底是誰，只是履行家族的義務，連名字都沒問吧？
阿不思點點頭「嗯」額側輕輕靠上天蠍的金髮「需要我去外面等你嗎？」
「也好，你不是還有詹姆的禮物沒選？」
阿不思愣了一下，對這個回答感到很意外，天蠍笑了，推著他出去了
「幫我也給詹姆選一份，謝謝他」
「⋯⋯哦」
天蠍看阿不思的反應，覺得很好玩
「你生氣了？」
「沒有」
「明明就有」天蠍笑得更開心了
阿不思哼了一聲，但也笑了「好啦，我出去了，你真的可以？」
「挑個相框而已，難不倒我」
阿不思走了出去，天蠍繼續瀏覽店內琳瑯滿目的框架
「請問在找什麼呢？」店員過來問他
天蠍看了她一眼，拿起照片「有適合的嗎？」
她看了一眼「要送給誰的？」
「我爸」他回答
店員仍笑咪咪的「不給母親也訂製一個嗎？今天是聖誕夜喔，這應該是你父母年輕時的照片吧？她一定會喜歡的」
「她過世了」天蠍說，與其跟談論天氣一樣隨意「所以，有合適的嗎？」
「啊⋯啊有的⋯⋯」她匆匆忙忙地拿了一個「這個呢⋯⋯？」語氣想來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天蠍微笑著看了她一眼「不用那麼緊張」他看了那個銀色的相框「有沒有沒這麼誇張的？我希望有一些植物的雕刻」他思考了一下「玫瑰或翠菊圖案的」
店員像鬆了一口氣般點點頭「應該有」
天蠍端詳著照片，等待著，手指滑過舊紙張的邊緣，看著他們的舞蹈，哼起了一首歌，一首媽媽在世時常哼的歌
「這個可以嗎？」
小小的菊花裝點在藤蔓上，細細的邊框柔美精緻，優雅但又純真
「好」天蠍滿意的點點頭「能幫我把照片裝進框裡嗎？」
過了不久，天蠍提著一個紙袋走了出來，阿不思也剛好晃回來了
「所以⋯⋯選到了？」阿不思問
面對友人的提問，天蠍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包裹「我就說難不倒我吧？」
「是是是，我們天蠍大少爺一定可以的，」阿不思得意的舉起手上的東西「看我給詹姆選了什麼？」
天蠍瞄了一眼「你給他⋯⋯選了一本日記？」他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想法「詹姆欸？詹姆·小天狼星·波特，會想要寫日記嗎？」
「我決定附上一封信」阿不思挑眉「叫他把他的豐功偉業還有偉大事蹟都寫下來」
「⋯⋯真有你的，阿不思」
跩哥遠遠就看到他們倆了，他看了一下他們買的東西，疑惑的皺起眉頭
阿不思手上一個粉紅色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要給莉莉的，那麼褐色的紙包應該就是要給詹姆的
他比較好奇兒子手上的小盒子，用黑色的紙包裝起來，上面繫著紅色緞帶
給玫瑰的⋯⋯？
「你們兩個好了嗎？好了就回去了」
他手上什麼都沒拿，他請店家直接寄回家，還省得跟這兩個孩子解釋
天蠍還是笑的燦爛「好哇！回家！」藍色純淨的眼睛像清朗的天空，跩哥就快要確定這禮物大概是要送給喜歡的女孩子的，灰色眼睛閃過一絲柔情，再次意識到，兒子真的長大了
「回去吧，聖誕節要到了」
深夜，兩個孩子都去睡了，跩哥回到書房，打算把沒處理完的文件解決，卻看到那個黑盒子靜靜的放在他的桌上，旁邊有兩張紙條
「爸，聖誕快樂——天蠍留」
「很抱歉犧牲了你的時光器——阿不思」
給我的？
他小心的拆開包裝，一張照片映入他的眼簾
他當然認得照片中的男孩，但女孩⋯⋯他倒沒什麼印象，只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看著那張漂亮的臉蛋，他不自覺的流下一行眼淚
他的思緒瞬間被拉回了那一天
他站在角落，一臉憤世嫉俗的看着整個銀白色的會場
蠢斃了，他想，喝了一口南瓜汁。舞池中男男女女跳著舞，哈利和榮恩的表情還比較有趣，他們感覺被舞伴甩了
他的舞伴在跟自己的兄弟跳舞，反正他也沒有很想，就隨她去了
舞會這種事無聊的很，正當他這麼想時，一個白色的身影闖進了他的視線
她不知道是誰家的女孩。褐色頭髮、藍色眼睛，一襲白色的洋裝讓她看起來像天使一樣純潔。她沒有舞伴，只是像精靈一樣在人群之中穿梭，好奇的看著每一個與會者
突然，他們兩個的眼神對上，她好像找到救星一樣的跑過來
「你是馬份？」
「幹嘛？」
「你能幫我個忙嗎？有個人一直纏著我，我說我有舞伴了他不信，你能幫我擋一下嗎？」
他還在猶豫，她已經牽著他的手進了舞池
照理來說，他應該沒好氣的拒絕，然後把她自己留在原地，難堪丟臉的
可他沒有
他沒有
他沒有甩開她的手
他自己都覺得意外，任由她那雙冰冷的小手，跩著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去的
她整個人看起來輕飄飄的，等跩哥反應過來時，他看見了一雙像藍寶石一樣的眼睛
他這輩子，看過最美的一雙眼睛
像盛滿了晴空白雲，星辰銀河。璀璨耀眼，青春喜悅中帶著些不安
褐色的頭髮像一匹極好的素緞，乳白色的布料製成的衣裳雖簡單，但卻跟她的氣質極配，她像一朵白雲飄過，又像冬日的白雪悄然落地
「怎麼了？」她說
