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種經典邂逅故事,換句話說,老掉牙的俗套,妙麗報以禮貌的興趣。她用膝蓋輕輕碰了碰哈利的,提醒他把傾聽的樣子擺好。
「……美芙寫在書邊的批語總是稍稍向左偏……」見賈斯汀如此陶醉,妙麗實在不忍心破壞他自言自語的幸福,「美芙走在前面的時候,會忍不住回頭看我……美芙最喜歡苦丁茶……美芙的鞋比我小兩個尺碼……」
「賈斯汀?」正當賈斯汀詳細描述他如何在地下教室旁的一個閒置房間裡為可愛的阿米亞紮髮帶時,哈利試探著喚醒他,「為什麼你們喜歡在那麼偏僻的地方相處呢?」
「我們不希望別人知道。我連阿尼都沒說。」
「因為她在史萊哲林?」哈利問。他向疑惑的妙麗進行解釋:「她戴著銀綠相間的圍巾,我昨天在照片上看見的。」
「真的嗎?」妙麗看到賈斯汀很輕地點了點頭,「不過……聽起來美芙不是潘西‧帕金森那種令人討厭的母牛──她當然很可愛!這麼說吧,我知道赫夫帕夫和史萊哲林的關係算不上多好,可是,我不認為這足以構成你們公開交往的障礙!」
「大家確實都討厭史萊哲林,但至少你不是葛來分多的啊!」哈利說,「當然,即使是葛來分多也應該與史萊哲林和平相處。我們不能為學院之間的團結作出努力是非常遺憾的。」
後一句他是用彌補錯誤的語氣對妙麗說的,因為他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其實妙麗對於哈利牢記兩院間對立的不滿是很輕微的,畢竟石內卜去年做的事為她關於史萊哲林的看法添加了深刻的新印象。她真正注意的是,儘管哈利毫不掩飾對史萊哲林學院的惡感,卻對賈斯汀和一個史萊哲林的戀情表現出理解和同情的態度。正如她早就感覺到的,無論責任和磨難把哈利打磨得如何堅毅,他始終在心底保持了一塊最柔軟的地方。
「說得好,哈利。」她說。
「說得好的不是我。那是你以前講過的話。」
「我說的?」
賈斯汀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不知這是不是有意宣示某種存在,不過妙麗和哈利的注意力都回到了他身上。
「我後來才明白。」他盯著面前的一對茶杯,「美芙和我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我們是不可能的。」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妙麗很驚訝,「難道不同的學院就能把你們分隔開來?你們畢竟屬於同一個霍格華茲呀!」
「妙麗說得對。」哈利在一旁幫腔,「而且赫夫帕夫和史萊哲林之間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就連出身仇家的羅密歐和──」
他因意識到舉錯了例子而一時語塞。妙麗趕緊接過來。
「就連查理斯‧代爾納和路西‧梅尼特都能走到一起。想想看,你和美芙還是同學呢!你們在同一個禮堂裡就餐,讀同樣的課本,甚至到同一家商店買東西──」
「不是學院的問題。」賈斯汀說,「不過,薩拉扎‧史萊哲林那個老瘋子也沒起好作用。」
妙麗有點兒明白了。
「難道她──她家裡的人歧視麻瓜出身者嗎?」
「不。是憎恨。」賈斯汀無奈地糾正道,「美芙家上溯幾代都是巫師。她說,她父親特別迷信純種那套理論。」
「他該不會是食死人吧?」哈利的臉色變了。
「不是,美芙說阿米亞先生不讚成殺戮。但他在血統問題上固執得很。暑假裡,阿米亞先生截了我的信。他派了自己的貓頭鷹來,措辭嚴厲地警告我這個『齷齪的麻種』離她女兒遠一點兒。」
「麻種」這個詞妙麗不是第一次聽到,但和「齷齪」連在一起還是讓她心頭閃過一陣憤怒的衝動。哈利的反應已形於顏色。
「你為什麼不把信扯碎叫那隻貓頭鷹帶回去呢?那些瞧不起麻瓜出身者的傢伙死抱著的只是自高自大的傲慢,其實低劣的是他們!如果有人敢在我面前說妙麗是『齷齪的麻種』,我就會用魔杖教教他什麼是後悔,不管他是誰!」
妙麗感激地看著哈利,卻搖了搖頭。
