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執著》
不論在哪個年代，鐘塔內部似乎都是個被霍格華茲所遺忘的場所。於是莉莉和天蠍把這個年代的鐘塔重新打掃乾淨，作為他們調製魔藥的場所，開始研究該如何回到原本的時代。
他們準備的前劑足夠，絕大多數需要補充的材料皆容易取得，他們很快地發現唯一必須解決的難題便是由於錯估了年代，為了回到正確的時空，他們所需的砂金遠遠不足。而在這裡顯然不可能找到人選帶他們前往地下拍賣會，更沒有足夠的金錢，於是兩人只好在圖書館裡尋覓替代方案。
在圖書館裡研讀那些艱澀難辨的文字，查閱古文字典辨讀那些幾乎要失傳的語言，很容易就耗上一整天，也因此莉莉很快地摸熟這個年代的圖書館生態。
舉例來說，學年優等生伊凡只喜歡在葛來分多交誼廳裡念書，從不現身圖書館。與此相對的，劫盜四人要打壞主意時，便會避開交誼廳，跑來圖書館討論。坐得近些時，莉莉不時就會聽到他們壓低聲音的興奮耳語，比如：
「……我覺得這裡還可以多加一點什麼，我來試試這個……」
「……梅林啊，你真是個天才！……」
再比如：
「來決定今晚誰去勘查那個密道吧，老樣子，抽籤？」
「……該死，怎麼又是我。喂，鹿角、蟲尾，你們真的沒作弊嗎？」
除了盤算壞主意外，劫盜出現在圖書館的第二個（或許是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用功念書的好學生雷木思抓走。
「我的天啊月影，你成天坐著看書總有天會變成化石的，化石！我絕對不容許這種事發生，走，現在就跟我出去欺負大魷魚！」
但莉莉清楚看見雷木思帶著縱容的微笑任憑詹姆等人將他連人帶書一起搬走，是故莉莉判斷雷木思本人應是十分享受其中。
溫文的雷木思和泰迪散發出相似的氛圍，縱然他們才六年級，尚不須面對超勞巫測，雷木思也花許多時間泡在圖書館。他總是坐在相同的位子上，莉莉有時也會和天蠍坐在他附近查書，博學的他總能提供些許協助。
此外，由於時光砂與謎一般的時間旅行有所關聯，提及的書籍總會加以偽裝，莉莉和天蠍為求效率，只能按區分頭尋找。也正因如此，她才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遇見那個男孩。
「……莉莉。」
正在專心查書的莉莉反射性地回頭，才猛然想起自己現在是『
莉安』。而她看到的是毫不掩飾失望的男孩，一頭黑髮框著他的臉龐，顯得他的臉部線條格外冷硬。
「我認錯人了。」他冷冷說完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但才剛邁出一步，他又靜止不動。「妳是莉莉的新朋友，我在走廊看過妳們走在一起。」
肯定句，比起確認更像質問的語氣。
莉莉難以理解，為什麼眼前這人看起來如此不悅，卻依然留下來與她對話，於是勉為其難地答道：「我是莉安‧洛克，從波巴洞來的交換研究生。鄧不利多校長請莉莉‧伊凡帶領我熟悉這裡的環境，我想我們應該可以算是朋友。」
話才剛說出口，對方的表情頓時有所轉變。從懶得搭理、生人勿近的氣場，變得勉強可以說上幾句話。
「……我叫賽佛勒斯‧石內卜。」他說道。
那天賽佛勒斯板著臉詢問了莉莉的研究主題便轉身離開。當莉莉結束晚餐，返回圖書館後，發現她的座位上堆了好幾本可能有用的書籍。
早在見面以前，莉莉便聽過這個名字。因為『賽佛勒斯』是她哥哥阿不思的中間名，哈利曾告訴她「賽佛勒斯‧石內卜是一位勇敢的人，他的犧牲是他們能戰勝黑暗勢力的關鍵」。由於知道他死後是如何被蓋棺論定，莉莉對他懷著欽佩的心情，初次見面的唐突也在往後的互動中被她淡忘。
