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歐芙!」
我睜開眼睛,望著上方一片深藍色,有瞬間搞不清楚自己身處哪裡。
「歐芙!」麗莎把床簾掀開,探頭進來。「起床囉!」看到我已經坐起身,她就將三面床簾拉開。
「今天-整天-都是飛-行課-期-末-考。」奧利夫嘴裡含著牙刷頭坐在斜對角的床上,有些含糊地說。
四眼狗已經迫不及待了。
「今天的風兒很喧囂。」麥朵說。她立在拱型窗前,背對我們,語氣嚴肅,但我感覺得到她很興奮。
我只希望今天不要下雨。麗莎擔憂地想著。
哥哥說期末考為了增加難度,會選擇在風大的時候舉辦。
我轉頭看向窗外,窗外的天氣不只是風大,而是看起來很不妙啊。
今天的風勢異常猛烈,早上九點半集合於草坪的我們不由得被風吹得東搖西晃,即使沒有下雨,但是天空不斷爆出陣陣雷聲,偶爾還閃過幾道閃電。
「這不是什麼飛行的好日子吧?」奧利夫不斷撥弄著被風吹亂的頭髮,不停地抱怨著。
哪個蠢蛋會在這種蠢天氣飛行?她想著。
我們。
不只雷文克勞和史萊哲林,就連葛來分多和赫夫帕夫也是在同一天考試。大約四十幾人被打散,重新分成十多組。
「麥朵沃倫、歐芙柯爾頓、湯姆瑞斗。」胡奇夫人念出第十三組的組員。
等等!說好的打亂學院重新排序呢?你塞給我一個史萊哲林的學生就算是重新排序了嗎?還有,為什麼就連組別也是這麼不吉祥的數字!
「經過這麼久的練習,你們應該要能獨立完成這次飛行,我也不要求你們表演什麼艱難的飛行技巧,只要能夠完成我們這個月以來練習的中長距離飛行,就可以拿到及格以上的成績。這次沒通過的同學,下禮拜開始可以補考,但是期末分數需要打八折……」
胡奇夫人讓我們重複練習了幾次用魔杖發射求救信號,然後又在我們每個人身上施了一道防水咒。
「有沒有防風咒?」有個葛來分多的學生舉手,立刻換來胡奇夫人的一記瞪視。
輪到我們時,天氣變得更加糟糕,幾滴豆大的雨水落在我們臉上,而且胡奇夫人也被滴到了,但是她仍執意認為這次考試還是可以考下去。
「跨上掃帚。」胡奇夫人說。接著她將哨子湊到嘴邊,用力吹響哨子,發出一聲尖銳的響聲,哨音很快地消散於風中。
我們聽從哨音雙腳蹬地--起飛了。
在向上竄升的過程中,我發現隨著高度增加,風勢也更加強勁,現在我們不僅要注意掃帚的前進方向是否正確,也必須要比平時花費更多力氣抓穩掃帚,維持平衡。
麥朵的飛行一向很穩,但瑞斗就不是這麼回事了,整個路程他簡直是累贅,尤其是看著他毫無長進的飛行姿勢(依舊是抱著掃帚),我甚至產生把他拋下的想法。如果現在是大晴天,我大概真的會丟下瑞斗以及瑞斗針對掃帚的各種抱怨,加入麥朵愉快地飛行,可是逐漸加厚的雲層,越來越糟的飛行視線,若不是還帶著錶,我真要懷疑現在的時間,彷彿夜晚已經提早到來--在這樣的情況下,丟下瑞斗恐怕會顯得我很沒同學愛。
我真不敢相信,偉大的巫師居然得依靠這個蠢物。
瑞斗不信任他的掃帚,這不只是個很不利於成績的行為,還是種找死的行為。
儘管我和麥朵都想盡快完成這趟飛行,但是我們卻不得不偶爾停下注意後方瑞斗的狀況,隨著時間拉長,雨勢從綿綿細雨變成傾盆大雨,大量雨水澆灌在我們身上,雖然防水咒讓我們能保持主軀幹乾燥,但是我們抓著掃帚柄的手卻早已被寒風和冰冷的雨水給凍僵,掃帚柄也十分濕滑,握穩掃帚這件事越來越困難。
偏偏瑞斗還在碎碎唸。當然啦,他的內心除了碎念身為一個巫師怎麼還用掃帚飛行多傻多蠢的抱怨外,還不外乎對我和麥朵高超的飛行技術感到忌妒,不時穿插一些:把柯爾頓和麥朵打下掃帚的言論,但是我很清楚對目前的瑞斗來說,保命和抽魔杖把討厭的怪人還有麻種打下來,他寧可選擇保命,所以目前的他是沒有餘力去抓魔杖的。
可是他有些想法真的很困擾我......
