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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的早晨,在馬克杯砸向地面自賽佛勒斯腳邊炸裂開來時,年長的史萊哲林放下他手中還完好的那個,輕輕揮動魔杖,給了地上可憐的紅色杯子一個自己拼湊的機會,就像他前幾次做的那樣,他開始反思家裡可能必須暫時撤除易碎物品,譬如花瓶(反正也沒什麼用處),或是他的伴侶一時興起買的魚缸(裡面的小生物已在容身之處破碎時不復存在),又或者這次的馬克杯(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他確實挺喜歡對方挑選的杯子——深色調的橄欖綠與嫣紅),但絕對不會是盛裝魔藥的器皿(沒有什麼容器比玻璃製的更為容易得手和穩定)。
東西壞掉是其次,魔法總能處理這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要緊的是他不願看見在乎的人被不過腦的行為給弄傷,儘管只是一道細小的割痕——都會令他難以忍受。
「給我!」
把馬克杯當成發洩物品的罪魁禍首正氣憤的怒視著他,小小的拳頭篡的死緊,像一隻準備引戰的獅子。
「不行。」
他壓下了習慣性的嘲諷,在多次的練習下,逐漸能讓那些譏諷的字句稍微在體內流轉一下再決定要不要釋出,畢竟眼前的人經不起刺激。
這該死不聽勸的小鬼!
加強版鎮定劑的副作用:服用過量將導致無服用期間應激反應比平時更為強烈。
即便早先他已透過假意夢境的方式去提醒她,她依舊忽視他的叮囑,視而不見字面上的警語,像個成癮的無可救藥的魔藥濫用者,沈淪在藥劑給予的平靜,而不試圖增強自身的能力控管,這天殺的跟酒鬼有什麼區別?
而是什麼事情導致她的應激反應被激起?
他記得他們一起共進早餐,在入座前,他的伴侶嘰嘰喳喳的跟他分享自己煎了一顆完美的荷包蛋,那是他們一起住進這個家之後煎的最完美的一顆,他不以為意的瞥了一眼,不明白這興高采烈的孩子是怎麼分辨出區別,在他眼裡只要沒有焦的蛋就是好蛋,吃下肚都是一樣的,不會因為美觀而影響它本身所能提供的營養價值。
出於那張滿臉都寫著喜悅的孩子將她口中那顆完美的蛋讓與給他,他沒有做推辭,一起相處了近一個月的日子,只要事情不超出安全範圍或者在他的底線遊走,基本上他都任由對方做其想做的事——只要她能開心就好。
在賽佛勒斯等待對方的同時,拾起自己深綠色的馬克杯,一邊啜著她剛端給他的黑咖啡(她順道在他頰邊親吻一下),一邊翻閱今早剛到的魔藥週刊,他快速的閱覽一遍,遺憾的這期沒有什麼值得他注意的地方,於是他又闔上雜誌,將目光放到廚房忙碌的身影,她似乎真的心情非常好,他聽見那孩子愉快的哼著小歌,而那樣的情緒也感染到他,他微微笑著,又喝了口咖啡,發覺,平凡的日子不是他所以為的枯燥乏味,也可以是附有熱情的生機蓬勃,和她相處的每一天,都不斷的讓他更堅定能活下來著實是一件幸事。
是的,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正常不過。
直到他的伴侶將煎的焦黃的培根夾至他的盤中,那焦脆的邊角不小心嗑破那顆滑嫩的蛋黃表面,濃稠的蛋液緩慢的流淌而開,漫過金黃的蛋白,沾染一旁沙拉,最後在那兩塊佛卡夏旁停頓,甚至被蓬鬆的麵包無聲的吸收。
原本他還沒有察覺到異常,直至那隻懸在空中的手停留了超出預期的時間,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賽佛勒斯伸出手握住還拿著夾子的手,帶著薄繭的指節輕輕摩挲她的,試圖緩和她正在翻湧的心理活動,那隻手微微一頓,像是被喚回思緒,而她只是很小聲的說著,「它破掉了。」