「我是認真的,妙麗。我不在乎多惹惱幾個人,何況他們本來就站在『那個人』那一邊──噢,對不起,賈斯汀。我不是針對美芙說的。」
「我明白。」賈斯汀說,「美芙對我一向很好,她和其他的史萊哲林不太一樣。」
「這一點很重要,不是嗎?」妙麗覺得這才是關鍵,「你是和美芙約會,不是和她爸爸。」
「沒有約會了。」
賈斯汀冷靜地說完這句,像口乾似地一仰脖喝幹了一杯茶。
「自從阿米亞先生把我從霍格華茲特快列車上帶走,」他看著妙麗和哈利之間的空氣說,「我和美芙就不在一個世界了。她是個女巫,而我現在成了麻瓜。」
「可你們都在想念對方,對嗎?」妙麗問。
「至少我一直在想念她。我每次來都為她點一杯茶,我們在活米村的泥腳伕人的店就是這樣的──雖然我們只是偷偷摸摸地去過一次。昨天我還特別買了一張電影票,假裝和她一起享受我們的節日。可是,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在不在一起是很重要的。『眼不見,情意斷』。我不知道美芙每天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她也不知道我的情況,我們只會越離越遠。你不是說過嗎,哈利?金妮·衛斯理從來不知道你要幹什麼,結果你和她分手了。」──妙麗偷眼看哈利,只見他一臉茫然,顯然不記得自己何時那麼說過──「我心懷僥倖登上去學校的火車,就是希望能再看到她,可惜她父親也料到了。現在,我多麼想念她的字體啊!向左歪的!可是阿米亞先生肯定利用了他在魔法部的職位,限制美芙在霍格華茲和我通信。我們沒有機會了。結束了。」
說到這裡,賈斯汀把剩下的那杯茶也灌了下去。放下杯子的同時他埋低了腦袋,但妙麗注意到那些茶水好像直接從他眼睛裡淌出來了。
「你這樣子可不像個赫夫帕夫的學生。」哈利的話驚得賈斯汀抬起了頭,「還記得西追嗎?他是個忠誠、堅忍的好夥伴。你現在呢?為什麼選擇放棄希望,就好像你希望魔法部永遠被『那個人』控制一樣?」
「我沒那麼希望過!」賈斯汀抗議地說。
「那麼你還是希望『那個人』被打垮,一切恢復正常秩序的嘍?」
「當然!」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相信,到那時,你和美芙就能克服一切阻力,因為會有一個更正直也更通情達理的魔法部保障你們的權力呢?」
哈利的話好像沒有落空,儘管也不像完全打消了賈斯汀的疑慮。後者望望妙麗又望望哈利,像在問「那我現在能怎麼做?」
「你還能進斜角巷嗎?」哈利問。
「這個好像沒被禁止。但是魔法部嚴禁被驅逐者採購任何魔法物品。」
「能進斜角巷就好。你不妨去衛氏巫師法寶店找弗雷和喬治,我想他們肯定有辦法幫你送信到霍格華茲去,而且會樂意幫忙的。弗雷和喬治雖然愛開玩笑,但都是好人。你可以告訴美芙,你一直對她,呃──」
「賈斯汀知道該怎麼寫。」妙麗提醒說。
「對了,也許我該給弗雷和喬治寫一張便條說明情況,不過我想他們還是可能開你玩笑──妙麗,你有紙和筆嗎?」
妙麗找出文具給他。她忽然擔心哈利會不會托賈斯汀帶信給霍格華茲的其他人──當然應該擔心,那會增加哈利暴露行蹤的危險,而且說不定又讓他關於接骨木魔杖的那些念頭重新活躍起來。幸好哈利並沒想到自己往學校寫信。
「我應該怎麼感謝你們才好?」賈斯汀把便條收在裡衣的口袋裡,妙麗從未見他如此興高采烈。
「你只要記得有人在為打倒『那個人』而堅持鬥爭就行了。」哈利鼓勵說,「永遠不要灰心。」
「我也會叫她記得。」賈斯汀在胸前口袋的位置輕輕拍了兩下,「我知道我幫不了你們什麼,但如果你們願意再來看我的話──再過半個月,遊樂園就開業了。妙麗,想不想哈利陪你坐過山車呢?」
妙麗笑了。
「那當然很棒,可是哈利和我不能總想著玩啊!我們有必須做的事。」
「是的。說實話,我們連今晚在哪兒過夜都沒想好呢。」哈利說著,目光轉向妙麗,「找個能看到明亮星空的地方,好不好?」
「我簡直要嫉妒了。」賈斯汀酸溜溜地說,「如果美芙現在在我身邊,就像你們待在一起這樣,那就算被全宇宙通緝我也心甘情願。」