偉大的巫師竟然不能憑藉自己的魔力飛行……
不要再廢話了好嗎?要是真能做到不需任何載體飛翔,那幾百年前就該有巫師能做到了!你難道沒聽到孚立維教授解說嗎?做不到是因為--
要死了!破掃帚快停下來!
被對瑞斗的我還沒開始關於飛行的演講,就聽見瑞斗內心的呼救聲,只好在勁風中調轉掃帚,恰好看見精彩,不,是危急的一幕。
瑞斗的掃帚顯然被碎唸得很不滿意。
現在的它就跟上次布洛德那支被下咒的掃帚一樣在空中瘋狂打滾,似乎打定主意要把瑞斗甩下去--但是這不可能啊,如果艾福瑞等人仍聽從卡羅的命令故技重施,那我必能聽到一點消息才是……然後我一定會想辦法拒絕跟瑞斗一組,好遠離史萊哲林造成的麻煩。
瑞斗對著我張嘴,好像說了些什麼。在狂風中我根本聽不到瑞斗的聲音,但大概能從他的心音猜到。
「救我!柯爾頓!」
002
雖然我時常因為天生的不得已而窺看他人的腦子,還有點變態地對他們的想法做出各種評論,但是這不代表我已經變態到見死不救。
在各種不利條件的加乘下,瑞斗終是抓握不住掃帚柄而被甩下掃帚。
面對同學即將成為肉醬的情形下,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
「溫咖癲啦唯啊薩!」
魔法光束從瑞斗的肩膀擦過,他仍在不斷下墜。我得一邊疾馳,一邊對著前方清晰唸咒,同時得要將杖端瞄準瑞斗。
過大的風阻使一切都變得很困難,我努力伸直手臂,指著瑞斗的方向--
「溫咖癲啦唯啊薩!」
另一束光芒從我耳邊擦過,準確地擊中瑞斗。
他下墜的速度陡然減緩,最後像是有條透明的線及時將他拉住,使他靜止在空中。
我做到了!追在我後方的麥朵想著。
沒錯,你做到了。
雖然這該歸功於麥朵的辛勤練習,但身為從旁指導者,我突然甚感欣慰。
「我做到了!歐比!」她在我背後大喊。
仍是喊錯我的名字。
我將魔杖收起來,往後比個讚(我想麥朵應該沒看到),再次朝瑞斗飛馳而去。
支持重物很耗費魔力,對一年級生更是,因此麥朵的飄浮咒無法支撐瑞斗太久,但確實為我爭取到了時間。
眼看他又要急速墜落的那一刻,我及時抓住瑞斗的手腕,當瑞斗兩隻冰冷的手攀住我的前臂時,我立刻感覺我的手像被包覆在冰塊中;我另外負責支撐於掃帚柄上的手,也因被冷風凍得麻木,而在溼答答的掃帚柄上滑了一下,整支掃帚立刻又下降了幾呎。
「不要放手!」瑞斗因為突然的下墜發出尖叫,他冰冷的雙手像爪子一樣緊抓著我的手和前臂,像是打算掐碎我的骨頭般,但我只能忍痛,畢竟這種情況我也不能叫他鬆手。
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會死--我不想死!
別這樣,瑞斗,你還沒要死呢,能不能先暫停你的跑馬燈回憶還有快死的念頭?
回憶這東西當然是不可能的暫停的,但我真的沒興趣把他從出生那刻起的記憶(他真的是個神童,居然有兩三歲之前的記憶)截至目前瀏覽一遍。我承認他在孤兒院過得並不好。倒不是柯爾太太在身體上有多麼虐待他,在物資有限的情況下,吃不飽穿不暖是常有的事,比起外頭流浪凍死餓死的孩子,孤兒院的生活條件又好了一些,然而比較無法忍受的是周遭的人對待他的態度。
怪胎湯姆!