自從在共同修習的魔藥學課堂上，賽佛勒斯注意到莉莉對魔藥的天賦與興趣後，他便會在圖書館相遇時，拿著他的魔藥學課本詢問她的意見。課本上頭有著為數驚人、字跡細小的註記，一看便知道書籍主人曾一遍遍重複調製，以便找到每一劑魔藥效果最佳的作法。
在求學的路程中，大多數人都很平凡，因此具天賦的人總是格外耀眼。在莉莉心目中，阿不思便是如此，而在這個時代，詹姆和伊凡都屬於這種熠熠發光的類型，藏也藏不住、天生的才智聰穎使他們輕而易舉地遙遙領先眾人。而她看得出來，賽佛勒斯也能躋身其中，只要在課堂上惜字如金的他願意展現自己。
莉莉從沒看過有人能像賽佛勒斯這樣，對數千種藥材的特性、魔藥的效果過目不忘，調製手法靈活，從不固守成規。和賽佛勒斯的討論總能激盪出她的無限創意。他是個魔藥奇才，顯而易見，不論誕生在任何時代。
與賽佛勒斯交流，莉莉唯一的優勢便是來自未來。四十多年來魔藥學的進展讓她具備賽佛勒斯所沒有的知識。但她得非常克制自己，才能避免無意間透露應當『屬於未來』的研究發現。因為當一個專業領域上如此優秀又自視甚高的人與自己交流，說出能讓對方驚訝並讚賞的意見，那種被肯定、飄飄然的感覺簡直足以令人上癮。
賽佛勒斯所感興趣的似乎不只是學術上的交流，也包含莉莉的日常生活。也許是對莉莉日益了解，他一改初見面時的冷漠，對於莉莉所說的一切都耐心聆聽。包含莉莉對於霍格華茲在這個年代的觀察與好奇（這種陌異感巧妙的與她交換生的身分吻合），針對劫盜又一次行動的感想，對於近日報紙的揣測，與伊凡聊到的趣聞。賽佛勒斯大多數時候只是靜靜傾聽，偶爾探問幾句，極少數的時候，會淺淺一笑或蹙起眉頭，他的態度總是很平靜，莉莉看不出他除了魔藥之外的喜好。
莉莉也和天蠍提過賽佛勒斯，天蠍只說道：「我知道他，有幾次父親曾帶著我到他的墓地前獻花。母親說過他對父親有恩，不過我對這個人的了解也僅此而已。」然後便轉移了焦點，看上去他對這個話題並無興趣。
相較之下，另一位史萊哲林則顯得高深莫測、態度令人存疑。理事代表魯休思‧馬份在第一天與他們正面交鋒之後，仍時常大搖大擺地漫步在霍格華茲的餐廳與地牢，但再也沒有攔下莉莉和天蠍。莉莉對那天的對話仍記憶猶新，她一直等著這位理事揭穿他們的虛假身分。但日復一日，魯休思只是冷冷地盯著他們，彷彿要伺機抓住他們的破綻，好將他們趕出霍格華茲，卻又遲遲找不到確切證據。
同時間，有關這位馬份家主的各路謠言則越演越烈，他的支持者總宣揚他對魔法部與霍格華茲的慷慨奉獻、維護魔法社會安寧的無私之舉；他的反對者則因他在校內頻繁的小動作，懷疑他駐守霍格華茲的別有居心，堅信他的政治獻金同時供奉著那個不可言說的黑暗領袖。
莉莉也注意到天蠍的心情因此而起伏，加上時光砂的進展停滯不前，連著好幾天，天蠍都顯得情緒低落而疲憊。然而每當莉莉問起，天蠍卻不願多提。
「我有個提議。」一個上課日的午後，又是整日泡在圖書館查閱書籍的日常。莉莉看著天蠍揉著困倦的雙眼，低聲說道。
「我洗耳恭聽。」天蠍說道，努力壓下打呵欠的衝動。莉莉知道這幾日天蠍都帶著成疊書籍回寢室熬夜翻閱，蒼白的臉上不僅出現兩個黑眼圈，也因睡眠不足而頭疼。
莉莉確認了四下無人，便讓天蠍枕在她的腿上，用母親教給她的方法按摩天蠍的眼周。
「我的母親過去是個職業球員，眼睛這項重要資產可是她保養的一大重點。」莉莉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拿捏著力道。
天蠍配合地闔上雙眼，任由莉莉依序按摩他的眼周、眉骨，以及脹痛的太陽穴。
「很舒服，拜託繼續。」天蠍觸碰她的手，發出滿足的輕哼。