「沒什麼」他冷冷的，或許吧，他冷冷的看著她「妳舞技如何？」他伸出手，她毫不猶豫地握了上來
「還可以」她自信的說，輕柔的音樂慢慢的開始，他握著她的手，跟其他人一樣在舞池中轉圈。他一向不喜歡這樣的活動，可現在，他不討厭，她一直在左右顧盼，不知道在找什麼
「在看什麼？」他帶著她轉了一圈
「我不想跟我父母安排的人一起跳舞」她回答
跩哥冷笑一聲「跟我有比較好？」
她撇撇頭「至少是我自己選的」
他眼角看到那個在尋找她的人「是嗎？」他回答
「妳手怎麼這麼冰？」他皺起眉頭
她搖搖頭「天生的」她碰上他的背「冒犯了」
「不會」他說「你就這麼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跳舞？」
「我知道你是誰」她說「跩哥·馬份，不是嗎？」
「看來我還挺有名的」
「是蠻好認的」她說「淡金色頭髮，和這身好西裝，以及冷漠到極致的眼神」
跩哥挑眉，她報以微笑
像一束陽光，忽然照在結霜的綠葉上
音樂來到高潮，他把她一把拉近，握緊了她的手，她嚇了一跳，狐疑的看著他
「你幹嘛？」
「要做戲，就像一點」他回應「你父母大概對你控制欲很強」
他一直明白為什麼她會選他，比起原本安排好的，「馬份」這個頭銜也足夠讓她父母閉嘴了
她低下頭，沒有回答
他扶住她細的彷彿一折就斷的腰身「抱歉」然後隨著舞步把她舉起，騰空轉了一圈，那雙藍眼睛忽然直勾勾的看著他
「謝謝你」她說，眼睛瞇成了一道彎月「有人跟你說過嗎？」
「嗯？」
「你的眼睛，像月光一樣」
他愣了一下「什麼？」
「很美，像朦朧的月亮」她微笑著說「你的眼睛」
他沒有回話，他們靠得很近，近得她說話時吐出的熱氣，直接拍打到了他臉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他們幾乎是相擁著在跳舞
音樂停止，他們悄悄地退場
「應該不會有人」他思考了一下措辭「再想打擾你了吧？」
「多虧了你」她禮貌的回答，行了個屈膝禮「我其實沒想到⋯⋯你會答應，謝謝你」
他點點頭，她轉身而去，他現在才注意到，她的髮飾也是純白色的蕾絲蝴蝶結，她動起來時，就好似要從她那頭棕髮上飛起一般
「等等」他叫住她
「怎麼了？馬份先生」
「妳⋯⋯叫什麼名字」
她笑了起來，笑聲像銀鈴一般好聽「綠茵，翠菊·綠茵」隨後跑開，揚起的裙擺像飄落的雪花一樣，很輕很輕，卻不自覺的在他心上烙下了冰冷的印記
————————————————————
他回到現實，看著那張照片，又忽然想到了，他認為他們初見的時候
————————————————————
他走在聖蒙果醫院的走廊上，雖然是盛夏，依然穿著一件剪裁良好的黑襯衫，巧妙的遮住了他手腕上的印記，那道無法消除的黑暗記號
此行原本只是代母探望好友，他卻注意到了她
一個腦後繫著淺綠色緞帶，坐在等待區跟護士談話的少女，她臉上揚著淺淺的笑容，一身翠綠的洋裝，陽光從窗戶流瀉進來，正巧停在她蒼白的臉上。他的眼睛不知怎的，也隨著那無禮的光吻上了她的臉頰
護士走了，理智告訴他也該離開了，可那像天使一樣的側臉，讓他捨不得挪開視線，那少女轉過頭來，注意到了他
藍色的眼睛裡原本蒙著一片憂鬱，但卻在看向他時亮了起來
「馬份先生？」她揮手「真巧」並拍拍隔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他走了過去，坐在他隔壁的位置上
「沒想到啊，會在這裡遇到你」
她在說什麼？
「我們見過嗎？」他回答
她呆住了一會，眼神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抿起嘴，表情微微帶著淘氣，接著問
「是的，你不記得了？在學校時」
他當時全然抗拒想起那不堪的七年，便搖搖頭「抱歉，但我可不記得所有同學的名字，請問妳是⋯⋯？」
她輕輕的笑了起來，笑聲悅耳，好似黃鶯的歌聲，像春風一般拂過跩哥的耳側，但⋯⋯笑聲變成了咳嗽聲，春風突地停下，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蒼白的臉上浮上了一層不健康的紅
「妳⋯妳還好嗎？」他扶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舉在半空，卻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她眼中仍帶著笑意，擺擺手
「那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吧」
我叫翠菊·綠茵
「很高興認識你，馬份」藍色的眼睛不避諱的看著他
也就是從那天起，灰色的月光不再黯淡，而是永遠還帶著一點朦朧的希望
————————————————————
「我們見過嗎⋯⋯」他把那張相片靠在左胸「我怎麼忘的這麼徹底⋯⋯」
啪沙——兩隻貓頭鷹抓著兩個包裹飛進窗中，停在窗台上
是天蠍和阿不思的禮物
那兩個孩子⋯⋯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感動
