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的十一月雖然不像英國那般刺骨寒冷,但對於只有幾件單薄衣物,每晚還得蜷縮在客廳沙發上的弗雷德來說,仍舊冷得讓人難以忍受。
這天,趁著休假,他終於下定決心處理那堆積已久的儲藏間雜物。
但儲藏間裡的雜亂程度讓他一打開門就忍不住皺眉。
自從成年能在非學校外施展魔法後,他早已習慣用魔法輕鬆解決這種大規模的整理工作,而如今只能徒手一點一點地清理,這讓他不禁懷念起還有魔法的日子。
魔法魔法,趕快回來吧。
『梅林大屁股,』他嘀嘀咕咕的抱怨著,將最後一個箱子推到角落,整個人像脫力了一樣攤在冰冷的地板上,瞪著有點斑駁的天花板:『我怎麼覺得這些活比霍格沃茲的關禁閉還累?』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視線轉向整理好的箱子。雜物總算被分門別類地裝進不同的箱子裡——打掃用具、不知名的信件文書,以及那些讓他摸不著頭腦的麻瓜小玩意。
他對大多數物品不感興趣,但其中一個箱子卻讓他停住了目光。
那是一個整理得乾乾淨淨的紙箱,與周圍那些凌亂的雜物截然不同。箱子的外表樸素且帶有些年代感,邊角處還有些磨損痕跡,但整體卻被人精心保養過。
最重要的事,箱子上清晰地寫著一個名字:Ian
『……伊恩?』弗雷德嘟囔著,眉頭微皺,盯著那幾個字母,腦海中努力搜尋這個名字的線索。他從未在麥絲或恩利的口中聽過這號人物......是上個房客?
他打開箱子,裡面整齊地放著一些男性用品:幾件樸素的衣物,一把已經生鏽的刮鬍刀,甚至還有一本厚厚的筆記本。
這些東西的風格簡單低調,與恩利那種明艷奪目的個性完全不同,讓他不禁多看了幾眼。
弗雷德拿起那本筆記本,他隨手翻開幾頁,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的手寫字跡,紙張的邊緣已有些泛黃捲起,顯然被反覆翻看過多次。
裡面的內容像是某種創業計劃,還特意用筆圈出了幾個標題:
「 全紐約最棒的糖果店!」
「引進各國的糖果!」
「包裝設計——90年代復古雜貨店?」
翻到後幾頁,他看見了一行醒目的大字:
「麥絲與伊恩的糖果王國!」
以及一個用彩筆畫出的字樣——
「麥絲&伊恩——糖果夢樂園—創始於1997」
不只是這些文字,還有一堆其實畫的還不錯的產品包裝設計,都是老美式風格,鮮活的黃色與濃郁的番茄紅色穿插著,字體濃墨淡撇的飛揚著。
弗雷德歪著頭盯著手中的筆記本,腦海裡像是塞滿了一堆沒頭緒的拼圖碎片。
糖果店?麥絲和伊恩?這些完全和他對麥絲的印象相去甚遠。他合上筆記本,背靠著儲藏室的牆,拿著它在手裡翻來覆去。
他回想著麥絲日常的模樣,那種「老娘能活到今天已經是老天賞臉了,別對我期望太高」的神情。
她總是冷嘲熱諷、刀子嘴豆腐心,但從來沒表現出對未來有什麼熱情規劃的樣子。
她從沒提過自己有開店的想法,更別提一個什麼「糖果夢樂園」——好吧,她確實很喜歡甜食啦。
想到這弗雷德忍不住笑了一聲,「糖果夢樂園」,這名字甜得發膩,和麥絲那張一天到晚翻著白眼的臉簡直八竿子打不著。
更別說……他腦海裡不受控地浮現出麥絲在上個月底狠狠踹了丹一腳的畫面。丹疼得滾下樓梯的慘叫聲簡直回蕩在他耳邊,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糖果夢樂園,』他低聲念著,嘴角抽動了一下:『還是我們韋斯萊魔法把戲坊好聽。』他笑著搖搖頭,把筆記本放回箱子裡。
他盯著那上面寫著「Ian」的字樣——這個伊恩是誰啊?前男友?好朋友?家人?