「沒事的哈莉,那不影響它的美味。」
「你不明白賽佛⋯⋯它破掉了。」
哈莉的話讓他陷入沈默,是,他真的不明白,到底為什麼為了一顆蛋可以激發她的情緒,不就是一顆該死的蛋嗎?但這句話此刻絕對是禁忌——對此賽佛勒斯再清楚不過了,他從餐桌前起身,拿過哈莉手裡的夾子擱置桌上,並將開始變得冰涼的指尖握在自己手裡輕輕揉捏著。
「恰巧,我今天正想吃顆破掉的。」
他耐著性子,用著溫和的語氣,如同他們一起生活了這些日子裡他時常做的那樣,在哈莉恢復健康的期間,他不得不被迫卸下自傲的語言藝術當一個談吐平和的人,這讓他一開始很不習慣,但在逐漸從彆扭轉變為日常後,他發現自己已經能在適當的場合間得心應手的切換。
「我說它破掉了!」哈莉的語氣加重了幾分,那些放輕的字句似乎沒有啟到作用,冰涼的指節狠狠的捏住對方的。
「妳希望我復原它嗎?」賽佛勒斯的語調帶著一絲不確定,他不喜歡做這種多餘且毫無意義的事,不管這顆蛋破不破,它最終的歸屬都是在他們其中一人的胃裡而不是藝品展覽館。
然而,面對他所愛之人的事,他也可以變得不那麼有目的性或者凡事只追求效率,如果她希望,他可以為她復原成原本她喜愛的那顆完美的蛋,但問題是,以他的了解,她——
「不——!那就不是原本煎出來的那個,我喜歡自己動手而不是仰仗魔法的烹飪!」
——不會要的,看吧!難以取悅的偏執小獅子!
察覺到年長的戀人微不可聞的嘆息聲 ,這頭小獅子盡力的調節自己不斷翻湧上來的情緒,試圖照著曾經的師長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耐心教導,呼吸,放空思緒,吐氣,什麼都別想,一會兒便會好的,對,他是這麼說過的,呼吸,放空思緒,吐氣;呼吸,放空——
不——!哈莉攥緊拳頭,這次不一樣,意識到自己已經忍耐了近一個月,可以了!她做的很好了!應該已經做的很好了,就這一次,她再使用一次應該不是過分的要求,她需要,她真的需要!
「賽佛⋯⋯能不能——」
「不能。」賽佛勒斯截斷她小心翼翼的問句,他雙手環抱胸前,給予不容商量的語氣。
那副否決的姿態令哈莉頓了頓,思緒飄回曾經的魔藥課堂,被他關了無數次的禁閉或者做不完的勞動服務。非常糟糕!每當他擺出長者或教授的模樣,即便內心有千百個不願意,都會讓她下意識的服從,如同在學校的那些年,忤逆他只會換來更多的扣分或失去一整個學期的課後時間。
標緻的眉心揪在一起,看在梅林的份上,他們已經是伴侶了!她該死的為什麼擺脫不掉這種被他當成學生般的支配感,明明他連扣分都做不到!哈莉咬著下唇,如翡翠般的眼睛由委屈轉為憤懣,甚至裡面的恨意只要再稍微多一點,就能與賽佛勒斯記憶裡的重疊——在那個逃逸的夜晚。
翠綠的眼眸變得銳利,平日溫軟的聲音參了些許寒意,「給我。」
討不到開始用搶的?但這句話被賽佛勒斯驚險的嚥回口中,他發誓等哈莉殘留在體內的副作用都過去之後,絕對會讓她徹底的回味他那豐富的詞彙量,而以他精密的計算,繼續忍受她這般無理取鬧的突發狀態也用不了多久了。
「無論妳問多少遍,我的答案仍然是——不。」
回應他的是朝他飛來的杯子(他只來得及拯救距離自己較近也屬於他的那個),於是有了開頭那一幕。
哈莉冷眼的看著自己的馬克杯恢復原狀而後飄回廚房跟待洗的碗盤擱置一起,對方那副雲淡風輕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的模樣就令她更為惱火,好似他在意的只是他手中那杯差點丟失的咖啡!
