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霍格華茲幼兒園》
在某個春季的早晨，一隻學校貓頭鷹以非常戲劇化的滑壘姿態降臨葛來分多餐桌。葛來分多的小獅們早已見怪不怪，畢竟他們時常打交道的貓頭鷹信差們也都很有個性，眾人眼明手快地把自己的碗盤移開，清出一條跑道讓這頭小貓頭鷹順利地『滑』到牠的收件者面前。
這也就是為什麼莉莉會端著自己的麥片粥，和小貓頭鷹那雙骨碌碌的眼睛對望了三十秒鐘。
「咦，你確定你是來找我的嗎？」莉莉納悶道。平常會寫信給她的天蠍以及家人都有專屬信差，她還真想不出有誰會特意用學校貓頭鷹寄信給她。
小貓頭鷹逕自伸出腿作為回答。莉莉解開繫在牠腿上的信封後，小貓頭鷹便為達成任務而自豪不已地啼了幾聲，振翅飛回貓頭鷹屋。
「這是什麼，勒索信？」雨果打了個呵欠，看向莉莉手中不祥的黑色信紙。
「嗯，我想我需要借一本『麻瓜研究』的課本。」莉莉讀著黑紙上的銀色墨跡，以及角落那個精緻又極具辨識度的獨角獸戳印。她瞥了一眼對面雷文克勞的餐桌，果不其然有兩顆淡金色的腦袋頻頻回頭張望。「這是一場新遊戲，一封挑戰書呢。」
親愛的莉莉：
一個叫摩斯（Morse）的麻瓜偷了我們的糖果，妳能幫我們找回來嗎？
![]()
雖然莉莉的方向沒有錯，但當她終於在書中找到正確的章節，破譯糖果上的密碼，抽空在晚餐前的時段來到鐘塔，也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她穿越空無一人的走廊，估算了一下，推開通往塔樓的門。門沒有上鎖，雖然學生們偶爾會因上課而路過鐘塔，可幾乎沒人想過要踏入其中。
裡頭沒有火炬或蠟燭，僅有月光穿透鐘面的玻璃作為照明。不知從哪傳來的水滴滴答聲取代了秒針移動的聲音，而塔樓裡除了緩緩擺盪的笨重鐘擺、蛛網及厚重灰塵，別無他物。
「鐘樓（Clock Tower），照理說不會有錯才對啊，還是我漏掉了什麼？」莉莉又查看了一次那張信紙以及自己手抄的摩斯密碼對照表。
她點起魔杖的光，從地上模糊辨認出凌亂的足跡，她跟著腳印轉了轉，仍一無所獲。
「莉莉，在這裡！」在莉莉眼前的牆面憑空出現一道裂縫，一道完美偽裝的暗門就此打開。卡曼德雙胞胎興高采烈地跳了出來，也不知他們究竟是一直注意著她的行蹤，又或是在這裡等待已久。
「我們把糖果藏在這裡。」拉山德得意地說，比了比身後那個堪堪只能容納兩個巫師的暗室。
「這是給妳的獎勵，下一個題目很快就會出現了！」羅肯遞來一袋牛奶糖，果不其然上頭也有著雙胞胎自製的獨角獸戳記。
「你們有好好上課吧？」出於關心，莉莉揉了揉兩個雙胞胎的頭，暗自訝異他們入學之後幾乎沒有明顯變化的身高。
「都有乖乖上課喔。」
「莉莉不要擔心，我們只用下課時間玩遊戲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總覺得雙胞胎回答得有些落寞。
※
幾天後，莉莉又收到了封信。長達十二吋的信紙上畫了錯綜複雜的迷宮，莉莉費了番功夫解開，發現蜿蜒的通關路線竟勾勒出『週六、十點、南瓜田』幾個字。
在周末近午的南瓜田裡，雙胞胎挽高了衣袖與褲管，正忙著幫海格鬆土好播種下一批南瓜，他們白皙的手腳都沾上了田地裡的泥巴，玩得不亦樂乎。一看到莉莉的到來，他們便將三片彩色玻璃塞進她的手心，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流露出非常期待的表情。
