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朦朧的意識之間,哈莉感覺墜入一個無盡的深淵,她知道她睡的很沉,但也許不是太久,因為外面的天色才正準備破曉,她疲憊的睜開眼睛,不良的姿勢令她的脖子酸痛不已,柔軟的沙發像是一個強力的吸附體,她幾乎用盡所有的力氣勉強為自己翻個身,卻差點跌下沙發。
她盯著燃燒的壁爐,感受身體前所未有的掏空。挫敗,失望,沮喪,還有本該難過卻哭不出來的感覺,她第一次認同赫敏對自己的評價,也許她真的由內而外都壞光了,而這些集結而成的感知,讓她從未有過一刻清楚的明白,也許這種情感,叫做絕望。
1000天,整整一千天的時間啊!
沒見到,她什麼也沒見到,那男人連片衣角也不願施捨給她,就跟那場最後的審判,贏得的勝利都與她無關,所有的執著到最後竟化成一場空,那這些日子她所堅持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壁爐的柴火靜靜燒著,她突然很想把自己變成一塊木柴,扔進那片烈焰裡就此燃燒殆盡。
燃燒⋯⋯
哈莉注視著晃動的火舌,底部的柴火發出細小的噼啪聲,微微刺眼的光芒讓她的腦袋突然宕機,她試圖翻遍腦海裡的記憶⋯⋯
該死的!
搜索到答案的那刻哈莉從沙發上摔了下去,她狼狽的撿起飛出去的眼鏡,原本她是要跳起來奪門而出的,但睡麻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她揉著發麻的部位,在等待恢復的短暫時間裡,擬定好最終的目的地,看起來,她得再回學校一趟了。
在此之前,她還得先去一個地方。
*
哈莉來到霍格華茲時,正值學生們吃完早餐準備去上第一節課,她扛著一把鏟子,毫不掩飾也不避諱,氣勢洶洶的朝最大那株山毛櫸走去,沒有戴上救世主面具的她,嚇退了幾名本想上前搭話的學生。
沒有過分塵灰的房子,本不存在的鑰匙,沾有他氣息的外袍,被吃掉的蛋糕,從她魔杖使出的撕淌三步殺,還有方才她先去了一趟高錐克洞,不意外在她母親墳前發現一束百合,更別說還有許多之前她解釋不來一律統稱自己太累了而帶過的小事,她甚至懷疑他教她製作一飲活死水的夢境也很有可能都不是一場夢。
是啊,她早該發現的,無論石內卜在那間房子下的咒語有多麼完美,那些魔法早該在施咒者死去的時候跟著消散,不可能維持到現在。
好個優秀的正氣師,去他受人景仰的救世主,她的名聲有多顯赫就覺得自己現在有多可笑,她居然會犯傻到沒有辨識出這種低級錯誤!