哈莉握緊從抽出腰間的魔杖,「給我!」她提高聲量只差沒有咆哮出來。
「不行。」男人沒有讓步,緊接著身旁炸起一連串的爆破聲。
賽佛勒斯的視線平淡地掃過胡桃木餐桌,那些精心準備並且連一口都還沒動的早餐成了一片狼籍,可惜了,不論是他的女孩忙活一早上的心血,還是他剛保護好放在桌上的杯子,終究都難逃毒手,也許是爆裂聲響,也或許是噴濺到她臉上的蛋液,哈莉停止了要朝他吼叫的行為,理智也終於慢慢回歸。
年輕人的呼吸劇烈起伏著,哈莉努力地平復自己,又像在極力抑制著什麼,連吐出來的字句都帶著明顯的顫音,「就這一次。」她咬著牙,但齒列還是發出了微微磕碰聲,「拜託⋯⋯算我請求你,我不想傷害你。」
放下身段的祈求,黑色眼瞳閃過一絲悲慟,那不該是她的模樣,即便不是救世主,哈莉 · 波特也不該展現這般模樣,她該是意氣風發永無畏懼的獅子,就算遇到超越自身的困難與恐懼,她總能帶著葛萊芬多的勇氣去超越去突破,哪怕魚死網破也永不服輸;她該是狡詐足智多謀的蟒蛇,用盡所有能行使的手段與籌碼,威逼利誘,潛伏在最佳時機一招制敵。
而這樣年輕有為的女巫,竟在他面前向他祈求,只為了不想傷害他?
記得上次發生類似的情況,賽佛勒斯在哈莉情緒準備失控前將她一把拉進懷裡,不過安撫沒有奏效,換來的是對方死命的咬住他的肩膀,他沒有制止,只是靜待這頭小獅子咬夠了自己鬆口,並在哈莉洩力的時候確保她穩當的落在他懷中。
那時候哈莉要的不是溫暖的慰藉,而是讓她發洩的可憐蟲(主要是物品,但有時候會不免俗牽扯到活物),事後再懊悔不已,尤其每晚看見男人沒有憑藉魔藥治療他肩上的咬痕,還刻意的拿出普通藥膏命她為他上藥,那一圈清晰的牙印讓她羞愧的想當場逃離被他囚禁在身前的一小片區域,像隻做錯事的小狗垂著耳朵,瞥向賽佛勒斯無聲的訓斥視線,再以任由對方(似是收斂過)的予取予求收場。
哈莉越發粗重的呼吸喚回他逐漸走偏的記憶,那聲請求彷彿縈繞在耳邊,直逼他的防線,只要攤上她的事,他的原則與底線總是一再的退讓,但那通常代表他所妥協的事情不會直接危害到她的生命安全與健康,只要背棄以上兩點,除非踩著他的屍首,否則他會謀殺那些試圖想幫助她作死的蠢貨。
而非常不巧,這次的例子便是屬於後者。
年長的史萊哲林出現了僅僅非常短暫一瞬的猶豫,還是沒有動搖他堅守的決定——在哈莉康復的期間,決不提供任何魔法藥劑,任何,哪怕一瓶營養劑都不行。為此,他也陪同她不攝取一絲一毫的魔藥,甚至在她與他住進這裡之後他連魔藥間都暫時不進了。
萬幸的是,她那位好友格蘭傑的聰明才智,這回總算不那麼惱人的與他保持一致,甚至聯繫了哈莉獲取魔藥的所有途徑,阻斷一切可能提供的貨源,那讓當時的哈莉氣的幾乎要毀掉他們前庭的花園,他略帶心疼的看著殘存所剩無幾的魔藥花草(裡面包含他培育了近一年的神香草),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微微揚起,非常好,他現在更有充分的理由不踏進魔藥間。
「妳需要一個擁抱嗎?」取代拒絕,他柔聲問著,並拾起紙巾將哈莉臉上沾染的蛋液擦拭乾淨,順道試探哈莉目前對肢體碰觸的接納度。
「什麼?」哈莉愣怔一下,她甚至現在才反應過來那隻為她清潔臉頰的手已經完成工作收了回去,正專注在調節呼吸的她儼然沒想過對方會這麼問,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梅林,不⋯喔,我是說⋯⋯是的,是⋯⋯」
她喂嘆似的長舒一口氣,「我想我需要。」
得到肯定回答的同時,賽佛勒斯沒有遲疑的上前將人擁進懷裡,體溫交織的溫暖伴隨男人身上獨有的氣息,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擁住她的方式,手臂間施下的力道,當他將下巴枕在她的髮頂時,她聽見了他喉頭滾動的聲音,動脈的搏動,聞見早晨的咖啡香,還有他身上慣有的岩蘭草。
