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
嘶!校車搖搖晃晃的駛動。
「今天體育課真的很好笑耶!小海你的動作超逗的!」琳琳指著我開始討論。
我推她的頭,「明明就是你啦!好好的在打球,幹嘛把我拉去玩這種無聊遊戲。」
今天體育課,琳琳不知哪來的主意,找了一大群人玩老鷹抓小雞,在旁邊練習考試項目的我就莫名其妙的被拉進去了。我真的很不擅長玩這種遊戲,幾乎每次都是我被抓到,但是心情卻很愉快。
「嘿!小海你們在談論什麼,我也要加入!」剛睡醒的阿Q揉揉因剛睡而半閉的雙眼,趴到我座位上。
「還不就是小海好笑的事蹟……小海你的手機響了。」琳琳替我回答阿Q的問題。
我玩味的拍拍琳琳的頭,也不管校車上的規矩,在搖搖晃晃的校車上直站起身,到前排放書包的位子去拿手機,我試圖努力維持平衡,看來十分成功,成功的到達目的地——前排座位。
扣!鬆開書包鈕扣,從雜亂無章的考卷堆中尋找著拚命唱著流行歌曲的手機。
來電顯示:媽。
不接媽的電話應該沒關係吧,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就好了。我按下紅色按鍵,結束通話。
「小海怎麼啦?」阿Q問我。
「沒什麼啦!」我將手機放回書包夾層,拉鍊沒有全拉上。
流行音樂又開始拚命歌唱。我無奈再次拉開書包拉鍊,再次掏出手機,輕嘆口氣。
來電顯示:媽。
有什麼事這麼急嗎?回家再說不就好了,有必要一直打電話?
我按下通話鍵。
「喂?」
電話另一端沒說話,只傳來兩三陣沉重的呼吸聲。
可能是媽那邊收訊不太好吧,我想,我用了大一些的音量,「喂?」
「小…小海你校車有到台北車站嗎?」媽的語氣急促。
「怎麼了?」我皺皺眉。
「在那一站下車,我在C3出口等你,就這樣。」
「到底怎……」話還沒說完,嘟嘟聲打斷了我與她的對話。
我看著通話紀錄聯,選項定在方才那通電話。
到底怎麼了?我很想問。
校車突然加速,我有些站不穩,試圖保持平衡,腳尖向後挪幾個小步,趕緊抓住座位上的把手,眼光仍然落在那聯紀錄上。
「小海!小海!」琳琳叫我。
我把手機隨意丟進外套口袋,收拾書包。
扣!扣上書包鈕扣,我側背起書包,看向琳琳和阿Q。
「你不是在倒數第二站下車嚒?」琳琳歪著頭問。
我起身,順順有點皺的制服裙襬,「有些事情。」
嘶!校車頓了一下,車門開啟。
「明天全國地理知識決賽不能忘喔!沒拿冠軍就殺了你!」阿Q用大拇指在脖子那比畫著,琳琳則對我揮手道別。
我走下車,向窗內的他們揮手示意。
嘶!校車搖搖晃晃的離開。
†
我走到斑馬線前,點點皮鞋頭,等待綠燈的同時從口袋拿出手機,撥打媽的號碼。
「您撥的電話通話中……」
我掛斷電話,換腳點點皮鞋,又撥了一次電話。
「您撥的號……」我馬上掛斷電話,看看已經綠燈了,便跟著人群過馬路。
我加快自己腳步的頻率,在如沙丁魚般彼來熙攘的人群中穿梭,顧不得有沒有載到其他人,就只是握緊拳頭,繼續加快速率。
到C3出口,我呼口氣,調整剛剛因過於緊張加上走路太快而忙亂或是忘記吐出的氣息,四處張望著媽的蹤影,她坐在出口旁的鳳仙花台上,手上的機器正不停的為她傳遞著話語,我靠近她。
媽一把抓住我的手,快速的往車站裡走去,車站裡的空氣讓我覺得冷颼颼的,或許是因為過強的冷氣造成的,亦或是……那些惱人的奇怪想法造成的。
「怎…」我很想問媽,但她太快的步伐讓我卻步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一向以「慢活」主義的媽如此著急?