「所以，這就是妳為什麼用休息時間陪那對雙胞胎，一次又一次玩解謎遊戲的原因？」莎芙聽完來龍去脈後說道，順手拿了塊莉莉幫她帶上北塔的三明治，拋給她一個眼神。「哇喔，據我對妳男朋友的了解，他很快就要吃醋了。」
莉莉對莎芙的調笑輕鬆以待。不久前她才跟莎芙提及史拉派對發生的事，現在莎芙還能自然地開玩笑，反倒讓她安心。莎芙逐漸養成了不作畫的時間也獨自待在北塔的習慣，或許是不習慣冷淡的學院風氣，又或是刻意避開薇珈，不論是哪一個，莉莉都無能為力，只能一如往常的把握空檔找莎芙閒談。
「既然有時間笑我，不如幫我看看這個謎題吧。」莉莉疲累地揉了揉眼睛，把她剛完成摩斯密碼解碼工作的羊皮紙遞給莎芙。「謝謝妳借我顏料，這些字母的顏色全是謎題指定的，天啊，我看得眼花撩亂。」
![]()
「這兩個小傢伙還不錯嘛。」莎芙盯著羊皮紙讚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是難得一見的興致盎然。「這可以說是某種色彩學，莉莉，把妳拿到的玻璃片給我好嗎。」
只見莎芙分別把紅色、綠色、藍色的單色玻璃片輪流按在紙上，安靜地思索著，最後搖著筆桿謄上她解譯的組合，把羊皮紙還給莉莉。
CCGGAAG
FFEEDDC
GGFFEED
「真有效率，太謝謝妳了，莎芙。」莉莉感激地接下來看了看，忍不住側頭問道。「等一下，解出來的答案是另一道謎題？」
「嗯，我想是這樣，不然我們來問問出題人吧。」莎芙啜了口茶，隨即轉過頭，對著不知何時被悄悄打開的門扉喚道。「喂，我十分鐘前就看到你們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了，保證不會弄亂東西的話就准許你們進來喔。」
躑躅了好一陣，在門口探看的兩個金髮小精靈－－羅肯和拉山德才怯生生地走進來，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立刻竄到莉莉的兩邊坐好，但莎芙絲毫不以為意。
「喏，小傢伙們來鑑定一下，目前為止的答案正確嗎？」莎芙把寫著最新推論的羊皮紙推到雙胞胎的面前。
雙胞胎的目光迅速掃過那張紙，動作一致地點點頭，兩雙水銀般的迷濛大眼盯著莎芙直看。
「很好。那麼，莉莉還剩下幾個謎題？」莎芙繼續問道，一邊彎腰從她常用的黑色皮箱裡摸索著什麼。
雙胞胎這一次沒有回答，只慢慢地舉起兩根指頭。
「原來如此。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怎麼想出這些謎題的？為什麼會想設計這些密碼跟題目？」莎芙從皮箱神祕地撈出一個錫罐，慢條斯理地問道。
「我們自己在圖書館看書設計的，因為可以尋寶，書上說大家都喜歡尋寶遊戲。」拉山德說。
「我們想要交到朋友。」羅肯小聲地說，跟他的雙胞兄弟一起垂下腦袋。
莉莉和莎芙聞言對望，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直到莎芙『啵』地一聲打開她的罐子，遞給雙胞胎一人兩片餅乾。
「這是好好回答問題的獎勵。」莎芙如此回覆他們投來的惑然目光，語調多了一絲溫柔。
看著兩人如倉鼠般地小口啃完餅乾之後，莎芙理了理桌面，不太自在地說道：「如果你們答應像今天一樣守規矩的話，我允許你們無聊的時候也可以來這裡玩喔。」
莉莉知道即便是對外人一向冷淡的莎芙，好像也忍不住想拍拍雙胞胎的腦袋予以安慰了。
※
葛來分多的同學們已經有好幾天早晨，目睹莉莉收到一封由黑色羊皮紙書寫的神祕信件，到了今天，這規律才被一隻雪白矛隼給打斷。