哈莉閉上眼睛,將臉深深埋進男人胸前,大口的呼吸,纖弱的肩膀隨著呼吸起伏著,那依舊急促,但已不再粗重。
賽佛勒斯像安撫隻小貓一樣,寬厚的大掌規律的順撫哈莉毛絨絨的腦袋,還有她急需被理順的後背,緊繃的肌肉在彼此貼合的時候鬆緩下來,哈莉失力的倚在男人身上,後者在對方將自己的重量完全交付給他時將人抱起,他邁向客廳,輕輕把她放置在柔軟沙發裡,拉過一旁的薄毯蓋到她身上。
綿延的晨光柔和的包裹住她,這裡是哈莉用完早餐後最喜歡待的位置,明亮的自然光線能治癒她遊走在黑暗的那段時日,她會在這裡看書,針織,或者什麼也不做的放空小憩,總之,只要她的伴侶在身旁,只要她所愛的黑髮男人在她目光的所及之處,做什麼都好。
「抱歉⋯⋯賽佛⋯我——」
溫柔的吻阻止了後續的話,哈莉放任自己被對方禁錮在沙發裡輾轉親吻,承接著他給予的溫暖。
在和賽佛勒斯相戀之前,她打死不會相信或者想像,霍格華茲史萊哲林院長外加全校最懼怕的魔藥教授,和誰相愛的畫面,更別說像一般眷侶一樣相攜、相擁、甚至是——相吻。
而哈莉也是親自體驗過才領教到,魔藥教授的吻除了攻城掠地以外還能如此的旖旎繾綣,如同那些美妙的藥劑,嚴竣的身影只有此時才會顯得柔和幾分,跟授課時不同,彷彿有著無限的耐心,切割魔藥材是,隨著時間變換攪動方向與次數亦是,和年輕的愛人接吻更是。
在被年長的愛人吻的暈乎乎的時候,哈莉發現自己已然暫時擺脫了強烈的魔藥依賴感(她堅決否認那為成癮),而在雙唇分離的失落感上升前,口中即刻被一股甜味填滿。
男人不知何時拆了一顆糖果,在他的舌尖從女孩口腔抽離時被他送進嘴裡,捏著她下巴的指節在鬆開前,不容置喙說著,「休息一下,等我弄好早餐叫妳,以防期望落空,先聲明——我可煎不出完美的蛋。」
那幾個被加重的字意外的不感到刺耳,反而讓哈莉一陣想笑,她舔拭著嘴裡的糖果,心裡暖暖的,她年長的戀人通常不允許她在飯前吃那些討人喜愛的小點心,而口中的味道⋯⋯嗯,是她上禮拜去蜂蜜公爵買來的情人節限定口味,酸酸甜甜的,中心還有濃郁的野莓流心。
唇邊蕩漾甜甜的笑容。
「只要是你做的,都是最好的。」
那些五顏六色的糖都為之遜色,他想。
賽佛勒斯輕柔地撥開哈莉額間的碎髮,在上面落下一吻,「記住妳的話哈莉,那也是我想對妳說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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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又名為《為了一顆該死的荷包蛋》((開玩笑的wwwwwwwwww
感謝支持我的讀者不離不棄
《1001》可公開內容已全部完結
恩佐要繼續潛水了~
預告目前優先排程為《吾瞳》
《1001》教授視角篇會先待產
再次感謝閱讀,我們《吾瞳》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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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恩佐 @naruto82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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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