「湯姆瑞斗是怪物!」
怪物!
「湯姆,那些會飛的盤子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窗戶的玻璃全破了?」
怪物!
「你是個壞孩子,湯姆,你是個怪物!」
怪物!
「我們無法領養他,他、他是個詭異的孩子,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
怪物!
「唉,你又被退回來了,湯姆,你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怪物!
「你媽媽知道你是個怪物,所以寧可去死也不要你!」
聖誕節,柯爾太太打著嗝,她又喝醉了,臉色脹紅,不斷傻笑。
「你爸爸也不要你!他根本沒找過你,你以為你很特別嗎?湯姆?你一點也不特別!你就跟這裡的孩子們一樣,被所有人遺忘,他們丟下你,因為你是個怪物!」
「不要鬆手,柯爾頓!不准你鬆手!」瑞斗抖得像風中殘葉,但是語氣還是維持一貫的命令口氣。
但是瑞斗,你知道嗎?聽你這語氣只會讓我想放手。
「我不會鬆手。」我說,這不是對瑞斗的保證,這是對我自己的提醒。
我不是怪物!我只是很特別!我的母親太懦弱,她才會走向可恥的死亡--我不是被丟下的。
瑞斗無法空出手去拿他的魔杖,就算魔杖在手,也不是萬事無憂,因為他現在嚇到只記得一個咒語:咒咒虐。
大概是這個咒語太順口了。
至於瑞斗原先的那支掃帚,它在達成甩人目標後,慢悠悠地飄向遠方去流浪,消失在我們的視線範圍,恐怕我們目前沒有餘力將那支掃帚追回。
003
我們僵持在空中。
我既沒有多餘臂力把瑞斗提到我的掃帚上,瑞斗的體能也沒好到能自己盪到掃帚上,雖然他嘗試抓著我的長袍或褲子想辦法往上爬到掃帚上,期間卻因攀爬過程造成掃帚更不穩定的關係,而使得我們在狂風中差點被掀翻而作罷;更別說想以目前這副樣子前進了,單手在狂風中控制掃帚可一點也不簡單,還得提了個人。
我和麥朵也不想發出求救信號,如果要重考,那我們的期末成績再好都只能打八折。
「你可以試著抓我的腳嗎?我的手抓得超痛的。」我說。瑞斗依言去抓住我伸給他的腳。
「歐比你這樣會不會翻了。」麥朵突然說道。我這才想起如果瑞斗抓住我的腳,那我另外一側完全沒得支撐,所以我又把腳收回去。
「柯爾頓!」瑞斗大喊著。「你在做什麼?」
「我還需要這隻腳來避免我們全翻了。」
於是瑞斗又伸手去抓我長袍,這樣好多了,雖然還是有點不穩,但至少我不用全部只靠一隻手支撐所有重量。
要放棄考試嗎?麥朵想著。
真的要停在這裡?有點可惜。
麥朵說的沒錯,想著就覺得不甘心。而且麥朵居然會堅持要等我還頗令我意外的,沒想到她這麼有義氣,不枉我當她的室友又是小老師。
現在雨勢又變得小了些,只是狂風依舊掃得我們在空中來回搖晃,如果麥朵能趁這個雨勢稍小的時段繼續完成考試,絕對能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好看的期末成績。
雖然很想先走,但是我已經忘記後面的路線了......希望歐比解決了瑞斗之後可以帶路......麥朵在一旁看著我如此想著。
喔。我還以為......算了。
我不能放棄考試。瑞斗想著,
如果能降落到禁忌森林,調整一下,或許能繼續前進……
真的要降落嗎?我看著底下半籠罩在煙雨中的禁忌森林,感到非常猶豫。關於上次布洛德的事件,我沒提到的是布洛德在林中遊蕩了幾小時,被找回來之後精神就不大正常了,直到今天仍在聖蒙果院接受治療。
可是若只停留一下,調整好瑞斗的位置,不讓我們處在這麼兩難的情況,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吧?
我將這個計畫告知瑞斗和麥朵,他們也沒反對這個計畫。
反正瑞斗認為他是個只要雙腳沒有懸空,就能拿著魔杖稱霸世界的
男人(說真的,你明明還是男孩啊),而麥朵表示她只想在旁邊看著就好。
將帚柄微微向下壓,掃帚開始往下,即使過程中有幾度要被暴風吹翻的驚險,我們的高度仍是持續下降中。
瑞斗好像覺得自己接近可以放心的時刻了,他的壞念頭也隨之升起:
何不把柯爾頓留在禁忌森林呢?
