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第二部目錄 #478【第二部】第一章 流浪的男孩
安迪•史東很確定自己受夠了。
他已經受夠了在森林裡露營的生活和長年累月的飢餓感,更受夠了常常來騷擾他的各種鬼東西。
一切都應該從那隻怪物(⋯⋯是人面蠍尾獅嗎?)的身上說起。
當時還年幼的他,根本不曉得「怪物」是什麼東西。他的家庭算是小康,他還記得,他每天回家時,母親都會替他準備一杯牛奶和一盤母親自製的手工餅乾。對那時候的他來說,那是幸福的象徵。
「親愛的,先吃點東西吧。」這是他母親在他回到家時的慣用問候語。
他的父親會在大約下午六點時,帶著從幼兒園回來的妹妹回到家。他的父親總是會教他一些有趣的事情,像是基因工程學之類有關他工作的事。
他懂事的妹妹,會在用餐之後完成學校的作業,安迪自然也會多少幫忙她一些。日子,就這樣愜意的過去了。
然而,當他在某天回家時,發現等待他的並不是慈祥的母親。
——他一開始就發現不對勁。
他把鑰匙插入鑰匙孔時,通常就會先聞到烤餅乾的香味,母親也會藉由鑰匙轉動的聲音察覺他已經站在門口,而替他開門。
不過,在那一天,鑰匙孔中並沒有傳出濃郁的餅乾香氣、飽滿的燕麥牛奶味或甚至是杯盤碰撞的聲音。他的母親也沒有過來開門。
沒有,什麼都沒有,連任何一束光線都沒從門縫之間透出來。
他起了疑心。
「媽?」他提心吊膽的問。沒有人回應他。
接著,他聽到了一些什麼。
喀、喀、喀。那是一種類似螃蟹夾動螯的聲音。
「媽!」這下子,他是真的慌了。「媽媽!」
突然間,屋內響起了腳步聲。那個聲音太大聲、太沉,實在不像是他母親。他的內心盼望著一切只是他的錯覺。
也許這只是母親跟他開的一個玩笑。
也許他的母親等一下就會開了門走出來。
然後,門開了。
走出來的,並不是他的媽媽。
走出來的東西,顯然不屬於生物五大界中的其中之一。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男人,但是他的下半身⋯⋯
那就像是蠍子的下半身。
男人的臉上咧開一個笑容。「半神半人,是吧?我好久沒找到這麼可口的點心了。」
安迪的喉嚨裡迸出一聲驚恐的尖叫。他不住的向後退,全身止不住的發顫。
他鼓起勇氣。「你把我媽怎麼了?」
男人笑得更開懷了,他用下半身的蠍尾朝屋裡一甩。「她在裡面。」他不懷好意的說,「順帶一提,她做的餅乾還真是美味,爐子上的燕麥牛奶也絕對是一流。」
安迪的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毫不猶豫的推開男人,衝進了屋子裡。他突然的攻擊讓男人悴不及防,對方就索性讓他進了屋。
「媽!媽!」他大叫,打開了所有能藏匿他母親的東西,其中包括鞋櫃、餐櫥櫃、衣櫃、雜物間和衣櫃。
「媽!」他焦急的大喊。「你在哪裡?」
雖說他已經年滿十三歲,但他在心理上還是仍然很依賴自己的家人,尤其是他的母親。他無法想像,當他失去她後,他要如何活下去。
然後,他看到了她。
伊莉莎白•史東趴在地上,頭髮綁成一束馬尾,垂到了她的腰,就像她平常的造型。她的其中一隻手上拿著她摺好的衣服,另一隻手則空無一物。她的臉上帶著平時常見的安詳笑容,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媽媽!」安迪叫道,嘗試將她從睡眠中喚醒,但沒有用。他的心涼了半截。
他將手探到母親的鼻子前。他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鼻息。
當他將手抽起時,眼角餘光瞄到了一個黑色物體。一支類似鏢的東西正插在他母親的背上。
「無痛死亡對她來說已經夠好了,是不是?」
安迪猛然轉頭。男人就正站在他身後。
「你真的很愛你的家人,對吧?」他用輕柔的嗓音問道,語氣令人發寒。
安迪試圖後退,但他的四肢卻不聽使喚。
「嚇到了吧?」男人伸出了背後的蠍尾,「別擔心,你很快就不會有任何感受了。」
然後,接下來發生的事,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當他在一處公園醒來時,他的腦海裡只剩下幾個字,反反覆覆的迴盪著:
「依琳娜,熱可可,自由。」
