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 善良 - Kindness】
雪依然在下，街道上的積雪被行人踩得又濕又髒。
麥絲蜷縮在床上，整個人埋進被子裡，直到鬧鐘的滴答聲將她拖回現實。
她揉了揉臉，打了個哈欠，抬頭看了一眼床頭的時鐘：2001.01.05 - 10:34:25。
剩下一天了啊。
她吸了吸鼻子，鼻腔因外頭冷空氣的刺激有些發癢。
同時，一股淡淡的紅茶香氣穿過了門縫，像是特地在提醒她早晨的開始。
她裹著毯子，踩進厚厚的絨拖鞋，拖著腳步走到門口，隨手拉開門。
『起來啦？桌上有茶。』
一個熟悉得讓她沒反應過來的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英式腔調，像是這冷冬早晨裡的一杯熱茶鑽入她的耳朵。
弗雷德正坐在沙發上，眼前是一個敞開的行李箱。
那是恩利借他的，裡面裝著他這段日子在布魯克林生活的「痕跡」——
幾件他們去良心二手商店挑的襯衫，和從周家洗衣店淘汰下來的毛衣、幾包糖果和Keebler軟餅乾、一隻小小的米老鼠娃娃，甚至還有兩台計算機和一隻橡皮鴨。
更別提那幾封一直寄不出去的信，也被小心翼翼地捆在裡面。
『妳記得嗎？』弗雷德的手指輕輕翻動著行李箱裡的物品，嘴角帶著一點笑意：『我剛出院的時候，身上只有一套衣服，真的什麼都沒有。現在這些——』
他停了一下，指了指箱子裡滿滿的行李，感嘆道：『竟然都是我的，不可思議吧？』
麥絲倚在門框上，靜靜看著眼前這個紅髮大男孩認真整理著這些細枝末節，像是要把這段時間的每一個片段都帶回英國。
那天在機構裡看到他躺在床上掙扎著醒來的樣子、爬在窗戶上誤以為她要給他扎針的樣子、在暗巷裡被按在牆上滿臉掛彩卻依然眼神倔強的樣子，都還歷歷在目。
她竟然讓這個怪胎和她住了三個月。
三個月啊。
而現在，這個怪胎要走了。
『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居然都塞得下。』她打著哈欠，掩飾自己想壓下的情緒，走到桌邊端起紅茶：『不過你還是要感謝恩利，不然你得拖著垃圾袋上飛機。』
弗雷德抬起頭，朝她咧嘴一笑，比了一個大拇指：『我就說我人見人愛嘛。』
麥絲坐到沙發旁的地毯上，手裡端著茶杯，暖暖的熱氣撲在她的臉上：『帶這麼多破爛幹嘛？』
『呸呸呸，什麼破爛。』弗雷德立刻反駁，手掌輕輕覆過那些物件：『這些每一個都很重要。』
『是不是有點煽情了，克里斯多福。』麥絲擠出一個微笑，試圖讓氣氛輕鬆些。
『是弗雷德，女士，』弗雷德故作正經地回了一句，接著很快低下頭，繼續整理行李，一邊哼著歌：『等我找回魔法，妳可要好好記住這個名字——妳那晚在暗巷裡救的，可不是普通人。』
他抬起頭，眉毛一挑，勾起一個他每次惡作劇成功時，都會帶著的一點帥氣與得逞的笑容。
『是全英國最偉大且帥氣的惡作劇大師——弗雷德・韋斯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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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外面的雪被行人踩了一整天，變得更髒更滑了。
『為什麼去吃飯要帶柳橙啊？』弗雷德拎著一大袋從街角超市買來的黃澄澄柳橙，一臉困惑：『我可不記得周先生他們這麼愛吃柳橙。』
麥絲聳聳肩，目光落在眼前那扇半拉下來的洗衣店鐵門上：『之前機構有一位黃太太，好多探訪她的人都送柳橙，說是會帶來好運。』
『柳橙跟好運有什麼關係？』弗雷德挑眉，將那一袋柳橙交到麥絲手上，彎腰熟練地將鐵門往上推。
麥絲一手拎著柳橙，一手把弗雷德因彎腰滑下的毛帽又戴好，漫不經心地回道：『我看起來像亞洲人嗎？』
『妳看起來像不好相處的人。』弗雷德拍拍手上的灰塵，接回柳橙。
這時，艾力克斯小跑著從店裡出來，熱情地幫他們開門，聲音亮亮地喊著：『嘿！兩位！來得正好，要開飯啦！』
他看了一眼福雷德手上的柳橙，笑了幾聲：『柳橙？真是上道！來吧，不然飯菜涼了可不好！』
當他們跟著艾力克斯進到洗衣店後方的住宅區，空氣中立刻飄來一股濃郁的食物香氣。
周家的飯桌早已擺滿了菜肴——有燒的同紅寶石一樣、晶瑩剔透、方方正正的肉塊，一整盤翠綠的炒青菜。
還有好幾看不出是什麼、掛著焦糖色湯汁、聞起來卻忍不住讓人分泌唾液的骨頭肉排。
甚至還有一大鍋琥珀色，香氣撲鼻的雞湯。
『你們平常就吃這麼好嗎？』弗雷德跟麥絲面面相覷。
『也不全是，我爸媽平常是喜歡煮多一點，但今晚確實是特別招待你們。』艾力克斯拉開椅子，朝他們擺擺手：『快坐吧。』
麥絲一邊解開外套，一邊隨口問：『我們胡迪尼是幹了什麼好事，值得你們大動灶伙的？』
『他表現得很好，客戶們都很喜歡他，尤其孩子們——』艾力克斯笑笑：『我還在想要怎麼跟孩子們說那位紅髮大哥哥要回英國了呢。』
弗雷德對著麥絲抖抖眉毛：『看吧，人見人愛。』
就在這時，周太太端著一盤熱騰騰的炸年糕出來，淡淡地瞥了一眼弗雷德，招呼著大家：『來，快吃。』
飯桌上，周氏夫婦貼心地在他們面前擺上叉子根湯匙，一切都似乎很正常。
直到吃到一半時，周先生先是夾了一塊排骨到弗雷德的盤子裡，平靜地問著：『——胡迪尼，你說你是怎麼來到布魯克林的？』
『哦，我是麥絲的英國遠房親戚，想說來紐約看看大城市——』弗雷德咬著排骨，含糊不清的說著，這套說詞早已被他練得爛熟。
周太太沒等他說完，開口略顯隨意地問道：『……那這兩年英國如何？』
弗雷德的手微微一頓，麥絲的眼神也迅速閃過一絲緊張。
這是什麼問題？為什麼特別針對——這兩年？
但弗雷德很快回過神，露出一個彷彿沒什麼大不了的笑容：『英國……挺好的。我們家沒事就餵餵雞，打打雜，過得挺簡單的——』
『那你的傷又是怎麼來的？』周先生推了推眼鏡，語調溫和，卻帶著一種奇怪的尖銳。
弗雷德的笑容僵了一瞬，但他迅速換上一副輕鬆的語調，故作大方的指了一下左上臂內側的疤痕：『噢，這個啊……以前跟朋友打鬧時留下的，那時候年輕氣盛嘛。』
周先生的端起湯碗，湯匙在碗裡輕輕攪動，湯匙碰撞瓷碗的聲音在安靜的氣氛裡顯得突兀而刺耳。
哐啷，哐啷。
湯的熱氣蒸的周先生的眼鏡起霧，他也沒拿下來擦，就這樣讓霧氣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是善是惡。
有點悶的氛圍更窒息了。
『看來傷痕不小啊，可得多小心。』
麥絲用叉子插起一塊炸年糕，隨口打破沉默：『——哎，這傢伙大剌剌的，我舅舅可頭疼了，所以都不太讓他出門，只讓他在家裡多餵雞。』
弗雷德吞下口中的食物，順勢接上，試圖把話題帶回輕鬆的氛圍：『是啊，我們家後院經常搞得亂七八糟。養的那隻雞還特別愛啄人，說起來真是懷念——』
『好吧。』周太太打斷弗雷德，但他聽不太出來這個「好吧」指的是什麼。
弗雷德的笑容停在臉上，他琢磨著周太太的「好吧」——是「我就不追問了」還是「就當我接受這個說法」？
『多吃點吧，年輕人太瘦可不好，』周太太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溫溫的開口，聽起來不帶任何敵意，但緊繃感卻仍然依舊。
接著她站起身子，特地給他又添了一勺湯：『英國冷，多補補身體。』
弗雷德順著這個台階下來，端起湯碗喝了好大一口，滿嘴油亮的說著：『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湯了！』
艾力克斯似乎沒有察覺氣氛中的異樣，只是「哈」的一聲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嘿，別光顧著吹捧，趕緊吃！不然等下我媽要問為什麼你沒吃第二碗了！』
麥絲低頭喝了一口湯，餘光瞄了一眼弗雷德放在桌邊的左手。他的左臂僵直，明顯在刻意壓抑某種下意識的動作。
她抬起頭，擠出一抹笑，把話題硬是轉向艾力克斯：『對了，艾力克斯，你也會下廚嗎？』
『多多少少會一點，』艾力克斯靦腆一笑：『但媽媽都說我做的飯連豬都不吃。』
此起彼落的笑聲這時才逐漸蔓延開，而周氏夫婦像是沒事人一般的繼續吃著飯。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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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飯後準備離開時，艾力克斯在前面的櫃檯跟弗雷德寒暄道別。
弗雷德嘴裡開著玩笑：『別讓孩子們太想我啊！』
艾力克斯則瞇著眼，笑著回應：『放心，他們的愛來的很快，忘得也很快！』
『哎呀呀，可惡的臭小孩們。』
麥絲剛從廁所出來，還在擦著有些濕潤的手心，就看到周太太不知在旁邊站了多久，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還沒等麥絲開口，周太太已經輕輕拉住了她的手。
『小妹，』周太太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怕被人聽見：『他明天飛，對嗎？』
麥絲眨了眨眼，隨即點點頭：『對，明天下午的班機。怎麼了嗎？』
周太太抿了一下嘴唇，像是在斟酌著什麼，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紅色小布包。
那布包看起來有些年紀了，邊角略微磨損，但打著緊密的結，顯得異常小心。
她將它塞到麥絲手裡：『這個拿著，確保他帶上飛機。』
麥絲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布包，卻沒有第一時間接住：『這是什麼？』
周太太似乎料到她會這麼問，補充了一句：『我們老家保平安用的，就當我們老人家迷信吧。』
說完，她攤開麥絲的手掌，把布包好好地放了上去，動作輕卻堅決，像是怕她再推辭。
『沒事別打開，』周太太補充道，目光盯著麥絲的眼睛，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嚴肅：『打開就不靈了。』
麥絲捏著那布包，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將它塞進外套口袋。
『謝謝。』她低頭皺著眉頭消化著這些資訊，等麥絲回神時，周太太的身影已經沒入那來回晃動的串珠門簾裡。
『......亞洲人還真在意運氣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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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寓的路上，雪不知何時停了，氣溫卻更冷了，連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麥絲與弗雷德並肩而行，兩人都沉默著，只聽見靴底壓在冰雪上的細碎聲音。
直到快到公寓時，麥絲才有點猶豫地開口：『嘿，你……真的參加過戰爭嗎？』
弗雷德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給出霹靂啪啦的回答，只是停下腳步，微微側頭望著前方，呼出一口長氣。
白霧在他的臉前一層層擴散開，模糊了他的表情。
『麥絲，』他終於開口，嘴角勾起一絲似真似假的笑意：『假如我真的是——這樣問好了——有天我真的發現我是臆想症患者，我說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編出來的、都是假的——妳會怎麼做？』
麥絲皺起眉，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白癡：『什麼怎麼做？先恭喜你終於有病識感，然後把你抓去看醫生啊。』
弗雷德愣了一瞬，隨即發出幾聲大笑，笑聲在略顯空曠的街道上迴盪，竟然帶出了一絲突兀的暖意。
麥絲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弄得莫名其妙，翻了個白眼，把手插進外套口袋，悶聲道：『笑個屁啊？』
弗雷德沒有回應，只是笑得更大聲，甚至笑到有點喘不過氣。
麥絲不耐煩地抬起腿踹了他一下：『欸，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沒料到弗雷德一個順手抓住了她的腳踝，迫使她單腳跳著，身形一時間搖搖晃晃。
『妳啊，』弗雷德笑嘻嘻地看著她掙扎的模樣，連聲音都在笑：『大概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了，真的。』
『誰他媽善良了！放開！』麥絲又氣又急，嘴上罵著，腳下不停試圖踢開他的手：『我要是善良就幫你把屎把尿了！神經病就該去看病——哇啊！』
就在這時，麥絲一腳踏在地上的冰水上，腳下一滑，身體猛地向後一倒。
弗雷德眼疾手快，迅速伸手一攬，把她穩穩地拉住，避免她摔進又濕又冷的冰水裡。
『放開我，神經病！』麥絲氣急敗壞地瞪著他，額前幾縷被冷風吹亂的頭髮貼在臉上，狼狽又憤怒。
『嘿，我可是救了妳啊，』弗雷德低頭看著她，那長到刺眼睛的瀏海，垂在笑得彎彎的眼角旁：『要不是我，妳現在早就躺在這泥巴水裡了。』
『救個屁！是你害我摔的！』麥絲瞪著他，這傢伙現在像極了愛麗絲夢遊仙境裡，那隻常常賊笑的柴郡貓。
她推開他，但由於還站不穩，只能抓著他的手臂勉強站直，嘴裡還不停的罵著他：『幼稚！蠢蛋！渾帳英國佬！』
弗雷德笑得更開心了，看著麥絲氣急敗壞又無能為力的模樣，他竟然覺得有那麼一丁點可愛。
毛毛躁躁的，像極了一隻炸毛的貓咪。
『好吧，那我改口——妳要是摔了，我先笑個兩分鐘，再扶妳起來，怎麼樣？』
『我發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踹進雪裡——』
弗雷德這才故作正經地舉起雙手投降，然後側身讓開她的視線，揮手指向前方的街道：『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我們回家吧。』
麥絲哼了一聲，煩得不想再搭理他，繼續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弗雷德跟在後面，依舊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兒，步伐輕快得像是完成了一場不得了的惡作劇。
走了一段路後，像是想到什麼一樣，低低地又笑了一聲。
麥絲停下腳步，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又笑什麼？』
『沒什麼，』弗雷德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故意用油腔滑調的嘴臉說著：『我只是覺得妳會太想我——』
麥絲的表情像是剛聞到什麼難以忍受的氣味，皺得亂七八糟。
『……妳那什麼表情？有點不禮貌了喔。』
『來，你靠近一點，我要吐在你身上。』
『女士，請不要愧對妳的性別！優雅！』
晚餐時的詭異氛圍也在這，跟著人行道上的碎冰一起融化了。
而他們交疊的影子，交錯著拖在昏黃的路燈光下，像是在默契地向這座布魯克林的街區告別。
如果他真的是個滿嘴胡話的神經病，她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把這個才剛認識沒多久的落魄陌生怪人趕走，而是說要帶他去醫院看病？
弗雷德看著麥絲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這個他呆了快半年的混亂街區聽。
『——看吧，就說妳很善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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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 好運泉 - The Fountain of Fair Fortune】
麥絲一整晚都睡不好。
並不是因為睡不著，而是多次被窗外刺耳的警車鳴笛聲吵醒。
『……該死。』她把另一顆枕頭往頭上一蓋，試圖隔絕外界的噪音：『哪來這麼多警車？』
這片區的治安確實不算太好，但今晚的警笛聲也未免多得太過份了吧？
麥絲翻來覆去，腦袋昏昏沉沉的，直到外面的喧鬧聲被清晨麻雀大聲的吱喳聲取代，她才徹底睜開眼，瞪著天花板。
她轉頭看了一眼鬧鐘——2001.01.06 05:07
就是今天了呢。
『算了，起來吧。』
她拖著步子穿上絨毛拖鞋，裹著毯子，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推開房門。
外面依舊昏暗，天邊的晨光才剛透出一絲冰冷的灰藍色。
麥絲打了個呵欠，腳步散漫地走到廚房，吸了吸鼻子。
她伸出兩根手指捏起一個茶包丟進茶壺，又把自己縮回毯子裡，雙手隔著毯子抓住水壺，慢悠悠地倒水進入茶壺。