哈利的笑臉在妙麗面前退化成了乾巴巴的咧嘴怪相。妙麗看得出,哈利不是沒聽明白賈斯汀的話,而是意識到他和她被拿來與賈斯汀及其戀人相提並論。看來,很有必要向這個錯誤的製造者解釋清楚。
「賈斯汀,我覺得……你犯了一個修辭學上的小毛病。」
連她都覺得這話太委婉了。賈斯汀果然不懂。
「對不起?」
「我是說哈利‧波特和我是朋友。」妙麗鄭重地一口氣說完。
「那當然啦!」賈斯汀的困惑神情沒有消減,反倒添了一分滑稽,彷彿妙麗剛才說的是「巫師屬於人類」,「美芙‧阿米亞和賈斯汀‧方列裡也是朋友啊!」
他的遲鈍令妙麗有些惱了。
「請一個字一個字地聽清楚:哈利‧波特,妙麗‧格蘭傑,他們是朋友。他們之間不存在你理解或虛構的那種關係。跟得上我嗎?」
「跟得上。可、可還是不明白。」賈斯汀磕磕絆絆地說,「你剛才告訴我,你和哈利不是情侶?」
「當然不是!」
「可你們明明在情人節約會,我昨天親眼所見。」賈斯汀露出一種發覺被愚弄的表情,「沒錯,你們還點了情侶雞尾酒!」
「巧合!」
「巧合?你該不會告訴我,簡愛和羅切斯特也是巧合?羅密歐翻進茱麗葉的花園也是巧合?蘿絲和傑克在船頭的那一幕也是巧合?」
「哈利和我沒那麼做過!哈利以前的女朋友是張秋,他吻過她。後來是金妮·衛斯理,他也吻過她。可是他從來沒吻過我,從來沒有!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就像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好吧……好,我不想打聽你們的隱私,妙麗。可我不是七歲的小孩子了,我知道相愛的人之間是怎樣的。你們互相注視時的眼神我絕不會弄錯,因為美芙就是那樣看我的。」
妙麗騰地站起來。
「我承認,我愛哈利!像愛一個兄弟!哈利也說過他愛我,有如姐妹!滿意了嗎?我們就是這樣,僅此而已!」
她看到賈斯汀像被什麼可怕的東西驚呆了,隨即明白那正是自己,連忙坐下。這時,賈斯汀彷彿恍然大悟了。
「你們有苦衷,對吧?我明白了,你們不能承認。這肯定和『那個人』有關──」
「──不關『那個人』的事。」妙麗惡狠狠地一揮手,她決心把對方頭腦中那種折磨人的錯覺連根拔出再撕成碎片,「我說的是事實。哈利和我之間只是一種──」
「包括忠誠、純潔、崇高和同胞親情的關係。」賈斯汀嚴肅地說,把那四個詞的開頭咬得很重。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妙麗作結論似地說。她看出賈斯汀只是假裝被說服,這一點讓她很不自在卻又無可奈何,於是就不再辯解什麼了。賈斯汀也是忸忸怩怩地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
「賈斯汀?」
妙麗差點兒忘了哈利就在身邊,剛才他像在咖啡廳裡蒸發了。他今天給自己變了個膚色偏暗的臉膛,此刻看上去就像一名喝醉酒的海員。他沒有接觸她的目光。
「你肯定知道,蘿絲怎麼樣了?」
「誰?」賈斯汀緊張地問。
「蘿絲,電影裡的女主角。」哈利顯示出對人物命運的強烈關注,「她後來怎麼脫險的?」
「噢。」賈斯汀明顯鬆了一口氣,「沉船的時候有個船員正好漂在蘿絲和傑克附近的海面上,他脖子上掛著一個哨子。大概在傑克沉向海底之前,那個船員就凍死了。蘿絲拼命游到那個船員身邊,吹響了哨子。回來營救的救生艇聽到哨聲,就把她救起來了。後來有另外一艘輪船趕到出事海域,把所有救生艇上的人都載到船上,送到紐約。登記姓名的時候,她說她叫『蘿絲‧道森』。然後你們就知道了,她投入全新的生活,又活了八十多年」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
又是一陣冷場。賈斯汀端起一隻茶杯,發現它已經空了。於是他改去看手錶。
「天啊,我的羅丙斯時間又快到了。我很抱歉──」
「沒關係,你去吧!」哈利說,「正好我們要,呃──」
「我們要去倫敦。」妙麗平靜地說,「哈利,我們也結賬吧!我想現在撤去嗡嗡鳴是安全的了。」