塞爾凱特不與在空中盤旋的貓頭鷹大隊同流，領先於所有飛禽之前，率先抵達莉莉的面前，沒有碰亂任何食物碗碟，教養良好地抬起牠的左腳，彷彿要證明牠的訓練有素。莉莉展開那張繫在牠腿上的字條，抬頭一看，才發現坐在史萊哲林餐桌的天蠍一直注視著她，露出微微埋怨的神色。
莉莉一邊餵塞爾凱特吃碎肉，一邊拿出羽毛筆在字條上回覆了一句「我倒是不介意向你展示我收到的黑函」。
莉莉親暱地摸了摸塞爾凱特，目送她振了兩下翅膀降落在次遠的那張餐桌，接著欣賞天蠍收到信的表情。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最近連我也收到由密碼寫成的信。」天蠍說道。他們正站在人來人往的入口大廳，一起檢視著莉莉這陣子蒐集的數張信紙，上面大多畫滿由點與線組成的怪誕符號。「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古代文字，但仔細一看又不是我在古代神秘文字研究中學到的任何一種。」
「嘿，我寫給你的信裡可都很善良的附上密碼對照表呢－－」莉莉看見天蠍讀著那串尚未解開的字母，臉上閃過頓悟的神情，便打住問道。「你有線索了？」
「是的，這些字母是音階的代稱，所以這串密碼其實是一段旋律。」天蠍展露了一個微笑。「雖然我看不出這是哪一首歌，唔，獻醜了。」
天蠍低聲哼出一小段旋律，雖然很短，但已足以讓莉莉辨識出這是一首她曾經聽過的歌謠。
「這是首童謠，讓我想想……我媽以前教我們唱過幾次……我知道了，是『小星星』！天蠍，下個地點是占星塔！」莉莉握住天蠍的手，開始往占星塔的方向前進。
被莉莉拉著前行的天蠍看上去有些不解。「小星星？我從來沒聽過這首童謠。」
「啊，當然了，因為我爸爸也說過，媽媽唱的幾首歌其實是麻瓜兒歌，大概是衛斯理家的祖先們向來跟麻瓜互動頻繁，不小心流傳下來的關係。」莉莉一面快步登上長長的迴旋階梯，一面問道。「你也從來沒提過，你學過音樂？」
「學過一點，」天蠍難得保留地說道。「我的父親頗為熱衷。」
莉莉和天蠍爬上占星塔，搜索了好一陣，總算在第七個望遠鏡座下，找到一捲小小的羊皮紙，上面繫著漂亮而整齊的蝴蝶結。
莉莉打開那一小卷紙，對於雙胞胎留給她的最後一道挑戰有些興奮，卻在看到紙上的文字之後，感到一陣心疼與茫然。
![]()
「這封信就是最後的謎題？」天蠍倚在她的身旁問道。「看起來更像是他們的獨白，雖然有些錯字。」
「嗯……我需要點時間想想。」
所幸今天是個空閒的星期日，莉莉拿著雙胞胎親手寫下的文字，對照她從圖書館裡借來的幾本《魔法謎語大全》、《世界七大密碼破解》反覆推敲，甚至抽出魔杖試過幾輪魔法，但皆徒勞無功。天蠍依然陪在她的身旁，讀著自己的書，偶爾對那個謎題提出新的見解。
「或許根本沒那麼複雜？像信裡面說的簡單一點……」她想起雙胞胎曾經提過的尋寶，便從書堆中抽出那本《尋寶遊戲寶典》，目錄中的『嵌字詩』三字驟然闖進她的視野，給了她一個靈感。
莉莉拉出那張寫著謎面的羊皮紙，迅速以羽毛筆圈選了關鍵字，念了幾次後她恍然大悟，立刻把所有的書重新塞回包包裡，拉著天蠍奔往樓梯的方向。
「天蠍，我知道答案了，廚房的方向該怎麼走？」
「跟我來，不過現在剛好是晚餐時間了，小精靈們可能會很忙的。」天蠍從容不迫地答道。
在他們離去的位子上，匆忙遺漏的紙片緩緩飄落，上頭有幾個字被做了記號。
![]()
在廚房裡，好幾個家庭小精靈提著一只大竹籃來到莉莉面前，指定要給『波特小姐』，是由『兩位卡曼德小主人』稍早親手烘焙的。莉莉看著籃中堆成小山高，可能需要五個阿不思才吃得完的果醬餡餅，下定了決心。
「請問你們可以告訴我卡曼德雙胞胎在哪裡嗎？」莉莉彎下腰問小精靈們。