但能說到一起創業,那肯定得感情夠好啊?
『晚點來問問?』弗雷德自言自語著,但麥絲那句「管好自己的破事別多管別人」的話依舊縈繞在他腦海。
『算了吧,誰沒有過去呢?之前喬治還想把店名叫做「雙重麻煩——惡作劇專賣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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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絲和恩利回到公寓時,看到儲物室已經被整理成一間可以住人的小房間,恩利揚起眉毛,笑著打量了一番。
『哇喔,小甜餅,還真勤快啊。』恩利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還順手拍了一下弗雷德的屁股。
弗雷德嘻嘻一笑,雖然早習慣恩利的這些舉動,但還是警覺地跳到一旁:『這鬼天氣我再睡客廳,估計就直接變成你們美國人的冷凍微波肉餡餅!』
『那也挺符合你。』麥絲邊吐槽邊踢了踢弗雷德的腳,一邊笑著。
氣氛正輕鬆愉快著,直到麥絲的目光無意間落在那個標著「Ian」的紙箱上。
她的笑容僵了片刻,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還是被站在一旁的弗雷德捕捉到了。
恩利則是像是天生的調解高手,不動聲色地走過去,輕鬆地搬起那個紙箱,一邊笑著對弗雷德說:『行啦,小甜餅,今晚你總算不用在沙發上縮成一團了,有床可以睡啦~』
麥絲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恩利把箱子搬進自己的房間。
恩利回來後,自然地拍了拍麥絲的頭,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對弗雷德笑著:『——當然啦,小甜餅,要是你覺得整理房間太麻煩,我的房間隨時歡迎你喔~』說完還不忘朝弗雷德拋了一個曖昧的媚眼。
弗雷德露出一個假裝誠懇的微笑:『那是肯定是不勞煩我們女王大人。』
恩利挑起眉毛,他打量了一眼逐漸油嘴滑舌的弗雷德,哼哼笑笑:『嘖嘖嘖,看看這小子,越來越油條了。』
麥絲只是撥了撥頭髮,說的很平靜:『行了,有誰要吃晚餐?』說完便轉身走進廚房,動作乾脆,對那個標著「Ian」的箱子隻字不提。
弗雷德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麥絲的背影。
還沒來得及細想,恩利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強硬地將他的頭扭回來,用氣音低聲說:『嘿,我知道你好奇,但建議你別問,小甜餅。』
弗雷德聳聳肩,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用手在嘴邊做出拉拉鍊的動作,然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守口如瓶。
『親愛的,我減肥不吃晚餐啦~』恩利回頭朝廚房喊道。
『那胡迪尼你要嗎?』
『要要要,我沒有要減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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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家都熄燈後,弗雷德喜滋滋地準備跳上床時,床墊卻並沒有如他所願地給予支撐力。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悶響,彈簧應聲而斷,還戳到了他的屁股。
『Bloody hell!!』弗雷德痛的大叫,扶著屁股跳了起來,瞪著崩壞的床墊,滿臉的憤怒:『我就只是想要一晚上的安穩!梅林啊!我要求的就只是一張床!』
他試圖整理床墊,但看起來完全無濟於事。揉著因彈簧戳到而隱隱作痛的屁股,他開始自言自語地抱怨這個倒霉的夜晚。
正當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隨即是恩利帶著笑意的聲音:『小甜餅,怎麼了?叫得這麼慘?』
弗雷德嘆了口氣,走去開門,迎面看到恩利依舊披著一件綠色絲質睡袍,睡眼惺忪,但依然散發著一貫的騷氣。
『床墊的彈簧斷了。』弗雷德摸著後腦勺,氣腦的說著。
恩利唇角一翹,忍著笑抬手指向自己的房間門口,對弗雷德眨了眨眼:『好吧,如果你需要的話……』
他用手指輕推了一下弗雷德的胸口,眼神笑的彎彎的,甜膩膩的說著:『我的房門可是永遠為你敞開的哦~紅髮小甜餅~』
弗雷德的笑容停在臉上,他連忙扶住恩利的肩膀,半推半拉地將他往自己的房間方向送回去:『不不不,我說錯了,床墊沒有壞!是我太不懂得感恩惜福了!真的,您請回!』