天蠍英挺的五官沒有半點蹙眉或緊繃，他完全放鬆地枕在莉莉的腿上，將脆弱的雙眼如此信任又毫無保留地交託在她的手裡。雖然這是莉莉自己的提議，但她以前只幫母親按摩過，如今對象換成天蠍，她才意識到這是多麼親密的舉動。她從這個角度觀察著沒有防備的天蠍，能清晰看見他的眼睫微顫，放鬆的雙唇輕啟，發出舒適的嘆息。她覺得周遭的氣溫彷彿上升了不只一度，暗自慶幸天蠍閉著雙眼，看不見她的雙頰發紅。
幾分鐘後，莉莉用手掌輕輕覆上他的眼皮，讓疲憊的雙眼在溫熱的掌心下得到緩解。
當按摩結束後，天蠍顯得精神多了。他坐起身，重新睜開的雙眸異常明亮，灰色的瞳眸中像是有把火在燃燒。
「妳真好。」他的聲音溢滿了情感，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後－－沒有半點要放開她的意思。
不同於過往點到為止的親吻，這個吻纏綿不已，天蠍忍不住托起莉莉，引導她坐在他的腿上。唇舌交纏，交換的氣息讓人迷醉，莉莉竟也吻得忘情。
親吻可以傳達很多的意涵，因天蠍親吻她的方式與部位而異，雙唇、面頰、額頭或手背，莉莉可以在一個吻裡感受到他的感情，有時是關懷體貼、親暱、洋溢喜愛，有時還代表著忠誠。但這個吻蘊含的超乎她所熟悉⋯⋯⋯幾乎是熱辣的。
直到他們終於分開，莉莉仍有輕微的眩暈感，就像漂浮在雲端一樣，感覺好得不可思議。
天蠍吐了口氣，眼神複雜地望著她。「這樣下去可不好，太危險了。妳擁有讓我失控的魔力。」
莉莉看著近在眼前的天蠍，腦中唯一的念頭是－－這是何等撩撥人心的一幅畫面。天蠍的氣息紊亂，平日蒼白的面頰染上了微微的粉色，形狀優美的雙唇被她吻得豔紅、濕潤並且充滿光澤，總是整齊的衣領因著剛剛的意亂情迷被撥得凌亂，有些狼狽卻更加勾人的俊俏臉孔則半是無奈地含笑看她，好像在說著『看，這全出自妳的手筆』。
「不許笑，」天蠍將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小聲警告，語氣甜蜜。「從現在開始，妳得和我保持一段安全距離，莉莉‧波特小姐。」
她知道天蠍很在乎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因此在肢體互動上向來十分節制不踰矩，方才那個是罕見的出格。她從未體會過剛才那般動情的時刻，更驚訝於自己竟也享受其中，是以忍不住動了微微使壞的念頭。
莉莉仍坐在天蠍的腿上，佔盡優勢的她貼近天蠍，任由呼出的氣息拂過他的面龐，她一臉無辜又失望地問道：「你確定？」
天蠍看著她發怔了兩秒，然後扭過頭輕聲斥道：「莉莉！」
莉莉清楚地看見他的耳根發紅。她難得擁有能戲弄天蠍的時刻，但她決定適可而止，別讓自己的男友太過難受。
莉莉輕輕挪回原位，也就是天蠍的身旁。天蠍臉色微紅，重新理好自己的衣領，堅決迴避她的注視。「看在我那麼努力的份上，將來可得幫我在妳那些保護欲超強的哥哥們面前多說些好話。」
「有這個必要嗎？我覺得小思和你相處融洽，詹姆以前也對我說過他欣賞你啊。」
「平時或許是如此，親愛的波特小姐，一旦事關乎妳，妳的哥哥們就會是另一種面貌了。」天蠍嘆了口氣，搖搖頭表示。「我已經看不下書了，我有個主意，我們出去透透氣如何？」
※
這個時間點，大多數學生還沒結束他們今天的最後一堂課。魁地奇球場空無一人，莉莉和天蠍借來兩支學校掃帚。
久違地跨上掃帚，兩人都樂瘋似的，逕自在空中不斷盤旋，然後忽地開始俯衝，直到險些一頭撞上球池才猛然拉高。他們也輪流嘗試了側迴旋、急轉彎、螺旋下降等看起來花俏的飛行招式，不為戰術，純屬好玩，在失敗時一起捧腹大笑，在成功時躍躍欲試更多新奇的花招。他們都非常享受這種極致的速度與挑戰。
當莉莉決定稍作休息，慢悠悠地騎著掃帚享受徐徐涼風時，天蠍騎著掃帚靠近她，滿臉是笑。
「我很高興我們來飛這麼一趟。自從我們說好要回到過去之後，妳好久沒有這麼開心。我喜歡看見妳輕鬆自在的樣子。」