翠菊，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天蠍⋯⋯他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我好抱歉，我好抱歉我竟然忘了⋯⋯
他的視線落回了那兩份禮物之上，想到了什麼，走出了書房
他把自己買的禮物放到聖誕樹下，隨後走去倉庫
他拿起那個銀箱子，還有小小的木製盒子，正打算走出去時，那個衣櫥，好像散發著淡淡星光，撲閃著，像是在對他招手呼喚
他放下手上的禮物，走了過去，那張寫了銀字的紙卡上，泛著淺淺的光芒
「⋯⋯裡面是什麼啊？」或許是敵不過好奇心，或許⋯⋯這就是打開它的最好時機
他那雙粗糙的手碰上了金屬的冰涼，一如當年他執起她的手一般。抱著一股某名的決心，他拉開了櫃門
一股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他十四歲時聞過，又在好多好多年以後一直伴他左右。櫃子兩旁是很多的抽屜，而中間有一個小小的桌子，附著一面染滿鏽斑的大鏡子，他知道妻子曾在這面鏡子前梳過頭，在她仍是少女之時，梳著那頭波浪般的長髮，哼著一首沒有人聽過的歌
桌上有一封信
致跩哥·馬份——愛你的翠菊
他顫抖著手，打開了信封
卻只看到一張幾乎全白的紙
「什麼？」他的呼吸屏住了「妳想要告訴我什麼？」
她從來不會做無意義的事，就算是忽然的舉動，也一定有理由
這時，有什麼浮上了紙面
「路摸思」魔杖被點亮，他看著一個句子冒了出來
「左邊，由上數到下第二個櫃子」
是我最後寫給你的一封情書
他幾乎是立刻放下手上的東西，像要抓住最後一絲生機的求生者一樣，用力的拉開了那個卡住的抽屜
粉塵瞬間飛出，眼睛本能的閉上。但突然，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像從遠方的山谷，被遺忘的古林中，從時間縫隙流瀉出的，他好想再聽一次的那個熟悉的嗓音
翠菊的聲音，他日夜思念的聲音
「請你仔細聽，我的遺言，親愛的」
這讓他捨不得張開眼睛，怕這是一場夢，像每天晚上他看到的一樣
「張開眼睛吧⋯⋯」她說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青青草地，幾多黃色的野花點綴著單調的風景，要不是現在是晚上，而這裡還是一片藍天，他就要覺得這次真實的，而非魔法空間了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還在，她可能真的還在。這想法愚蠢至極，但他希望，就算只是一秒鐘也好，他想再次看見她一次，一次就好
「你還記得這裡嗎？」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左右顧盼著「妳在哪裡？」他往前跑了幾步「翠菊！」
「你找到這裡時，我已經死了喔」她的聲音句句溫柔，卻一字一句都敲擊著他已經碎成一地的心「不要想找我，我捨不得⋯⋯你還記得這裡嗎？回答我，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氣「記得⋯⋯」他沈重的回答
當然記得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
這裏⋯⋯
是妳，跟我求婚的地方
————————————————————
「翠菊，你不能這樣跑」
她拉著他的手，在這塊地上跑著，他想讓她停下來，她卻像一陣不想停的風，恣意的奔跑
「怎麼？連你也要管我？」
「妳明知道⋯⋯」
「⋯⋯這對我不好，我知道」她停了下來，看著他的臉「馬份先生和夫人對你說了什麼？告訴我好嗎？」
「他們⋯⋯」他別開頭「他們不讓我娶妳⋯⋯」
她的手緊了緊「⋯⋯我不意外」
她的頭髮今天梳成了一條長長的辮子，有點鬆散，但正像他們一樣。渴望自由，但卻被綁得很緊，想鬆，卻沒辦法完全鬆開
天氣好的諷刺，他淡金色的金髮看起來比平常暗的多，她的手碰上了他的臉頰
「這是怎麼了？」她心疼的撫過一條長長的傷口
他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馬份先生？他做的？他怎麼能⋯⋯」
「翠菊，夠了」他搖搖頭，把她的手輕輕的移開「或許⋯⋯我們該到此為止了」
她怔住了，沒有回答，只是鬆開了他的手
「跩哥⋯⋯」
「我很愛妳，翠菊⋯⋯可嫁給我」他絕望的低下頭「那不可能，妳一定知道的」
我們的人生，從一出生就不是我們的
不管是綠茵，還是馬份
「我已經很滿足了，這些日子有妳」他自顧自的說「對不起⋯⋯」
「跩哥」她說「看著我」
她藍色的眼睛跟今天的天空一樣美麗，像深邃的大海般令人著迷
「你的眼睛真的很美」她喃喃道「看著我好嗎？」
他抬起頭，但眼神還是逃避著。只是盯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咬起嘴唇，用盡全身的力量不讓自己看起來更無力，更軟弱
她的手握上他的手腕，黑魔標記存在的地方