熱水冒出的蒸汽在清晨的寒氣裡緩緩升騰，她把嘴縮進毯子裡，悶聲嘟囔：『冷死了。』
裊裊升起的水霧，從無味的水蒸氣逐漸化為帶著一點茶香的溫暖雲朵。
麥絲忍不住稍稍靠近，讓這朵「雲」撫上自己的臉，試圖偷一點溫暖。
然而，就在她恍神的一瞬間，滾燙的蒸氣一下子撲到了她的鼻尖，燙得她猛地一縮，痛得大叫出聲：『嘶——啊！！！！』
她一邊咒罵著，一邊用冰涼的手指捂住自己的鼻頭，試圖緩解灼痛感。
『……怎麼感覺今天會很不順利？』她皺著眉，自言自語地低聲抱怨。
對面房間裡突然傳來一陣混亂聲響，沒一會兒，弗雷德就亂七八糟地衝出房門，頭髮像被暴風捲過一樣亂得不成樣子。
『怎麼了！有賊嗎？』他的聲音還帶著剛從夢裡爬出來的沙啞，警覺的目光掃過廚房。
麥絲有點看傻了，忍不住笑出聲，手還捂著剛剛被燙紅的鼻子：『……哇喔，我請問一下，您是打算用這個跟賊搏鬥？』
弗雷德這時才發現自己手裡還緊緊抓著某樣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那根麥絲送的麻瓜魔杖。
『巫師配魔杖，這不正常嗎？』他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接著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魔杖，也覺得有些荒唐，但嘴上還是問著：『妳倒是先解釋一下，剛剛是怎樣了？』
『呃，我在……煮茶。』麥絲語氣含糊，不太想承認自己蠢，發呆被水蒸氣燙到鼻子。
『茶會嚇妳是不是？』弗雷德挑起一邊眉毛，尖聲尖語的模仿著：『哎呀！茶葉！嚇死我了！』
『哦閉嘴吧，我是被蒸氣燙到鼻子——』
『燙到？我看看，』弗雷德湊近她，稍稍彎著腰，仔細端詳著她被燙紅的鼻頭，他盯了一會兒：『……嗯，只是紅了，沒外傷。』
麥絲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有點不知所措，她下意識把視線撇開，剛好落到他手裡的魔杖上：『你——你該不會真的帶著這根東西睡覺吧？』
弗雷德跟著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木棍，輕笑了一聲：『哦，這個啊？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有點安全感吧。』
『我就當作是誇獎了。』麥絲哼了一聲，又摸了摸鼻子，隨後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亂糟糟的頭髮隨著動作晃動。
弗雷德抬手拍拍她那頭亂髮，忍不住笑著說：『說真的，妳這麼早起來幹嘛？我們不是中午才出發嗎？』
麥絲揉了揉眼睛，有點無奈：『我的房間離馬路太近，昨晚警車響了一整夜，現在又有該死的鳥在那邊叫，根本睡不著——』
弗雷德靠在廚房的門框上，雙手抱胸：『我那間房才是直接對著垃圾站！半夜的卡車聲可比警車還吵。』
麥絲瞥了他一眼，把毯子裹得更緊了些，慢慢地走回廚房：『......那你怎麼還睡得像死豬一樣？』
『哦胡扯！我可是警覺得很，剛剛不就立刻出來了嗎？』弗雷德晃了晃手裡的麻瓜魔杖，跟上前。
『啊是是是，拿著根沒用的木頭衝出來，真是非常有英雄氣概。』麥絲沒好氣的吐槽，轉身打開茶壺蓋子，看著茶葉在熱水中緩緩舒展。
『妳又在敷衍我——』弗雷德看了一眼麥絲，嘴角微微勾起，稍微彎著身子，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哦我知道了，還是妳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畢竟我今天就要走——啊啊啊啊！！』
他唐突大叫，抱著手臂退開幾步。麥絲則是快速地收回剛剛捏他手臂的手指，故作溫柔的問著：『聽不清呢，你的慘叫聲太吵了，再說一次？』
『女士！這是妳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弗雷德揉著自己的手臂，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妳的手怎麼可以這麼冰！妳是攝魂怪吧！』
『救個屁，又沒有賊！』麥絲哼了一聲，端著茶杯走到沙發旁，窩進毯子裡喝了一口，語氣淡淡：『趕快滾回英國吧你。』
『無情，真是無情啊，麥可辛女士。』弗雷德嘆了一口氣，拎著魔杖也跟著坐到沙發上，順手搶過她的茶杯喝了一口，好燙。
『不過妳確定不再睡一會嗎？現在天還這麼灰，離中午還早呢。』
麥絲瞥了一眼窗外，天確實還是陰陰的，拉高毯子蓋住肩膀：『想睡啊，但那幾隻該死的鳥叫得太大聲了。』
兩人肩並肩坐在沙發上，窗外的鳥叫聲依舊此起彼伏，而清晨的街區漸漸安靜下來，只有偶爾的腳步聲穿過街道。
『還是妳想聽什麼故事？反正我每次說我的高光故事說到一半妳都能睡著。』弗雷德靠著沙發，喝了一口茶：『要我說的話，是有那麼一點不禮貌。』
『你可以當作是誇獎。』麥絲瞇著眼睛看著被搶走的茶，拉拉毯子將腳抬上沙發，像隻蜷縮的貓：『嗯……都行吧。』
『這麼隨便，魔法狗屁也行？』他挑了挑眉。
『行啊。』
弗雷德笑了一聲，歪著頭想了想，手指隨意地梳了一下自己的瀏海：『那……不如說個我們老家小時候會說的床邊故事？』
麥絲調整了一下姿勢，把頭靠在抱枕上：『說吧，請開始你的表演。』
可能起的太過早，弗雷德的聲音還有點低沉，甚至有點沒開嗓的磁性。但他刻意的放緩聲音，開始了故事：『妳知道，很多人這一輩子都在追求好運，而在我們的世界裡，曾經有這麼一個傳說——關於一個叫「好運泉」的地方。』
『好運泉(The Fountain of Fair Fortune)？』
『沒錯，好運泉。』弗雷德故作神秘的比手畫腳起來：
弗雷德的聲音就像那壺熱暖的英國茶，隨著故事的開展，鏗鏘有力的英國口音聲音如同茶葉在水中緩慢舒展，每個字都染上那個傳說的神秘與遙遠。
麥絲靠在沙發上，看著手舞足蹈講故事的弗雷德。
他真的很會說故事。
昏昏欲睡之際，她的嘴角輕輕勾起，靜靜的聽著。
——好吧，也許她真的會想念這個笨蛋巫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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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其實很短，弗雷德甚至還沒說到倒楣爵士出場，麥絲已經開始點頭打盹了。
他停下來，哼了一聲，但又覺得有些好笑：『……我說話是有多無聊？還真的每次都給我睡著。』
他輕手輕腳地拿起麥絲身後的抱枕，正準備放到沙發另一端的扶手上，讓她能靠得更舒服。
就在他伸手越過麥絲的瞬間，她的頭不經意地向前一點，就這樣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
弗雷德的動作頓住，低下頭，視線落在她逐漸平穩的呼吸上，然後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的睫毛——跟她的頭髮一樣，又長又濃，尾端微微捲捲翹翹的，像兩把小小的扇子。
——好像蒲絨絨。
這是弗雷德腦內冒出的第一個念頭，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哈，蒲絨絨。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低頭看著額頭還抵在自己胸口上的麥絲。而他的手依舊舉著那個抱枕，僵在半空，似乎連放下的動作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靠近打斷了。
這算什麼，把他當人體工學枕嗎？ 他在心裡吐槽著。
最後他還是抿了抿嘴，輕輕地拍了一下麥絲的肩膀，壓低聲音喚著：『喂，醒醒，回房間睡吧。』
然而麥絲的額頭依舊抵著他的胸口，一動不動，甚至嘴微微張開，呼吸聲已經完全平穩下來。
弗雷德翻了一個白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輕聲自言自語：『……好笑，剛剛誰才說自己睡不著？』
他輕輕吸了口氣，把手上的抱枕慢慢放到沙發一角，然後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穩一點。動作中，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她的睡臉，忍不住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行吧，就當我還個人情。』
隨後，他靠向沙發背，閉上眼睛，語氣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自滿：『唉，誰叫我這麼善解人意呢？』。
————————————————————————
麥絲覺得頭被壓得沉沉的，像是有人拿了一整個沙包壓在上面。
她聞到一股溫暖的氣息，像冬天的棉被被曬過太陽後的味道——
耳邊傳來規律的咚咚聲，低低的、悶悶的，卻帶著奇妙的安穩感。
嗯嗯嗯，不太想醒來。
但……是下雨了嗎？怎麼覺得頭髮有些濕濕的？
她不情願地睜開眼，視線模糊，眼前似乎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等眼睛逐漸聚焦，她才發現——
一滴長長的水珠正順著她的瀏海，緩緩滑下。
麥絲皺起眉頭，愣了一瞬，突然意識到這情況不對。她微微抬頭，環顧一圈才終於反應過來——
她居然靠在弗雷德身上睡著了。
而弗雷德則是靠著她的頭，也睡得一臉安詳。
怎麼知道他睡著了呢？ 因為那滴水珠——顯然是從這傢伙嘴角留下的！
『你他媽——』
麥絲睜大眼睛猛地一抬頭，額頭直接撞到弗雷德的下巴，而弗雷德在她的尖叫聲中猛然驚醒，吃痛的揉著下巴，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麼——什麼情況？！』
『你的口水！』麥絲嚷嚷著指著自己的瀏海上那一大坨晶瑩剔透的口水：『噁心死了！你居然——』
『梅林在上！嚇死我了！妳今天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尖叫，不就是口水——』弗雷德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拿起袖子隨意的抹了兩下她的頭髮，就當擦乾淨了：『喏，乾乾淨淨。』
『乾乾淨淨個屁！』麥絲揮手想打他，但弗雷德早有預料地往後一躲，揉揉眼睛：『冷靜，女士，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麥絲冷哼一聲，擦著自己的瀏海，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東西收一收，半小時後出發。』
『噢別擦了，那可是珍貴的好運泉。』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要走了我就不會揍你？』
『我很抱歉，女士。』
———————————————————————
弗雷德一邊把行李箱塞進後車廂，一邊興沖沖地碎碎念著：『之前我跟喬治帶著羅恩開車去找哈利，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開麻瓜車——真是太——』
『東西都拿了吧？護照？錢？電話卡？』麥絲從另一邊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手裡還搓著因寒冷而僵硬的手指。
『當然，女士，萬事俱備！』弗雷德拍拍手，朝她咧嘴一笑，然後迅速繞到副駕駛座：『該上路啦！』
麥絲一坐上駕駛座，手插在口袋裡掏鑰匙，順手摸到昨晚周太太給的小包包，她愣了一下，把他放到弗雷德的背包裡，隨後發動車子。
今天街上的人車不多，只有零星幾個行人裹著大衣匆匆走過。麥絲握著方向盤，專注地看著前方，而副駕駛上的弗雷德則像開了話匣子一樣，滔滔不絕地講著他剛剛的飛天車故事。
『……那年我們才剛學會用那輛麻瓜車，結果我們小羅尼非說哈利的信被德斯里家給藏起來了，身為長兄的我和喬治就決定去把哈利救出來——』
『嗯哼，然後呢？』麥絲隨口應著，眼神瞟了一下後視鏡。
『然後我們半夜溜出去，開著車飛到了德斯里的窗戶邊——拜託，我第一次開車就能完成這麼高難度的操作，那時候我才十四歲！』弗雷德說到這裡，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哈利當時的臉——天哪，他就像見到了救世主。』
『——所以因為你弟弟暑假沒收到學弟的回信，你就帶著弟弟們去私闖民宅？』麥絲嘴角微微上揚，轉了一個彎，準備上交流道。
『嘿！妳不能斷章取義！他的姨丈是我見過最討人厭的麻瓜！羅恩說他都不給哈利吃飯，害他直至今日都還這麼矮！』弗雷德振振有詞地抗議。
『……你確定不是因為那個哈利跟你妹妹交往你才這樣說他？』
『這不是重點。』弗雷德沉重的搖搖頭：『重點是我們好不容易撬開那些鐵窗，把哈利的行李箱和籠子全都弄上車時，他的姨丈還突然追了出來，死死抓住哈利的腳！』
弗雷德模仿著當時的情景，用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抓的動作，麥絲眼角餘光都能瞥見他激情澎湃的演繹：『最後羅恩和喬治硬是把車往上一拉，才把哈利「搶」回來，但回家還是少不了被媽媽一頓罵。』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麥絲皺著眉看著前方的改道標示，一邊切換方向燈：『你們因為你弟弟暑假沒收到同學的回信，就未成年無照駕駛、私闖民宅，還誘拐孩童，甚至破壞別人私有財產？』
『那是因為——』弗雷德瞬間語塞，張著嘴半天也接不上話：『——反正他們真的虐待他！』
『你們也真是活該被罵。』麥絲瞥了弗雷德一眼，隨即將注意力轉回路況，看著不斷出現的改道標示，皺著眉頭低聲抱怨：『今天是在修路嗎？怎麼一直叫我下高速公路？』
弗雷德停下了爭辯，也探過身子看向前方的路牌，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嗯，好像要改走平路……是不是這條？』
麥絲眯起眼確認了一下，那個路牌怎麼感覺有點……潦草？沒多想，她踩下油門順著標示駛入平路：『對，應該只能走這邊了。還好我們提早出門，不然趕不上飛機了。』
車子從擁擠的高速出口滑入相對空曠的平道路段，弗雷德靠回座椅，看著窗外的街景：『真等不及要回英國了呢。』
他話音剛落，又忍不住補了一句，嘴角咧起一點忐忑但期待的笑容：『大家看到我肯定會嚇壞了——死而復生的弗雷德！』
『別死不死的，聽音樂吧。』麥絲勾起嘴角，一手按下車上的電台，一手輕輕打著方向盤。
電台正剛好正在播放《超級男孩(NSYNC)》的新歌：
『——I know that I can't take no more, it ain't no lie——I want to see you out that door, Baby bye bye bye——』
車子在有點陰陰的天空下穩穩駛往遠方。
【END】
麥絲一整晚都睡不好。
並不是因為睡不著，而是多次被窗外刺耳的警車鳴笛聲吵醒。
『……該死。』她把另一顆枕頭往頭上一蓋，試圖隔絕外界的噪音：『哪來這麼多警車？』
這片區的治安確實不算太好，但今晚的警笛聲也未免多得太過份了吧？
麥絲翻來覆去，腦袋昏昏沉沉的，直到外面的喧鬧聲被清晨麻雀大聲的吱喳聲取代，她才徹底睜開眼，瞪著天花板。
她轉頭看了一眼鬧鐘——2001.01.06 05:07
就是今天了呢。
『算了，起來吧。』
她拖著步子穿上絨毛拖鞋，裹著毯子，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推開房門。
外面依舊昏暗，天邊的晨光才剛透出一絲冰冷的灰藍色。
麥絲打了個呵欠，腳步散漫地走到廚房，吸了吸鼻子。
她伸出兩根手指捏起一個茶包丟進茶壺，又把自己縮回毯子裡，雙手隔著毯子抓住水壺，慢悠悠地倒水進入茶壺。
熱水冒出的蒸汽在清晨的寒氣裡緩緩升騰，她把嘴縮進毯子裡，悶聲嘟囔：『冷死了。』
裊裊升起的水霧，從無味的水蒸氣逐漸化為帶著一點茶香的溫暖雲朵。
麥絲忍不住稍稍靠近，讓這朵「雲」撫上自己的臉，試圖偷一點溫暖。
然而，就在她恍神的一瞬間，滾燙的蒸氣一下子撲到了她的鼻尖，燙得她猛地一縮，痛得大叫出聲：『嘶——啊！！！！』
她一邊咒罵著，一邊用冰涼的手指捂住自己的鼻頭，試圖緩解灼痛感。
『……怎麼感覺今天會很不順利？』她皺著眉，自言自語地低聲抱怨。
對面房間裡突然傳來一陣混亂聲響，沒一會兒，弗雷德就亂七八糟地衝出房門，頭髮像被暴風捲過一樣亂得不成樣子。
『怎麼了！有賊嗎？』他的聲音還帶著剛從夢裡爬出來的沙啞，警覺的目光掃過廚房。
麥絲有點看傻了，忍不住笑出聲，手還捂著剛剛被燙紅的鼻子：『……哇喔，我請問一下，您是打算用這個跟賊搏鬥？』
弗雷德這時才發現自己手裡還緊緊抓著某樣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那根麥絲送的麻瓜魔杖。