稍後他們站在咖啡廳門口,賈斯汀和哈利握手道別。
「祝你好運,哈利。」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妙麗伸出手,「祝你好運,妙麗。」
「對不起,賈斯汀,我剛才可能太暴躁了。」得益於戶外的空氣,妙麗覺得自己比剛才冷靜多了。
「你不用這麼說。我完全──那麼再見。」
他走了。
「現在我們去哪兒,妙麗?」等賈斯汀終於不再回頭看他們,哈利問道。
「去倫敦。」她保持著平時和哈利對話時的語氣,「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再去可能藏有分靈體的地方搜查一遍嗎?」
發表於
Dravex @vvveeexxx
0
於是他們來到了湯姆‧瑞斗童年時棲身的孤兒院,那裡現在已是辦公大樓。妙麗建議兩人暫時分開,分別按順逆時針繞行,檢查牆壁和牆腳是否有什麼異常,然後在建築物的另一側會合。哈利一聽就接受了。
妙麗賣力地檢查了一段,可一轉過彎,她的進度就陷於停滯了。她掉進了自己的思想裡,而這正是她建議分頭行動的目的── 她可不能讓哈利察覺出她有一大堆心事要想。她知道自己在咖啡廳裡肯定嚷嚷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更糟糕的是,她已經記不清在那陣來不及抑制的衝動中說過什麼了。但她記得賈斯汀是怎麼說的。賈斯汀認定她與哈利是「情侶」,並把試圖否認這種關係的言行視作欺騙。在那些指控之下,她對哈利、對賈斯汀和對自己說的,她像對待兄弟一樣對待哈利,簡直成了一個蒼白的謊言,就像卡德摩斯的新娘一樣虛弱無力。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產生懷疑,要向靈魂發出叩問了。
不過,且慢。現在還不是問那個問題的時候。如果確實是賈斯汀誤解了我們呢?
事情真的很奇怪。為什麼哈利和她都認可的定位,賈斯汀卻拒不相信?不止賈斯汀。在塞文河谷的山洞裡,博學多知的伏德秋先生也搞錯了。還不止他們兩個。昨天她才知道,哈利和張秋分手的根本原因不是秋的朋友告密,而是秋嫉妒她。還不止這三個人。甚至榮恩也曾在她稱讚哈利時流露出嫉妒之情,直到榮恩已習慣於把她擁在臂彎,這種嫉妒還留著影子。還不止這些。佛地魔的分靈體,有史以來最邪惡的巫師的一片不懂得感情的靈魂,竟然也捏造出一段「三角戀」的戲碼!幾乎忘記,麗塔‧史譏還把哈利和她的所謂風流韻事加上各種不同的作料,烹飪成為整個巫師界話題餐桌上的可口甜點!
一時之間,妙麗無法抗拒這樣一個深可畏懼的念頭:世界上除了某兩位之外,每個人都認為哈利‧波特和妙麗‧格蘭傑是理所當然的一對。而那兩個不幸的例外,恰恰是波特和格蘭傑本人。
我們才是當事者呀!妙麗有點兒委屈地想。秋對哈利的瞭解不如我對哈利的瞭解。維克多對我的瞭解不如哈利對我的瞭解。榮恩對哈利的瞭解不如哈利對哈利的瞭解。金妮對我的瞭解不如我對我的瞭解──好吧!讓我們離開這一團混亂,說一句「總而言之」:其他所有人都不像哈利和我彼此之間這麼瞭解,也不會比哈利和我更瞭解我們自己了。我們自己作出的判斷,難道不比其他人的臆測更準確嗎?
然而妙麗無法否認,大約一小時前她向賈斯汀聲明真相,對方卻並不信服。如果她只是反覆強調結論,而不拿出足夠的依據,怎能證明賈斯汀他們的看法是錯誤的呢?要想澄清事實,她就必須解決那個問題。
等一下。為什麼一定要澄清?別人的看法能有什麼影響呢?就算有十個麗塔同時編造緋聞,也阻止不了哈利和我搜尋分靈體的行動。就算其餘的分靈體拿我們編一部十二幕的戲劇,也逃不脫被銷毀的命運。等一切結束,哈利自然會回到洞穴屋和金妮重新開始。他離開金妮只是為了避免她受傷害,他可是一直愛著她的,昨天還承認對她「一見鍾情」。至於金妮,那個小丫頭什麼時候忘記過哈利呀?賈斯汀那些歪論肯定會不攻自破的。他當時真該來看看,金妮當著整個交誼廳的人衝過去和哈利接吻!拿起望遠鏡重播好好看看吧!麻煩你金妮,再跑一次,再吻一次!