「我愛你的全部」她白皙的手滑過那個最黑暗的地方「你的過去、現在，亦或是未來」她墊起腳尖，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我愛的是你，全部的你」
「翠菊，我⋯⋯」他的話哽在喉嚨「如果可以，我好想倒轉時間」
倒轉到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一切都還來得及時
「我配不上妳」他說「我太⋯⋯懦弱」
他一直沒辦法承認，可他不像哈利，敢勇於對抗命運；不像榮恩，總是能用幽默化解眼前的難關；他也不像妙麗，不拘於自己的出生，活得比所有人都精彩
他甚至連自己的父母都反抗不了
「沒有誰配得上誰」她的手扣上了他的指間「你就是你。在我眼裡你不是，也不必是馬份，你只是跩哥。你只是我的愛人」
她沈默，沈默了好久好久
然後，她又開口了「你⋯⋯愛我嗎？」
「當然」他把她沒有抓住的那隻手放上她的背「當然」他重複，閉上眼擁抱她，感受她因情緒激動而輕輕喘著氣
「你確定？」她再問，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他點點頭「非常，非常確定」手順著她的背安撫著，希望能讓她舒服一些
「那⋯⋯你願意⋯⋯」
她突然把他的手拉了起來，他這才注意到無名指上被套了一個簡單的戒指
「等一下，你什麼時候⋯⋯」
「跩哥」她打斷他，還是笑著，逆著陽光，看起來十分莊嚴「嫁給我吧」
「什麼⋯⋯？」
「你錯了」她繼續說「你並不懦弱，當年大戰時，我看著你跑開黑魔王，離開那個地方，誰有那個勇氣，去抗衡『那個人』呢？你，只是你，我最愛的你，所以⋯⋯」
你願不願意，為了我，為了我們，再勇敢一次？
她的微笑，像春天的風，他一直這麼覺得，於是，他單膝跪地，親吻那隻幫他套上戒指的手
「好」他說「我願意」
————————————————————
「我就知道你一定記得」她的聲音輕笑了起來「你應該也發現我留給天蠍的東西了」
「吶，跩哥」
我知道。你可能根本不記得，也不想記得我們初見的時候，我們當時都只有十四歲，我還健康，而你還依舊是個單純的學生
我恨過命運給了我這副身體，讓我沒辦法陪著你，陪著天蠍一起走到最後，我恨過這世界不公平的觀念，我好怕，好怕那成為我們之間無法跨過的裂口
可在這裡。我做了個決定，我人生中最荒唐，但也是最正確的決定
我選擇與你結為連理
多年以後，我選擇生下天蠍，因為我想要在我生命結束之前，留下一些什麼。而事實證明，這個決定也十分美好。他是個懂事乖巧，懂得溫柔待人的孩子，還記得他第一年進霍格華茲時，我們就常收到教授們寄來的表揚信。他是我們的驕傲，不是嗎？
我從以前就知道我註定不能活到老，但我決定要在我死去之前，留下一定的痕跡，你是，天蠍也是。你得承認，他長得那麼好看一大部分是歸功了我的眼睛
「跩哥，我很愛你，非常非常愛你」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我想過很多的詞彙，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最直白的」
「天啊⋯⋯」跩哥終於忍不住了，淚水潰堤。從剛失去她時的錯愕，後來刻意躲避天蠍的冷漠，到現在，他好像真的知道為什麼自己那麼難受
因為每一個呼吸，都在告訴他，她已經不在了；每一個心跳，都殘忍的揭穿，她不會回來了。而現在她的聲音如此的清晰，清晰到他完全明白這絕對不是夢境
「親愛的，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的選擇。無論是當年在舞會上邀請你；在醫院時叫住你；答應你的告白；向你求婚；嫁給你；生下我們的孩子。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可我有，我想過如果你沒有嫁給我⋯⋯你沒有生下天蠍⋯⋯」
「跩哥，人的壽命，是無法改變的，我相信就算我沒有做這些選擇，我還是會早早的死去。我想要隨心而活，就像我們所追求的」
他點點頭，哽咽的幾乎無法出聲
「我好想你，我想你的淡金髮，你的灰眼睛，你的笑臉，想念你抱著我的感覺」她的聲音好像越來越遠，他聞到她的髮香就在他身後，他往後輕輕的靠，希望能碰觸到熟悉的體溫「我每天都在想你，翠菊。我天天都夢到你叫我，妳看起來好痛苦，可我⋯⋯我什麼都做不了」
「你回憶裡的我，只有最後孱弱的時光嗎？」
「不是⋯⋯」
他記憶裡的她，褐色的頭髮規矩的梳好，披在身後，卻又自由灑脫地在風中飄蕩，藍色雖代表憂鬱，可她的藍色眼睛像一顆璀璨的藍寶石，困住了大海的汪洋，天空的遼闊，她美的不凡
「妳一直很美」
「那就對了！」她的聲音變回了少女時期，他才剛剛想起來到那時，活潑開朗，青春洋溢之時「我一直很好，只是運氣比較差」
跩哥聽到這裡笑了出來「很有妳的風格」
「你笑了，那⋯⋯」她的聲音冷靜了下來「這也差不多要結束了⋯⋯你能最後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他抹掉眼淚