恩利被推回房間,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回蕩在客廳裡。
一直到到了恩利房門口,他才突然壓低聲音,聲音放沉的開口:『......那是她弟弟。』
弗雷德愣了一下,回頭看著恩利,一臉茫然:『啊?』
恩利的眼神中帶著少見的認真,但也沒看著弗雷德,安安靜靜的說著:『那個伊恩,那是麥絲的弟弟。他以前就住在你那個房間裡。』
『他……』弗雷德皺著眉,像是想說些什麼,但他停住了,猶豫是否要繼續問下去。
恩利沒有等他猶豫太久,情緒平靜得過分,但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他兩年多前因為火災去世了。』
弗雷德怔住,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壓了一下肩膀,聲音低了下來:『噢。』
恩利那張帶著笑意的臉顯得格外自然,然而他眼中的某種光芒,讓弗雷德有點不自在。
『對,小甜餅,我猜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別亂動那些不該碰的東西,別亂問那些不該問的話。懂吧?』
弗雷德舉起手掌,努力讓自己的聽起來輕快一些:『放心,我可是個讓人安心的室友。』
『很好,因為,』恩利的口氣還是那樣溫溫柔柔的,但這是第一次,有些鋒利藏在話裡:『如果麥絲因為這事兒難過了,我可不會這麼好說話喔?』
弗雷德不由得挺了挺背,擠出一個笑容來化解氣氛:『相信我,我對生命的熱愛前所未有地強烈。』他舉起三根手指發誓的說著。
恩利盯著他看了幾秒,然後笑了,輕輕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轉身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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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裡堵得慌,怎麼也睡不著。眼睛盯著昏暗房間裡的天花板,腦海裡卻是一片混亂。
今天看到的那本筆記本,內容充滿了歡樂和希望——它像是另一個麥絲的縮影,和現在的她截然不同。
他揉了揉額角,忍不住想著——麥絲之前會不會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呢? 或許以前的她更輕鬆、更多笑容?更無憂無慮?
雖然這樣想有點奇怪,畢竟現在的麥絲也不算不好。
她有她的銳利、她的幽默,但弗雷德忍不住想,如果筆記本裡那個計劃糖果王國的麥絲還在,她會是怎樣的模樣?
他的思緒隨之飄到了喬治身上。
喬治呢?現在的喬治會是什麼樣子?
想到這,弗雷德的胸口悶得發緊,忍不住用手掌壓了壓。
眼前浮現的是喬治的臉,是那些熟悉的笑聲——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場爆炸,還有他最後看到珀西那滿是驚恐的臉。
他深吸一口氣,想要把那畫面驅逐出去,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抑制。
他摸了摸床中間那一角凸起的彈簧,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索性坐了起來,揉揉臉走到書桌前。
他拿起了麥絲買的那疊信紙,打開了一張,握著筆,停頓了幾秒,然後低下頭開始寫信。
嘿喬治,
你知道美國人有個叫感恩節的節日嗎?他們的假日比我們多得多,幾乎動不動就能休假,真是讓人羨慕。
好吧,這其實不是這封信的重點。
今天,我發現了一件事:麥絲其實有個弟弟。
我不知道太多細節,只知道他幾年前死於火災。想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了你。
你肯定以為我死了吧?不然你早就千方百計地來找我了。我甚至無法想像,如果換成是你死了,我會怎麼辦。
還記得那次的七個波特任務嗎?你被該死的神鋒無影弄得滿臉是血地躺在沙發上,我真的害怕極了。
那是我這輩子最恐懼的時刻,比爸爸被那條蛇咬了還要害怕(拜託請別給他看這封信)。
所以現在的我根本不敢去想像你以為我已經死了的情景。
不知道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家裡其他人還好嗎?
我想讓你知道,我還活著,真的活著。
我每天都在想辦法賺錢、想辦法回去。
我知道這一切聽起來像是什麼荒誕的故事,但拜託,請你相信,當你拿到這封信時,我希望它能成為一個小小的奇蹟——告訴你,我從未放棄回到你們身邊的念頭。
想念你,
你還活著的哥哥
弗雷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