哈莉踩著憤懣的步伐來到樹下,之前擺放上去的梅林勳章還在原位,她只覺得更加嘲諷,她用力的將鏟子插進石內卜的墳墓,不顧不遠處稀稀疏疏的驚呼聲,她將滿肚子的怒火全加注在下手的每一鏟,像是急著證明什麼,很快,她便挖出一個淺坑,曾看過他下葬前的哈莉很清楚,只要再挖一會兒就能看到他的棺材。
「我的梅林!快住手!」
年長者的聲音從遠處呼喊過來,霍格華滋校長怒氣沖沖的朝哈莉疾步走來,順道將看熱鬧的學生全都趕回去上課。
「太荒謬了波特!妳知不知道妳正在做什麼!」米奈娃朝著哈莉怒斥,卻差點被哈莉鏟起的塵土濺到。
哈莉不理會幾乎快朝她吼叫的長者,自顧自的挖掘,躲著她好些天的女巫終於現身,但她卻不在意了,跟接下來即將揭曉的真相相比,米奈娃躲不躲她早已微不足道。
「我只是需要確認一些東西,因為您絕對不會告訴我的對嗎?」哈莉目光專注在被她越挖越深的坑洞,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
「告訴妳什麼?妳都還沒有發問,先停下妳的動作。」米奈娃試圖阻止哈莉,在出手阻攔時被哈莉一把揮開。
眼看勸阻無效,對方又即將挖到棺木,米奈娃氣急敗壞的抽出魔杖,「住手!波特!」
然而哈莉的動作還是快了一步,鏟子落下的瞬間炸出一道紅色火光,被禁制觸發的保護咒將哈莉手裡的鏟子給震飛出去,米奈娃焦急的拉過她的雙手,被灼燒的掌心滲出駭人的血跡。
哈莉冷眼的看著對方為自己治療傷口,那副愛護的模樣讓她更為惱火,這人明明什麼都知道,一定什麼都知道!卻看著她跌跌撞撞時選擇沈默,但又會像現在這樣表達關心好似她真的關心一樣。
「妳還好嗎?」
平凡的問句,自戰後就被問了無數次的問句,在此刻變成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她僅存保有的儀態,哈莉近乎粗暴的甩開米奈娃的手朝她怒吼,「我很好!我好的不能再好了!」
「不。」
「妳並不好,一直以來都是。」
低沈的嗓音,獨有的聲線,那是彷彿刻進骨血般,一輩子不會忘的聲音。
哈莉循著聲源緩慢地回過身,那人平靜的站在不遠處,柔和的朝陽穿過樹葉縫隙灑落在他身上,將黑色衣袍佈上細密的光點,和煦的微風帶動他的袍角輕輕飄揚,他就站在那,那般自然,好似他從未離開,那道在哈莉腦中被回憶過無數次,也出現在她夢裡零星幾次的身影,卻都沒有一次如現在般來的真實與清晰。
「不失所望波特,妳總是令我大開眼界。」他發出輕微的讚嘆聲,一副褒獎的模樣說著斥責的話語,「我知曉妳很胡來,但從未想過妳會打擾死人的安寧。」
「賽佛⋯⋯勒斯?」
哈莉下意識的呼喚被她呢喃過許多次的名字,聽見米奈娃輕輕的嘆息與絲毫不感到驚訝的模樣,讓她明白只有自己才是被蒙在鼓裡的人。
「你們⋯⋯!」哈莉一時之間無所適從,「你們一直都在騙我!」
見那兩人沈默不語,彷彿在看一個孩子理解一件無法理解的事情,包容,共感,甚至是⋯⋯憐憫,意識到的瞬間,哈莉辛苦維持的理智終於在此刻斷線。
「騙子!把我耍的團團轉很有趣是嗎?!」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酸刻薄。
刺耳的聲音令賽佛勒斯皺起眉頭,他淡淡的道,「冷靜。」
「我他馬的從沒這麼冷靜過!」
像是被迫成熟的軀殼不小心被外力擊碎,沈睡在裡頭的年輕魂魄全數傾巢而出,她終於像個有生氣的青年,開始有了這年紀本該有的模樣,會因為被欺騙而憤怒的咆哮,而不再是隱忍下來籌備更狠毒的反咬計畫。