「我多年前，問你能不能，能不能為我勇敢一次」她溫柔的說「你現在，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你能勇敢的走下去，不為我，只為你自己。如果太難了，就當是為了天蠍，好不好？」
「我⋯⋯」
「還有，念著我，我不是終其一生都為病痛折磨」她好像在笑「我很美的，不是嗎？」
「是啊」他回答，看向天邊
「那你要一直記得喔！我最美的樣子」
跩哥，你以後要開開心心的， 別忘了我
但感覺我也不用提醒了
她的聲音漸漸遠去，跩哥抬起頭，他又回到了倉庫，眼前的不是晴朗的藍天，而是原本的櫃子，他低頭，原本空空的抽屜裡，放了一個銀飾，和一張小小的紙條
他拿起那個銀飾，對著月光端詳了一番，是一朵小花
是翠菊
月光像是安排好了一樣，照到了紙條上，他定睛一看，露出了淺淺的笑
翠菊的花語是，相信愛情的美好
「⋯⋯當我不知道啊？」
聖誕的鐘聲在此時響起
他抱起那個銀盒子，冒著緩緩飄落的雪，往屋子裡走去
他抱著那個不算輕的盒子，敲開了天蠍的房門
「請進⋯⋯爸？」天蠍坐著看書，對於跩哥的到訪感到很意外「這麼晚了⋯⋯」
「這麼晚了你竟然還沒睡啊？」跩哥反問
「呃⋯⋯」
「出來吧，阿不思呢？」跩哥問「他房間裡沒聲音」
「在那呢」天蠍抬頭指了指床鋪「他講話講一講自己睡著了，我拿他沒轍」
跩哥思考了一會「算了，把他叫起來也太不人道」
天蠍合起書「你收到了⋯⋯？我們送的禮物」
跩哥點點頭「我很喜歡，但你們是怎麼⋯⋯」
「詹姆的人脈真不是開玩笑的」天蠍回答「阿不思也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
「好吧⋯⋯」跩哥把那個箱子推到天蠍面前「我們說說正事吧？」
天蠍看著那個箱子，驚訝的瞪大眼睛
「這是⋯⋯我以為不見了⋯⋯」
跩哥把那張翠菊親筆寫的標籤拿給天蠍「這是你媽留給你的，兒子」
天蠍接過紙條，眼睛不可置信地眨著「給我的？」
「是」他回答「你願意現在⋯⋯跟我聊聊翠菊嗎？」
他終於敢直視那雙跟妻子一樣的眼睛
「好啊！這是聖誕禮物嗎？」天蠍輕鬆的說「媽媽給的」
「對，而跟往年一樣，我也有準備一份，你等天亮再跟阿不思下樓拆」
天蠍打開銀盒子，先若有所思的盯著那封信，但最後還是沒拆開，放到一邊
他又拿出了那本相簿，翻了幾頁
「是我欸！」他驚喜的說「還有你跟媽媽」
他接著拿出翠菊的日記「媽媽小時候的日記？」
他正要翻開時，跩哥按住了他的手「我建議等你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開」
天蠍的手在封面停留了一會，張開嘴，然後又閉上了「好」他乖巧的說
他最後小心的，捧出那個胸針
十七顆透明的鑽石，還有一顆豔紅的魔法石，組成了天蠍座，跟他的名字一樣
「你媽在你出生的時候」跩哥說「特別高興，特別從這個箱子裡」跩哥拍拍那個銀盒子「挖出了這個要送給你，可惜你那時候太小，所以她收了起來，打算以後再拿給你玩」
「這樣啊⋯⋯」
跩哥伸手撥開天蠍額前的瀏海，後者疑惑的看著他「爸？」
「沒有⋯⋯只是，」跩哥搖搖頭「我很久沒有好好看你了，你知道的，自從去年⋯⋯」
「爸，我不怪你」
「你跟你媽非常像，你知道嗎？」跩哥的手撫過兒子的臉頰「即使所有人都說，我們倆長得比較像，我卻總能在你身上找到她的影子」
「可我⋯⋯的確就像縮小版的你，不是嗎？」天蠍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哈！他笑了一下，手指點了一下天蠍的額頭「你只有淡金髮像我」他笑了「你的眼睛跟她的一模一樣，她為此非常自豪。你們說話時，講話時總是用淘氣的眼神打量對方，開心的時候雖然故意想看起來沒表情，可是眼睛卻比平常明顯的亮了」跩哥瞇起眼睛「還有，你們跑起來的時候，都像是要迎向自由的風」
「真的嗎？」天蠍有些害羞的低下頭
跩哥笑了「這樣也很像，但我今天不是來這裡跟你討論這個的」
「不然呢？」天蠍歪頭「我覺得這樣很好哇」
「不，天蠍」跩哥往椅背一靠「我是來道歉的」
天蠍抬起眉毛「欸？」
「我不該因為逃避，而忽略了你」跩哥真誠的說「我自己傷心，因為失去了妻子，但我忘了，你也同時在這麼年輕，這麼徬徨的時期，失去了母親」
天蠍愣住了「爸⋯⋯可是你⋯⋯」
「我逃避你的感受，」跩哥繼續說「忽略你一直試著告訴我的任何一切，任何會讓我想起她的事物」
「爸，我懂得」天蠍笑了，帶著一點憂傷「你不用愧疚，我失去了媽媽，可是，你同時失去了摯友和妻子，不是嗎？」
不是嗎？
跩哥哼了一聲，連反問別人的語氣都這麼像「這不是⋯⋯我能逃離的藉口」
「你不是回來了嗎？」天蠍邊把東西收了起來「你一直是最好的爸爸」最後他看著那個胸針，在手裡把玩著
「是嗎？」他回答，對這個回答既意外又驚喜，但試圖冷淡的帶過
他一向比別的小孩安靜、聽話，至少除了去年的跳車事件以外，他沒有收過任何一封他在學校胡鬧的信
但他沒有想過，就算是這麼⋯⋯難過的時期，他也一樣能這麼懂事，但這從來就不是他該背負的，不是一個十四、五歲的青少年該承受的