『巫師配魔杖，這不正常嗎？』他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接著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魔杖，也覺得有些荒唐，但嘴上還是問著：『妳倒是先解釋一下，剛剛是怎樣了？』
『呃，我在……煮茶。』麥絲語氣含糊，不太想承認自己蠢，發呆被水蒸氣燙到鼻子。
『茶會嚇妳是不是？』弗雷德挑起一邊眉毛，尖聲尖語的模仿著：『哎呀！茶葉！嚇死我了！』
『哦閉嘴吧，我是被蒸氣燙到鼻子——』
『燙到？我看看，』弗雷德湊近她，稍稍彎著腰，仔細端詳著她被燙紅的鼻頭，他盯了一會兒：『……嗯，只是紅了，沒外傷。』
麥絲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有點不知所措，她下意識把視線撇開，剛好落到他手裡的魔杖上：『你——你該不會真的帶著這根東西睡覺吧？』
弗雷德跟著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木棍，輕笑了一聲：『哦，這個啊？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有點安全感吧。』
『我就當作是誇獎了。』麥絲哼了一聲，又摸了摸鼻子，隨後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亂糟糟的頭髮隨著動作晃動。
弗雷德抬手拍拍她那頭亂髮，忍不住笑著說：『說真的，妳這麼早起來幹嘛？我們不是中午才出發嗎？』
麥絲揉了揉眼睛，有點無奈：『我的房間離馬路太近，昨晚警車響了一整夜，現在又有該死的鳥在那邊叫，根本睡不著——』
弗雷德靠在廚房的門框上，雙手抱胸：『我那間房才是直接對著垃圾站！半夜的卡車聲可比警車還吵。』
麥絲瞥了他一眼，把毯子裹得更緊了些，慢慢地走回廚房：『......那你怎麼還睡得像死豬一樣？』
『哦胡扯！我可是警覺得很，剛剛不就立刻出來了嗎？』弗雷德晃了晃手裡的麻瓜魔杖，跟上前。
『啊是是是，拿著根沒用的木頭衝出來，真是非常有英雄氣概。』麥絲沒好氣的吐槽，轉身打開茶壺蓋子，看著茶葉在熱水中緩緩舒展。
『妳又在敷衍我——』弗雷德看了一眼麥絲，嘴角微微勾起，稍微彎著身子，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哦我知道了，還是妳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畢竟我今天就要走——啊啊啊啊！！』
他唐突大叫，抱著手臂退開幾步。麥絲則是快速地收回剛剛捏他手臂的手指，故作溫柔的問著：『聽不清呢，你的慘叫聲太吵了，再說一次？』
『女士！這是妳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弗雷德揉著自己的手臂，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妳的手怎麼可以這麼冰！妳是攝魂怪吧！』
『救個屁，又沒有賊！』麥絲哼了一聲，端著茶杯走到沙發旁，窩進毯子裡喝了一口，語氣淡淡：『趕快滾回英國吧你。』
『無情，真是無情啊，麥可辛女士。』弗雷德嘆了一口氣，拎著魔杖也跟著坐到沙發上，順手搶過她的茶杯喝了一口，好燙。
『不過妳確定不再睡一會嗎？現在天還這麼灰，離中午還早呢。』
麥絲瞥了一眼窗外，天確實還是陰陰的，拉高毯子蓋住肩膀：『想睡啊，但那幾隻該死的鳥叫得太大聲了。』
兩人肩並肩坐在沙發上，窗外的鳥叫聲依舊此起彼伏，而清晨的街區漸漸安靜下來，只有偶爾的腳步聲穿過街道。
『還是妳想聽什麼故事？反正我每次說我的高光故事說到一半妳都能睡著。』弗雷德靠著沙發，喝了一口茶：『要我說的話，是有那麼一點不禮貌。』
『你可以當作是誇獎。』麥絲瞇著眼睛看著被搶走的茶，拉拉毯子將腳抬上沙發，像隻蜷縮的貓：『嗯……都行吧。』
『這麼隨便，魔法狗屁也行？』他挑了挑眉。
『行啊。』
弗雷德笑了一聲，歪著頭想了想，手指隨意地梳了一下自己的瀏海：『那……不如說個我們老家小時候會說的床邊故事？』
麥絲調整了一下姿勢，把頭靠在抱枕上：『說吧，請開始你的表演。』
可能起的太過早，弗雷德的聲音還有點低沉，甚至有點沒開嗓的磁性。但他刻意的放緩聲音，開始了故事：『妳知道，很多人這一輩子都在追求好運，而在我們的世界裡，曾經有這麼一個傳說——關於一個叫「好運泉」的地方。』
『好運泉(The Fountain of Fair Fortune)？』
『沒錯，好運泉。』弗雷德故作神秘的比手畫腳起來：
『傳說中，好運泉隱藏在一座魔法園林的高高山頂上，周圍有高牆環繞，受著強大魔法的守護。
每年僅有一次，在一年中白晝最長的那一天，從日出到日落，園林的大門會短暫地敞開。只有一個不幸的人，能穿越重重障礙，爬上山頂，在那泉水中沐浴，從此獲得一生的好運——』
弗雷德的聲音就像那壺熱暖的英國茶，隨著故事的開展，鏗鏘有力的英國口音聲音如同茶葉在水中緩慢舒展，每個字都染上那個傳說的神秘與遙遠。
麥絲靠在沙發上，看著手舞足蹈講故事的弗雷德。
他真的很會說故事。
昏昏欲睡之際，她的嘴角輕輕勾起，靜靜的聽著。
——好吧，也許她真的會想念這個笨蛋巫師吧。
————————————————————————
這個故事其實很短，弗雷德甚至還沒說到倒楣爵士出場，麥絲已經開始點頭打盹了。
他停下來，哼了一聲，但又覺得有些好笑：『……我說話是有多無聊？還真的每次都給我睡著。』
他輕手輕腳地拿起麥絲身後的抱枕，正準備放到沙發另一端的扶手上，讓她能靠得更舒服。
就在他伸手越過麥絲的瞬間，她的頭不經意地向前一點，就這樣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
弗雷德的動作頓住，低下頭，視線落在她逐漸平穩的呼吸上，然後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的睫毛——跟她的頭髮一樣，又長又濃，尾端微微捲捲翹翹的，像兩把小小的扇子。
——好像蒲絨絨。
這是弗雷德腦內冒出的第一個念頭，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哈，蒲絨絨。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低頭看著額頭還抵在自己胸口上的麥絲。而他的手依舊舉著那個抱枕，僵在半空，似乎連放下的動作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靠近打斷了。
這算什麼，把他當人體工學枕嗎？ 他在心裡吐槽著。
最後他還是抿了抿嘴，輕輕地拍了一下麥絲的肩膀，壓低聲音喚著：『喂，醒醒，回房間睡吧。』
然而麥絲的額頭依舊抵著他的胸口，一動不動，甚至嘴微微張開，呼吸聲已經完全平穩下來。
弗雷德翻了一個白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輕聲自言自語：『……好笑，剛剛誰才說自己睡不著？』
他輕輕吸了口氣，把手上的抱枕慢慢放到沙發一角，然後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讓她靠得更穩一點。動作中，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她的睡臉，忍不住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行吧，就當我還個人情。』
隨後，他靠向沙發背，閉上眼睛，語氣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自滿：『唉，誰叫我這麼善解人意呢？』。
————————————————————————
麥絲覺得頭被壓得沉沉的，像是有人拿了一整個沙包壓在上面。
她聞到一股溫暖的氣息，像冬天的棉被被曬過太陽後的味道——
耳邊傳來規律的咚咚聲，低低的、悶悶的，卻帶著奇妙的安穩感。
嗯嗯嗯，不太想醒來。
但……是下雨了嗎？怎麼覺得頭髮有些濕濕的？
她不情願地睜開眼，視線模糊，眼前似乎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等眼睛逐漸聚焦，她才發現——
一滴長長的水珠正順著她的瀏海，緩緩滑下。
麥絲皺起眉頭，愣了一瞬，突然意識到這情況不對。她微微抬頭，環顧一圈才終於反應過來——
她居然靠在弗雷德身上睡著了。
而弗雷德則是靠著她的頭，也睡得一臉安詳。
怎麼知道他睡著了呢？ 因為那滴水珠——顯然是從這傢伙嘴角留下的！
『你他媽——』
麥絲睜大眼睛猛地一抬頭，額頭直接撞到弗雷德的下巴，而弗雷德在她的尖叫聲中猛然驚醒，吃痛的揉著下巴，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麼——什麼情況？！』
『你的口水！』麥絲嚷嚷著指著自己的瀏海上那一大坨晶瑩剔透的口水：『噁心死了！你居然——』
『梅林在上！嚇死我了！妳今天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尖叫，不就是口水——』弗雷德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拿起袖子隨意的抹了兩下她的頭髮，就當擦乾淨了：『喏，乾乾淨淨。』
『乾乾淨淨個屁！』麥絲揮手想打他，但弗雷德早有預料地往後一躲，揉揉眼睛：『冷靜，女士，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麥絲冷哼一聲，擦著自己的瀏海，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東西收一收，半小時後出發。』
『噢別擦了，那可是珍貴的好運泉。』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要走了我就不會揍你？』
『我很抱歉，女士。』
———————————————————————
弗雷德一邊把行李箱塞進後車廂，一邊興沖沖地碎碎念著：『之前我跟喬治帶著羅恩開車去找哈利，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開麻瓜車——真是太——』
『東西都拿了吧？護照？錢？電話卡？』麥絲從另一邊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手裡還搓著因寒冷而僵硬的手指。
『當然，女士，萬事俱備！』弗雷德拍拍手，朝她咧嘴一笑，然後迅速繞到副駕駛座：『該上路啦！』
麥絲一坐上駕駛座，手插在口袋裡掏鑰匙，順手摸到昨晚周太太給的小包包，她愣了一下，把他放到弗雷德的背包裡，隨後發動車子。
今天街上的人車不多，只有零星幾個行人裹著大衣匆匆走過。麥絲握著方向盤，專注地看著前方，而副駕駛上的弗雷德則像開了話匣子一樣，滔滔不絕地講著他剛剛的飛天車故事。
『……那年我們才剛學會用那輛麻瓜車，結果我們小羅尼非說哈利的信被德斯里家給藏起來了，身為長兄的我和喬治就決定去把哈利救出來——』
『嗯哼，然後呢？』麥絲隨口應著，眼神瞟了一下後視鏡。
『然後我們半夜溜出去，開著車飛到了德斯里的窗戶邊——拜託，我第一次開車就能完成這麼高難度的操作，那時候我才十四歲！』弗雷德說到這裡，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哈利當時的臉——天哪，他就像見到了救世主。』
『——所以因為你弟弟暑假沒收到學弟的回信，你就帶著弟弟們去私闖民宅？』麥絲嘴角微微上揚，轉了一個彎，準備上交流道。
『嘿！妳不能斷章取義！他的姨丈是我見過最討人厭的麻瓜！羅恩說他都不給哈利吃飯，害他直至今日都還這麼矮！』弗雷德振振有詞地抗議。
『……你確定不是因為那個哈利跟你妹妹交往你才這樣說他？』
『這不是重點。』弗雷德沉重的搖搖頭：『重點是我們好不容易撬開那些鐵窗，把哈利的行李箱和籠子全都弄上車時，他的姨丈還突然追了出來，死死抓住哈利的腳！』
弗雷德模仿著當時的情景，用手在空中比劃出一個抓的動作，麥絲眼角餘光都能瞥見他激情澎湃的演繹：『最後羅恩和喬治硬是把車往上一拉，才把哈利「搶」回來，但回家還是少不了被媽媽一頓罵。』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麥絲皺著眉看著前方的改道標示，一邊切換方向燈：『你們因為你弟弟暑假沒收到同學的回信，就未成年無照駕駛、私闖民宅，還誘拐孩童，甚至破壞別人私有財產？』
『那是因為——』弗雷德瞬間語塞，張著嘴半天也接不上話：『——反正他們真的虐待他！』
『你們也真是活該被罵。』麥絲瞥了弗雷德一眼，隨即將注意力轉回路況，看著不斷出現的改道標示，皺著眉頭低聲抱怨：『今天是在修路嗎？怎麼一直叫我下高速公路？』
弗雷德停下了爭辯，也探過身子看向前方的路牌，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嗯，好像要改走平路……是不是這條？』
麥絲眯起眼確認了一下，那個路牌怎麼感覺有點……潦草？沒多想，她踩下油門順著標示駛入平路：『對，應該只能走這邊了。還好我們提早出門，不然趕不上飛機了。』
車子從擁擠的高速出口滑入相對空曠的平道路段，弗雷德靠回座椅，看著窗外的街景：『真等不及要回英國了呢。』
他話音剛落，又忍不住補了一句，嘴角咧起一點忐忑但期待的笑容：『大家看到我肯定會嚇壞了——死而復生的弗雷德！』
『別死不死的，聽音樂吧。』麥絲勾起嘴角，一手按下車上的電台，一手輕輕打著方向盤。
電台正剛好正在播放《超級男孩(NSYNC)》的新歌：
『——I know that I can't take no more, it ain't no lie——I want to see you out that door, Baby bye bye bye——』
車子在有點陰陰的天空下穩穩駛往遠方。
【END】
半打蘋果西打 @Applecider
4
【Chapter 12 - Good Boy】
『……Don't really want to make it tough, I just want to tell you that I've had enough, It might sound crazy but it ain't no lie, Baby bye bye bye——』
超級男孩的歌聲隨著車窗外掠過的景色，一路向前飄蕩。
比起擁擠的地鐵，弗雷德發現，他其實挺喜歡搭車的，特別是這樣一邊聽音樂一邊看風景。
之後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麥絲隨著背景音樂輕輕哼著，手握方向盤，車子飛快掠過一個又一個路牌。
『……你記得我的電話號碼吧？』歌曲結束後，麥絲突然開口，像是在例行叮囑。
『646-555-0198，』弗雷德輕鬆地答道，還撥了一下他的瀏海。本該垂在額前的頭髮，經他一整路這樣撥弄，現在已經亂得有些定型了：『放心，忘不了的。』
『你要是飛過去發現有問題、東西被偷、找不到家人——』
『就去電話亭，拿妳這張小卡片塞進大箱子裡打給妳，或者找警察報上麥可辛・米樂(Maxine Miller)的名字，叫他們聯絡妳。』
弗雷德說的霹哩啪拉，一口氣把話接了下來，嘴角還咧著得意的笑：『怎麼樣，一字不漏吧？』
麥絲翻了一個白眼，腳下的油門微微一踩，車速加快了些：『……你就最好不要再被拖到暗巷去。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像我這樣的白痴會去救你。』
『放心好了，現在的我可不是三個月前剛出院的我了——』弗雷德笑著轉頭看她，麥絲一邊盯著前方的路，一邊繼續吐槽，但她嘴角不經意微微上揚，長長的睫毛隨著眼神的移動輕輕顫動。
真像蒲絨絨啊，弗雷德心想。倒時回去店裡可以弄隻粉色的蒲絨絨郵寄給她當個驚喜，再撒點亮片——
『哈啾！』麥絲突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伴隨著一個明顯的冷顫：『後面的窗戶是不是沒關好？怎麼冷得要命？』
弗雷德回頭檢查了一下，前後四個窗戶全都關得嚴嚴實實，但空氣中確實帶著一絲寒意：『窗戶都關著，可能又降溫了吧。今天本來天就挺陰的。』
『還是我快感冒了……幫我拿張衛生紙。』麥絲皺著鼻子吸了吸氣，鼻頭因冷氣流顯得有些紅。
弗雷德從副駕抽屜裡抽了兩張衛生紙遞給她，麥絲接過，邊擦鼻子邊自言自語：『奇怪，今天怎麼去機場的車這麼少？一路上幾乎就我們一台——』
弗雷德瞇起眼往前看，確實，自從他們下了交流道跟著機場路牌走之後，周圍的道路便顯得格外空曠，彷彿整條路真的只剩下他們這輛車。
車上的電台似乎也響應著這有點微妙的詭譎氣氛，收訊也變得奇怪：『——各位聽眾朋—＆*@$№——今天&$%#^——』
好吧，真的很怪。
當麥絲正伸手準備調整電台時，突如其來的寒意讓她縮回手。
冷。
那是一種刺骨的寒意，從骨頭深處攀上皮膚，像冰刃一樣滲入每一寸肌理。麥絲的手指僵硬地握著方向盤，卻覺得越來越無力，像是隨時會滑脫。