小精靈們同時指向廚房的最深處，在忙碌穿梭的小精靈身後，有兩個穿著藍色圍裙的男孩正蹲在角落，設法把自己藏起來。當他們發現行蹤已被莉莉識破，就立刻鴕鳥般的把臉埋進手掌心裡。
雙胞胎確實很與眾不同，他們有著在某些人眼中過於荒誕的儀式性的行為，因為他們不得不如此才能平息焦慮；他們性格內向、不容易理解別人，因此招致誤會或嘲笑。但他們就像這整個解謎遊戲一樣，只要用對了方式，就可以解開他們想要傳達的話，那些話語往往跟他們的內心一樣，非常單純，毫無機心。
就像他們大費周章地設計重重關卡，最終只是想把親手做的餡餅送給莉莉一樣，是他們獨一無二表示友好的方式。最後一道謎題，雖然是嵌字詩，但莉莉覺得那些文字也都出自真心，雙胞胎或許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求援。
思索至此，莉莉在雙胞胎的身旁蹲下。
「我覺得，『特別』這種事，大概跟餡餅或是塔差不多喔。」莉莉開口說道，靠在廚房門口的天蠍似笑非笑，彷彿已然洞悉一切；她身旁的雙胞胎則因這句不尋常的話而緩緩抬起頭。
「每個人都一定是『特別』的，因為世界上絕對找不到從裡到外都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莉莉逕自說下去。
「有些人的『特別』不容易被發現，也許他們很苦惱自己看起來很平凡，或者他們故意藏起自己的『特別』，所以就像一塊普通的、無味的餅。可是咬下去就會發現，他們其實是一塊香甜的草莓餡餅。」
「那些顯而易見『特別』的人，就是『塔』，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們是什麼口味的。這樣也很好，不是嗎？不論是餡餅或是塔都很好吃，而每個人都是一種獨一無二的口味。我覺得羅肯跟拉山德就是好吃的藍莓塔，不需要勉強自己假裝成餡餅喔。」
雙胞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像是在咀嚼她所說的話。
「那莉莉就是草莓餡餅？」羅肯握住莉莉的手細聲問道。
「我覺得莉莉是蘋果塔。」拉山德說，漾開一個微笑。「我喜歡藍莓塔。」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餡餅還是塔，但你們說的這兩種我都喜歡。」莉莉牽起兩人的手，眼睛與雙胞胎平視，她一直都很喜歡雙胞胎和露娜阿姨相仿的雙眼，就好像鏡子那樣誠實地倒映著世上一切。「我覺得你們設計的尋寶遊戲很有趣，要不要試著邀請你們的同學一起玩？你們覺得呢？」
「我們也想邀請他們，應該可以試試看……」
「……可是，會不會又被別人誤會呢？」羅肯沮喪地搖搖頭。
「的確呢，我們大部分的人通常會覺得別人『應該』要了解我們在想什麼跟說什麼，我們也總是用自己的『應該』去猜測別人。但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都因為那個『應該』，搞錯了對方真正想表達的意思，對方也誤解了我們，所以產生了誤會，甚至因此吵架。」
「我們很難要求別人做到，但我們可以先練習讓自己更有耐心，邀請對方跟我們一起確認，是不是真正了解彼此的想法。就像你們找我玩遊戲的時候，羅肯跟拉山德不都是一直注意著我，隨時準備當我找不到答案的時候，就給我提示嗎？」
雙胞胎點點頭，臉頰染上了淺淺的紅暈。
「答應我，你們也會試著像這樣，耐心地等別人慢慢思考，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反覆提供提示，也嘗試了解別人，可以嗎？」