簡單的話語，卻讓莉莉再度感覺到天蠍的溫柔。不僅她擔心著天蠍低落的情緒，原來自己的緊張與憂慮也一直都被天蠍看在眼裡，默默記掛著。
「你也是啊，天蠍，自從來到這個年代，你看上去就有些鬱悶，直到今天看你放鬆下來，我也鬆了口氣。」趁著氣氛良好，莉莉試探性地問道。「你願意告訴我，你是為什麼煩心嗎？我看得出來，這陣子困擾你的不僅僅是時光砂這件事。」
「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妳能看得出來。」天蠍露出一個帶有歉意的微笑。「前陣子我還沒整理清楚，所以不知道怎麼告訴妳。妳知道……我和我的祖父一直都有些芥蒂，來到這個時代，看見他的作為、關於他的傳言，儘管不出我的預料，但身處這個時代見證這一切還是比想像中更衝擊。我試圖像父親一樣理解魯休斯‧馬份的立場，但我做不到。」
「也許，就算做不到也沒關係？」
莉莉才剛這麼說，天蠍便馬上接道：「我明白。」
天蠍移開了視線。「我不打算讓自己在沒有結果的煩惱上打轉。於是我發現還有另一件事影響著我，但這很難啟齒。」
天蠍像是在斟酌著用詞，莉莉耐心等待著。
「這是關於……」但他還來不及進一步說明，就被一個歡快的聲音打斷。
「我看過很多男孩為了討女孩歡心，會帶她們來魁地奇球場，兩人共騎一支掃帚卿卿我我，可很少看這樣的場景啊！」詹姆遠遠地騎著掃帚朝他們飛來，一邊手舞足蹈地喊著，毫不在意自己正中斷了一場談話。
「成天關在圖書館膩了，我們來這裡透氣。」莉莉瞥了天蠍一眼答道。天蠍擺了擺手，示意改天再談。
「而我們是因為魔法史太無聊了，所以翹課來打發時間。」天狼星追上他們三人的高度，聳肩說道。劫盜四人組很少分開行動，於是莉莉向下一看，果然發現雷木思和彼得吃著零嘴，在球池邊愜意旁觀。
「莉安、羅賓，既然在這兒遇到了，要不要跟我們來場比賽？」詹姆熱情地說道。「二對二？」
「我不和女生較勁。」天狼星做了個鬼臉。莉莉迅速給他一個不贊同的眼神。
「別小看她，她可是我們學校的球隊追蹤手。」天蠍沉靜地說道。
「這麼厲害！正合我意。」詹姆笑嘻嘻地說道。「天狼星－－哎，好吧，你那傻透的小堅持。那麼羅賓你和天狼星、我和莉安一較高下？既然偷來的金探子被沒收了，這個替代品給你們。」
詹姆向天蠍扔去一個玩意兒，天蠍反射性地伸手接住。攤開一看，原來是黏了兩片羽毛的小紙團，看上去像是個拙劣版本的金探子，那紙團在天蠍的掌心裡奮力掙扎著。天蠍露出懷疑的表情。
「身手不錯。嘿，我說過這是個替代品，我剛剛才做好的，別嫌棄它的外觀，它飛的不比金探子差太多！」
於是他們很快地決定由天蠍和天狼星比賽抓到那顆醜探子（天蠍執意如此稱呼）。由於沒有替代的快浮，詹姆和莉莉則是最快繞行球場十圈者得勝。
「妳飛得很好，只可惜比我差一點。」當莉莉和詹姆落地後，詹姆對莉莉擠眉弄眼地說道。方才的較勁裡，詹姆確實贏得漂亮。
「要是有我慣用的掃帚，今天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莉莉笑道。她把學校掃帚放在一邊，坐在觀賽看台，舒展四肢。「也許我該謝謝你沒有因為我是女生而放水。」
「妳可是球隊選手，如果敢對妳放水，我就輸定啦。」詹姆輕快地說道，在莉莉身旁坐下，抬頭看向尚未分出勝負的天蠍與天狼星。
「嘿，莉安。」詹姆忽地開口。「我注意到妳這陣子和石內卜那小子有些來往。也許算我多嘴，但因為妳是外校來的，我還是想給妳些建議。」
莉莉對這句話皺起眉頭。「稍等，我想確認一下，是你想給外校生建議，還是想針對賽佛勒斯‧石內卜的事給建議？」