「一千天!將近三年的時間!我像個蠢貨一樣日日悼念你,忍受不了那些依然將你踩在腳底下的人!我在乎你的名聲!儘管你不在乎!可我不能接受在你背負這麼多直到最後還得受盡委屈!但是你們——卻聯合起來騙我!讓我覺得自己這些年來簡直可笑至極!」
「哈莉,我明白妳的心情,但——」
「不——!妳才不明白!」
哈莉幾近嘶吼般對米奈娃咆哮,她的呼吸急促,在艱難地換氣之間仍舊不放過不斷翻湧上來的憤怒,她按住已經發緊的胸口,將這段時間的苦痛全部爆發出來。
「如果妳明白的話就不該欺騙我!我這些日子是怎麼走過來的妳不是不知道!妳以為向巫審加碼提供記憶就能減輕對我的愧疚嗎?我不需要妳可憐我!就算沒有妳的記憶,我在這些期間的斡旋遊走也足以讓那個案子推向我想要的結局!在我為石內卜勞心傷神的時候怎麼不見妳可憐我,施捨我,來告訴我真相!現在才在這裡惺惺作態,想好好談談了?沒門!在你們欺瞞我的同時就早該料想到今天的局面!」
眼看女孩一發不可收拾的情緒,甚至出言不遜的對待她的院長,那番不經大腦出口的言論,讓賽佛勒斯忍無可忍的走近瘋狂宣泄的哈莉,不顧她的閃躲用雙手托起她的臉龐,強制讓她抬頭看向他。
「別像個小鬼一樣大呼小叫的波特,那是我的意思。」
深沈的眼睛彷彿有鎮靜魔力,她不再無理取鬧的喊叫,委屈的感覺開始蔓延開來,矛盾的感受還有同時出現許多複雜的情緒,讓哈莉漸漸無法承受,儘管被他箝制住,她依舊倔強的盡她所能閃避他的視線。
在賽佛勒斯的耐心逐漸被消磨時,他聽見了女孩略帶哭腔的嗓音,「別看⋯⋯別看我⋯⋯」
察覺到對方絮亂不堪的呼吸,賽佛勒斯微微皺起眉頭,「冷靜波特,調節妳的呼吸。」
哈莉幾乎用盡氣力揮開男人的手,迴避那道目光卻撿不回她的呼吸,她按住開始抽痛的胸口,一切彷彿回到戰爭當天的夜晚,她不由得踉蹌了幾步,在跌倒前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攙扶住,她聽見出現在耳邊的叮囑,「放慢呼吸,波特。」
她的腦中嗡嗡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似乎還有什麼聲音,可聽的不是很清,下一秒,只覺眼前一黑,墜入似曾相似的懷抱。
*
哈莉醒來的時候,一切是那麼熟悉,昏暗的房間,簡陋的傢俱,連天花板的污漬都在無數個失眠的夜晚被她記得一清二楚,墨綠色的窗簾被拉了開,即便如此,不再明亮的陽光讓她恍惚了好幾秒,此刻約莫正午過後,卻已接近黃昏,冬日的英格蘭暗的早,也是她開始活動的時間。
她又閉上眼睛,自醒來後她就感到頭痛欲裂,只能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的吐出,是她習慣的氣味,微微清苦的魔藥味與岩蘭草,她知道她正躺在那張床上,那張位於紡紗街二樓臥房的床上,她揉著額角,緩慢的坐起身,迷迷糊糊的思索昏迷前的事,像夢境又像現實,混亂的思緒在她戴上眼鏡的那刻接上記憶軌道,變得清晰。
哈莉出神的看著坐在床邊的身影,男人雙手環胸斜靠在窗檯,閉著的眼睛彷彿沈睡又宛如假寐,幕日的光不再閃耀,卻柔和的暈染在他身上,和風從半敞的窗戶流淌進來,輕輕拂動垂在臉頰的髮絲,他的呼吸隨著微風細小而平緩,哈莉不可置信地看著緩慢起伏的胸膛,莫名的呼吸一滯,儼然一個微小的動作就能打破她日思夜想的畫面,而她捨不得破碎。