「柯爾頓,你知道現在你不能鬆手吧?」瑞斗抬頭問道。
我就差這一步了。得想個理由能防止她背叛我......
哦,什麼理由啊?
「為什麼啊?」我突然求知欲發作,很好奇瑞斗能編出什麼理由。
「那個麻--麥朵,她可不是什麼擅長保守秘密的人。她一定會把這一切都說出去,如果我出事了,那時大家都會知道是你的錯。當然,如果你成功救了我,我們都能安全回到城堡,你也會得到你應有的榮譽--你知道,記憶不會說謊。」
哇,你還引用我幾個月前說過的話啊,真感動......但是這個理由也太爛了。
等我爬上掃帚,我一定要把柯爾頓扔下去。瑞斗開心地想著。
麥朵方面若不合作,給她一個遺忘咒讓她變成傻子也行......
我本來善心大發想救你,但是我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就在這裡把你扔下去了。
『但是母親,我認為,討厭一個人跟見死不救是兩回事。』
我莫名地想起我跟母親說過的話--也難怪她總是認為我軟弱了,現在回想起來,我都想知道我那時的智商是受到了什麼嚴重打擊。
我低頭看著瑞斗,他還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腦袋裡頭關於過河拆橋的想法一個也沒少。
那我自己呢?
我知道自己只要鬆手,就能一勞永逸。失去一個總是想著如何我找我麻煩的同學,絕對不會對我的學習生涯造成什麼陰影,可是,得要由我來動手嗎?
我的意思是,別人當然不會知道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但是我自己呢?
我一定會一直記得這件事:我鬆開手,然後任由一個同學掉下去......然後我又想起我父親,他老是告訴我要對別人友善,你怎麼待人,別人就會怎麼待你,諸如之類的道理,可是我不懂,為什麼他的這些道理越來越不適用了?
「瑞斗,就算我在這裡把你扔下,麥朵也不會說出去的,因為她能不能在這所學校活下去,還得靠我呢。所以,」我嘗試扯住他的領帶,好達到威嚇的作用,可惜太遠了,只好作罷。「不要老說些有的沒的,免得我真的一個不高興,就把你扔下去了。」
噢,看看你慘白的小臉蛋,瑞斗。
然而瑞斗不是那種容易灰心喪志的人,而且他的自戀程度也是不容小覷。
他很快就把我歸類於:因為不受他的信任而感到不高興--說真的,你的信任到底值幾納特啊?
「我知道了,對不起,柯爾頓,我應該要信任你的。」
「喔。」
「你別生氣了,是我不對,我才只是慌了,可是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很值得信任的。」
你到底夠了沒!
我幾經猶豫,最後還是沒有放手。如果我撐了一段時間後,不小心因為手麻或是抓不住等原因而鬆手導致瑞斗掉了下去,我就不會將此歸類為是我蓄意扔下他的,畢竟我盡力了啊。
我們持續下降,直到瑞斗說他的腳能觸到樹梢--
這是什麼?瑞斗的內心浮現疑問。
什麼?
是蜘蛛!