冷得令人發慌。
她眨了眨眼，努力保持視線清晰，但眼前的景象讓她愣住了——車窗邊緣，竟開始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像有什麼無形的寒流正在侵襲。
麥絲的牙齒不自覺地輕輕打顫，她下意識鬆開油門，將車速降了下來：『你……你能幫我拿個手套嗎？』
車內卻一片寂靜，副駕上的弗雷德沒有回應。她心頭一緊，語氣急促起來：『喂，你聽到沒有？幫我拿個手——』
『噓，別動，靠邊停車。』
弗雷德的聲音低低的。他的眼神緊緊盯著窗外，像是捕捉著什麼，接著一字一頓地說著：『慢一點，不要有太大動靜。』
麥絲愣了一下，一股不安充斥上胸腔。她下意識的努力用凍僵的手指緩緩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靠向路邊，油門一點一點地鬆開，靠到邊上停好。
『什、什麼情況？』麥絲的牙齒依舊打著顫，努力壓抑住聲音中的顫抖，但指尖的輕微顫動已經暴露了她的不安。
弗雷德依然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向前傾身，視線牢牢鎖在車窗外，麥絲沒看過他這麼嚴肅的表情，彷彿在確認什麼極其危險的事。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過了幾秒，他終於低聲說了一句：『……希望不是我以為的那樣。』
『哪、哪樣？』麥絲的舌頭甚至有點打結，眼角的餘光已經捕捉到窗邊的冰霜蔓延得更加迅速，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正將寒意灌進車內。
就在這時，一隻灰黑色、如枯木般的手影從車窗外一閃而過，那模樣不似人形，如鬼影般掠過，帶著詭異的冰冷氣息。
『趴下！』弗雷德猛地撲過來，一手將麥絲的頭壓進懷裡，另一手緊緊護住她的肩膀，自己則壓低身子，幾乎完全將她擋在身下。
窗外傳來一陣尖銳的爆鳴，指甲狠狠刮過玻璃般聲響讓人不寒而慄。
『那是什麼！？』麥絲壓低聲音，試圖壓住自己全身莫名的顫抖，但恐懼像冰冷的鎖鏈，死死纏住她，即使在弗雷德的懷裡，她依然冷得發抖，冷得發慌。
弗雷德的手臂緊緊環住她，像是要用身體隔絕外面的一切。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音，但依舊堅定：『噓，會沒事的——先別說話。』
像是為了安撫她，他又補了一句：『——相信我，好嗎？』
麥絲閉上嘴，在他懷裡點點頭，強迫自己不再說話，緊閉雙眼，感受著弗雷德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
這節奏分明有些紊亂，急促又不安。她很清楚，他也在緊張。
她咽了咽喉嚨，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呼吸。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窗外的寒霧依然在凝結，隱約傳來微弱的、像尖嘯般的聲音，似遠似近，讓她渾身汗毛豎起。
過了不知多久，時間彷彿停滯，麥絲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壓力緊緊掐住。
她的胸口越來越悶，手腳冰冷無力，像是深陷在一片寒冷的泥沼中，無法掙脫。
更可怕的是——一瞬間她突然充滿了絕望。
那種再也快樂不起來的絕望。
冰冷的聲音在腦海裡徘徊，像有無數個耳語在訴說著她最深的恐懼。畫面漸漸浮現出一個熟悉的影子，聲音也愈發清晰——
伊恩……伊恩……
她喃喃自語，幾乎沒有意識地叫出那個名字，聲音中帶著幾分哀求。
『麥絲。』耳邊傳來低沉卻溫暖的聲音，像是一根線，努力將她從那片泥沼中拉回。
『伊恩……』她依舊執著地喃喃著，眼前似乎閃過曾經的某個片段——而那片段正緩緩沉沒在冰冷的深淵中。
『沒事了，它們走了——』弗雷德的聲音再次響起。
然而，麥絲的嘴唇輕輕顫動，仍是吐出那個名字：『……伊恩……』
弗雷德愣了一下，看著懷裡的臉色蒼白麥絲，眉頭微皺，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說道：『嘿，醒醒，麥絲，沒事了——』
麥絲的意識這才被慢慢拉起，她慢慢抬起頭，對上弗雷德充滿憂慮的棕綠色眼眸。
麥絲有些絕望的抓著弗雷德的領口，將臉靠在上面，淚水滾滾的落下。
『對不起……姊姊對不起……姊姊對不起你……』
麥絲嘶啞著聲音，整個聲音跟人都在抖，連呼吸都呼吸不好了。
『什麼——』弗雷德有些嚇到，但很快鎮定下來。他輕輕攬住麥絲，讓她靠得更穩一些，他輕輕的說著：『嘿，沒事了，麥絲。沒人怪妳，也沒什麼需要對不起的。』
他感覺到她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領口，像是怕什麼一鬆手就會失去他——或者伊恩。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姊姊不該丟下你——』
她的抽泣還有顫抖透過接觸傳遞到他身上，他於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她，他將下巴靠在她的頭頂，輕輕拍著她的背，試圖給她一點安全感。
『噓——好啦，好了，慢慢呼吸，好嗎？跟著我。』弗雷德拍著她的背，一邊深吸一口氣，一邊低聲說：『吸氣，吐氣，吸氣……然後慢慢吐氣。對，這樣，很好。』
麥絲的呼吸雖然仍然急促，但隨著他的節奏慢慢穩定了一些。她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領，卻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緊緊地靠著他。
弗雷德低下頭，輕輕的摸順著她的頭髮，試著調侃著她：『……妳看看，妳把我的襯衫弄得一團糟，回英國我要怎麼見人啊？』
麥絲一抽一抽的哭泣著，但仍能勉強擠出一句反駁：『……你、你這、你這混蛋……』
弗雷德嘴角輕輕揚起，他知道麥絲的狀態正在慢慢恢復。他繼續撫著她的頭髮，柔著聲音道：『好好好，我混蛋，妳倒是先把眼淚擦一擦，行嗎？』
過了好一陣子，麥絲終於緩下來，慢慢鬆開了抓著弗雷德領口的手。
她伸手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妝都花了，她吸著鼻子低聲說：『……好了，你別說話，等我平靜下來再揍你。』
弗雷德忍不住笑了一聲，彷彿緊張的氣氛稍稍被她這一句話給撫平了些。他靠回座椅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抽了兩張衛生紙給麥絲，目光仍然帶著幾分擔憂地看著她。
『妳真的沒事吧？』
麥絲點點頭，有些尷尬的接過衛生紙，緊緊揉在手上，眼神卻沒看他，只是把視線投向車窗外。
車窗上的冰霜已經開始慢慢消融，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一點微弱的光，彷彿剛才的陰冷不曾存在。
『……那到底是什麼？』麥絲的聲音還有些發抖，聲音裡還有點餘悸和尷尬。
弗雷德沉默了片刻，隨後咧嘴笑了一下，刻意輕快的說著：『嗯……雖然這不是我希望妳認識巫師世界的方式，但——恭喜妳，剛剛算是體驗到了。』
麥絲有些錯愕，終於抬起眼看向他，眼神裡充滿困惑：『……這跟你的臆想症有什麼關係？你是說，剛才那些其實是幻覺？』
『喔，梅林在上，妳是認真的嗎？』弗雷德一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從旁邊抽出一張衛生紙，細心地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痕跟暈開的眼線：『當然不是幻覺！那是攝魂怪(dementor)。』
『——攝什麼東西？』
『攝魂怪，嗯……』弗雷德停頓了一下，斟酌了一下，一邊繼續擦著麥絲的臉頰：『一種會吸走你快樂，逼你面對最痛苦回憶的生物。它們甚至能讓人徹底失去希望——』
他擦完麥絲的臉，才隨手用衛生紙抹了一下自己襯衫上的眼淚和鼻涕，嘴角挑起一抹輕鬆的笑容：『幸好，它們剛剛只是經過，沒有真正靠近我們。』
麥絲看著正在故作輕鬆的弗雷德，她的眼神很迷茫：『……我還是不懂，什麼攝魂怪？這不是幻覺？——不可能，不可能……』
弗雷德不怪她，一個麻瓜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到攝魂怪，能夠保持清醒，已經算是奇蹟了。
但他心底暗自慶幸，還好剛剛沒有被正面攻擊，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沒有把握喚出護法。
然而，為什麼這裡會有攝魂怪？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怎麼看都不合理。
他回想起整個早上的種種異常——響了一整晚的警車聲、不斷改道的標示牌、一望無際的空蕩平路、壞掉的收音機……
這些詭異的細節串聯在一起，讓他胸口悶得發緊。
『……手機沒有訊號，』麥絲喃喃地說，手指不停地按著那隻灰色手機，訊號格一直顯示一個問號：『怎麼會？』
『我們可能被困在一個幻境裡了……』弗雷德視線在前後掃了一圈，皺著眉頭：『該死，我剛剛怎麼沒察覺？』
麥絲深吸了一口氣，轉向收音機，試圖調整頻道，可不管怎麼轉，傳來的只有一陣陣雜音。她有些焦躁地轉大音量，卻不料其中夾雜著一個低沉模糊、像是從深處傳來的聲音。
『…&#^$%@…你不該…&#^$%…活著…^#@%$…出現在這…』
麥絲的手像是被電到般猛地彈開，與弗雷德對視，兩人同時感到脊背發涼，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
『……應該是……收到什麼亂七八糟的訊號吧？』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有點顫抖的手卻顯得底氣不足。她咬著牙，決定伸手按下關閉鍵。
『這聲音還真他媽噁心……』弗雷德皺眉，目光緊盯著已經暗下去的螢幕，最後故作輕鬆的笑了一下：『我還以為它在跟我們說話，哈——』
就在這時，螢幕突然猛地亮起，刺耳的雜訊像瘋了一樣炸裂開來，聲音也變得更加清晰：
『…&#^$&■□…弗雷德…&#&$…韋斯萊…』
低沉詭蹫的聲音在雜訊中撕裂而出，字字句句如利刃刺入耳膜——
『你不該活著。』
西打的話：
攝魂怪 = 催狂魔
歡迎留言！這邊開始就進入故事的下一個篇章啦～
『……Don't really want to make it tough, I just want to tell you that I've had enough, It might sound crazy but it ain't no lie, Baby bye bye bye——』
超級男孩的歌聲隨著車窗外掠過的景色，一路向前飄蕩。
比起擁擠的地鐵，弗雷德發現，他其實挺喜歡搭車的，特別是這樣一邊聽音樂一邊看風景。
之後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麥絲隨著背景音樂輕輕哼著，手握方向盤，車子飛快掠過一個又一個路牌。
『……你記得我的電話號碼吧？』歌曲結束後，麥絲突然開口，像是在例行叮囑。
『646-555-0198，』弗雷德輕鬆地答道，還撥了一下他的瀏海。本該垂在額前的頭髮，經他一整路這樣撥弄，現在已經亂得有些定型了：『放心，忘不了的。』
『你要是飛過去發現有問題、東西被偷、找不到家人——』
『就去電話亭，拿妳這張小卡片塞進大箱子裡打給妳，或者找警察報上麥可辛・米樂(Maxine Miller)的名字，叫他們聯絡妳。』
弗雷德說的霹哩啪拉，一口氣把話接了下來，嘴角還咧著得意的笑：『怎麼樣，一字不漏吧？』
麥絲翻了一個白眼，腳下的油門微微一踩，車速加快了些：『……你就最好不要再被拖到暗巷去。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像我這樣的白痴會去救你。』
『放心好了，現在的我可不是三個月前剛出院的我了——』弗雷德笑著轉頭看她，麥絲一邊盯著前方的路，一邊繼續吐槽，但她嘴角不經意微微上揚，長長的睫毛隨著眼神的移動輕輕顫動。
真像蒲絨絨啊，弗雷德心想。倒時回去店裡可以弄隻粉色的蒲絨絨郵寄給她當個驚喜，再撒點亮片——
『哈啾！』麥絲突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伴隨著一個明顯的冷顫：『後面的窗戶是不是沒關好？怎麼冷得要命？』
弗雷德回頭檢查了一下，前後四個窗戶全都關得嚴嚴實實，但空氣中確實帶著一絲寒意：『窗戶都關著，可能又降溫了吧。今天本來天就挺陰的。』
『還是我快感冒了……幫我拿張衛生紙。』麥絲皺著鼻子吸了吸氣，鼻頭因冷氣流顯得有些紅。
弗雷德從副駕抽屜裡抽了兩張衛生紙遞給她，麥絲接過，邊擦鼻子邊自言自語：『奇怪，今天怎麼去機場的車這麼少？一路上幾乎就我們一台——』
弗雷德瞇起眼往前看，確實，自從他們下了交流道跟著機場路牌走之後，周圍的道路便顯得格外空曠，彷彿整條路真的只剩下他們這輛車。
車上的電台似乎也響應著這有點微妙的詭譎氣氛，收訊也變得奇怪：『——各位聽眾朋—＆*@$№——今天&$%#^——』
好吧，真的很怪。
當麥絲正伸手準備調整電台時，突如其來的寒意讓她縮回手。
冷。
那是一種刺骨的寒意，從骨頭深處攀上皮膚，像冰刃一樣滲入每一寸肌理。麥絲的手指僵硬地握著方向盤，卻覺得越來越無力，像是隨時會滑脫。
冷得令人發慌。
她眨了眨眼，努力保持視線清晰，但眼前的景象讓她愣住了——車窗邊緣，竟開始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像有什麼無形的寒流正在侵襲。
麥絲的牙齒不自覺地輕輕打顫，她下意識鬆開油門，將車速降了下來：『你……你能幫我拿個手套嗎？』
車內卻一片寂靜，副駕上的弗雷德沒有回應。她心頭一緊，語氣急促起來：『喂，你聽到沒有？幫我拿個手——』
『噓，別動，靠邊停車。』
弗雷德的聲音低低的。他的眼神緊緊盯著窗外，像是捕捉著什麼，接著一字一頓地說著：『慢一點，不要有太大動靜。』
麥絲愣了一下，一股不安充斥上胸腔。她下意識的努力用凍僵的手指緩緩轉動方向盤，將車子靠向路邊，油門一點一點地鬆開，靠到邊上停好。
『什、什麼情況？』麥絲的牙齒依舊打著顫，努力壓抑住聲音中的顫抖，但指尖的輕微顫動已經暴露了她的不安。
弗雷德依然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向前傾身，視線牢牢鎖在車窗外，麥絲沒看過他這麼嚴肅的表情，彷彿在確認什麼極其危險的事。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過了幾秒，他終於低聲說了一句：『……希望不是我以為的那樣。』
『哪、哪樣？』麥絲的舌頭甚至有點打結，眼角的餘光已經捕捉到窗邊的冰霜蔓延得更加迅速，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正將寒意灌進車內。
就在這時，一隻灰黑色、如枯木般的手影從車窗外一閃而過，那模樣不似人形，如鬼影般掠過，帶著詭異的冰冷氣息。
『趴下！』弗雷德猛地撲過來，一手將麥絲的頭壓進懷裡，另一手緊緊護住她的肩膀，自己則壓低身子，幾乎完全將她擋在身下。
窗外傳來一陣尖銳的爆鳴，指甲狠狠刮過玻璃般聲響讓人不寒而慄。
『那是什麼！？』麥絲壓低聲音，試圖壓住自己全身莫名的顫抖，但恐懼像冰冷的鎖鏈，死死纏住她，即使在弗雷德的懷裡，她依然冷得發抖，冷得發慌。
弗雷德的手臂緊緊環住她，像是要用身體隔絕外面的一切。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音，但依舊堅定：『噓，會沒事的——先別說話。』
像是為了安撫她，他又補了一句：『——相信我，好嗎？』
麥絲閉上嘴，在他懷裡點點頭，強迫自己不再說話，緊閉雙眼，感受著弗雷德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
這節奏分明有些紊亂，急促又不安。她很清楚，他也在緊張。
她咽了咽喉嚨，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呼吸。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窗外的寒霧依然在凝結，隱約傳來微弱的、像尖嘯般的聲音，似遠似近，讓她渾身汗毛豎起。
過了不知多久，時間彷彿停滯，麥絲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壓力緊緊掐住。
她的胸口越來越悶，手腳冰冷無力，像是深陷在一片寒冷的泥沼中，無法掙脫。
更可怕的是——一瞬間她突然充滿了絕望。
那種再也快樂不起來的絕望。
冰冷的聲音在腦海裡徘徊，像有無數個耳語在訴說著她最深的恐懼。畫面漸漸浮現出一個熟悉的影子，聲音也愈發清晰——
伊恩……伊恩……
她喃喃自語，幾乎沒有意識地叫出那個名字，聲音中帶著幾分哀求。