「我接到小海了,搭下一班車回去。」媽說完,毫不猶疑的按下結束通話。
「我們要回雲林。」媽繼續往前走。
我先是默然,之後甩開她的手,「我明天要比賽!最後一場冠亞軍賽!」我對她大喊,將放鬆許久的拳頭再次握緊。
媽停下腳步,回過身,「阿嬤出車禍了,情況很不好。」
我微愣,側背的書包下滑了一些。
「阿嬤跟比賽,哪一個比較重要?」語落,隨即轉身加快腳步頻率。
我怔怔的呆站在原地,一股深深的失落感慢慢湧了上來……
在前往月台的途中,我漫不經心的邊走邊望著地面,心向是綁著石塊一樣沉重,不知不覺連腳步也跟著沉重,媽似乎是注意到了,又拉起我的手,這次的力道不再那麼重,只是輕輕牽著。
漣漪一波一波,在心底擴散開,讓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調適心情,只好藉由看著月臺上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月台上人來人往,上班族的黑色跟鞋在灰色的地轉縫隙間發出蹬蹬的聲音,區間車的尖峰時段,車廂二節三節的快速通過,在與天花板的細微間隙中,造成微聲不小的聲音,嘶咻嘶咻。
一節節空罐頭進站,蹬蹬聲齊鳴,響徹雲霄,頓時車廂塞滿了餡料,一陣嘶咻嘶咻,月台上冷清許多。
媽找了張椅子坐下,又開始了一通未完待續的電話,我半靠在那張椅子的椅背,小心不讓襯衫沾到到汙痕,調整快要掉下的書包,交疊雙手,直盯著雙手拇指。
『阿嬤出車禍了。』
我眼神低垂,視線依舊落在拇指指甲上,無意義的摩娑著,想要以細數指甲上的紋路來轉移注意力,可卻怎麼都驅逐不了那句話在腦海裡無限徘徊。
更大的嘶咻聲,我要搭乘的高鐵班次進站,我點點通話已久的媽,她比比手勢要我先進去。
第四節車廂嚒……有點遠。
我從第八節的車廂入口進去,努力的尋找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東西,可惜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其他乘客不是玩手機就是睡覺,畢竟這班車的時間也不早了。
我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椅背網袋中放的是幾本雜誌,大多是介紹美食或是觀光景點的書籍,隨手挑了一本來翻閱,快速略過不怎麼精緻的火車模型型錄,翻到古坑柳丁季的簡介廣告頁,心中點滴漣漪小小擴散,記憶中熟悉的景色在廣告頁出現,有些令人頭暈,我看看媽,仍然未完待續的講著電話,我只好裝做甚麼事都沒發生的默默將雜誌放回去。
咻斯咻嘶,高鐵駛出月臺。
我抱緊書包,想辦法讓腦袋中一些不怎麼好的想法消除,試圖用腦袋中內建的立可白系統將那些想法塗乾淨。
「诶……」我無聲嘆氣。遺憾的是,立可白沒水了。
†
11:25
媽和我在醫院長廊奔跑著。
皮鞋和高跟鞋在灰白色的塑膠地板發出一悶一響的奇妙合音節拍,為了趕上A大醫院的加護病房時間底線,我和媽在長廊上奔跑著。
11:29
勉勉強強得趕上了最後的到數計時,銀色的冷金屬鐵門上印著大大的四個紅字——加護病房。
嗶!鐵門開啟帶著特殊告示聲,爸從裡頭走出,他脫下口罩,「阿嬤在A5病床,進去之後左轉走到底就是了。」
大概是看我傻了,爸拍拍我的頭,給了我一個安慰性的微笑。