「好。」雙胞胎握緊莉莉的手，慎重地承諾。
「啊，不過還是不要跟蹤別人比較好，除非他們主動來找你。如果遇上了困難，再告訴我，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好嗎？」莉莉叮嚀著。「至於邀請的同學……嗯……先試著邀請艾莉怎麼樣？她是叫做艾莉對不對，跟你們同學院同年級黑頭髮的女生？」
「對。」
「艾莉會跟我們說早安。」
「好，就是她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莉莉牽著雙胞胎的手，正要起身，一個古怪而滑稽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太巧了，我也正要出發呢。」
他們抬頭一看，發現皮皮鬼正緩緩穿過天花板，用一種誇張的手勢，將他手上一瓶可疑的魔藥盡數撒在四張長餐桌的金盤上。
「等等，不要！」莉莉他們一發現事態不對，便立刻出聲制止正要施法將食物傳送到樓上餐廳的小精靈。
但已經太遲了。負責施咒的那名小精靈已經揮動他的長手指，根本沒有注意到莉莉他們的攔阻。
就那麼一秒，被加了藥水的布丁以及其餘幸免於難的甜點，全數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皮皮鬼！你剛剛究竟灑了什麼？」天蠍質問道，他當機立斷地帶著雙胞胎往門口移動，若及時趕到餐廳警告大家，或許還來得及阻止皮皮鬼的惡作劇。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過是從地牢拿了瓶小鬼頭的魔藥作業嘛。我要去看看我的霍格華茲寶寶們囉～」皮皮鬼用唱歌般的語調說著，心情極佳地翻了幾個筋斗便往餐廳飄去。
莉莉撿起皮皮鬼扔在地上的空瓶，快速查看裡頭殘餘的鮮綠藥液，結合皮皮鬼所說的話，她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是還童水。」
莉莉匆匆謝過小精靈們的幫忙，拎起魔藥瓶跟那個裝滿餡餅的大籃子，轉身跟上天蠍的腳步。
當莉莉一行人懷著忐忑的心情趕回餐廳，深怕看到嬰兒到處亂爬以及哇哇大哭的場景時，餐廳還是一概正常，令他們鬆了一口氣。
然而他們還是鬆懈得太早了，莉莉發現被皮皮鬼潑了藥水的那幾盤布丁早已空空如也，盤底朝天。
「這該不會是瓶失敗的藥水？」天蠍懷疑地端詳著莉莉手中的空瓶。
彷彿要證明他的話錯了，四張學院桌上，忽然接連出現『噗』的輕響，穿著過大巫師袍，睜著無辜雙眼的幼兒們就這麼出現在其他人驚恐的注視中。
連教授們的主桌也遭受波及，史拉轟、校長以及雷文克勞學院長幾乎是在變成了幼童的瞬間，就立刻被奈威帶往安全地帶，以免受到額外牽連，或者毀損他們原本德高望重的形象。
地窖裡的魔藥儲藏室雖備有專為還童水調製好的解藥，可偏偏皮皮鬼不知從哪個學生大釜中偷裝來的這帖藥劑似乎是項瑕疵品，從藥效並未讓服用的人變成嬰兒而是幼兒便可見一斑，普通的解藥也拿它沒轍，必須針對其成分重新調配及試驗。然而，唯一一位能在彈指間調出解藥的魔藥大師無論身心都一併成了五歲幼兒。其餘皆非專攻魔藥學的教職員只好另想辦法，一面寫信給魔藥協會求援，一面嘗試找出藥方。
被這場幼兒化風暴波及的學生約莫有六分之一，維吉爾和四月也是其中一員。四月變成小孩以後，紅撲撲的蘋果臉蛋依舊，怯憐憐地靠在莉莉跟雨果身旁，在這場亂局中置身事外。