在那之後,他就什麼也不剩了。弔詭的是,他連母親遇襲是西元幾年都忘了。他也不懂,為什麼街上的行人會拿著一個他從沒看過的發光物體不停的撫摸,頭也不抬。不過對他來說,目前最重要的事,當然還是活下來。他在白天時會向經過的人乞討,晚上就睡在車站或公車等候站裡,等待隔天的黎明,日復一日。
他當初醒來時,身旁就躺著一把完整的劍和完整的劍鞘。他自然是把它給留了起來,一個用處是防身,另一個用處是劍上的寶石似乎是真貨,必要時能拿去賣錢。
或許那是某個好心人的贈禮吧。
安迪從公園長椅上起身,往遠處的一間商店走去。那間店的老闆經常在看店時打瞌睡(安迪承認這其實是他的傑作),商店也沒有任何防盜系統(唯一的監視器已經被他給設定成睡眠模式了),他已經在這間店偷過食物很多次了。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店門口,朝監視起悄悄伸出手,監視器立刻停止了轉動。安迪朝空氣中的某處一抓,老闆又立刻陷入了昏睡。
他小心翼翼的走進店裡。附近看起來沒有人。
安迪熟門熟路的晃到點心櫃前,手腳俐落的快速抓了幾包洋芋片。他只要再拿幾瓶水就行了。
就在這時,他的眼角餘光瞄到了一個詭異的物品。那個東西微微散發著藍光,而且顫動個不停。彷彿被催眠似的,他伸出手,抓住了那個物品。然後,周遭的一切,便化為了一團彩色的光影。而他,正抓著這個物品,往遠處高速飛去。
過了像是有一百年那麼久,他被那個物品甩開,跌坐在了地上。而趴在他面前的,是一隻地獄犬。
安迪不敢置信的瞪著那隻怪物。不會吧?是牠把他帶來的?
他仔細的打量著地獄犬。牠的體型比大多數的同種生物要大,眼神沉穩,看似是被訓練過。他和那隻地獄犬都抱持著警戒心,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對方的舉動。
絕對不能遺留這隻地獄犬在這裡遺害人間。安迪抽出自己的劍,往地獄犬刺去。牠靈敏的跳開,接著融進影子裡。
下一秒,地獄犬從安迪背後現身,然後敏捷的撲向他。早已預料到這個狀況的安迪立即轉身,舉起了劍,準備了結掉牠。
接下來的事發生之快,完全出乎安迪的意料。地獄犬就在安迪的劍掃過來的那一刻,再次融進影子裡,然後隨即在安迪的身體側邊方向出現,撲倒他,把他手中的劍打落在地。
地獄犬壓在他身上,他覺得自己的四肢開始失去了知覺。平常,安迪除了乞討、偷東西吃(他曾短暫的坐過幾次牢)以外,也常常會遇到各式各樣、各形各色、會說人話跟不會說人話的怪物,就像他最初碰見的那隻人面蠍尾獅一樣。
而根據他的經驗,每個怪物不是想把他當作早餐、午餐、晚餐或宵夜,就是想把他帶去給某個「主人」。
很幸運的,安迪倖存了下來。靠著他那把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劍,他總是有辦法擊敗怪物。如果他真的打不過,他也總是能夠順利逃脫。
然而這次不一樣。他從來沒有這麼徹頭徹尾的輸在一隻地獄犬手上。不過幾秒鐘,這隻地獄犬就已經成功讓他繳械,現在則隨時能奪走他的小命。
當然,牠不是安迪遇見的第一隻地獄犬。事實上,安迪已經有好幾次擊潰地獄犬的經驗了,而且在某幾次的戰鬥中,他還是一人面對著二、三隻地獄犬苦戰。對他來說,單獨解決區區一隻地獄犬,其實算不上很有挑戰性。
他不懂這隻為什麼會這麼強。照理來說,地獄犬在影子旅行(他這麼稱呼地獄犬融進自己的陰影裡再從其他地方現身的行為,不知道為什麼,類似這種類型的名詞常常莫名其妙的從他的腦袋裡冒出來)完之後,通常都會感到疲累和強烈的睡意,精力也會因為之前的影子旅行而被耗盡,因此不可能再緊接著進行下一次的影子旅行。
顯然這一隻除外。安迪試著掙脫,但是完全沒有用。地獄犬呼出的惡臭氣息噴在他的臉上,嗆的他連連咳嗽。
只剩最後一個辦法了。他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朝地獄犬伸出手,彷彿將自己全身的氣力都聚集在食指上的某個點。
然後他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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