「沒事的。」爸對我說。
我進入鐵門內,濃濃的消毒水味刺痛我的鼻子。
11:30
加護病房關閉。
打開A5的置物櫃,取了個紙口罩戴上,癢癢的有點不舒服,到一旁的冷金屬洗手檯消毒,用著藥味很重的粉紅色洗手乳用力搓揉泡沫,沒有任何興致把玩泡沫,快快將泡沫沖除。
穿上淡黃色的除菌衣,胡亂在頸後打個蝴蝶結固定住袍子一般鬆垮垮的除菌衣,我走向另一道透明玻璃門,直盯門沿上的感應顯示器,由紅燈變為綠燈,玻璃門無聲開啟。
阿嬤的髮型和長相一直是很好認的,爸只要艮我說是第幾個至物櫃就好了,沒有必要說到第幾個床位。
左轉,走過了三個床位,在天花板的調牌告訴我已經到了A5床。
我知道爸為甚麼要跟我說第幾個床位了。
她的形容和身體因為剛輸血完而腫的像麵包超人一樣,整個人比以前足足大了兩倍多,頭髮也因為手術而稀稀疏疏。
我坐到病床旁的小椅子上,不自覺的握緊拳頭,眼光落在一旁的各種儀器上,方型的小螢幕上有著兩條不一顏色的線,綠色的那條時而波動時而平坦,紅色的那條則是呈現盆地地形,另一個螢幕上的白色數字則在23和25之間遊走,阿嬤臉上的氧氣趙無力嗯阿著,呼吸也只能在霧氣的出現瞬間存在,左臉因撞擊而留下的淤青有些陷落。
我握拳的力道越來越大,指甲在手心向下扎根,彷若留下無可抹滅的痕跡,另一手則輕輕的撫著她插滿針的那隻手,輕輕的撫著,小心不用到手臂皺褶邊緣中的細針頭。
嘟嘟,嘟嘟。
『手不要握這麼緊啊。』沙啞的聲音在我淺意識中徘徊。
溫熱的液體在眼角猶疑,鼻頭酸酸的撫著阿嬤的手輕微的顫抖,另一手的施力加大,將所有情緒轉而加諸在牙齒上,咬的嘴唇發疼。
我無力的將手從她臂上垂下,繼續在雙手使力,企圖蓋過眼框發熱的痛苦。
嘟嘟,嘟嘟。
『不要憋住,想哭就哭,不然會生病。』
我不理會淺意識中的聲音,繼續的用力握拳咬唇,就算有絲絲鐵銹混合著鹹鹹的味道從嘴角露出,也只是將力量更放大。
「不可以,我不可以哭。」我輕聲對自己說,可眼框的淚珠卻出賣我,在眼窩留下輕巧的足跡。
嘟嘟,嘟嘟。
†
到六歲之前,我一直是在雲林度過的。
爸媽因為要維持弟弟和我的生活開銷,基本上都在台北工作,只有六日才會回鄉下。
在鄉下的日子,沒甚麼特別大的生活樂趣,頂多就是吃吃柳丁口味蜜餞,坐在藤椅上陪阿嬤聽錄音機,她總是聽台語電台「南台灣之聲」,或是本土歌手的錄音帶,鳳飛飛、鄧麗君、楊麗花早就成為我的鬧鐘音樂,每當聽到這些音樂,就代表著阿嬤又開始跳著自編的早晨土風舞了,不過我最常聽到的還是江惠的歌。
不知不覺的,我的生活又多了些新樂趣,除了蜜餞的頻長時間之外,也會跟著錄音帶的歌聲唱著自認為如此的台語歌,等到阿嬤發現的時候,我已經將大部分的歌都學起來了。
阿嬤非常的驚訝,之後就每天帶著我到南台灣特有的「大樹下KTV」或是鄰居婆婆家串門子,而弟弟總會跟在一旁到鄰居家吃些餅乾糖果。
只要鄰居婆婆或是伯伯稍加稱讚我,阿嬤就會開始不斷的炫燿著。
「牽到你就不孤單 我的心情你知影 甘是你放底心內的願望。」我唱著阿嬤最喜歡的「風吹的願望」
「小海好厲害喔,才五歲就唱歌這麼好。」鄰居李太太搓搓我的頭,塞一顆糖果到我手心裡。
我微笑著,開心的接受我的讚美。
「你看看,我家乖孫就是這麼棒!又聰明,又很乖,唱歌又好聽,也很有禮貌,而且笑起來,李太太你看看,多可愛啊!」阿嬤拍拍我的肩膀,很高興的說著。
「喔喲,你這樣說我都要幫你不好意思了。」李太太玩笑性的輕打了下阿嬤。