但這時出現在妙麗想像的目鏡中的畫面,卻是在放映廳的雙座區,一個女孩把腦袋靠在哈利肩頭,半個身子都蜷在他懷裡。令她特彆氣餒的是,那個女孩跟自己每天早晨在梳妝盒的小鏡子裡看到的一模一樣──這肯定不是她,她當時是變過形的──好吧,就算差不多。這可不是賈斯汀說:「哈利和妙麗、賈斯汀和美芙」,而是她親手把自己和哈利的女朋友擺到相互比較的位置上了。這下,她非向她的靈魂問清楚不可,不是因為有旁人向她討解釋,是她自己需要答案。
告訴我,我真的愛上哈利了嗎?
妙麗終於把自己嚇了一跳。她站在盧比孔河的另一岸,回首揣度著能否現影到剛才的地方。可是一切退路都不存在。她必須面對問題。
當然,我的確愛哈利。
──哈利笑起來的時候,我也非常高興,而且我好像經常被他逗笑。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受傷昏迷的時候,我對他盡力施救,等他醒來我倒好像全身都沒了力氣。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外出的時候我會擔心他,總是想著他,忍不住看他可能出現的方向。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總把烤得最好的魚肉讓給我,但我偏和他爭搶烤糊了的部分。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守夜時常常故意推遲換班的時間好讓我多睡一會兒,我會很生氣地責備他。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熟睡後我會回帳篷看他是否又把手壓在胸口,如果是就幫他移開。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每次在咒語練習中把我擊倒,我都覺得腿軟,必須等他拉我,我才站得起來。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說過的一些話我會記在心裡,在某個場合複述出來,準確得連自己都吃驚。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談起和其他女孩子的交往時我會豎起耳朵聽,並主動詢問他對她們的看法。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買零食請我讓我非常開心,我還盼著有機會再和他一起看電影。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這可不行。妙麗發現自己仍在迴避現實,造成她心中不安的問題一個也沒解決。而且每當「哈利」和「我」在她腦中碰撞,都會帶來一陣儘管輕微然而長久不退的躁動,似乎這兩個詞的頻頻相會已經是對賈斯汀所提指控的屈服了。
真糟糕,我簡直要被逼得喪失掉思維能力了。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希望這有助於她進行客觀的、觸及核心的思考。
總體地看,妙麗不出聲地組織著語言,格蘭傑小姐的五年級生活相當艱辛。那一年,巫師界的平靜已經岌岌可危。佛地魔重獲肉身,一名高年級同學在此事件中遇害,魔法部卻不肯採取任何積極對策,堅持真理的巫師們反而遭到排擠,霍格華茲在母夜叉恩不理居的粗暴干涉下飽受荼毒。就格蘭傑小姐個人而言,那一年是O.W.Ls年,課業負擔極其繁重,而她還必須履行級長和S.P.E.W會長的職責,承受的壓力難以想像。耶誕節前不久,格蘭傑小姐得知鄧不利多教授爭取巨人支持的努力已化為泡影,她愛戴的教師海格又受到極不公正的對待,而她所在的葛來分多院有三名主力魁地奇球員被終身禁賽。同時,格蘭傑小姐可能對即將發生在亞瑟‧衛斯理先生身上的不幸已有所預感。這一切的疊加,使得那年耶誕節前的一段日子成為格蘭傑小姐一生中最糟糕的時期,而放假前的那個夜晚就成了疲憊和痛苦的頂峰。因此,格蘭傑小姐被催狂魔勾起的最慘痛回憶就來自那個夜晚。那段回憶並不是某個具體事件,而是那個時期種種痛苦的集中代表。