她放輕呼吸,不動聲色的坐起身,視線從繁瑣鈕扣一路向上延伸至脖頸上方的領口,停留在曾經猙獰的傷口處,現在那裡只有黑色的布料,她很想拉下他的領口,看看那裡是否有道醜陋的傷疤,但她還是抑制了那股衝動,視線持續移動,隨之描繪到緊抿的薄唇,挺拔的鷹鉤鼻,當目光落到那深邃的眉骨時,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交的那刻,風停了,呼吸靜止了。
一切彷彿回到最後那場夢。
重疊的畫面讓哈莉無所適從,日思夜想的思念化為真實卻又不像真的,兩人無聲對視了許久,直到對方似乎想中止這段沈默,哈莉的思緒才開始轉動起來。
見他微微啟唇,好似想說些什麼,哈莉憶起他許久不見之後所說的每一句話,不悅之餘,她只想堵住那該死的薄唇,而她確實也這麼做了。
在她捉住男人的衣領將其扯下來的那刻,沒控制好的力道磕絆到雙方唇齒,疼痛自嘴邊蔓延開,但哈莉管不了這點小事,他的唇跟預期一樣來的柔軟,溫度卻比想像中高了些。
這一吻稍縱即逝,但她還是嚐到一絲血腥味,綠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始終注視著她的黑色眼眸,等待對方即將而來的怒火,然而出乎她意料,賽佛勒斯沒有生氣,他只是稍稍舔拭著唇邊滲血的嘴角,發出一聲哼笑。
「葛萊芬多,這就是妳一貫打招呼的方式?」
「那你呢?欺騙是史萊哲林一貫的手法嗎?」
「我們是善於偽裝。」賽佛勒斯撫去被哈莉拉皺的衣領,慢條斯理的調整回原本的坐姿。
「這段時間以來,我留下的線索不止一件,遺憾的⋯⋯妳竟一個也沒察覺。」他輕輕靠向椅背,貌似感嘆的舒展眉頭又微微皺起,像是真的很遺憾那般。
「但就結果而言,妳也沒有我所想的那般愚鈍。」黑色眼睛凝視那雙翡翠,甚至沒發現自己的語句夾雜不易察覺的笑意,「怎麼發現的?」
許久沒被那雙深沈的眼睛盯著,哈莉愣怔一下才回神,接著想起令人火大的事,怎麼發現的?為了找這沒良心的人,她可是連壁爐都滅了爬進煙管中,而在她奔波了一整天回到這個不算溫馨的居所,早已累得連換去身上衣物的力氣也沒有直接倒在沙發上,要不是身體狀況透支的太厲害,她也不會如此的肯定——
「我當時根本沒有點燃壁爐。」
「救世主總算聰明了一回,可惜我現在沒辦法為妳加分。」
講的好像若是可以,他真的會為她加分一樣。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還活著?」
哈莉直切重點,想到昏迷前的事,她本該感到憤怒,甚至想揪起他的領口破口大罵,可那些情緒在他還活著的事實面前,突然變得不是那麼重要。
感謝梅林,他居然還活著。
男人沉寂了幾秒,他知道女孩終將詢問此事,雖說早有答案,卻還是在猶豫片刻才給予回答。
「妳屬於陽光。」他稍稍停頓,直白的傾訴讓他不是很習慣,「我原本想著,時間久了,妳會好的。」
時間多少是帖良藥,他原本是這麼想的。
「但妳的執著一如既往,令人印象深刻。」
怎料時間在他們兩人身上作用後卻轉變成毒藥,侵蝕進身體裡的每一處肺腑,擴散至血脈,連思念都疼。
「少自以為是了!」哈莉朝賽佛勒斯吼出聲,「你總是這樣自作主張,認為什麼事才是對我最好的!暗中對我的保護,不惜以身涉險,甚至你差點就⋯⋯」
他抬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你真的很可惡!」憤懣的字句從齒間擠出,置於身前的雙手用力的跩緊腿上的棉被,「但更可惡的是看到你安然無恙讓我慶幸這只是你的一場騙局!看到你的瞬間我湧上的念頭居然是你這些日子過的好不好?經歷了那場生死身體可有大礙?但你有哪怕一丁點,就一點,想過我過的好嗎?!」
哈莉略微急促的喘著氣,快三年來的蛻變,學會審時度勢的她,已經許久沒有像現在這樣不顧一切的爆發,而這久違的感覺令她長年緊悶的胸口舒緩了些。