阿嬤總是要別人都幫她不好意思之後才會收斂一些,不過一找到機會,她還是會好好的誇讚我們姐弟倆。
那時候,我很喜歡吃蜜餞,特別是柳丁口味的,只要古坑柳丁季的時間一到,阿嬤都會用腳踏車載著弟弟和我去古坑參加熱鬧的園遊會。
「姊姊!那邊有好多柳丁!」弟弟說完逕自望柳丁田中跑。
「喂!等一下,我也要去!」我跟著弟弟的步伐,也不管阿嬤和姑姑在其他攤位買東西或是在跟朋友聊天,基於好奇心,我和弟弟一起跑到田裡面,越走越裡面,遠到連會場的紅色帳棚頂都變成了飛盤那麼大。
我們去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左右,南部的太陽也隨著鄉村的純樸作息而比較早落下,當我注意到這點時,天空早已不再蔚藍,陽光也不再熾熱,白色的小洋裝也被餘暉與塵土弄成了橘色和土黃色相映成趣的奇怪顏色。
「阿嬤呢?」弟弟轉頭問我。
我低頭不語,弟弟本來就比較膽小,看到我的反應,他馬上開始大哭,哭得聲嘶力竭,白白小小的臉脹紅成跟夕陽差不多的顏色。
我走近他,我不知道要不要拍拍他,就只是站在他身邊,不自覺的握緊拳頭,輕咬嘴唇,壓抑著眼眶及將氾濫的激動情緒,我不能哭,因為我是姊姊,我要保護弟弟。
也許是聽見弟弟的哭聲吧,阿嬤跟姑姑從會場跑進田裡,姑姑趕緊將哭得喘不過氣的弟弟抱走,留下阿嬤和我在田裡。
我撇過頭不看她,阿嬤蹲下,和我在差不多同一個高度,握起了我緊握的的雙手,「乖孫,手不要握這麼緊啊。」
我鬧脾氣的握得更緊,阿嬤笑笑的看著我,又說「握那麼緊你要怎麼抱阿嬤啊?」
我立刻將雙手勾住阿嬤的脖子,緊緊的勾住,我放開咬的藤的下唇,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我好怕,其實我真的好怕,鼻子的微酸變成了刺激的痛苦,眼淚不再慢慢滑下,而是像雲林下午的雷陣雨一般的傾盆。
「這樣才對嘛,想哭就哭,憋住對身體不好。」阿嬤輕輕拍著我的背。
在那之後我還是不會在其他人面前哭,可是只要我想哭,傷心,不高興,就會把阿嬤拉去她的房間,好好哭個痛快。
我的上學年齡已經快到了,爸媽也就把弟弟和我帶到台北,阿嬤已經不再是我的生活重心,媽擔心我跟不上台北的進度,將我送到了私立幼稚園讀書,每天的鐘點就是學習、看書、寫作業。爸要求我們每天都要打電話給阿嬤,雖然幾乎每一通電話的內容都差不多,剛到台北時,阿嬤的聲音也一直都讓我覺得很溫馨。
隨著年齡的增長,國小學業比幼稚園重了不少,每天要和阿嬤講電話已經不再是我所期待的事,而是一種應付式的例行公務,不做好這件事,就會被爸爸唸上好幾分鐘,壓縮我自己的時間,每天的通話內容依舊是吃飽了嗎?功課寫完了嗎?阿嬤好想你……諸如此類。
就算阿嬤講到有點哽咽,我也都只是嗯嗯嗯的回答她。
我國一的時候,搬家到另一區更大的房子,從那之後,阿嬤開始每兩個月定期從雲林北上。
「乖孫,阿嬤來了。」阿嬤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紅綠藍相間的離弄大塑膠提袋刺痛我的眼睛,我推推眼鏡,跟阿嬤揮揮手,繼續我的遊戲廝殺。
「媽!你怎麼又帶這麼多東西!」馬上就聽見媽對阿嬤的小小抱怨。
碰!阿嬤將東西重眾放到餐桌上,那四大袋東西應該很重吧。
「給我的乖孫吃的啊!」