詹姆看著她，卻不再像剛剛那樣刻意露出滑稽的表情，這讓他看上去正經許多。「也許都有？我並不想干涉妳，但我知道對於外校生來說，能得到消息的管道很少。我的建議是『不要太快下定論』。妳可以拉長時間，多方觀察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會收下你的建議。」莉莉說道。
詹姆專注地凝視莉莉的面龐，像是在觀察她的接受程度，然後他露出一個苦笑。莉莉很好奇他究竟在自己的臉上看到了什麼。
「我曾經以為只要我是正確的，就可以口無遮攔，卻沒想過這樣有多傷人。現在我不會再將自己的想法當作唯一正解，我並沒有比別人更了不起，可我也不容許自己保持沉默。所以我還是會給出我的建議，至於是否照做，就留給妳自己斟酌。」
這是繼第一天的早餐對話後，莉莉聽詹姆說過最認真的一段話。和平常總是樂於成為眾人目光焦點，不時逗人發笑的形象截然不同。
「好了，看看我怎麼搞的，把氣氛都搞僵了，我們換個話題吧。」詹姆的語氣變得輕鬆隨意，與剛剛的他再次判若兩人。他聳了聳肩，轉頭望向還在球場上空纏鬥的兩人。「羅賓的飛行技巧很不錯，連天狼星都認真起來了，但目前看起來是平分秋色。不曉得他們想比到什麼時候，我肚子都餓啦。」
「我是不曉得天狼星如何，但羅賓是那種平時好勝心不強，一旦開始比賽，非要爭個高下才肯結束的人。」莉莉看著似乎鎖定目標、開始高速飛行的天蠍說道。
「什麼？那這場比賽恐怕等到天黑都不可能有結果了，這可不行。妳和羅賓是男女朋友對吧？」詹姆冷不防問道。莉莉沒意會到詹姆這問題的用意，點了點頭。
「嗯，非常明顯，看你們成對的耳環就知道了。好，莉安，借我妳的肩膀，幾秒鐘就好。」詹姆說道，鏡片下的眼睛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
莉莉發覺詹姆的思考速度太快，她尚來不及同意，詹姆便親暱地伸手攬過她的肩頭，對空中那兩個在最後關頭競速的人影使勁喊道：「
喂，天狼星！我跟莉安快要－－餓－－昏－－了！快點結束比賽滾、下、來！」
莉莉看到明顯是天蠍的那個人影望見地面上的他們，在空中凍結了一瞬，被伺機而動的天狼星抓到這個破綻，在幾秒鐘後迅速捉到醜探子取勝。
「哇，真不敢相信。這位葛來分多同學，這種求勝手段好像不太符合你們的騎士精神啊？」莉莉語氣無奈地問道。
「是這樣嗎，我聽說騎士精神也要視場合而定。」詹姆早已放開手。他將雙手搭在腦後，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以前有個交換研究生教了我一句話，我很喜歡，叫做『兵不厭詐』。」
「我在腦內默念兩遍『他是妳的祖父』，結果就被天狼星超越了。」天蠍落地後，對單獨來迎接他的莉莉幾分哀怨地低聲表示。而那位罪魁禍首早已大聲哼著歌，把玩著那顆醜探子，領著雷木思和彼得走出球場。
當莉莉和天蠍歸還了掃帚，卻看見天狼星獨自在外頭等著他們。
「怎麼了？」莉莉問道。
「我希望你們幫個忙，」天狼星開口道，聲音低沉。「幫我一起撮合詹姆跟伊凡。」
「理由？」天蠍挑眉問道。
「我的理由很簡單，一半是同情，一半是我不想再陪那傢伙愁眉苦臉的喝悶酒了。」天狼星率性一笑。「我知道你們和伊凡關係不錯，至少比我們幾個加起來有勝算多了。假如你們答應，作為回報，我可以對你們的研究提供協助。」
莉莉思索了會兒，和天蠍互看了一眼，點頭允諾。
在承諾了天狼星之後，莉莉也不再苦惱。看上去唯有協助詹姆和伊凡，他們兩人才有可能走上符合已知歷史的道路，否則莉莉將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
只是莉莉沒想到這機會來得這麼快。