「快點往上!柯爾頓!」瑞斗懸空的雙腳開始亂踢,「牠們在吃我的鞋子!」
好痛!瑞斗在心裡發出一聲痛呼,就只有一聲,似乎不怎麼嚴重。
我低頭一看,不看還好,看了就有一股涼意直竄全身。因為周遭環境太暗了,所以我一直沒把樹梢上的東西看清楚,我一直覺得禁忌森林的樹梢像是覆著什麼東西,一開始以為只是藤蔓,但是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哪是藤蔓,而是一隻隻如新生兒的頭一般大小的黑蜘蛛。
牠們巨大的背部各個長了一張人類嬰兒的臉,但這可不是用來驅趕天敵的偽裝,與麻瓜世界的蜘蛛不同,牠們真的是倚靠那張嬰兒臉來進食,當那些嬰兒蜘蛛發現美食(瑞斗的鞋子)逐漸遠離時,背上的嬰兒臉開始皺起來,並且發出噁心的啼哭聲。一瞬間,森林的每個地方都傳來相同的哭聲,一陣陣的音波宛如潮水襲來,使整座森林好像都在震動。
我驅使著掃帚加速往上,縱使陡增高度讓我們感到有些頭暈目眩,但是這都比成為蜘蛛們的點心要好。
「怎麼了?」麥朵對我們一臉受驚過度的模樣提出疑問。「那個奇怪的聲音是什麼?」
這番驚嚇使我們並不想再對她多做描述,只能對她搖頭,表示計畫不順利。
雨勢變得更加急促,大雨像簾幕一樣遮住我們的視線,蜘蛛的啼哭也逐漸被雨聲掩蓋過去。
即便我們全身都籠罩在防水咒語之下,對目前的情況也沒什麼幫助,因為我們無法看清前方的路,更別提前進這檔事了。
我們此刻可是處在連一公尺外的人都只能看到輪廓的艱難情況下,別說是剛入門的學生,就算是專業魁地奇比賽也得喊停。
「麥朵,可以幫我們發射求救信號嗎?我想這次考試得放棄了。」我對著離我們一公尺處的麥朵說。
這句話又不知怎地刺激到瑞斗脆弱的神經,他原先正在怒唱聖誕歌的回憶瞬間變成:
『你被拋棄了。你的爸媽不喜歡你,他們寧可放棄撫養你--』
但是引我注意的不是這個回憶,而是穿插其中,一個很令人不舒服的沙沙聲,而瑞斗的詭異也是由此開始--
「不准!」瑞斗大吼,他一張嘴雨水就灌進他的嘴裡,就算一直被嗆到,瑞斗那張嘴還是不願意稍停。「不准放棄,我不會放棄,這就是為什麼我能比任何人都更強,我走得比他們更遠!我不會放棄--」
「是我措辭有誤,瑞斗,」彎腰背對雨勢的我有說話的優勢,這個優勢方便我打斷他的廢話。「不是放棄考試,只是暫停--麥朵!」
麥朵點點頭,拿出魔杖正要朝天空發射信號,但信號沒有發出,卻只見她遲疑著放下魔杖。
「歐比……」她說。
要我說,歐比到底是誰啊!
我忘記怎麼發射求救信號了。
記錯我的名字跟忘記如何求救--我已經不知道該吐槽哪個了。
「不准放棄!」瑞斗還在掙扎,但是他抓著我手臂的力量更大了,連帶還用力扯著我的袖子。「柯爾頓!救--」
救我,柯爾頓,救我!
我不是正在救你了嗎?
又是一陣毛骨悚然的沙沙聲,在我可以聽清前,瑞斗的想法又變了。
你們怎麼能隨便放棄考試!他想著。
我的全科傑出怎麼辦?
那是你這個完美主義者的問題。
不要害怕,瑞斗,我們不會放棄求救的!麥朵堅定地想著。
我們一定會救你的!
……其實瑞斗不是這個意思。
「噢噢,我想起來了。」麥朵過了一會又說。這次麥朵成功忽視瑞斗的抗議(她以為瑞斗是在鼓勵她),朝天空發射信號。
臭麻種!你竟敢忽視我!瑞斗崩潰地想著,不,也許不是他在崩潰。
我專注傾聽他的想法,但是瑞斗的想法表現得他好像真的很在乎成績一樣,寧可留在這裡,也不想有人來救援......嗯?真奇怪。
做了一件好事!心情真好,我突然有點想哭。麥朵望著衝往上空紅色光束想著。
拜託別哭。
結束後我好想去廚房要一杯棉花糖熱可可。她的念頭浮現一杯冒著熱氣的飲料,還有其他美味的高熱量食物,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也想要來一杯。
004
隨著紅色魔法抗水煙火在空中炸開,瑞斗心智因為震驚而變得一片空白。
也不怪他會有這種反應,放棄考試這件事已成定局,我們都必須在下禮拜進行補考,而瑞斗是註定拿不到全科傑出了。
「不!不行!你在做什麼蠢事!柯爾頓你們這些白癡!你放棄了考試?你瘋了嗎?」瑞斗秀氣的五官變得粗暴,看來真是氣得不輕,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你才瘋了,想下去餵蜘蛛嗎?笨蛋。」我因為手麻而鬆開了手,瑞斗立刻下滑了一點,嚇得他更加用力抓住我,嘴則是乖乖閉上了。看他首次這麼從人所願,我只好在手臂的疼痛中重新抓好他。
我抓著瑞斗的手又酸又痛,不住顫抖著,而我也聽到沙沙聲變得清楚了些。
他不能走,他必須留下--你必須留下。
「麥朵!」我對著她的方向大喊。「可以請你幫個忙嗎?幫我抓住他。」
麥朵調轉掃帚往我們這邊緩緩靠過來,然後她猶豫著向瑞斗伸出手。
我絕對不會去碰一個麻種!走開!瑞斗狠狠地瞪著她,並未接受她伸過來的手,還一副要咬人的樣子。
伸手啊!你這白癡!他又想著,
快伸手!你想掉下去嗎?