『麥絲。』耳邊傳來低沉卻溫暖的聲音，像是一根線，努力將她從那片泥沼中拉回。
『伊恩……』她依舊執著地喃喃著，眼前似乎閃過曾經的某個片段——而那片段正緩緩沉沒在冰冷的深淵中。
『沒事了，它們走了——』弗雷德的聲音再次響起。
然而，麥絲的嘴唇輕輕顫動，仍是吐出那個名字：『……伊恩……』
弗雷德愣了一下，看著懷裡的臉色蒼白麥絲，眉頭微皺，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說道：『嘿，醒醒，麥絲，沒事了——』
麥絲的意識這才被慢慢拉起，她慢慢抬起頭，對上弗雷德充滿憂慮的棕綠色眼眸。
麥絲有些絕望的抓著弗雷德的領口，將臉靠在上面，淚水滾滾的落下。
『對不起……姊姊對不起……姊姊對不起你……』
麥絲嘶啞著聲音，整個聲音跟人都在抖，連呼吸都呼吸不好了。
『什麼——』弗雷德有些嚇到，但很快鎮定下來。他輕輕攬住麥絲，讓她靠得更穩一些，他輕輕的說著：『嘿，沒事了，麥絲。沒人怪妳，也沒什麼需要對不起的。』
他感覺到她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領口，像是怕什麼一鬆手就會失去他——或者伊恩。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姊姊不該丟下你——』
她的抽泣還有顫抖透過接觸傳遞到他身上，他於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她，他將下巴靠在她的頭頂，輕輕拍著她的背，試圖給她一點安全感。
『噓——好啦，好了，慢慢呼吸，好嗎？跟著我。』弗雷德拍著她的背，一邊深吸一口氣，一邊低聲說：『吸氣，吐氣，吸氣……然後慢慢吐氣。對，這樣，很好。』
麥絲的呼吸雖然仍然急促，但隨著他的節奏慢慢穩定了一些。她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領，卻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緊緊地靠著他。
弗雷德低下頭，輕輕的摸順著她的頭髮，試著調侃著她：『……妳看看，妳把我的襯衫弄得一團糟，回英國我要怎麼見人啊？』
麥絲一抽一抽的哭泣著，但仍能勉強擠出一句反駁：『……你、你這、你這混蛋……』
弗雷德嘴角輕輕揚起，他知道麥絲的狀態正在慢慢恢復。他繼續撫著她的頭髮，柔著聲音道：『好好好，我混蛋，妳倒是先把眼淚擦一擦，行嗎？』
過了好一陣子，麥絲終於緩下來，慢慢鬆開了抓著弗雷德領口的手。
她伸手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妝都花了，她吸著鼻子低聲說：『……好了，你別說話，等我平靜下來再揍你。』
弗雷德忍不住笑了一聲，彷彿緊張的氣氛稍稍被她這一句話給撫平了些。他靠回座椅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抽了兩張衛生紙給麥絲，目光仍然帶著幾分擔憂地看著她。
『妳真的沒事吧？』
麥絲點點頭，有些尷尬的接過衛生紙，緊緊揉在手上，眼神卻沒看他，只是把視線投向車窗外。
車窗上的冰霜已經開始慢慢消融，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一點微弱的光，彷彿剛才的陰冷不曾存在。
『……那到底是什麼？』麥絲的聲音還有些發抖，聲音裡還有點餘悸和尷尬。
弗雷德沉默了片刻，隨後咧嘴笑了一下，刻意輕快的說著：『嗯……雖然這不是我希望妳認識巫師世界的方式，但——恭喜妳，剛剛算是體驗到了。』
麥絲有些錯愕，終於抬起眼看向他，眼神裡充滿困惑：『……這跟你的臆想症有什麼關係？你是說，剛才那些其實是幻覺？』
『喔，梅林在上，妳是認真的嗎？』弗雷德一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從旁邊抽出一張衛生紙，細心地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痕跟暈開的眼線：『當然不是幻覺！那是攝魂怪(dementor)。』
『——攝什麼東西？』
『攝魂怪，嗯……』弗雷德停頓了一下，斟酌了一下，一邊繼續擦著麥絲的臉頰：『一種會吸走你快樂，逼你面對最痛苦回憶的生物。它們甚至能讓人徹底失去希望——』
他擦完麥絲的臉，才隨手用衛生紙抹了一下自己襯衫上的眼淚和鼻涕，嘴角挑起一抹輕鬆的笑容：『幸好，它們剛剛只是經過，沒有真正靠近我們。』
麥絲看著正在故作輕鬆的弗雷德，她的眼神很迷茫：『……我還是不懂，什麼攝魂怪？這不是幻覺？——不可能，不可能……』
弗雷德不怪她，一個麻瓜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到攝魂怪，能夠保持清醒，已經算是奇蹟了。
但他心底暗自慶幸，還好剛剛沒有被正面攻擊，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沒有把握喚出護法。
然而，為什麼這裡會有攝魂怪？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怎麼看都不合理。
他回想起整個早上的種種異常——響了一整晚的警車聲、不斷改道的標示牌、一望無際的空蕩平路、壞掉的收音機……
這些詭異的細節串聯在一起，讓他胸口悶得發緊。
『……手機沒有訊號，』麥絲喃喃地說，手指不停地按著那隻灰色手機，訊號格一直顯示一個問號：『怎麼會？』
『我們可能被困在一個幻境裡了……』弗雷德視線在前後掃了一圈，皺著眉頭：『該死，我剛剛怎麼沒察覺？』
麥絲深吸了一口氣，轉向收音機，試圖調整頻道，可不管怎麼轉，傳來的只有一陣陣雜音。她有些焦躁地轉大音量，卻不料其中夾雜著一個低沉模糊、像是從深處傳來的聲音。
『…&#^$%@…你不該…&#^$%…活著…^#@%$…出現在這…』
麥絲的手像是被電到般猛地彈開，與弗雷德對視，兩人同時感到脊背發涼，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
『……應該是……收到什麼亂七八糟的訊號吧？』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有點顫抖的手卻顯得底氣不足。她咬著牙，決定伸手按下關閉鍵。
『這聲音還真他媽噁心……』弗雷德皺眉，目光緊盯著已經暗下去的螢幕，最後故作輕鬆的笑了一下：『我還以為它在跟我們說話，哈——』
就在這時，螢幕突然猛地亮起，刺耳的雜訊像瘋了一樣炸裂開來，聲音也變得更加清晰：
『…&#^$&■□…弗雷德…&#&$…韋斯萊…』
低沉詭蹫的聲音在雜訊中撕裂而出，字字句句如利刃刺入耳膜——
『你不該活著。』
西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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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 - 電影邏輯 - Movie Logic】
麥絲呆呆地盯著車用收音機，那上面跳動的雜訊聲此起彼伏，像是在嘲笑她的恐懼。
她的手僵硬地握著方向盤，乾巴巴地開口：『剛剛——剛剛它…是不是說了你的名字？』
弗雷德的身體繃得緊緊的，目光也死死鎖在不斷閃爍的電台數字上：『沒，妳沒聽錯。它確實說了我的名字。』
『它……它——』麥絲的思緒一片混亂，腦海裡不停轉著這些無法解釋的現象。她喃喃自語，努力說服自己：『這不是幻覺，也不是臆想症——』
這個麻瓜腦袋終於要開竅了？弗雷德挑起眉毛，詫異地看向麥絲。
麥絲終於拼湊出了一個結論，空洞地點了點頭：『逃不出去的道路、那些奇怪的路牌、那該死的黑色影子……還有電台——它說了你的名字，還說你不該活著……』
弗雷眼睛一亮，猛地直起身子，甚至有點興奮的說著：『沒錯！這些事情麻瓜世界根本不可能發生！梅林的內褲——妳終於相信了——』
『——我們見鬼了。』麥絲斬釘截鐵地說，甚至異常堅定：『肯定是鬼。而且還是厲鬼——我們一定碰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
弗雷德睜大眼睛，差點被氣得跳起來：『不是！我再說一次，不是鬼！鬼魂對人沒有任何威脅！天哪，梅林啊——我還以為妳終於開竅了——』
『電影裡都說了！』麥絲提高音量，半氣憤半恐懼的喊著：『這些分明就是鬼片的標準劇情！』
弗雷德用力捂住自己的臉，揉了兩下，忍不住哀嚎：『為什麼？為什麼麻瓜電影要毀了妳的判斷力……』
『難不成你有更好的解釋嗎？』麥絲尖聲說道，短短的一個小時內，她的情緒跌宕起伏得太快太大了：『比起什麼巫師狗屁，很明顯這是撞鬼了！』
弗雷德嘆了一口氣，眼看麥絲的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也不穩。
他低頭想了想，接著迅速伸手到後排的背包裡一陣翻找，片刻後，他拿出了一小包水果軟糖。
『好吧，算我的疏忽，剛剛忘記先給妳吃點甜的了——雖然巧克力效果更好，但它現在在行李箱裡——』他一邊說一邊撕開糖包。
麥絲還來不及反應，弗雷德就直接將一顆軟糖塞進她嘴裡，然後也給自己來了一顆：『吃吧，甜味能讓妳好受一點。』
『都什麼時候了還吃糖——』麥絲皺眉，正想開口吐槽，但隨著軟糖在嘴裡慢慢融化，葡萄味的甜意漸漸在舌尖擴散，胸口那股無形的壓力竟奇蹟般地稍稍緩解了一些。
弗雷德邊咀嚼邊自顧自地思索，目光轉向前方窗外：『不對勁。如果攝魂怪真是魔法部派來的，那他們顯然知道我還活著。但那句“你不應該活著”——又是什麼意思？』
他自言自語般的，推論出一個怪異的結果：『難道說……我是個“意外”？』
他轉頭看了一眼麥絲，沒等她開口，就再次塞了一顆軟糖進她嘴裡：『妳先別急著發表意見，來，再吃幾個。』
麥絲倒是聽話的嚼著軟糖，糖份讓大腦逐漸穩定下來。她摳著手指上的死皮，一邊思考著其他可能性。
『機場。』麥絲片刻後，強迫自己冷靜地吐出兩個字：『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還是得離開這裡去機場。』
弗雷德點了點頭，視線掃過四周，來時的路和前方的路竟看起來一樣荒蕪，沒有任何出口的跡象。
『我下車看看吧——』他長嘆了一口氣，手伸向車門把手，但麥絲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行！』麥絲慌張的說著：『鬼片裡這種時候下車的都是第一個死的！你別動！』
『哦梅林，難不成妳要下去？』弗雷德皺皺眉，但他看麥絲的神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沒人要下車！』麥絲打了一下他還握在車門把的手，然後重新啟動引擎，不容置喙的下了判斷：『不管是鬼還是幻覺，一定有破綻。』
『破綻？』
『你仔細看！』麥絲雙眼緊盯著前方的荒路，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沿路看看，有沒有哪裡看起來不合常理，那就是破綻的地方——所有詭異的東西一定會有漏洞。』
『——電影都是這麼演的！』
弗雷德張了張嘴，原本想吐槽她的邏輯過於理想——但轉念一想，她說得也不無道理。
即使是巫師創造的幻境，總會有邏輯錯誤的地方。
『好吧，』他重新坐直身體，雙眼認真地盯著窗外：『信妳一回吧，麥克辛。』
————————————————————————
沿路開了幾公里後，麥絲的心跳逐漸加快。
她感覺像是被困在某種無法脫離的循環裡，眼前的路始終一樣：一條毫無變化的筆直道路，兩側是一片荒蕪。
嚼著口香糖的麥絲，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恐慌，腦內飛速重播著她看過的所有科幻電影情節。
這時候主角都會做什麼？不能慌，不能作死——
邏輯，要找到邏輯。
道路，樹，樹，路牌，樹，石頭山，石頭山，樹，草，草——
『有看到什麼嗎？』她莫名小聲的問著，胸口幾乎貼著方向盤，眼神像鷹一般在路面上搜尋。
弗雷德也坐得筆直，目光掃過車外的每一處細節，低聲回應：『還沒……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麥絲不信，眼睛瞇起，視線像鋒利的刀子一樣劃過道路的每一寸。
道路，樹，樹，路牌，樹，石頭山，石頭山，樹，草，草——
不可能沒有破綻。
麥絲從副駕駛抽屜拿起一包口香糖，倒了三顆放入嘴狠狠的嚼著，涼意衝擊她的腦門，思緒快速重播著剛才的路況，直覺告訴她，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來吧，來吧，來吧，肯定有的……』麥絲喃喃自語著。
道路，樹，樹，路牌，樹，石頭山，石頭山，樹，草，草——
她的眼睛睜大了。
破綻！
麥絲猛然一踩煞車，車子在空曠的荒路上發出一聲刺耳的急剎聲，輪胎摩擦地面激起一陣灰塵。弗雷德的身體隨之往前一晃，緊緊抓住了車內的把手：『喂！妳幹嘛！？』
麥絲深吸了一口氣，指著前方不遠處：『看那裡！』
弗雷德順著她的指向看去，遠處的景象與之前的並無不同——還是樹、石頭山和筆直的路。
然而，麥絲的手指正指向的是遠方一個不起眼的路牌。
『路牌？』弗雷德瞇起眼睛，試圖辨認出異樣：『那是——』
『之前那個路牌我們已經經過了四次了，』麥絲打斷他，說的飛快：『每一次的位置都一模一樣，石頭山旁邊的草，路旁邊的樹——還有那該死的破牌子！』
弗雷德愣了一下，回想剛才的路景，瞬間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張大眼睛，轉頭看著麥絲：『妳是說——這是幻境的重複錯誤？』
『那個路牌從剛剛就寫著“距離機場11公里”，到現在還是11公里——』麥絲緊緊抓著方向盤，聲音有些急促：『破綻！』
弗雷德目光凝重地看著那塊牌子，上面的邊框果然顯得潦草，仔細看甚至像海市蜃樓一般隱約扭曲。
是麻瓜驅逐咒（Repello Muggletum）？
難怪剛剛到現在，麥絲一靠近就會忽略掉——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麥絲：『嘿，我真的得下去。』
他的手指輕輕觸上自己衣服底下，左上臂到胸口的疤痕：『如果他們能找到我，這代表我體內的魔法還沒完全消失......至少還有一點殘留。』
麥絲一聽，緊張地猛搖頭，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你瘋了嗎？就說了下車很危險！別再繼續你的巫師臆想症了——』
『那不是臆想症！』
弗雷德大吼，猛地反抓住麥絲的手腕，棕綠色的眼睛閃著前所未有的嚴厲：『聽我說！我不管妳信不信，現在最了解那個世界的人是我！如果妳想離開這裡，就必須相信我一次！』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怕——』麥絲眼神閃爍，她很慌，她真的很慌。
今天這一連串的狗屁完全超乎她常理能理解的範圍，更遑論要她一個人面對。
又或是看著另一個人去送死。
弗雷德鬆開了麥絲的手腕，稍稍緩和了一些，但眼神依舊堅定：『嘿，聽著。我知道妳害怕，但我們現在的選擇不多，那邊只有我能靠近——』
『剛剛我相信妳了，這次換妳相信我，好嗎？』
相信什麼？他的那一連串臆想症？
麥絲想要對著他大吼，吼著這一切的荒謬，什麼狗屁魔法什麼狗屎巫師——但她內心卻已經開始動搖。
那些不合常理的現象——那些她根本解釋不通的事，為什麼他會了解？
她看著弗雷德，眉頭沒有鬆開過。
過了好一會，她才艱難地開口：『……那你能保證你下去不會出事嗎？』
『不能，』弗雷德倒是乾脆的咧嘴，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但我可以保證，留在這裡不動，我們一定會困死在這個該死的地方。』
麥絲的目光有些動搖，沉默了幾秒後，她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從他背包的側邊拿出了周太太給的紅色小布包。
她看著那布包，遲疑了一會，最後將它塞進弗雷德的手裡。
『那帶著這個，』她的聲音有些不穩，手指控制不住的顫抖，但很努力地讓自己聽起來平穩一點：『周太太說這能帶來好運，說是重要的時候才能打開——』
『反正就帶著。』麥絲最後抬起頭，盯著弗雷德的眼睛：『然後算我求你了，真的有問題就跑回來，別逞英雄——我們再一起想辦法解決。』
弗雷德接過小布包，低頭看了它一眼，眉頭微微挑起，感覺到裡面沉甸甸的重量。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麥絲身上，看到她掩不住的擔憂，他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熟悉的笑容，他拍拍麥絲的頭頂：『嘿，說好的——這次換妳相信我了。』
麥絲深吸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盯著他手裡的布包，又盯著他拿起那根毫無作用的魔杖。