他們坐在球場邊的觀賽看台，看著葛來分多大戰雷文克勞，身為隊長的詹姆漂亮地帶領球隊拿下勝利。然而在接受眾人歡呼之時，詹姆卻無預警地飛向看台，抽出魔杖做了個繁複手勢，怒放的金紅彩帶頓時化作多彩的花瓣，伴隨著芬芳香氣，自半空飄舞，緩緩落下。
所有觀眾被迫進入一幅如夢似幻般的場景，原本慶祝勝利的歡呼立刻轉變成另一種鼓譟，叫好的口哨聲不斷。而詹姆深吸了口氣，用施過擴音咒的嗓門徐徐開口：
「
謝謝我的隊友與支持者，沒有你們，就沒有這場勝利。然而我也想將這場勝利，獻給葛來分多的莉莉‧伊凡，這陣子以來，我思考很久－－」
但他戲劇性的話語被一個尖細的聲音給打斷。
「詹姆！抱歉，但莉莉剛剛陪著身體不舒服的瑪麗提早離開了，她人不在這裡！」
「什麼？」詹姆的掃帚仍停在半空中。看到他錯愕的表情，整個球場都陷入了寂靜。
莉莉憐憫地搖了搖頭，接著看向天狼星，對方也正看著她，回以一個莫可奈何的表情，雙手比了「×」的手勢，表示自己也對詹姆這次的行動毫不知情。
詹姆垮下笑容，垂著雙肩落寞地飛回球員準備室更衣。觀眾發出尷尬的嗡嗡談話聲，對於球賽結果的興奮或懊惱早已因剛剛那場鬧劇消失殆盡，眾人紛紛起身向城堡走去。
「這是第、第幾次了？」附近的彼得吶吶地問道。
「這學期的第二次失敗，畢竟詹姆升上六年級以後一直都很收斂，不曉得他今天又是哪根筋不對。至於這是他人生的第幾次嘗試，我已經記不清了。」雷木思嘆了口氣。「天狼星，我們先去準備一打的蜂蜜酒吧。」
「我有事要留下來問詹姆，晚點再去圖書館跟你會合？」莉莉對著天蠍示意道。天蠍明白是那個她非常掛心的『祖父母議題』，所以他點點頭表示理解，就跟著人群離開了。
待詹姆換好長袍、帶著球具走出準備室時，他注意到獨自等在一旁的莉莉，臉上掠過一閃即逝的驚訝。他們沒有直接走回城堡，只是十分默契地沿著空無一人、堆滿魔法花瓣的球池漫步。
「我哥哥也是優秀的魁地奇球員，你常常令我想起他。」莉莉說道。
「我認為我的表現應該比他更勝一籌。」詹姆以一如既往的自信口吻答道。若不是親眼目睹，任何人都無法將他跟『無數次示愛失敗』的男孩畫上等號。
「啊，是呀，尤其在對心儀對象窮追不捨的部分也是呢。」莉莉順著他的話說道。詹姆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笑。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伊凡？」莉莉問道。
詹姆方才的慘澹表情尚未完全消失，馬上彎成一個燦笑，指著她說道。「想要趁機套我的話？可沒這麼簡單。我先聲明，就算妳給人的感覺和莉莉有那麼點相像，也沒有特權噢。」
莉莉眨了眨眼睛，努力做出一個純然無辜的表情。畢竟這對她年長的那位哥哥總是奏效，她至少得試試。
「……我告訴妳，這招對我完全沒用！」詹姆毫無說服力地捂住自己的雙眼嚷嚷著。但過沒幾秒，他又放棄般地鬆開雙手，嘆了口氣。「好吧，我們就別兜圈子了，我想一定是天狼星多嘴跟妳說了什麼吧。讓我猜，他是不是要妳幫我一把？」
莉莉不置可否地回以微笑。顯然對詹姆而言，這就是答案。
「我就知道，他這個多管閒事的傻瓜。」詹姆低聲埋怨。
「在他眼裡，也許你才是那個傻瓜。」莉莉說道。「讓我們重來一次吧。我是你的同盟，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為了她那麼拼命？」
詹姆用那隻還沒脫下魁地奇手套的手，撫過眉眼，露出一個拿她沒轍的表情。
「妳挑的時機還真好，我現在的確碰到瓶頸，只好選擇相信妳了。妳可以幫我保密嗎？」他抬眼看她，褐眸裡是全然的信任，還有一點點的無助。她無法想像詹姆臉上竟會出現這麼真摯的表情，而這全是為了莉莉‧伊凡。她忽然覺得沒能見到詹姆這一面的伊凡是個傻瓜，這個時代的葛來分多簡直是傻瓜聚集地。