「繼續,波特。」
深色的眼眸平靜的和她對視,可正是這雙眼睛,讓哈莉突然沒了底氣,剛剛是一時衝動,現在他要她繼續,她反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妳昏迷前不是罵的挺順口的?少了葛萊芬多的衝動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嘴上這麼說,但從他眼中的笑意卻看不出一絲責備。
見哈莉仍然沒有發話,賽佛勒斯抬手撫上她的側頸,拇指似是鼓勵的摩挲她的耳畔,「妳做的到的,把妳想說的話全說出來。」
想說的話?她確實有許多話想說,從頸邊傳來的溫度真實的讓她感到痛苦,那是他實實在在活在世上的溫度,從他掌心下傳遞而上的暖流,甚至讓她覺得眼眶有些灼熱。
「你怎麼能?放任我獨自走過最艱苦的時段,卻在這一切過後若無其事的出現。」感受到耳畔的指尖又輕撫了幾下,她深深換了口氣,「默默觀察我快三年的時間很有趣嗎?我在你眼裡是不是就像個笑話?」
「非常好,繼續。」賽佛勒斯的神色依舊平靜,嘴角揚起一絲淺淺的弧度。
「高傲又自負的史萊哲林!你認為事情總是會照著你的計劃進行,可你失算了!在你卑微地懇求佛地魔不要殺死我母親時,曾被你親吻袍角的黑魔王只把你當成用完即殺的僕人,在你懇求鄧不利多保護我母親時,換來的結果也是事與願違和無能為力,在你不情不願保護了我六年後才得知我是必須赴死的那個,多麼荒謬!而這些經驗居然還沒讓你學會別再自以為是的擅自決定任何事!」
一股腦吼出來之後,哈莉的身子猛然的震了一下,對於自己的口無遮攔頓時覺得後悔不已,她不自主地低下頭,她怎麼能對這個保護了她七年的人說出這種話。
看見一副做錯事的小孩模樣,頭低到都快埋進被子裡的哈莉,賽佛勒斯好笑的在心裡輕嘆了口氣,雙手捧起那張寫滿愧疚的臉,慎重的看向她,「還有嗎?」
她根本不需要愧疚,那些實話根本傷害不了他,那女孩說的沒錯,他的確放任她獨自走過非人的近三年時光,儘管他依舊暗中關注著她,但都無法比擬女孩以為他已經死亡的無助,而當他決定坦承的那一刻,便明白必須讓她將這段時間積累的情緒發洩出來,就像化膿的傷口得將膿水擠出方能癒合。
察覺那道熟悉的目光,像是看著她母親的目光,哈莉無法忍受他那藏著愛憐的眼神,微弱的喊出聲,「不要看我!」
哈莉試圖掙脫男人的手心,「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是我母親!」但對方並沒有鬆手的意思讓哈莉近乎崩潰,她難受的閉上眼睛,語氣趨近於祈求,「求你了,別看⋯⋯」
在哈莉感受到貼在臉頰邊的雙手收緊的同時,聽見那熟悉的怒斥聲,「別把人當傻子了波特!」
彷彿回到課堂上聽魔藥教授訓話的語氣,曾當他多年學生的哈莉下意識的睜開眼,迎面對上那道嚴厲的目光,他用像是面對愚蠢學生的臉看著她,「我當然知道妳不是莉莉。」
見哈莉終於肯停止那胡思亂想的腦袋好好聽他說話,賽佛勒斯的語調軟了下來。
「妳比她來的衝動又魯莽。」
「但妳骨子裡的善良比莉莉來的更加純粹,她會因為我不可饒恕的話語和我決絕,而妳會回過頭試圖拯救妳本該憎恨的我。」
捧著哈莉面龐的雙手又向上微微抬起,強迫那雙綠色眼睛與自己的交會。
「妳有著妳母親的眼睛,那是一雙美麗的綠色眼睛,但是——」漆黑的眼瞳深深的看進翠綠的眼底,說出了哈莉永生牢記的話,「妳就是妳,哈莉,我從未透過妳的眼睛,去看向任何人。」