催狂魔的出現使格蘭傑小姐的情緒變得很壞很壞,直到第二天仍難以平復。在泥腳伕人的店,格蘭傑小姐把她與催狂魔的狹路相逢歸咎於賈斯汀·方列裡先生的贈票,甚至將那些由催狂魔強迫她回憶起來的痛苦也認定為方列裡先生的責任,以致她無法心平氣和地與方列裡先生交流。必須承認,格蘭傑小姐未能妥善控制情緒。她僅僅出於針對方列裡先生個人、而不是他實際言行的不公正的怨恨,就放任自己在衝動中拋擲出激烈的言辭。
事實上,格蘭傑小姐理應感謝方列裡先生,因為他贈給她一次奇妙旅程的入場券。毋庸置疑,那是一部非常感人的影片,許多觀眾會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代入其中,想像成某一角色。格蘭傑小姐也是如此。她受到劇中人情緒的感染,可以不失恰切地比喻為「中了一個緩和的蠻橫咒」,其一切症狀會在影片結束後自然消除。另一方面,如果她不儘量與坐在周圍的麻瓜表現一致,就將極大地增加暴露身份的危險。因此,格蘭傑小姐在放映廳中的舉止是完全合宜的。
綜合以上資料,關於格蘭傑小姐對波特先生心懷愛慕一事,查無實據,不予認定。
「唉。」
妙麗嘆了口氣。這就夠了,她不願再多費一點兒腦筋了。她早知道是這麼回事,在狄恩森林就知道。此刻她面臨一個新問題:如何在短時間內完成對辦公大樓的檢查,以免讓哈利懷疑她怠工做了別的事。辦法很簡單,她徑直向前跑去。萬幸,哈利好像檢查得很認真,她跑過了二分之一還沒遇上他……
「妙麗,是我。」
「噢,我不記得你變成什麼樣了!」
沒注意他,差點兒從他身邊跑過去。
「下次我會變出一個記號,好方便你認點。」哈利誠懇地說。
「哦,哈哈……」
哈利跟著笑了。然而一秒鍾後,他突然板起面孔,微微皺起了眉。
「哈利,你的傷疤又疼了?」妙麗又驚訝又擔心地問。
「不,我很好。」哈利立刻說,「你發現異常了嗎,在辦公樓附近?」
「什麼都沒有。」
其實妙麗上次來過後就相信這兒不可能藏有分靈體。她不知哈利是否注意到她是直接跑過這段路的,不過他什麼也沒提,只是漫不經心地朝她跑來的方向望瞭望。這時,一聲巨響嚇得她趕緊抓住他的手臂。
「有輛車的車胎爆了。」哈利微笑著向妙麗身後一指,於是她鬆了手。
──哈利在身邊時我覺得很踏實,我一緊張就會抓住他的手臂。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我們找個地方過夜吧!」妙麗簡短地說。
「嗯,為什麼我們不先沿著運河……」
哈利沒有說完。妙麗發現,此刻是少有的她讀不懂他的表情的時刻。
「忘了它吧!」他說,「我是說,我不想再碰見催狂魔了。」
妙麗賣力地檢查了一段,可一轉過彎,她的進度就陷於停滯了。她掉進了自己的思想裡,而這正是她建議分頭行動的目的── 她可不能讓哈利察覺出她有一大堆心事要想。她知道自己在咖啡廳裡肯定嚷嚷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更糟糕的是,她已經記不清在那陣來不及抑制的衝動中說過什麼了。但她記得賈斯汀是怎麼說的。賈斯汀認定她與哈利是「情侶」,並把試圖否認這種關係的言行視作欺騙。在那些指控之下,她對哈利、對賈斯汀和對自己說的,她像對待兄弟一樣對待哈利,簡直成了一個蒼白的謊言,就像卡德摩斯的新娘一樣虛弱無力。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產生懷疑,要向靈魂發出叩問了。
不過,且慢。現在還不是問那個問題的時候。如果確實是賈斯汀誤解了我們呢?
事情真的很奇怪。為什麼哈利和她都認可的定位,賈斯汀卻拒不相信?不止賈斯汀。在塞文河谷的山洞裡,博學多知的伏德秋先生也搞錯了。還不止他們兩個。昨天她才知道,哈利和張秋分手的根本原因不是秋的朋友告密,而是秋嫉妒她。還不止這三個人。甚至榮恩也曾在她稱讚哈利時流露出嫉妒之情,直到榮恩已習慣於把她擁在臂彎,這種嫉妒還留著影子。還不止這些。佛地魔的分靈體,有史以來最邪惡的巫師的一片不懂得感情的靈魂,竟然也捏造出一段「三角戀」的戲碼!幾乎忘記,麗塔‧史譏還把哈利和她的所謂風流韻事加上各種不同的作料,烹飪成為整個巫師界話題餐桌上的可口甜點!