「我答應你。」她說道，並訝異地發現詹姆立刻轉身在她身後坐下。他們背靠著背，莉莉感覺到詹姆將相當的重量倚靠在她的背上，只要她稍稍挪動姿勢，詹姆就會摔在地上。「現在這個……是某種信任遊戲嗎？」
「別看我。我不玩『面對面促膝談心』的那套，這是我最後的尊嚴了。」詹姆悶悶地表示。的確，在這個姿勢下，她看不到詹姆的表情，但卻能清晰聽見他的聲音，以及從他們相疊的背部傳來的共鳴。
「……在剛入學的火車上，我就見到她了。」詹姆自顧自地開始說起兩人的相遇，莉莉沒有打斷他，她相信她要的答案就在這個故事裡。「一開始我只覺得她是個性要強，又太過優秀的女孩，她完全有驕傲的本錢。與生俱來的競爭心讓我不斷跟她較勁，畢竟我從小就是我家的唯一焦點，我可容不下有人比我更受矚目。沒錯，那時候我就是這種小混蛋。」
詹姆的聲音帶著笑意，莉莉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可以輕易在心中勾畫出詹姆年幼時期，心高氣傲猶如一個小霸王的模樣。
「所有人都認為我們兩個是死對頭，是走到哪都要一較長短的鬥嘴冤家。直到某天，我看見她第一次被人叫『麻種』，她氣得眼眶都紅了，咬著嘴唇，但沒有哭。我早就知道她每次忍住不哭時，都會失蹤好一陣子。於是那一次，我因為要命的好奇心偷偷跟著她走，發現她獨自走到遙遠的鐘塔……然後我看到，她一個人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安安靜靜地流眼淚。」
詹姆沉默了好一陣子，就像那幅畫面重回眼前。
莉莉忽然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在鐘塔遇見伊凡，為什麼初次見面的那個夜裡，她漂亮的綠眼睛會那樣的紅腫、含著水光。
在她身後的詹姆並不知道她此刻所想，只是逕自說著他和伊凡的故事。
直到詹姆見到脆弱的伊凡，他才知道，伊凡並不總是那副堅強、勇敢而完美的模樣。自從那天以後，他發覺自己心裡有一塊異常柔軟的角落，已經被眼前的女孩所佔據，趕也趕不走。他時常會忍不住問自己，伊凡是怎麼想的？她會安慰她周遭的每一個朋友，那麼多人喜歡在她身邊打轉，她卻選擇一個人這麼傷心地哭泣。
作為長期的假想敵，詹姆自認已經非常了解莉莉·伊凡，但他發現自己還想了解她更多。
於是他不再處處針對她，所有人都懷疑他吃錯藥了，就連伊凡也是。但詹姆只是想搞清楚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某天他發覺自己正盯著伊凡在陽光下耀眼的深紅髮絲，他的目光片刻不離地追逐她的一顰一笑，他領悟到他已經被這個女孩給深深吸引了。他冀望讓她看見他每一次在球場中的勝利、每一次決鬥後的傷口；他渴望認識她所有的歡欣、憤怒與哀傷；他祈望能陪伴她，時時刻刻，蒐集她的每一個笑容，在她哭泣時予以緊緊的擁抱。
而他終於明白，這種感覺名為『愛慕』。
「大概是五年級下學期，我開始嘗試各種方法向她告白，或至少給我一次單獨約會的機會－－我也知道我過去在她眼中的形象有多糟，也許只要一次約會，她會改變對我的印象。不過妳也知道，到現在她還沒答應過。」
「這些被天狼星嘲笑是『瘋狂追求』的行動至今還沒成功，但這一年來她對我的態度比以前好了不少……雖然雷木思分析是我不在她面前做那些炫耀把戲的關係。總之呢，整體而言還是有所進展的，所以我不打算放棄，就是這樣。」
「莉安，我說了這麼多，妳一定聽得很無聊吧？我也沒想到我會這樣一股腦兒的說出口，我從來沒將這些事這麼完整地告訴另一個人。」
「連天狼星、雷木思和彼得也沒有？」莉莉提示道。