「你上次帶來的我們連一半都還沒吃完啊!」這句話是事實,阿嬤每此北上都一定會帶一大堆蜜餞,之前阿嬤都會趁著爸媽出去時,跑進我房間偷塞給我一包,其實我早就不喜歡吃蜜餞了,可是怕阿嬤在一旁碎碎念,我還是笑笑的收下。
我實在搞不懂為甚麼一定要帶這麼多東西來台北。
†
「妹妹,加護病房的休息時間已經過很久了,該請你出去囉,明天再來看阿嬤。」一邊的護士點點我,把我拉回現實。
我默然走出加護病房,也不管弟弟和爸媽在一旁討論著轉院到台北的問題,我完全不想說話,也完全無法在刻意忽視那些回憶,完全無法在忽視阿嬤對我的重要性。
隔天弟弟和我因為要準備學校的考試,早早就回去台北,我拼了命的準備這次的考試,我相紙要考到目前為止的最佳分數,讓阿嬤知道了,她應該會高興的醒過來,告訴我做得好吧!
阿嬤也在不久之後轉到了台北的大醫院,我每天的生活多了一個行程,到醫院看阿嬤。醫院離家有一段距離,我還是每天搭校車再轉捷運的到醫院看阿嬤,幫她加油打氣,看看她有沒有醒來的跡象。
「阿嬤我來了,今天過得好不好啊?」儘管我知道不會有人回答我,還是每天問著吃飽了嗎?開不開心?甚至是我好想你這種話都出來了,就像是阿嬤以前和我的電話內容。
我將握緊的拳頭放鬆,握著阿嬤的手,皺紋像是山脈一般在我手心中起起伏伏,血管也因為長期的掛點滴而浮腫許多,我用她的手摩娑著臉頰,那一瞬間,我若有似無的看見阿嬤在氧氣罩內的嘴型出現了「乖孫。」的樣子。我興奮的叫喚醫生,我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才放下。
†
今天因為照顧阿嬤的外勞姐姐請假,帶阿嬤散步的任務就交給我了。
阿嬤在醒了之後,恢復的速度快得令人不敢相信,連主治醫生都說這是奇蹟,現在已經回到家裡,每天都要做復健和推輪椅散步。
今天的風有一點大,不過太陽還算和煦,我給阿嬤戴一頂她最喜歡的大紅色帽子,到附近工願散步。
「乖孫,這次考試有沒有考四百分?」阿嬤有時候的精神狀況不是那麼的清楚,對於我的記憶似乎只有在小學階段。
「阿嬤,我考九科耶,只有四百會不會太差了?」我笑著回答阿嬤。
「喔,這樣啊,乖孫你這次有沒有考四百分?」阿嬤點點頭後,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我知道就算我再怎麼跟阿嬤解釋,她還是會問我同樣的問題,即使我回答了她的問題,她還是會在問一次,我索性就不說話,握住她的手,阿嬤也回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我在阿嬤的眼中不只是小海,也是她最棒的乖孫,所以她從來就不叫我小海,所以她每次北上都會帶一大堆東西,帶一包又包的蜜餞,因為她想要看見她的乖孫吃最好的東西。
我也知道阿嬤最喜歡牽著她乖孫的手,最喜歡聽她的乖孫唱江蕙的「風吹的願望」,最希望她的乖孫能笑得比任何小孩都開心。
只是這次,角色轉換,換我要讓阿嬤變成世界上笑得最開心的阿嬤,我將握住阿嬤的麗到微微加重,輕聲唱著「牽到你就不孤單 我的心情你知影 甘是你放底心內的願望。」
我會繼續牽著阿嬤的手,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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