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人生】( 02 . 03更新至第二十五章 )

克萊德將東西分開兩堆：要帶走和要扔掉的。他要帶走的東西不多，只要帶些衣服和錢走，其他東西大可以全部留下。一個普通望遠鏡，不知道是甚麼時候買的，可以在中途賣掉賺點小錢；一枝鋼筆，看上去很名貴，但它是小販賣的便宜貨色，只要能寫字就好了吧，他將筆塞進行李箱裏，放到那幾套衣服下面。除了這些東西，他帶走的只有十幾本書。

「我們又要走了？」阿米克斯一臉失望地看他，克萊德沒有理會，關上行李箱，一屁股坐上去長舒一口氣。「你不怕把箱子壓壞嗎？」

克萊德很鄙夷地看他一眼：「你只會吃我的住我的，但老是在一邊說風涼話，一點也幫不上忙。」他回想自己到底為甚麼要收養阿米克斯，但是無論他跑多遠，阿米克斯總是會找到他，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阿米克斯自己先跑掉。

「這次會去北蘇格蘭，愛爾蘭那邊還有點混亂，先別過去算了，」克萊德自顧自地說着。「今天晚上就走……你該不會是又要留下個好幾天吧？」阿米克斯不以為然，飛到床上躺下不動。

「你大可之後再來，反正你肯定能找到我，」克萊德感覺被無視了，只好繼續發他的呆。這次只是去北蘇格蘭而已，去兩年時間應該不會有甚麼問題吧？他再上一次去那個小鎮時好像是四十幾年前的事了，這回去到應該不會有人認得他，就算被認出來了，也可以冒認是自己的孫子或者親戚。

晚上的時候，幾乎就沒有人會在外面走了，偶爾會有馬車飛奔而過，但這裏很偏僻，不像倫敦那種大城市，所以入夜之後燈光很少。克萊德提着一盞油燈快步走着，好不容易才截停一輛沒有客人的馬車。馬車夫一聽是要去北蘇格蘭，馬上抗議，畢竟由原地出發到他要去的地方要走上兩天兩夜的路。最後克萊德只能改變下車的地點，之後再找另一輛馬車過去。

下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了。克萊德走到附近的一個小鎮，漫不經心地在周圍亂逛一下，小鎮雖然不大，但要全部走馬看花的看完也足夠走上大半天了。這裏的店也不多，藥店、酒吧、餐廳之類的都只有各一間，這裏住的人基本上是農夫，但他們看起來過得很快樂。

「喂！下來！那邊那個！給我下來！」克萊德轉身一看，一個年輕女子從一匹馬黑馬上跳了下來，一個青年警衛氣喘吁吁地追了上去。

那個女子似乎是吉卜賽人，皮膚是一種血統模糊的橄欖色，不是標準的美人，但卻有一種靈異的氣質，黑色的齊肩頭髮隨意的挽成髮髻，但他不是看得很清楚她的樣子，只見她輕鬆地笑着，似乎覺得眼前的警衛氣喘如牛的樣子很有趣。

「這位小姐！在這裏不可以騎馬！請你帶你的馬離開再騎吧！」警衛一臉慌張，但吉卜賽女子只是輕笑着問：「只有寫着不可以騎馬嗎？」

「呃……是，是的，」年輕警衛不明所以，如實回答。

「我現在騎的是黑馬，又不是馬，我甚麼地方違反了你們的規條？」

「黑馬就是馬啊！公文上寫明這裏不可以騎馬的！」警衛見女子這樣強詞奪理，也只得強調事實，但女子不慌不忙地說：「不不不，馬是對生物形狀的定義，黑馬是對生物顏色上的定義，顏色和形狀的定義規則自然是不同的，所以黑馬並不等同於馬，我自然也沒有違法了。」

克萊德聽了覺得好笑，乾脆留下來看好戲，見那年輕警衛不知如何反駁，明明女子的說法漏洞百出，但又不知要怎樣反駁她。其實女子大概也只是讀過不少書而已，現在不過是在欺負沒看過中國經典的英國人。

「這……這怎麼說得通啊？」警衛開始被她弄糊塗了，也顧不上反駁她。

女子只是從容地繼續說下去：「怎麼會說不通呢？小兄弟，動動你那聰明的小腦袋，黑馬和馬是不同的啊！如果公文上說不可以騎馬，那麼騎黃馬、白馬都是違法；但如果公文上寫的是不可騎黑馬，那黃馬、白馬便滿足不了白這個條件了。如果黑馬是馬，那麼我就得乖乖交上罰款。那麼，如果騎黑馬和騎馬的條件是一樣的，那為甚麼騎黃馬、白馬有時候符合條件有時候就不行呢？這不就是在說明，馬和黑馬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嗎？」

「但是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沒顏色的馬啊？小姐你就別為難我了，」警衛一臉難堪，結結巴巴的想要再反駁她，但女子臉上的奸笑漸漸擴大。

「就是因為馬本來就有顏色，所以會有黑馬、白馬、黃馬之分。但是如果馬沒顏色，你怎麼可以說牠是黑馬呢？牠就只是馬而已。但是規定是黑色的馬就和馬有分別了。所謂的黑馬是限制於黑色的馬，限制於黑色的馬自然是和馬是有分別的，所以總結來說，黑馬並非馬也，」女子滔滔不絕，說話咄咄逼人，害警衛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無從抗議。

「……按——按你的說法，騎黃馬就等於騎黑馬了嗎？」警衛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只見女子又輕鬆辯駁道：「不，你完全誤解我的意思了。把黃馬和馬分開來，卻把黑馬和馬的定義等同起來，這不就跟把魚掛到樹上和把猴子沉到水裏一樣可笑嗎？不過是十足的邏輯混亂。」

警衛被說到頭昏腦脹，只好說：「你還是走吧……別讓其他人看到你了……」女子露出勝利的笑容，拉着馬一下就跑掉了，警衛可憐兮兮地轉身離開。克萊德不禁冷笑，走出去想找那人切磋切磋。

他一邊快步走邊想他甚麼時候才能擺脫掉冷笑，這實在是太神經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