「我確信在清醒時沒有，喝醉時我就不曉得了。梅林祝福他們富有同情心的可憐耳朵。」詹姆笑道。
「莉安，你覺得我還有希望嗎？」在她背後的詹姆低聲問道。「雖然我還有一年的時間，但我最近老是做夢，夢見莉莉明確地告訴我她有喜歡的對象，請我不要繼續糾纏她。如果這種事真的發生，我也不能再堅持下去了。莉安，妳真的願意幫我嗎？」他的口吻不再那麼自信，就像是一個小聲許願的孩子。
詹姆的心意隨著他的話語，點點滴滴地滲進她的內心。聽到自己的祖父是如此愛著祖母，身為他們的後代，她怎麼能讓祖母在不曾得知這份深情的情況下，就與它擦身而過呢。
「我說過了，我是你的同盟，不是嗎？」莉莉以冷靜的語氣說著，然後猛地站起身。原本倚著她的詹姆立刻仰躺在地，一臉茫然地回望莉莉。
「我會幫你，但是為了達到目的－－『讓你們單獨約會』，從現在開始，禁止你對伊凡擅自採取任何行動，日常交談除外。」莉莉俯身，用上她最堅定的口吻。「這一次，由我來擬定計畫。可以嗎，詹姆？」
還無法適應忽然變得強勢的她，詹姆瞪大眼睛，點了點頭。
「莉安……妳現在，真的好像莉莉，妳們兩個確定沒有血緣上的－－」
「詹姆，幫個忙，」她深深嘆了口氣，回想起上次伊凡對他這個猜測的劇烈反應。「閉嘴。」
「但在開始計畫前，有件事我必須先知道。」莉莉說道。「你到底從哪冒出那麼多的－－主意。」
她及時嚥下「餿主意」的那個「餿」字，沒有說出口，畢竟詹姆都已經露出幾乎算是可憐的表情。
詹姆舉起魔杖，立刻召喚出一本書，上頭寫著《擄獲女巫真心：求愛經典大全》。莉莉接過並快速翻閱後，果斷地將書扔到地上，彷彿它沾滿了黏巴蟲的黏液。
「如果一直以來你都是參照這本書行動，那你可以把它丟了，因為它的建議很顯然對你跟伊凡不具半點效果。」
「那我該怎麼做？」詹姆哀號道，活像莉莉剛剛宣布要他拋棄他的人生羅盤一般。
「就像平常的你一樣，不要總想著刻意展現。」她平靜地說。
「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我也想這麼做。妳跟雷木思說的話很像，我按照他的建議來，伊凡對我的態度確實有所改善，可是在她面前，我就是沒辦法輕鬆，更何況時間……」
「到目前為止，你們有兩人獨處並交談超過十分鐘的經驗嗎？」莉莉打斷他，一針見血地問。
「不算進吵架的話，連五分鐘都沒有。」詹姆像碰到乾旱咒的植物那樣，瞬間凋萎了。
「這就是重點。至少從我收到的各方面資訊來看，伊凡
目前對你的印象不再是『自大、狂妄又愛欺負人的白癡』，好不容易變成『
有時會犯傻的同班同學』。」莉莉用力強調後面幾個字，以免詹姆懷抱不切實際的希望。
「接下來才是你期望的不是嗎？有兩人相處的機會，像朋友一樣輕鬆聊聊天，你才有機會知道對方對『真實而平常的你』有什麼感覺，還是兩人根本話不投機？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她，不該沉浸在你的單方面幻想中，要跟對方處在同步的狀態去感受、理解彼此的感覺啊。」莉莉語重心長地拍拍詹姆的肩膀。
「同步去感受跟理解彼此的感覺。」詹姆低聲重複莉莉的話，淡茶色的眼眸眨了眨，彷彿正嘗試咀嚼這句話更深層的意涵。
她能看見詹姆的腦袋正快速地運轉著，就像構思一個特別複雜的魔法。從詹姆身上，她能輕易讀到多次受挫卻不願放棄的訊號，更不可思議的是，他願意為此省思自己的過去作為，有動機作出更多改變。也許這就是愛的力量？莉莉忽然覺得前途不是那麼黯淡無光，畢竟，他是個波特。
－－－TBC－－－
Chapter. 28 《蒐集懊悔》 #329
時光碎片儲存罐 2【莉莉永遠不會知道的那件事】 #3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