要命，她就不該送他那根破樹枝。
最終她還是放開了他的手臂，但聲音裡還是帶著明顯的緊張：『記住，真的有問題就跑——或是大叫，我會開車過去的，別硬撐！』
『嘿，我可沒打算死在這，』弗雷德笑了一下，一派輕鬆地推開車門，卻不由自主地回頭又看了她一眼：『別擔心，我會回來的。』
寒風灌進車內，冰冷得刺骨。麥絲看著他的背影，一隻手不由自主地緊抓著方向盤，直到弗雷德的身影越來越遠，她才意識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車內的空氣彷彿比剛剛更冷了。麥絲的目光緊盯著前方的路，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剛剛的一幕幕，手裡下意識地緊握著自己的手機。
『你那什麼梅林的，最好保佑這個笨蛋巫師。』
————————————————————————
外面的空氣冷冽刺骨，還夾雜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隨著他的呼吸吐出的白霧，短暫地模糊了視線。
弗雷德踩著覆滿薄霜的柏油路，鞋底壓過落葉，發出清晰的嘎吱嘎吱聲。他抬頭望向前方那塊斜歪的路牌，霧氣將它的輪廓勾勒得若隱若現，像一個虛幻的影子漂浮在眼前。
他的手指緊緊攥著口袋裡周太太的紅布包，另一手握著那根無用的麻瓜魔杖。他的每一步都很謹慎，也很猶豫。
隨著距離拉近，遠處的霧氣越發濃重，彷彿有什麼在深處靜靜蠕動。他下意識地舉起魔杖，額頭微微冒出細汗，靠近那塊「路牌」。
當他瞇起眼睛，靠得更近時，才發現這塊「路牌」似乎並不屬於現實——它的邊緣泛著淡淡的光暈，像是一個半透明的幻影，虛實交錯。
弗雷德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那枝麻瓜魔杖，有些不太確認的對著前方的路牌，低聲念咒：『——咒立停(Finite)。』
可惜，依舊沒有動靜。
弗雷德不太死心，畢竟魔法部找的到他，他知道他肯定、鐵定還有一點點魔法在他身體裡。
他只需要再冷靜一點，專注一點，發音再標準一點。
然後最重要的是——
『自信一點，弗雷德，你可他媽是個巫師。』他慣性的勾起嘴角的笑容，隔著衣服，壓了壓左胸口的那道放射性的疤痕。
弗雷德挺起胸膛，深呼吸，這次他口齒清晰，語氣自信，握著魔杖的手腕有力的往「路牌」一揮：
『——咒立停(Finite)！』
魔法並沒有從魔杖裡溜出來，反而一道耀眼的銀橘色光芒猛然從他的左胸口炸裂而出，穿透空氣，直接擊中那塊「路牌」。
隨著光芒掠過，整個幻境像是老舊牆壁的剝漆般，一片片剝落，開始迅速崩解。曾經包圍他的壓抑氛圍逐漸瓦解，露出背後熟悉的場景——那是紐約正常的平面道路，充滿車流與陽光。
弗雷德後退了幾步，顫抖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向幻境崩壞的痕跡，心中湧上一股狂喜。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跑回麥絲身邊時，一陣急促刺耳的喇叭聲將他硬生生拉回現實。
他抬頭望去，只見層層剝落的天空間，四五隻攝魂怪正盤旋在空中，陰影逐漸逼近。
而地面上，麥絲的老爺車在顛簸的路面上艱難前進，她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用力推開副駕駛座的門，臉上的恐慌跟緊張一覽無遺。
『上車！』麥絲聲嘶力竭地大吼，手一邊死命穩住方向盤：『快啊！』
弗雷德一把抓住車門，迅速塞進副駕駛座，腳還沒來得及收好就急聲喊道：『往路牌方向開過去！』
『路牌？什麼鬼！？』麥絲踩著油門，眼神瞟向那塊路牌，大聲反駁：『你現在是讓我去撞那玩意嗎！』
『哦梅林！對！就是撞上去！』弗雷德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手還在空中比著前方：『快點！撞它！』
『我真是受夠了——』麥絲咬牙大吼：『你給我確定點，弗雷德！』
『相信我！妳就撞上去！』弗雷德壓著車窗大聲回應，眼角的餘光還盯著那幾隻攝魂怪越來越近：『不然我們都得完蛋！！』
麥絲狠狠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腳下一踩油門，老爺車轟鳴著衝向那塊正在崩壞的路牌。
『要是我死在這我肯定不會放過你——』麥絲大叫，眼看著就要撞上路牌，她閉上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追到車頂盤旋的攝魂怪的尖嘯聲幾乎撕裂了他們倆耳膜，然而就在車頭即將觸碰到路牌的一瞬間，四周猛然一片刺眼的白光——
【END】
西打的話：
老實說，要是我遇到我也會覺得撞鬼了XD
歡迎留言！
麥絲呆呆地盯著車用收音機，那上面跳動的雜訊聲此起彼伏，像是在嘲笑她的恐懼。
她的手僵硬地握著方向盤，乾巴巴地開口：『剛剛——剛剛它…是不是說了你的名字？』
弗雷德的身體繃得緊緊的，目光也死死鎖在不斷閃爍的電台數字上：『沒，妳沒聽錯。它確實說了我的名字。』
『它……它——』麥絲的思緒一片混亂，腦海裡不停轉著這些無法解釋的現象。她喃喃自語，努力說服自己：『這不是幻覺，也不是臆想症——』
這個麻瓜腦袋終於要開竅了？弗雷德挑起眉毛，詫異地看向麥絲。
麥絲終於拼湊出了一個結論，空洞地點了點頭：『逃不出去的道路、那些奇怪的路牌、那該死的黑色影子……還有電台——它說了你的名字，還說你不該活著……』
弗雷眼睛一亮，猛地直起身子，甚至有點興奮的說著：『沒錯！這些事情麻瓜世界根本不可能發生！梅林的內褲——妳終於相信了——』
『——我們見鬼了。』麥絲斬釘截鐵地說，甚至異常堅定：『肯定是鬼。而且還是厲鬼——我們一定碰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
弗雷德睜大眼睛，差點被氣得跳起來：『不是！我再說一次，不是鬼！鬼魂對人沒有任何威脅！天哪，梅林啊——我還以為妳終於開竅了——』
『電影裡都說了！』麥絲提高音量，半氣憤半恐懼的喊著：『這些分明就是鬼片的標準劇情！』
弗雷德用力捂住自己的臉，揉了兩下，忍不住哀嚎：『為什麼？為什麼麻瓜電影要毀了妳的判斷力……』
『難不成你有更好的解釋嗎？』麥絲尖聲說道，短短的一個小時內，她的情緒跌宕起伏得太快太大了：『比起什麼巫師狗屁，很明顯這是撞鬼了！』
弗雷德嘆了一口氣，眼看麥絲的臉色依舊蒼白，氣息也不穩。
他低頭想了想，接著迅速伸手到後排的背包裡一陣翻找，片刻後，他拿出了一小包水果軟糖。
『好吧，算我的疏忽，剛剛忘記先給妳吃點甜的了——雖然巧克力效果更好，但它現在在行李箱裡——』他一邊說一邊撕開糖包。
麥絲還來不及反應，弗雷德就直接將一顆軟糖塞進她嘴裡，然後也給自己來了一顆：『吃吧，甜味能讓妳好受一點。』
『都什麼時候了還吃糖——』麥絲皺眉，正想開口吐槽，但隨著軟糖在嘴裡慢慢融化，葡萄味的甜意漸漸在舌尖擴散，胸口那股無形的壓力竟奇蹟般地稍稍緩解了一些。
弗雷德邊咀嚼邊自顧自地思索，目光轉向前方窗外：『不對勁。如果攝魂怪真是魔法部派來的，那他們顯然知道我還活著。但那句“你不應該活著”——又是什麼意思？』
他自言自語般的，推論出一個怪異的結果：『難道說……我是個“意外”？』
他轉頭看了一眼麥絲，沒等她開口，就再次塞了一顆軟糖進她嘴裡：『妳先別急著發表意見，來，再吃幾個。』
麥絲倒是聽話的嚼著軟糖，糖份讓大腦逐漸穩定下來。她摳著手指上的死皮，一邊思考著其他可能性。
『機場。』麥絲片刻後，強迫自己冷靜地吐出兩個字：『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還是得離開這裡去機場。』
弗雷德點了點頭，視線掃過四周，來時的路和前方的路竟看起來一樣荒蕪，沒有任何出口的跡象。
『我下車看看吧——』他長嘆了一口氣，手伸向車門把手，但麥絲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行！』麥絲慌張的說著：『鬼片裡這種時候下車的都是第一個死的！你別動！』
『哦梅林，難不成妳要下去？』弗雷德皺皺眉，但他看麥絲的神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沒人要下車！』麥絲打了一下他還握在車門把的手，然後重新啟動引擎，不容置喙的下了判斷：『不管是鬼還是幻覺，一定有破綻。』
『破綻？』
『你仔細看！』麥絲雙眼緊盯著前方的荒路，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沿路看看，有沒有哪裡看起來不合常理，那就是破綻的地方——所有詭異的東西一定會有漏洞。』
『——電影都是這麼演的！』
弗雷德張了張嘴，原本想吐槽她的邏輯過於理想——但轉念一想，她說得也不無道理。
即使是巫師創造的幻境，總會有邏輯錯誤的地方。
『好吧，』他重新坐直身體，雙眼認真地盯著窗外：『信妳一回吧，麥克辛。』
————————————————————————
沿路開了幾公里後，麥絲的心跳逐漸加快。
她感覺像是被困在某種無法脫離的循環裡，眼前的路始終一樣：一條毫無變化的筆直道路，兩側是一片荒蕪。
嚼著口香糖的麥絲，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恐慌，腦內飛速重播著她看過的所有科幻電影情節。
這時候主角都會做什麼？不能慌，不能作死——
邏輯，要找到邏輯。
道路，樹，樹，路牌，樹，石頭山，石頭山，樹，草，草——
『有看到什麼嗎？』她莫名小聲的問著，胸口幾乎貼著方向盤，眼神像鷹一般在路面上搜尋。
弗雷德也坐得筆直，目光掃過車外的每一處細節，低聲回應：『還沒……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麥絲不信，眼睛瞇起，視線像鋒利的刀子一樣劃過道路的每一寸。
道路，樹，樹，路牌，樹，石頭山，石頭山，樹，草，草——
不可能沒有破綻。
麥絲從副駕駛抽屜拿起一包口香糖，倒了三顆放入嘴狠狠的嚼著，涼意衝擊她的腦門，思緒快速重播著剛才的路況，直覺告訴她，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來吧，來吧，來吧，肯定有的……』麥絲喃喃自語著。
道路，樹，樹，路牌，樹，石頭山，石頭山，樹，草，草——
她的眼睛睜大了。
破綻！
麥絲猛然一踩煞車，車子在空曠的荒路上發出一聲刺耳的急剎聲，輪胎摩擦地面激起一陣灰塵。弗雷德的身體隨之往前一晃，緊緊抓住了車內的把手：『喂！妳幹嘛！？』
麥絲深吸了一口氣，指著前方不遠處：『看那裡！』
弗雷德順著她的指向看去，遠處的景象與之前的並無不同——還是樹、石頭山和筆直的路。
然而，麥絲的手指正指向的是遠方一個不起眼的路牌。
『路牌？』弗雷德瞇起眼睛，試圖辨認出異樣：『那是——』
『之前那個路牌我們已經經過了四次了，』麥絲打斷他，說的飛快：『每一次的位置都一模一樣，石頭山旁邊的草，路旁邊的樹——還有那該死的破牌子！』
弗雷德愣了一下，回想剛才的路景，瞬間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張大眼睛，轉頭看著麥絲：『妳是說——這是幻境的重複錯誤？』
『那個路牌從剛剛就寫著“距離機場11公里”，到現在還是11公里——』麥絲緊緊抓著方向盤，聲音有些急促：『破綻！』
弗雷德目光凝重地看著那塊牌子，上面的邊框果然顯得潦草，仔細看甚至像海市蜃樓一般隱約扭曲。
是麻瓜驅逐咒（Repello Muggletum）？
難怪剛剛到現在，麥絲一靠近就會忽略掉——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麥絲：『嘿，我真的得下去。』
他的手指輕輕觸上自己衣服底下，左上臂到胸口的疤痕：『如果他們能找到我，這代表我體內的魔法還沒完全消失......至少還有一點殘留。』
麥絲一聽，緊張地猛搖頭，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你瘋了嗎？就說了下車很危險！別再繼續你的巫師臆想症了——』
『那不是臆想症！』
弗雷德大吼，猛地反抓住麥絲的手腕，棕綠色的眼睛閃著前所未有的嚴厲：『聽我說！我不管妳信不信，現在最了解那個世界的人是我！如果妳想離開這裡，就必須相信我一次！』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怕——』麥絲眼神閃爍，她很慌，她真的很慌。
今天這一連串的狗屁完全超乎她常理能理解的範圍，更遑論要她一個人面對。
又或是看著另一個人去送死。
弗雷德鬆開了麥絲的手腕，稍稍緩和了一些，但眼神依舊堅定：『嘿，聽著。我知道妳害怕，但我們現在的選擇不多，那邊只有我能靠近——』
『剛剛我相信妳了，這次換妳相信我，好嗎？』
相信什麼？他的那一連串臆想症？
麥絲想要對著他大吼，吼著這一切的荒謬，什麼狗屁魔法什麼狗屎巫師——但她內心卻已經開始動搖。
那些不合常理的現象——那些她根本解釋不通的事，為什麼他會了解？
她看著弗雷德，眉頭沒有鬆開過。
過了好一會，她才艱難地開口：『……那你能保證你下去不會出事嗎？』
『不能，』弗雷德倒是乾脆的咧嘴，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但我可以保證，留在這裡不動，我們一定會困死在這個該死的地方。』
麥絲的目光有些動搖，沉默了幾秒後，她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從他背包的側邊拿出了周太太給的紅色小布包。
她看著那布包，遲疑了一會，最後將它塞進弗雷德的手裡。
『那帶著這個，』她的聲音有些不穩，手指控制不住的顫抖，但很努力地讓自己聽起來平穩一點：『周太太說這能帶來好運，說是重要的時候才能打開——』
『反正就帶著。』麥絲最後抬起頭，盯著弗雷德的眼睛：『然後算我求你了，真的有問題就跑回來，別逞英雄——我們再一起想辦法解決。』
弗雷德接過小布包，低頭看了它一眼，眉頭微微挑起，感覺到裡面沉甸甸的重量。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麥絲身上，看到她掩不住的擔憂，他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熟悉的笑容，他拍拍麥絲的頭頂：『嘿，說好的——這次換妳相信我了。』
麥絲深吸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盯著他手裡的布包，又盯著他拿起那根毫無作用的魔杖。
要命，她就不該送他那根破樹枝。
最終她還是放開了他的手臂，但聲音裡還是帶著明顯的緊張：『記住，真的有問題就跑——或是大叫，我會開車過去的，別硬撐！』
『嘿，我可沒打算死在這，』弗雷德笑了一下，一派輕鬆地推開車門，卻不由自主地回頭又看了她一眼：『別擔心，我會回來的。』
寒風灌進車內，冰冷得刺骨。麥絲看著他的背影，一隻手不由自主地緊抓著方向盤，直到弗雷德的身影越來越遠，她才意識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車內的空氣彷彿比剛剛更冷了。麥絲的目光緊盯著前方的路，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剛剛的一幕幕，手裡下意識地緊握著自己的手機。
『你那什麼梅林的，最好保佑這個笨蛋巫師。』
————————————————————————
外面的空氣冷冽刺骨，還夾雜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隨著他的呼吸吐出的白霧，短暫地模糊了視線。
弗雷德踩著覆滿薄霜的柏油路，鞋底壓過落葉，發出清晰的嘎吱嘎吱聲。他抬頭望向前方那塊斜歪的路牌，霧氣將它的輪廓勾勒得若隱若現，像一個虛幻的影子漂浮在眼前。
他的手指緊緊攥著口袋裡周太太的紅布包，另一手握著那根無用的麻瓜魔杖。他的每一步都很謹慎，也很猶豫。
隨著距離拉近，遠處的霧氣越發濃重，彷彿有什麼在深處靜靜蠕動。他下意識地舉起魔杖，額頭微微冒出細汗，靠近那塊「路牌」。
當他瞇起眼睛，靠得更近時，才發現這塊「路牌」似乎並不屬於現實——它的邊緣泛著淡淡的光暈，像是一個半透明的幻影，虛實交錯。
弗雷德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那枝麻瓜魔杖，有些不太確認的對著前方的路牌，低聲念咒：『——咒立停(Finite)。』
可惜，依舊沒有動靜。
弗雷德不太死心，畢竟魔法部找的到他，他知道他肯定、鐵定還有一點點魔法在他身體裡。
他只需要再冷靜一點，專注一點，發音再標準一點。
然後最重要的是——
『自信一點，弗雷德，你可他媽是個巫師。』他慣性的勾起嘴角的笑容，隔著衣服，壓了壓左胸口的那道放射性的疤痕。
弗雷德挺起胸膛，深呼吸，這次他口齒清晰，語氣自信，握著魔杖的手腕有力的往「路牌」一揮：
『——咒立停(Finite)！』
魔法並沒有從魔杖裡溜出來，反而一道耀眼的銀橘色光芒猛然從他的左胸口炸裂而出，穿透空氣，直接擊中那塊「路牌」。