一時之間,妙麗無法抗拒這樣一個深可畏懼的念頭:世界上除了某兩位之外,每個人都認為哈利‧波特和妙麗‧格蘭傑是理所當然的一對。而那兩個不幸的例外,恰恰是波特和格蘭傑本人。
我們才是當事者呀!妙麗有點兒委屈地想。秋對哈利的瞭解不如我對哈利的瞭解。維克多對我的瞭解不如哈利對我的瞭解。榮恩對哈利的瞭解不如哈利對哈利的瞭解。金妮對我的瞭解不如我對我的瞭解──好吧!讓我們離開這一團混亂,說一句「總而言之」:其他所有人都不像哈利和我彼此之間這麼瞭解,也不會比哈利和我更瞭解我們自己了。我們自己作出的判斷,難道不比其他人的臆測更準確嗎?
然而妙麗無法否認,大約一小時前她向賈斯汀聲明真相,對方卻並不信服。如果她只是反覆強調結論,而不拿出足夠的依據,怎能證明賈斯汀他們的看法是錯誤的呢?要想澄清事實,她就必須解決那個問題。
等一下。為什麼一定要澄清?別人的看法能有什麼影響呢?就算有十個麗塔同時編造緋聞,也阻止不了哈利和我搜尋分靈體的行動。就算其餘的分靈體拿我們編一部十二幕的戲劇,也逃不脫被銷毀的命運。等一切結束,哈利自然會回到洞穴屋和金妮重新開始。他離開金妮只是為了避免她受傷害,他可是一直愛著她的,昨天還承認對她「一見鍾情」。至於金妮,那個小丫頭什麼時候忘記過哈利呀?賈斯汀那些歪論肯定會不攻自破的。他當時真該來看看,金妮當著整個交誼廳的人衝過去和哈利接吻!拿起望遠鏡重播好好看看吧!麻煩你金妮,再跑一次,再吻一次!
但這時出現在妙麗想像的目鏡中的畫面,卻是在放映廳的雙座區,一個女孩把腦袋靠在哈利肩頭,半個身子都蜷在他懷裡。令她特彆氣餒的是,那個女孩跟自己每天早晨在梳妝盒的小鏡子裡看到的一模一樣──這肯定不是她,她當時是變過形的──好吧,就算差不多。這可不是賈斯汀說:「哈利和妙麗、賈斯汀和美芙」,而是她親手把自己和哈利的女朋友擺到相互比較的位置上了。這下,她非向她的靈魂問清楚不可,不是因為有旁人向她討解釋,是她自己需要答案。
告訴我,我真的愛上哈利了嗎?
妙麗終於把自己嚇了一跳。她站在盧比孔河的另一岸,回首揣度著能否現影到剛才的地方。可是一切退路都不存在。她必須面對問題。
當然,我的確愛哈利。
──哈利笑起來的時候,我也非常高興,而且我好像經常被他逗笑。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受傷昏迷的時候,我對他盡力施救,等他醒來我倒好像全身都沒了力氣。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外出的時候我會擔心他,總是想著他,忍不住看他可能出現的方向。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總把烤得最好的魚肉讓給我,但我偏和他爭搶烤糊了的部分。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守夜時常常故意推遲換班的時間好讓我多睡一會兒,我會很生氣地責備他。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熟睡後我會回帳篷看他是否又把手壓在胸口,如果是就幫他移開。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每次在咒語練習中把我擊倒,我都覺得腿軟,必須等他拉我,我才站得起來。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說過的一些話我會記在心裡,在某個場合複述出來,準確得連自己都吃驚。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談起和其他女孩子的交往時我會豎起耳朵聽,並主動詢問他對她們的看法。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哈利買零食請我讓我非常開心,我還盼著有機會再和他一起看電影。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這可不行。妙麗發現自己仍在迴避現實,造成她心中不安的問題一個也沒解決。而且每當「哈利」和「我」在她腦中碰撞,都會帶來一陣儘管輕微然而長久不退的躁動,似乎這兩個詞的頻頻相會已經是對賈斯汀所提指控的屈服了。