維吉爾倒成了孩子王，率領著一大票小鬼爬上霍格華茲歷史悠久的樓梯，坐在長長的樓梯扶手上玩起溜滑梯的遊戲，歡快的咯咯笑聲傳遍整座城堡。每當有人試圖捉住他時，他就躲到老舊的盔甲後方拔出寶劍揮舞，或者冷不防抽走對方腳下的地毯，讓他們跌個四腳朝天。
霍格華茲度過了格外失控的一晚，全然不像傳授魔法的古老學堂，反倒像所鬧哄哄的幼兒園。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皮皮鬼更格外亢奮地在眾人上空亂飛，忙著出主意添更多的亂子。
「小思，維吉爾現在的心智只是個小孩！」莉莉瞥見阿不思彷彿頭上頂了片烏雲的表情，連忙喊道。
「妳放心，這我再清楚不過了。」她的哥哥說道，胸前別著級長徽章，頭也不回地朝那個對所有人做鬼臉，簡直比詹姆小時候更難纏的小男孩走去。
五歲的維吉爾仰頭看著阿不思走來，卻罕見地沒有腳底抹油，拔腿就跑。
阿不思在維吉爾面前蹲下，觀察著他的摯友孩童期的面貌－－小麥色的肌膚、炯炯有神的眼眸，和青春期別無二致的特徵。向來喜歡逗所有人哈哈大笑卻從不過火，與他形影不離地一同度過六年學校生活的好友，現在不論是外表或是思考，都停留在幼兒階段。這是阿不思第一次與五歲的好友相逢。
阿不思什麼責備的話語也沒有說，只是伸手摸摸孩子的頭。
「維吉爾，聽話。」
孩子古靈精怪的雙眸凝視著阿不思那如同聲音一般溫柔的舉動，靜默了良久，最後只點點頭，「嗯」了一聲，主動牽起他的手，乖順地跟著他走回位於葛來分多塔的寢室，為今晚的鬧劇畫下句點。
於是，阿不思成為了全校唯一能夠馴服五歲小霸王維吉爾的人。
雖然還童水的解藥暫時還沒有下文，課仍舊得照上。這些變成五歲的小巫師穿起家庭小精靈們臨時準備的迷你版制服，在同學們的帶領下繼續進行每天應有的行程。
由於五歲版本的四月實在長得太惹人憐愛，只要莉莉和雨果稍不注意，就會被六七年級的學長姐拐走。雨果好幾次氣急敗壞地把小四月領回來，對她進行一番思想教育，諄諄教誨她不可以隨便聽信陌生人的話跟著對方走。
「牽牽。」小四月張著水汪汪的眼睛說道。因為她的身高不夠，小小的手只搆得著雨果的袍子。
「啊？」還在滔滔不絕的雨果被小四月給打斷，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牽牽，這樣四月就不會不見。」小四月繼續揮舞著她的小手，試圖向雨果傳達她的意思。
「這、這麼說也對。」向來能言善道的雨果面對這樣的童言童語竟一時語塞，只好彎下腰來將那只幼白小手給握住。
「四月最喜歡跟雨果牽牽。」小四月漾開甜甜的笑，雨果瞬間被小朋友特有的率真直球擊沉。
「現在她只有五歲只有五歲只有五歲………………」這句話似乎變成雨果為期數天的痛苦夢囈。
「小維，來，嘴巴張開，啊－－」長餐桌另一邊，小維吉爾聽話地張開嘴巴，一匙摻了糖蜜溫度適中的燕麥粥就送入口中。
心智年齡五歲的小維吉爾調皮歸調皮，卻很享受被姐姐們一口口餵食的用餐時光。
就算變小面孔也一樣標致的小維吉爾很快地成為葛來分多女學生們疼愛的對象，然而每當他用完餐，便會跳下長椅，咚咚咚地邁動那雙小短腿跑到阿不思身邊，張開雙手說「小思，抱。」
有時課堂間更換教室的路途對孩子們而言過於遙遠，小維吉爾又只肯讓阿不思一個人抱，於是阿不思背著小小孩穿越霍格華茲的和諧畫面越來越頻繁出現，連莉莉看了都忍不住感嘆自家哥哥將來一定會是個好爸爸。毫不意外地，深藏在女生廁所中的《人氣榜》上頭，阿不思的名次又再度遙遙領先了。
發揮在這幾天快要被消磨殆盡的同學愛，把身邊的小小孩們跟蒙混在其中的雨果大孩子都哄去睡午覺以後，莉莉和天蠍疲憊地走到花園，想整理時光魔藥的進度。莉莉轉動門把，才剛推開一條縫隙，就聽見裡頭傳來陣陣距離很近的說話聲，讓她停下了動作，對上天蠍的目光，拿不準該進去還是轉身離開。