隨著光芒掠過，整個幻境像是老舊牆壁的剝漆般，一片片剝落，開始迅速崩解。曾經包圍他的壓抑氛圍逐漸瓦解，露出背後熟悉的場景——那是紐約正常的平面道路，充滿車流與陽光。
弗雷德後退了幾步，顫抖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向幻境崩壞的痕跡，心中湧上一股狂喜。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跑回麥絲身邊時，一陣急促刺耳的喇叭聲將他硬生生拉回現實。
他抬頭望去，只見層層剝落的天空間，四五隻攝魂怪正盤旋在空中，陰影逐漸逼近。
而地面上，麥絲的老爺車在顛簸的路面上艱難前進，她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用力推開副駕駛座的門，臉上的恐慌跟緊張一覽無遺。
『上車！』麥絲聲嘶力竭地大吼，手一邊死命穩住方向盤：『快啊！』
弗雷德一把抓住車門，迅速塞進副駕駛座，腳還沒來得及收好就急聲喊道：『往路牌方向開過去！』
『路牌？什麼鬼！？』麥絲踩著油門，眼神瞟向那塊路牌，大聲反駁：『你現在是讓我去撞那玩意嗎！』
『哦梅林！對！就是撞上去！』弗雷德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手還在空中比著前方：『快點！撞它！』
『我真是受夠了——』麥絲咬牙大吼：『你給我確定點，弗雷德！』
『相信我！妳就撞上去！』弗雷德壓著車窗大聲回應，眼角的餘光還盯著那幾隻攝魂怪越來越近：『不然我們都得完蛋！！』
麥絲狠狠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腳下一踩油門，老爺車轟鳴著衝向那塊正在崩壞的路牌。
『要是我死在這我肯定不會放過你——』麥絲大叫，眼看著就要撞上路牌，她閉上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追到車頂盤旋的攝魂怪的尖嘯聲幾乎撕裂了他們倆耳膜，然而就在車頭即將觸碰到路牌的一瞬間，四周猛然一片刺眼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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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hapter 26 - 正常不正常 - Normal Not Normal】
那一瞬間，麥絲腦中閃過許多片段。
恩利問她晚上要不要叫披薩，前台的瑪麗跟她抱怨下個月要開始換班，房東的語音訊息她還沒回覆，她的咖啡壺底部還有一大塊燒焦的痕跡——
原來死前真的會有跑馬燈啊。
但她以為會煽情一點，結果全是些瑣碎的日常。
『叭！叭叭叭——！』
『搞什麼啊！開車啊！』
『會不會開車啊！白痴啊！』
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和咒罵聲讓麥絲猛然睜開了眼睛。
不是耶穌，也不是天使，伊恩也沒有來接她。
取而代之的，是紐約街頭那熟悉的喧鬧聲。
她正卡在一條平面道路上，身後的車流早已排起長龍，司機們紛紛搖下車窗，一邊狂按喇叭一邊大聲咒罵。
麥絲愣住了，第一次覺得這些罵聲竟如此溫暖，她甚至感動得落下了一點眼淚：『……我還活著？』
『對，還活著。』副駕駛上的弗雷德雖然看起來也驚魂未定，但他很快就拍拍麥絲的手臂：『不過我覺得妳最好趕緊開車，不然再過幾分鐘就不一定了。』
麥絲回過神，連忙發動引擎，老爺車咳嗽般地震了一下，然後緩緩向前移動。
身後的喇叭聲依舊此起彼伏，但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微微顫抖著。她咬著下唇，嘴唇還是蒼白的，腦子裡不停迴響著剛才那刺眼的白光。
麥絲路邊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停靠，拉起手煞車後，全身虛脫一般將額頭靠在方向盤上。
『……現在幾點了？』她閉著眼睛，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的疲憊。
弗雷德撈起麥絲丟在車窗前的手機，打開一看，鬆了一口氣：『還好，才兩點多。』
就在這時，麥絲的手機像是突然接上了訊號，開始瘋狂震動起來。
麥絲半睜開眼，無力地接過手機，點開一條又一條的通知。一開始她還無動於衷，但當她看到某條訊息時，僅存的一點放鬆又瞬間瓦解。
「您本日的航次已取消，請臨櫃辦理機票改期手續。」
麥絲愣了幾秒，抬起頭，瞪著手機屏幕：『取消？』
『什麼取消？』弗雷德靠過來瞥了一眼，眼睛瞬間瞪大：『飛機取消了？為什麼？』
『叩叩叩。』
他們的對話被一陣敲擊聲打斷。車窗外，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那裡，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抹友善的笑。
麥絲皺了皺眉，搖下車窗，露出一條縫，略帶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知道這裡不能停，我馬上就——』
話未說完，一根細長的木棒從車窗縫伸進來，直指向她的方向。那男人的語氣愉快，就像在打招呼一樣：
『昏昏倒地（Stupefy）。』
一道藍色的火光幾乎是貼著車窗內側射出，近距離擊中了毫無防備的麥絲。她身體一往後用力一撞，然後啪的一聲倒在方向盤上，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喂！』弗雷德才反應過來，但那男人動作極快，下一秒就已經將魔杖轉向了他——
『嗨，久仰大名，你這個大難不死的意外。』男人露出一口白牙，『害我麻煩的要死……』
『弗雷德・韋斯萊。』
————————————————————————
弗雷德身體瞬間繃緊，目光死死盯著那根指向自己的魔杖。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轟作響。
他看著軟倒的麥絲，又看了一眼車窗外的男人，又警戒又憤怒：『你是誰？魔法部派來的？』
男人哈的一聲，可能是這姿勢不太方便看，他抽回魔杖，隔著窗戶那道縫饒有趣味的看著弗雷德：『你怎麼會覺得是魔法部？嗯？』
『攝魂怪。』弗雷德的聲音壓得很低，另一隻手悄悄摸索著藏在椅背後的麻瓜魔杖，他的身體刻意偏向車門，掩蓋自己的動作：『還有那個幻像——那是你們搞的吧？』
男人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彷彿被戳中心事卻毫不掩飾，甚至故意靠近了一點，用那根魔杖輕輕敲了敲車窗：『真聰明啊，弗雷德・韋斯萊，難怪他們說你這個“意外”有點棘手。』
弗雷德眼神微微一縮，他們是誰？
『你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弗雷德瞇起眼睛，他很緊繃，但他也很多疑惑。
『哎呀，才說你聰明，又問了笨問題，』男人嘖嘖的說著：『不知道還來找你幹嘛呢？』
『介意解釋一下嗎？』弗雷德維持著一貫的態度，但右手已經握好魔杖。
男人雖然在微笑，但更像是在壓抑著某種厭惡的情緒：『小子，我可不是來跟你解釋什麼的，你不曉得這兩年來你帶給我們多少麻煩——』
弗雷德感覺到背後開始冒出一層冷汗，但嘴上依然維持著那副吊兒郎當的語氣：『哦，原來我是個“麻煩”？那還真是辛苦你們了，這些年找不到我，心可慌了吧？』
男人聞言笑出了聲，那笑容裡卻絲毫沒有愉快的成分，他將魔杖在指尖轉了一圈：『找不到你是我們的疏失，還讓你混到莫魔 (No-Majs)世界……嘖嘖，真丟人。』
弗雷德握緊麻瓜魔杖的手指用力到發白，嘴上依舊冷笑著：『看來你們還不只是丟人，連攝魂怪和幻境都用了，這麼大陣仗——就是為了抓區區一個我？與有榮焉。』
男人看著弗雷德，輕蔑的像是在看一隻小蟲子：『弗雷德・韋斯萊，這世界上不需要一個不該存在的“死人”……你只會帶給我們麻煩。』
這句話，讓弗雷德一瞬間憤怒了起來。
『夠了！你們到底是誰？如果你們屬於地方魔法部，為什麼不通知英國？而是像這樣對我窮追猛打！』
從他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尋找答案——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要回家了，眼看就快揭開真相，卻偏偏在這裡碰上這個看起來就想要結束他性命的美國男人。
弗雷德壓抑著心底的怒火，他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我的魔法消失了？』
『你的魔法消失了？』男人有些訝異的揚了揚眉毛：『……難怪他們搜不到你。』
接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天真無知的孩子，譏諷地笑了兩聲：『我的天，你真是幸運到家了。』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不屑的嘖嘖：『但你最好還是清醒點吧，韋斯萊！你的存在本來就不該屬於這個世界——』
最後，男人的笑容突然消失，冷冷的說著：『而我是來確保它不會再犯錯的。』
話音未落，他猛然將魔杖插入車窗縫隙，低喝：『阿瓦達索——』
『啪嘰。』
魔杖發出清脆的聲音，硬生生被突然上升的車窗夾斷。
男人瞪大雙眼，看著就這樣被夾斷的魔杖，愣了一下，接著不可置信的咆哮：『你他媽——！！！』
麥絲顫抖的手快速的把車窗搖到最緊，然後伸出另一隻手的打著檔，腳猛一踩油門，車子發出一聲轟鳴，猛地往前衝，輪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聲響，掀起一片灰塵。
男人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眼看著車子直直朝前方的路狂奔而去，他氣得將手裡斷裂的魔杖狠狠摔在地上，怒吼著：『逃不掉的！你們逃不掉！』
車內，麥絲雙手緊握方向盤，嘴唇幾乎咬得發白，餘光瞥向一旁的弗雷德，喊著：『抓穩了！』
弗雷德緊抓住上方的把手，車子顛簸得厲害，他感覺自己的胃都快翻過來了。他轉頭看著麥絲蒼白的臉色，大叫著：『嘿！妳不是被擊暈了嗎？！』
麥絲哼一聲，咬緊牙關，手腕因用力操控方向盤而微微發抖，嘴唇幾乎沒有血色：『對，他也是這麼以為的。』她的眼神不時瞥向後照鏡：『……但你們男人顯然低估了女人的忍痛能力。』
弗雷德愣住，震驚的看著麥絲：『等等，妳是假裝昏迷？』
麥絲抿緊嘴，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廢話！不然哪來的機會救你這個白痴！』
車子一路橫衝直撞地駛離危險地帶，直到城市邊緣，麥絲才靠邊停下，喘著氣確認後方沒有人追上來。她踉蹌地推開車門，身體一軟，趴在車邊開始乾嘔，剛剛的撞擊讓她頭暈的要命。
弗雷德見狀，連忙跳下車跑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肩膀。麥絲喘著氣，半天才勉強抬起頭，眼角還殘留著一點淚光：『……我沒事……只是覺得……呃……』
弗雷德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眉頭皺得更緊，手還穩穩地扶在她的肩膀上，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身上：『這樣還叫沒事？妳的手還在發抖！』
麥絲的頭靠在弗雷德的胸前，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楚：『……弗雷德，我今天已經夠慘了。拜託，安靜兩分鐘，好嗎？』
弗雷德低頭看著她，狼狽得要命，虛弱得讓人皺眉。分明就是個一竅不通的麻瓜，但偏偏就是這麼亂來，又這麼歪打正著——
『行，聽妳的。』他嘆了一口氣，撫著她的後腦勺，輕輕攙扶她起身：『我扶妳到後座吧，妳休息一下。』
麥絲沒有拒絕，任由弗雷德把自己安置在後座，靠在背包上，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弗雷德坐到她旁邊，低頭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我得說，用車窗夾斷人家的魔杖……真是非常麻瓜的操作。』
真的，荒謬得很，沒有一個巫師會狠心到折斷對方的魔杖，即使是食死徒。
說到這，他嘴角揚起了一點笑意：『老實說，我挺喜歡的，夠狠。』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因麥絲蒼白的臉色和額頭流著血的傷口後漸漸消失，那傷應該是剛剛被那男人施咒時撞到方向盤留下的。
麥絲半睜開眼，看著自己的手仍在微微顫抖，聲音有些抗拒地說：『……我還是很混亂。那些什麼魔法部、攝魂怪、幻境的……』她還是很掙扎，抿著嘴，有點不情願承認：『……難不成這世界上真的有魔法？』
她真的真的不想承認，直到那根伸入車窗的木頭射出藍色火光，還有他們的對話——
原來自始至終，她才是錯的嗎？
麥絲以為弗雷德會興高采烈地揶揄她，比如大喊「我早說過了吧！」或者「還敢說我瘋了嗎！」之類的話，但他只是沉默了，安靜得讓人不知所措。
『……怎麼又不說話了？』麥絲抬起食指，輕輕戳了戳他垂在座椅上的手指。
弗雷德依然沒抬頭，只是低聲說：『……對不起。』
麥絲怔住了，眨了眨眼，啊？
『老實說，妳大可不必被捲入這件事——』他的情緒很複雜，壓抑又自責的想法不斷堆積，他的手指有些僵硬：『……是因為妳遇到了我。』
麥絲聽著弗雷德的話，愣了一會，皺著眉頭說著：『你這算什麼？憐憫還是自責？』
說完，她也沉默了下來。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人生到現在這一切，究竟該怪誰。
找個人來怪確實比較輕鬆，但要怪他嗎？
想了想，也許是經過了這極端荒謬的一天，她竟然笑了出來。
『怪你嗎？』她抬起頭，看著弗雷德，輕輕的說著：『你現在在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只是因為我遇上了你？』
弗雷德沉默了片刻，低聲點點頭：『是的。如果妳沒有遇到我，妳的生活……應該會一直很正常——』
正常？什麼是正常？
『……正常？』麥絲的食指輕輕靠在他的手指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用著好像在說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弗雷德，我從來不知道我爸是誰，我媽則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從小只有我帶著伊恩在街區討生活。因為沒錢繳學費，我高中也沒畢業——』
她將頭往後一靠，閉上眼睛：『我做過無數個工作，有些能說，有些不能說……』
接著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著：『——然後，好不容易存了點錢，和伊恩計劃創業，似乎生活終於有了點盼望……結果他也走了。』
她睜開眼轉過頭，看著弗雷德，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點點自嘲：『那世界有毀滅嗎？沒有。房租帳單還是一個接著一個來，日子也還是一天天地過——』
麥絲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那笑容裡毫無愉快可言：『這就是我遇到你之前的人生，你覺得……正常嗎？』
弗雷德看著她，他不喜歡那種笑容，尤其在麥絲臉上。
尤其因為他。
『我也不知道該怪誰，或者怪我自己當初不該多管閒事——去那條巷子撈你回家。』麥絲乾笑幾聲，又疲憊又自嘲的說著：『但老實說吧，我不怎麼後悔，好笑吧？』
『只是，這一切感覺像是老天對我惡作劇，』她艱難的說著：『一個，看我到底能撐多久的惡作劇。』
弗雷德垂下眼，沈默了許久。
最後，他輕輕反握住麥絲的手，開口：『有沒有可能……也許老天不是惡作劇，而是看中了妳的韌性，想看看妳能打破多少規則？』
『妳很酷。』他抬起頭，眼神認真地看著她：『真的很酷，大概是我見過最酷的人之一。不管是那晚妳嚇跑那些混混，還是妳踹丹的時候，或是妳今天就聽著我的話去撞路牌，更不用提妳還敢用車窗夾斷那傢伙的魔杖——』
『我知道妳不是那種會認命的人。』
麥絲愣了一下，低頭看著弗雷德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大，與其說是握住，更像是將她的手完全包覆在掌心裡。
他手上的薄繭刺得她手背微微發癢，那些繭——他曾說過，是他身為巫師的證明。
回想起這一路從相遇到現在，他似乎真的沒有騙過她。
車裡再次陷入寂靜，只有麥絲的呼吸聲還帶著細微的顫抖，明媚的下午陽光卻照不暖她身上的寒冷。
『妳還疼嗎？』弗雷德忽然開口，試圖打破沉默。