天蠍的藍眼睛閃爍著細碎的星點，就像多年前，她的一樣
他看著兒子翻出學校的制服，把胸針別了上去「就像寫了我的名字一樣」他得意的說，後來好像要轉換話題一樣，把視線轉到另外一個小盒子上「這是什麼？」
「你媽給阿不思的，應該啦，目前」跩哥站起來，把它放到熟睡的阿不思身邊「你明天跟他解釋一下」
「他早上自己就會拆了吧」天蠍翻了個白眼「哪需要我跟他解釋」
跩哥聳聳肩「你們可以期待一下我的禮物」
「好啊，」天蠍把銀盒子收到櫃子裡「我就⋯⋯期待一下？」他的眼睛轉了一下，抱出另一床被子，在阿不思身邊鋪好
「你要睡了？」
「差不多吧？還是爸，你再留下來陪我聊一會？」
「不了，我也回去睡了，很晚了」他走向門邊，正走到門邊時
「爸」
「怎麼了？」
「謝謝你，聖誕快樂」天蠍笑著說
跩哥眨眨眼，他好久沒有看到兒子笑的這麼快樂了「聖誕快樂，天蠍」
「阿不思·賽佛勒斯·波特！」
跩哥隔天是被天蠍的吼聲吵醒的
「把你的蛇拿離我遠一點！！！！」
我兒子，史萊哲林優等生
怕蛇？
等一下
讓我整理一下
跩哥邊穿衣服，邊思考著
他當時只是覺得這條小黑蟒長得很像阿不思，也很適合當他的寵物
況且蛇不會掉毛，更符合學院氣質，安靜還不會吵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天蠍竟然會怕蛇？
真是失策。他想，他又聽到一聲威脅，逼得他連頭髮都沒綁就下了樓
他原本還以為他們兩個在房間裡，但又忽然想到禮物放在聖誕樹下，所以應該是在一樓
「天蠍，你冷靜一下」阿不思的聲音傳來，他站在樓梯上，緊急後退了兩步
「你要我怎麼冷靜？」
樓下的情況讓他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評論
阿不思站在聖誕樹下，半蹲著，一隻手放在地上，一隻手伸出去試圖安撫好友
天蠍站在他對面，拿出魔杖指著那隻蛇，對峙著
我該過去嗎？
「我發誓！牠再過來一點，我就⋯⋯」
「好了！我知道，但你先等一下，你嚇到牠了！」
「我，我嚇到牠了？阿不思，你⋯⋯」
跩哥還停留在震驚之中，直到自己一縷頭髮飄到了自己眼前才終於搞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以，他們兩個一大早起來拆禮物
然後蛇逃跑
然後就這樣了
蛤？
我兒子為什麼會怕蛇啊？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覺得有點好笑
「好了，兒子，冷靜」他調整一下呼吸，冷靜的走下去「一大早就聽到你大吼大叫的，而且是聖誕節早晨，你們晚點還要趕火車」
「爸」天蠍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那是一隻，詭異、黑漆漆的⋯⋯蛇！」
「你怕蛇？」他先質疑了一次
「如果你在變形學上」天蠍瞪了一眼阿不思「被某人變出來的『生物』砸到，你對這東西的印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那只是個意外！」阿不思解釋「後來它不是也乖乖變回一支筆了嗎？」
「是我把它變回去的！！！」天蠍吼了回去，把好友和父親一起嚇了一跳，天蠍平常溫文儒雅的，誰都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你信不信我也把牠變成一隻羽毛筆！」
「哇喔，天蠍，聽我說」跩哥知道現在得先安撫好自己的小孩，否則那隻蛇可能真的不保了「牠不會傷害你，好嗎？」
天蠍冷靜了下來「⋯⋯我當然知道！」
「那你是在幹嘛？」阿不思毫不留情的回答
你有時候真的可以閉嘴，跩哥在心裡想著，阿不思只有這種時候像他父親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兩個小孩一湊在一起就一定會出事，天蠍不敢做，但很敢想；阿不思想不到，但很敢做
但現在這都不是重點
「嘿，理智一點」在跩哥說話時，那隻蛇一溜煙的順著阿不思的手臂滑到他的肩膀，似乎已經認定了這是主人。跩哥抽走天蠍的魔杖，安慰道「牠還小，不會把你怎麼樣，對吧」
「牠說牠很抱歉嚇到你了」阿不思補充「牠還祝你聖誕快樂」
馬份父子這時一齊看向他「你聽得懂？」天蠍說，跩哥則是故作淡定的站在原地
「呃⋯⋯之前偷偷研究過幾句？」
跩哥陷入了天人交戰：我到底該不該告訴波特，他的小孩對於他最討厭的爬說語有興趣？
「我才不管牠說了什麼」天蠍終於恢復他一貫的冷靜「我⋯⋯」
「牠會跟你保持一定的距離」阿不思迅速的接話「拜託，我真的很喜歡這個禮物」
「⋯⋯好吧」天蠍皺起眉頭，正打算離開這裡
這時，一隻貓頭鷹飛了進來，腳上綁著兩個包裹
給阿不思跟天蠍———金妮&哈利·波特
那是兩條手織圍巾，都是綠色的，還分別繡上他們的名字
還有一張給跩哥的節日賀卡
兩個孩子收到新的禮物之後，好像忘記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樣，又回去忙他們自己的了