真糟糕,我簡直要被逼得喪失掉思維能力了。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希望這有助於她進行客觀的、觸及核心的思考。
總體地看,妙麗不出聲地組織著語言,格蘭傑小姐的五年級生活相當艱辛。那一年,巫師界的平靜已經岌岌可危。佛地魔重獲肉身,一名高年級同學在此事件中遇害,魔法部卻不肯採取任何積極對策,堅持真理的巫師們反而遭到排擠,霍格華茲在母夜叉恩不理居的粗暴干涉下飽受荼毒。就格蘭傑小姐個人而言,那一年是O.W.Ls年,課業負擔極其繁重,而她還必須履行級長和S.P.E.W會長的職責,承受的壓力難以想像。耶誕節前不久,格蘭傑小姐得知鄧不利多教授爭取巨人支持的努力已化為泡影,她愛戴的教師海格又受到極不公正的對待,而她所在的葛來分多院有三名主力魁地奇球員被終身禁賽。同時,格蘭傑小姐可能對即將發生在亞瑟‧衛斯理先生身上的不幸已有所預感。這一切的疊加,使得那年耶誕節前的一段日子成為格蘭傑小姐一生中最糟糕的時期,而放假前的那個夜晚就成了疲憊和痛苦的頂峰。因此,格蘭傑小姐被催狂魔勾起的最慘痛回憶就來自那個夜晚。那段回憶並不是某個具體事件,而是那個時期種種痛苦的集中代表。
催狂魔的出現使格蘭傑小姐的情緒變得很壞很壞,直到第二天仍難以平復。在泥腳伕人的店,格蘭傑小姐把她與催狂魔的狹路相逢歸咎於賈斯汀·方列裡先生的贈票,甚至將那些由催狂魔強迫她回憶起來的痛苦也認定為方列裡先生的責任,以致她無法心平氣和地與方列裡先生交流。必須承認,格蘭傑小姐未能妥善控制情緒。她僅僅出於針對方列裡先生個人、而不是他實際言行的不公正的怨恨,就放任自己在衝動中拋擲出激烈的言辭。
事實上,格蘭傑小姐理應感謝方列裡先生,因為他贈給她一次奇妙旅程的入場券。毋庸置疑,那是一部非常感人的影片,許多觀眾會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代入其中,想像成某一角色。格蘭傑小姐也是如此。她受到劇中人情緒的感染,可以不失恰切地比喻為「中了一個緩和的蠻橫咒」,其一切症狀會在影片結束後自然消除。另一方面,如果她不儘量與坐在周圍的麻瓜表現一致,就將極大地增加暴露身份的危險。因此,格蘭傑小姐在放映廳中的舉止是完全合宜的。
綜合以上資料,關於格蘭傑小姐對波特先生心懷愛慕一事,查無實據,不予認定。
「唉。」
妙麗嘆了口氣。這就夠了,她不願再多費一點兒腦筋了。她早知道是這麼回事,在狄恩森林就知道。此刻她面臨一個新問題:如何在短時間內完成對辦公大樓的檢查,以免讓哈利懷疑她怠工做了別的事。辦法很簡單,她徑直向前跑去。萬幸,哈利好像檢查得很認真,她跑過了二分之一還沒遇上他……
「妙麗,是我。」
「噢,我不記得你變成什麼樣了!」
沒注意他,差點兒從他身邊跑過去。
「下次我會變出一個記號,好方便你認點。」哈利誠懇地說。
「哦,哈哈……」
哈利跟著笑了。然而一秒鍾後,他突然板起面孔,微微皺起了眉。
「哈利,你的傷疤又疼了?」妙麗又驚訝又擔心地問。
「不,我很好。」哈利立刻說,「你發現異常了嗎,在辦公樓附近?」
「什麼都沒有。」
其實妙麗上次來過後就相信這兒不可能藏有分靈體。她不知哈利是否注意到她是直接跑過這段路的,不過他什麼也沒提,只是漫不經心地朝她跑來的方向望瞭望。這時,一聲巨響嚇得她趕緊抓住他的手臂。
「有輛車的車胎爆了。」哈利微笑著向妙麗身後一指,於是她鬆了手。
──哈利在身邊時我覺得很踏實,我一緊張就會抓住他的手臂。一個姐姐對弟弟就是這樣的。
「我們找個地方過夜吧!」妙麗簡短地說。
「嗯,為什麼我們不先沿著運河……」
哈利沒有說完。妙麗發現,此刻是少有的她讀不懂他的表情的時刻。
「忘了它吧!」他說,「我是說,我不想再碰見催狂魔了。」
這是討論串底端!何不幫忙讓這串魔法煙綿延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