『嗯，』麥絲點點頭，然後又吐出幾個字：『但總比死了好吧？』
『……對不起。』
『你打算一直道歉嗎？』
『可能吧。』
麥絲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了一眼這垂頭喪氣英國人。真是的，不是之前說自己多厲害嗎？
『……喂，你跟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包含你真的會那種魔法，還去參加什麼反抗軍？』
『啊？呃，對，但妳問這——』
『——然後你妹的男朋友是什麼救世主，還有什麼鳳凰會裡有一群厲害的傢伙，打敗了很多壞人？』
『對，他們很厲害，但——』
『那我們就去找他們。』
弗雷德挑起眉毛，看著麥絲的眼睛，她深咖啡色的眼珠子多了一點堅定。
麥絲硬是扯出一個微笑，嘴唇的血色也回來了一點。
『把你送回英國，然後結束這團魔法狗屁吧。』
西打的話：
對，那時候的車窗要用搖的，還有人有看過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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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麥絲腦中閃過許多片段。
恩利問她晚上要不要叫披薩，前台的瑪麗跟她抱怨下個月要開始換班，房東的語音訊息她還沒回覆，她的咖啡壺底部還有一大塊燒焦的痕跡——
原來死前真的會有跑馬燈啊。
但她以為會煽情一點，結果全是些瑣碎的日常。
『叭！叭叭叭——！』
『搞什麼啊！開車啊！』
『會不會開車啊！白痴啊！』
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和咒罵聲讓麥絲猛然睜開了眼睛。
不是耶穌，也不是天使，伊恩也沒有來接她。
取而代之的，是紐約街頭那熟悉的喧鬧聲。
她正卡在一條平面道路上，身後的車流早已排起長龍，司機們紛紛搖下車窗，一邊狂按喇叭一邊大聲咒罵。
麥絲愣住了，第一次覺得這些罵聲竟如此溫暖，她甚至感動得落下了一點眼淚：『……我還活著？』
『對，還活著。』副駕駛上的弗雷德雖然看起來也驚魂未定，但他很快就拍拍麥絲的手臂：『不過我覺得妳最好趕緊開車，不然再過幾分鐘就不一定了。』
麥絲回過神，連忙發動引擎，老爺車咳嗽般地震了一下，然後緩緩向前移動。
身後的喇叭聲依舊此起彼伏，但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微微顫抖著。她咬著下唇，嘴唇還是蒼白的，腦子裡不停迴響著剛才那刺眼的白光。
麥絲路邊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停靠，拉起手煞車後，全身虛脫一般將額頭靠在方向盤上。
『……現在幾點了？』她閉著眼睛，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的疲憊。
弗雷德撈起麥絲丟在車窗前的手機，打開一看，鬆了一口氣：『還好，才兩點多。』
就在這時，麥絲的手機像是突然接上了訊號，開始瘋狂震動起來。
麥絲半睜開眼，無力地接過手機，點開一條又一條的通知。一開始她還無動於衷，但當她看到某條訊息時，僅存的一點放鬆又瞬間瓦解。
「您本日的航次已取消，請臨櫃辦理機票改期手續。」
麥絲愣了幾秒，抬起頭，瞪著手機屏幕：『取消？』
『什麼取消？』弗雷德靠過來瞥了一眼，眼睛瞬間瞪大：『飛機取消了？為什麼？』
『叩叩叩。』
他們的對話被一陣敲擊聲打斷。車窗外，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那裡，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抹友善的笑。
麥絲皺了皺眉，搖下車窗，露出一條縫，略帶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知道這裡不能停，我馬上就——』
話未說完，一根細長的木棒從車窗縫伸進來，直指向她的方向。那男人的語氣愉快，就像在打招呼一樣：
『昏昏倒地（Stupefy）。』
一道藍色的火光幾乎是貼著車窗內側射出，近距離擊中了毫無防備的麥絲。她身體一往後用力一撞，然後啪的一聲倒在方向盤上，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喂！』弗雷德才反應過來，但那男人動作極快，下一秒就已經將魔杖轉向了他——
『嗨，久仰大名，你這個大難不死的意外。』男人露出一口白牙，『害我麻煩的要死……』
『弗雷德・韋斯萊。』
————————————————————————
弗雷德身體瞬間繃緊，目光死死盯著那根指向自己的魔杖。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轟作響。
他看著軟倒的麥絲，又看了一眼車窗外的男人，又警戒又憤怒：『你是誰？魔法部派來的？』
男人哈的一聲，可能是這姿勢不太方便看，他抽回魔杖，隔著窗戶那道縫饒有趣味的看著弗雷德：『你怎麼會覺得是魔法部？嗯？』
『攝魂怪。』弗雷德的聲音壓得很低，另一隻手悄悄摸索著藏在椅背後的麻瓜魔杖，他的身體刻意偏向車門，掩蓋自己的動作：『還有那個幻像——那是你們搞的吧？』
男人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彷彿被戳中心事卻毫不掩飾，甚至故意靠近了一點，用那根魔杖輕輕敲了敲車窗：『真聰明啊，弗雷德・韋斯萊，難怪他們說你這個“意外”有點棘手。』
弗雷德眼神微微一縮，他們是誰？
『你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弗雷德瞇起眼睛，他很緊繃，但他也很多疑惑。
『哎呀，才說你聰明，又問了笨問題，』男人嘖嘖的說著：『不知道還來找你幹嘛呢？』
『介意解釋一下嗎？』弗雷德維持著一貫的態度，但右手已經握好魔杖。
男人雖然在微笑，但更像是在壓抑著某種厭惡的情緒：『小子，我可不是來跟你解釋什麼的，你不曉得這兩年來你帶給我們多少麻煩——』
弗雷德感覺到背後開始冒出一層冷汗，但嘴上依然維持著那副吊兒郎當的語氣：『哦，原來我是個“麻煩”？那還真是辛苦你們了，這些年找不到我，心可慌了吧？』
男人聞言笑出了聲，那笑容裡卻絲毫沒有愉快的成分，他將魔杖在指尖轉了一圈：『找不到你是我們的疏失，還讓你混到莫魔 (No-Majs)世界……嘖嘖，真丟人。』
弗雷德握緊麻瓜魔杖的手指用力到發白，嘴上依舊冷笑著：『看來你們還不只是丟人，連攝魂怪和幻境都用了，這麼大陣仗——就是為了抓區區一個我？與有榮焉。』
男人看著弗雷德，輕蔑的像是在看一隻小蟲子：『弗雷德・韋斯萊，這世界上不需要一個不該存在的“死人”……你只會帶給我們麻煩。』
這句話，讓弗雷德一瞬間憤怒了起來。
『夠了！你們到底是誰？如果你們屬於地方魔法部，為什麼不通知英國？而是像這樣對我窮追猛打！』
從他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尋找答案——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要回家了，眼看就快揭開真相，卻偏偏在這裡碰上這個看起來就想要結束他性命的美國男人。
弗雷德壓抑著心底的怒火，他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我的魔法消失了？』
『你的魔法消失了？』男人有些訝異的揚了揚眉毛：『……難怪他們搜不到你。』
接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天真無知的孩子，譏諷地笑了兩聲：『我的天，你真是幸運到家了。』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不屑的嘖嘖：『但你最好還是清醒點吧，韋斯萊！你的存在本來就不該屬於這個世界——』
最後，男人的笑容突然消失，冷冷的說著：『而我是來確保它不會再犯錯的。』
話音未落，他猛然將魔杖插入車窗縫隙，低喝：『阿瓦達索——』
『啪嘰。』
魔杖發出清脆的聲音，硬生生被突然上升的車窗夾斷。
男人瞪大雙眼，看著就這樣被夾斷的魔杖，愣了一下，接著不可置信的咆哮：『你他媽——！！！』
麥絲顫抖的手快速的把車窗搖到最緊，然後伸出另一隻手的打著檔，腳猛一踩油門，車子發出一聲轟鳴，猛地往前衝，輪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聲響，掀起一片灰塵。
男人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眼看著車子直直朝前方的路狂奔而去，他氣得將手裡斷裂的魔杖狠狠摔在地上，怒吼著：『逃不掉的！你們逃不掉！』
車內，麥絲雙手緊握方向盤，嘴唇幾乎咬得發白，餘光瞥向一旁的弗雷德，喊著：『抓穩了！』
弗雷德緊抓住上方的把手，車子顛簸得厲害，他感覺自己的胃都快翻過來了。他轉頭看著麥絲蒼白的臉色，大叫著：『嘿！妳不是被擊暈了嗎？！』
麥絲哼一聲，咬緊牙關，手腕因用力操控方向盤而微微發抖，嘴唇幾乎沒有血色：『對，他也是這麼以為的。』她的眼神不時瞥向後照鏡：『……但你們男人顯然低估了女人的忍痛能力。』
弗雷德愣住，震驚的看著麥絲：『等等，妳是假裝昏迷？』
麥絲抿緊嘴，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廢話！不然哪來的機會救你這個白痴！』
車子一路橫衝直撞地駛離危險地帶，直到城市邊緣，麥絲才靠邊停下，喘著氣確認後方沒有人追上來。她踉蹌地推開車門，身體一軟，趴在車邊開始乾嘔，剛剛的撞擊讓她頭暈的要命。
弗雷德見狀，連忙跳下車跑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肩膀。麥絲喘著氣，半天才勉強抬起頭，眼角還殘留著一點淚光：『……我沒事……只是覺得……呃……』
弗雷德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眉頭皺得更緊，手還穩穩地扶在她的肩膀上，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身上：『這樣還叫沒事？妳的手還在發抖！』
麥絲的頭靠在弗雷德的胸前，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楚：『……弗雷德，我今天已經夠慘了。拜託，安靜兩分鐘，好嗎？』
弗雷德低頭看著她，狼狽得要命，虛弱得讓人皺眉。分明就是個一竅不通的麻瓜，但偏偏就是這麼亂來，又這麼歪打正著——
『行，聽妳的。』他嘆了一口氣，撫著她的後腦勺，輕輕攙扶她起身：『我扶妳到後座吧，妳休息一下。』
麥絲沒有拒絕，任由弗雷德把自己安置在後座，靠在背包上，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弗雷德坐到她旁邊，低頭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我得說，用車窗夾斷人家的魔杖……真是非常麻瓜的操作。』
真的，荒謬得很，沒有一個巫師會狠心到折斷對方的魔杖，即使是食死徒。
說到這，他嘴角揚起了一點笑意：『老實說，我挺喜歡的，夠狠。』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因麥絲蒼白的臉色和額頭流著血的傷口後漸漸消失，那傷應該是剛剛被那男人施咒時撞到方向盤留下的。
麥絲半睜開眼，看著自己的手仍在微微顫抖，聲音有些抗拒地說：『……我還是很混亂。那些什麼魔法部、攝魂怪、幻境的……』她還是很掙扎，抿著嘴，有點不情願承認：『……難不成這世界上真的有魔法？』
她真的真的不想承認，直到那根伸入車窗的木頭射出藍色火光，還有他們的對話——
原來自始至終，她才是錯的嗎？
麥絲以為弗雷德會興高采烈地揶揄她，比如大喊「我早說過了吧！」或者「還敢說我瘋了嗎！」之類的話，但他只是沉默了，安靜得讓人不知所措。
『……怎麼又不說話了？』麥絲抬起食指，輕輕戳了戳他垂在座椅上的手指。
弗雷德依然沒抬頭，只是低聲說：『……對不起。』
麥絲怔住了，眨了眨眼，啊？
『老實說，妳大可不必被捲入這件事——』他的情緒很複雜，壓抑又自責的想法不斷堆積，他的手指有些僵硬：『……是因為妳遇到了我。』
麥絲聽著弗雷德的話，愣了一會，皺著眉頭說著：『你這算什麼？憐憫還是自責？』
說完，她也沉默了下來。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人生到現在這一切，究竟該怪誰。
找個人來怪確實比較輕鬆，但要怪他嗎？
想了想，也許是經過了這極端荒謬的一天，她竟然笑了出來。
『怪你嗎？』她抬起頭，看著弗雷德，輕輕的說著：『你現在在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只是因為我遇上了你？』
弗雷德沉默了片刻，低聲點點頭：『是的。如果妳沒有遇到我，妳的生活……應該會一直很正常——』
正常？什麼是正常？
『……正常？』麥絲的食指輕輕靠在他的手指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用著好像在說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弗雷德，我從來不知道我爸是誰，我媽則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從小只有我帶著伊恩在街區討生活。因為沒錢繳學費，我高中也沒畢業——』
她將頭往後一靠，閉上眼睛：『我做過無數個工作，有些能說，有些不能說……』
接著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著：『——然後，好不容易存了點錢，和伊恩計劃創業，似乎生活終於有了點盼望……結果他也走了。』
她睜開眼轉過頭，看著弗雷德，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點點自嘲：『那世界有毀滅嗎？沒有。房租帳單還是一個接著一個來，日子也還是一天天地過——』
麥絲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那笑容裡毫無愉快可言：『這就是我遇到你之前的人生，你覺得……正常嗎？』
弗雷德看著她，他不喜歡那種笑容，尤其在麥絲臉上。
尤其因為他。
『我也不知道該怪誰，或者怪我自己當初不該多管閒事——去那條巷子撈你回家。』麥絲乾笑幾聲，又疲憊又自嘲的說著：『但老實說吧，我不怎麼後悔，好笑吧？』
『只是，這一切感覺像是老天對我惡作劇，』她艱難的說著：『一個，看我到底能撐多久的惡作劇。』
弗雷德垂下眼，沈默了許久。
最後，他輕輕反握住麥絲的手，開口：『有沒有可能……也許老天不是惡作劇，而是看中了妳的韌性，想看看妳能打破多少規則？』
『妳很酷。』他抬起頭，眼神認真地看著她：『真的很酷，大概是我見過最酷的人之一。不管是那晚妳嚇跑那些混混，還是妳踹丹的時候，或是妳今天就聽著我的話去撞路牌，更不用提妳還敢用車窗夾斷那傢伙的魔杖——』
『我知道妳不是那種會認命的人。』
麥絲愣了一下，低頭看著弗雷德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大，與其說是握住，更像是將她的手完全包覆在掌心裡。
他手上的薄繭刺得她手背微微發癢，那些繭——他曾說過，是他身為巫師的證明。
回想起這一路從相遇到現在，他似乎真的沒有騙過她。
車裡再次陷入寂靜，只有麥絲的呼吸聲還帶著細微的顫抖，明媚的下午陽光卻照不暖她身上的寒冷。
『妳還疼嗎？』弗雷德忽然開口，試圖打破沉默。
『嗯，』麥絲點點頭，然後又吐出幾個字：『但總比死了好吧？』
『……對不起。』
『你打算一直道歉嗎？』
『可能吧。』
麥絲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了一眼這垂頭喪氣英國人。真是的，不是之前說自己多厲害嗎？
『……喂，你跟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包含你真的會那種魔法，還去參加什麼反抗軍？』
『啊？呃，對，但妳問這——』
『——然後你妹的男朋友是什麼救世主，還有什麼鳳凰會裡有一群厲害的傢伙，打敗了很多壞人？』
『對，他們很厲害，但——』
『那我們就去找他們。』
弗雷德挑起眉毛，看著麥絲的眼睛，她深咖啡色的眼珠子多了一點堅定。
麥絲硬是扯出一個微笑，嘴唇的血色也回來了一點。
『把你送回英國，然後結束這團魔法狗屁吧。』
西打的話：
對，那時候的車窗要用搖的，還有人有看過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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