「到底是幾歲⋯⋯？」跩哥搖搖頭，打算重新回房打理一下自己，經過樓梯轉角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幅肖像
他知道不是錯覺，那雙藍色的眼睛，正對著他笑
————————————————————
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天蠍和阿不思準備要返校了，但這兩個人，現在在車站背著行李，賽跑
對，整個霍格華茲最冷靜的兩個人，在麻瓜的車站，賽跑
跩哥冷冷的站在哪裡，雙手插在口袋中，已經放棄管教了，反正東西沒撒，沒撞到人
碰！
好，撞到人了
他正想說走過去罵這兩個一頓，但當他看到他們撞到的人之後⋯⋯笑了一下
你們還是自己處理好了
他們撞到了玫瑰·格蘭傑—衛斯理
天蠍在撞到人之後迅速的道了歉「天啊小姐，我很抱歉」並快速的幫忙收拾東西
「沒關係⋯⋯到底是誰會在車站裡跑成這樣？」她大概覺得後面那一大串對方聽不到，天蠍只是尷尬的抬起頭，但當他看到熟悉的紅捲髮時，完全呆住了
「玫瑰？天啊」等天蠍回過神來「天啊！我很抱歉！你還好吧？」
「你終於發現了啊，天蠍·馬份」玫瑰直接翻了個白眼，接過他手上還拿著的袋子「你，史萊哲林的第一名，在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奔跑？」
阿不思一臉看戲的站在旁邊「嗨，玫瑰」
「阿不思，你帶頭的？」
阿不思點點頭「或許吧？」
「馬份先生在哪？他可不會⋯⋯」
「喔⋯⋯是的，平常他可不會讓我們這樣胡鬧的，可我們撞到的是妳啊，玫瑰⋯⋯跩哥先生肯定⋯⋯」
阿不思若有所指得講著，下一秒就被天蠍的眼神禁言了，他舉起雙手「好啦，聖誕快樂表姐」
「聖誕快樂，阿不思」她沒好氣的說「還有你，天蠍，聖誕快樂」她遞出了一個禮物「你的
「啊？」天蠍直接傻住了，玫瑰，他暗戀了五年的同學，葛萊芬多的完美小姐二世，給了他一份聖誕禮物？他不是在做夢吧？
「拿去，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玫瑰看著他笑了「只是個筆記本，麻瓜用的，我買了一本，剛好店裡買一送一，就也給你一本」
「喔⋯⋯好，謝謝」他不可置信的接過「聖誕⋯⋯快樂」
跩哥看到這幕的時候都差點把口袋裡的那條玫瑰項鍊拿出來了，真可惜，榮恩和妙麗帶著雨果，從後面走來
為了兒子的人身安全，他決定再等等
「可是我沒有準備禮物給妳」天蠍冷靜下來「我不能收」
「可以的」玫瑰驕傲的說「第一，你是阿不思的朋友。第二，你是整個學校裡唯一看得懂我的論文的」她拍拍天蠍的肩膀「這是我對你的尊重，阿不思，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想到了那首古老的打油詩」
「阿不思，別說話」天蠍一臉算我求你了的眼神看著好友，阿不思只是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你好啊榮恩舅舅，妙麗舅媽，還有雨果，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阿不思」妙麗說「你的禮物，你肩膀上那是什麼？」妙麗遞給阿不思一隻銀色的羽毛筆，疑惑的問
「蛇啊」他回答「跩哥先生送我的禮物」
「他送你一隻蛇？」榮恩則是一臉意外「真的假的？」
「真的啦」
「好酷！我可以摸嗎？」雨果興奮的靠近阿不思
「還有我」弗雷二世突然出現，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本人則是聳聳肩「幹嘛，我的登場當然要跟你們不一樣」
「阿不思！！！！！！」
莉莉跑了過來，第一時間先注意到了阿不思的新朋友「哦～這是誰家的小可愛呀～～」
天蠍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但整個人的注意力在翻閱新魔法史的玫瑰身上
「天啊，龍會飛出來欸」她難得驚訝的說
「嗨莉莉」阿不思拿出粉紅色的盒子「聖誕快樂」
「我就知道我的二哥不會忘記我」她在阿不思臉上親了一下「聖誕快樂！」
「喂喂喂，我呢？你親愛的大哥沒有禮物嗎」詹姆從後面走來，身後跟著哈利和金妮
阿不思看著詹姆「不好意思誒⋯⋯沒有喔」
「蛤？不是，真的假的，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
「開玩笑的啦，聖誕快樂，大哥」他把那個紙包拿給了詹姆「給你」
「小思」金妮走過來揉揉他的頭髮「聖誕快樂，哦！嗨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牠是跩哥先生送給我的禮物，沒有名字」他抬頭解釋「牠祝妳聖誕快樂，我也是」
「你聽得懂？」哈利也走過來
「差不多差不多吧」阿不思歪頭「爸，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阿不思」