摯誠的話語溫潤了那顆破碎的心,在確認那些字句間沒有半絲虛假後,她哭了,像個委屈的孩子,無聲的抽抽噎噎,那番話如同解藥治癒著她無處安放的妒忌,她逃避且不願坦承的都在這一刻獲得釋然,她一直嫉妒並且渴望的那份愛,其實自始至終,給的全是她。
她狼狽的用衣袖抹去不斷湧出的淚水,在哭的視線模糊時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被熟悉的氣息包圍,哈莉繃不住的大哭出聲。
嬌小的身子很輕易就被男人圈進懷裡,任由女孩的眼淚弄濕自己的衣服,賽佛勒斯將她攬的更緊了些。
他在心疼。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從他擁住她的力道,心口跳動的節奏,還有順撫她後頸的指尖,無一不向女孩傾訴著,他很心疼。
哈莉抓著他的衣服,將這些年積累的悲傷一併迸發,她將自己埋進男人的脖頸,那裡是她曾失去他的地方,屬於他的氣息強烈的包圍著她,她的淚水潰堤著,這是自葬禮後,她哭的最久的一次。
待哈莉平復下來,她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深幽的目光近在咫尺,她看見了熟悉的眼神,想起他倒下後望向她的那道視線。
有難過、有解脫、有愧疚、有遺憾、有釋然、有不捨⋯⋯她甚至在那雙漆黑的眼睛裡,看見了愛。
那是愛。
曾經她以為,那份愛給的是她母親,而現在,她知道了那份愛的歸屬。
「你愛我嗎?」她輕聲的問。
哭過的嗓音挾帶些許鼻音,綠色眼眸還裹著一層水光,男人輕輕撫去她眼角的淚痕,將女孩微微凌亂的碎髮勾到耳後,他沒有回答,但柔和下來的眼神早已傾訴了一切。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次換哈莉主動凝望賽佛勒斯,她已不再懼怕那雙藏著憐愛的眼睛。
賽佛勒斯毫無保留迎上她的,「在我得知妳必須死亡⋯⋯而我卻不希望妳死去的時候。」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來,賽佛勒斯抬手點亮屋子,視線在哈莉身上掃過一眼,他抽出魔杖,在哈莉的外袍上游走,隨著杖尖滑過,轉變為猩紅打底的顏色。
「是時候把這身風格還給我了,那不適合妳。」
「然後呢?」
「然後——」他低頭吻住了她,在溫存的縫隙間,輕聲的說,「做回我的葛萊芬多。」
像遲來的吻,不論他們經歷了多少誤會抑或是苦痛,最終他們還是直面了心底深處那份熱切的渴望,哈莉笨拙的回應著他,直到快不能呼吸,賽佛勒斯才將她鬆開。
「石內卜⋯⋯」
「真稀奇,我以為妳早已習慣呼喊我的教名?」
「賽佛勒斯⋯⋯」哈莉微微停頓,「不要離開了好嗎?」
看著那雙翡翠恢復成她應有的璀璨,賽佛勒斯淺淺的笑了,「如妳所願。」
曾經我以為,我對你的執著是悔恨,是愧疚,是來不及也無法訴說的感謝。
直到我用了一千零一天才明白,原來我對你,是愛。
END
//
全文67k,感謝大家用近三個月的時間陪伴哈莉走過快三年的時光,無論是默默觀賞的讀者,或是留言與我互動的,都讓我內心很感動,真的。
另外,我有做了一份問卷,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或者有想與我說說話但不好意思的,都可以透過問卷跟我說,或者私訊我也都很歡迎。
之後有空應該也會寫幾篇番外放上來,再次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