「哇，小思，」說話的是個充滿朝氣的童音。「這裡是什麼地方，好漂亮。」
「這裡是秘密花園，是我們還有莉莉、雨果、四月跟天蠍一起整理出來的。喜歡嗎？」
「嗯！我最喜歡這面牆噢，那些貼在上面的東西是什麼？」
「是照片。」
「……小思，他們都不會動。」
「是啊。」
「可是你昨天跟我說過，照片上有魔法，他們都會動啊。」
另一道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笑意。「這些都是你長大以後拍的照片，因為你堅持只用麻瓜的藥水洗，當然不會有魔法囉。」
門外的兩人不禁會心一笑。莉莉記得那面牆，是最初他們找到「海加」兩字的地方。他們小心翼翼地保留斑駁簽名的完整，磚牆的其餘部分變成他們留言給彼此，甚至塗鴉的地方，這兩年迷上麻瓜攝影的維吉爾還拍了好多照片貼在上頭。
只是磚牆離門邊不遠，現在貿然進去恐怕會嚇著他們。莉莉和天蠍決定轉身離開，然而此刻，一度沉寂的對話聲又傳了出來。
「聽我說，小思，聽我說喔。」
「嗯，我在聽。」
「……小思，我喜歡你噢，是跟其他人都不一樣的喜歡喔。」
那是只屬於孩子的簡單乾淨，不帶任何欲求與寄託的一句話，卻硬生生將莉莉原本的思緒炸得一乾二淨，她正欲離去的腳尖停在原地，頓失方向。
明明是個稚嫩的嗓音，卻有著不相稱的確信語氣，讓她忘記自己理應離開這裡，也沒有感覺到天蠍握住她的手，現在的她一心只想和那個孩子氣的聲音一起等候。
另一個人語氣溫柔地接道。「我知道。」
「那小思呢？」孩子追問道。
「如果長大以後的你，也問我同樣的問題，到時候我會告訴你答案。現在先保密。」
「……不可以反悔喔，我們打勾勾。」
「嗯。」
「……小思，好……角－－狡猾。」孩子花了點時間才找到正確的字眼，把對方逗得發笑。
「我知道。」然後他止住笑，輕輕地說。「但你不也一樣嗎。」
這句話就像一根細小的鴿羽，輕盈而緩慢地落在草地上，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隨之而來的是漫長沒有邊際的溫柔沉默，許久許久，安靜得彷彿世界都要睡著了。
莉莉和天蠍等待良久，終於忍不住將虛掩的門慢慢地推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出奇祥和的畫面。
黑髮的少年與年幼的孩子，相偕躺在翠綠的草地上熟睡，兩人卻還勾著小指，彷彿在堅守一個不願遺忘的約定。
莉莉看向天蠍，他卻聳聳肩，一副早已了然於胸的樣子。天蠍見她依舊不解的神情，便伸手指了指那面照片牆。
她凝視著那些照片，表情漸漸從不明所以轉為如夢初醒。莉莉前所未有地怔了好一會兒，才躡手躡腳地拾起被扔在一旁的斗篷，將它覆在一大一小的男孩身上，以免伴隨黃昏來臨的寒氣讓他們受涼。
在離開前，莉莉又回頭望了最後一眼，和煦的午後日光勾勒著男孩們的輪廓，時光彷彿靜止了，或許他們本身就是個夢境。看著阿不思沉睡的安靜臉龐，她難以捉摸哥哥的心意，但她向這座花園祈禱，無論結局為何，希望它都能像照看那些幼苗般，守護著在她生命中意義非凡的兩個男孩。
－－－TBC－－－
席倫的後記時間：
趁著停班停課發出。
還下大雨的地方請保重，出門小心，不要像我一樣風雨中在外奔波XD
謎題色彩那邊也看得我眼花，本來想逐一上色，最後還是複製貼上圖片了，如果覺得奇怪的地方都歡迎提出～
Chapter. 22 《地下拍賣會》 #275
(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