跩哥走了過來，跟所有人簡單的點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
天蠍剛結束與玫瑰的談話，阿不思趁大人們聊天時走了過去
「開心吧」
「當然」
「我不懂」阿不思認真的問「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妹妹莉莉？她善良可愛，而玫瑰⋯⋯」
「玫瑰就是玫瑰」天蠍回答「莉莉很好，但⋯⋯」他低頭笑了一下「抱歉了」
阿不思懂了，換回開玩笑的語氣
「我還是想跟你說那首打油詩」
「阿不思，你最好⋯⋯」
「玫瑰，是紅的；紫羅蘭，是藍的；糖，是甜的，而⋯⋯『她』也、是」
好死不死，玫瑰聽到了
「阿不思」她抽出魔杖「你給我過來！」
阿不思立刻衝上車，後面跟著起鬨的弗雷和雨果
「喔天啊」莉莉說，詹姆則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我們家阿不思原來會開玩笑嗎？」金妮驚訝的看向哈利，跩哥則幽幽的冒出一句
「我應該可以用一整天來跟你說，是的，你兒子的冷幽默偶爾很氣人」
「不好意思，但我想我們都應該上車了⋯⋯玫瑰！冷靜！掰！爸！我會記得寫信！」天蠍快步往前走「阿不思！別再說了，我的天啊⋯⋯」
「掰，天蠍」
他們看著所有的孩子都進了同一個車廂，打鬧著，大笑著
雨果正在和莉莉研究那顆水晶球
弗雷二世抱著一包糖果看著鬧劇
詹姆笑著把阿不思擋在身後
天蠍抓住玫瑰拿著魔杖的手，慌張地安撫她
「天蠍是個好孩子」妙麗笑了「看來那本筆記本的主意不錯」
榮恩看著妻子，哼了一聲
「希望阿不思沒造成你太大麻煩」哈利客套的跟跩哥說
「沒有」他淡淡地回答
他們兩個的對話總是如此，從之前的針鋒相對，到現在的平淡
他忽然想起了翠菊最後的話
為了你自己。為了天蠍，勇敢的走下去
「波特先生」他再次開口了
「嗯？」哈利疑惑的看著他，跩哥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有什麼事嗎」
「看來我們的孩子關係很好」他沒有理會對方的情緒，自顧自的說了
哈利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
「我為我之前的所作所為⋯⋯」他看著在他眼前的所有人「誠摯的道歉」
「什⋯⋯」榮恩正要說些什麼，被妙麗打斷了
「衛斯理先生，還有波特夫人。之前對你們家族的過分嘲笑，我感到非常抱歉」他靜靜地說，接著他看向妙麗「格蘭傑部長，當年⋯⋯我口出惡言，這是十分幼稚且侮辱的，說出口的話，我知道收不回了。妳願意原諒我嗎」
最後，他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哈利
他學生時期最討厭的人
「波特先生」他堅定的說「請你原諒我在學生時期的無禮自大，多次惡言相向，甚至對你的生命造成威脅」他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放在口袋裡的那隻手
很多年前，他對同一個人，也伸出了手，可惜因為自己當時不懂事，被拒絕了。如果他當時願意放下那個該死的觀念，一切或許都會有所不同。他也可以像叔叔小天狼星一樣，收穫一群永遠的朋友
但，一切或許還來得及
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現在能再提出一次邀請嗎？」
金妮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榮恩還想說些什麼，妙麗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哈利盯著那隻手，再看著他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妙麗和榮恩
然後，他握住了跩哥的手，用力的甩了一下
「當然」哈利笑著說「很高興認識你，跩哥·馬份」
「你爸知道了應該不會怎麼樣」榮恩開了個玩笑，妙麗打了他一下
「抱歉」她說「總之，我們現在是朋友了，跟我聊聊天蠍到底是個怎樣的孩子，我聽說他邀請我女兒去舞會」
「⋯⋯而她拒絕了」榮恩補充
「我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呢」跩哥說「我們去附近坐著聊吧」
「好主意」金妮搭腔「你說呢，哈利」
「當然好，我正想跟你問一下阿不思的事」
「他是個好孩子」跩哥回答「而且對於爬說語有不小的興趣，或許你該知道」
「什麼？」
面對哈利的質疑，跩哥笑著繼續往前走
這是一個聖誕節，而一切，都將會有新的開始
他看向天空，像是在做最後的道別
「聖誕快樂，翠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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