麥朵見到他的表情便退縮了,她收回手,有些無措地看著我。
「怎麼辦?」
能怎麼辦,瑞斗大概是被雨淋傻了。
「算了。」我咬牙。「飄浮咒,麥朵。」
麥朵對著瑞斗施咒,但這次的效果沒之前好,瑞斗的長袍飄起來(也不知道是狂風作用還是飄浮咒作用),但整個人還是像死豬一樣垂掛著。
真可惜我現在一隻手必須抓著掃帚柄,另一手得抓著他,否則我真恨不得騰出手給瑞斗一巴掌。
我已經累壞了。麥朵委屈地想著,她徒勞地甩著魔杖。
「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害我要放棄考試!」瑞斗在空中對我吼著。
哇,你現在倒是責怪起別人來了。
要留下,別掙扎了。
你叫誰留下來?
而他的下一句則是十分反常。
「我寧可被蜘蛛吃掉,也不要跟你們這群白癡--柯爾頓你快放手!」
不要!......救我!我要留在這裡!......救我!柯爾頓!
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起他之前那聲未脫口而出的痛呼。那時我沒時間理他,況且他後續也沒其他反應,所以我也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瑞斗的行為有點詭異,不顧生命只在乎成績,讓我忍不住往這方面想。
「你該不會是被蜘蛛咬到了吧?」所以精神有點錯亂。當然我沒把後面那句說出來。
雖然瑞斗本來就很喜歡遷怒他人,但這麼想死的發言,我還是第一次見,要說誰最不想投向死亡,那肯定是瑞斗,他絕不會要求我們把他扔給蜘蛛當餐點。
「你該不會是中了蜘蛛毒吧?」所以恨不得回歸蜘蛛懷抱。後面這句我同樣沒說出來。
她怎麼會知道?瑞斗停止哀叫。
她怎麼會知道?
哦,這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嗎?
不可以讓她知道!她會阻止我們!我們要回去!讓我們回到蛛網裡!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真的可以成全你啦。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靠近那些蜘蛛!
呃......
「沒有。」他否認。
「喔。」我不這麼想。
不能讓柯爾頓知道......萬一她因此要扔下我......我們好想去找蜘蛛和牠美麗的絲線......
你真的是中毒已深。
這幾個問句確實讓他意識到自己受到毒素影響而產生愚蠢的愚蠢行為,瑞斗因而思緒清晰了一會,隨著他恢復理性,他外面那張嘴也就沒那麼聒噪了(可能是他累了),也讓他對自己的處境更絕望……更方便我侵入。
我本來就因為與他近距離接觸而看了一堆回憶,但這個回憶卻是屬於更深層的類型,連瑞斗都不會願意承認的-軟弱又愚蠢的(瑞斗認為)-一面。
瑞斗抓著孤兒院大門的鐵桿,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和馬車,也許有人會因好奇或憐憫而對他投以短暫的注視,但沒有一個是為了來接他而駐足的。
每天有段自由活動的時間,他都會站在那裡等待。
每一天、每個月、每年。
最後他被迫接受這個事實:
他的父親根本不會來找他。
他被丟下了。
--我被丟下了。
看他在毒素的作用下消沉挺新奇的,但這可不是對付目前情勢的良好狀態,他的低落心情持續下去可是會影響新奇感帶給我的愉悅。
「喂。」我說。
瑞斗沒出聲回應,那些蜘蛛們打定主意不理我,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中毒而失去了意識。
「你沒有被丟下,」我又說,我決定要抓好他,我不會讓蜘蛛們得逞的。「也不准留下來跟蜘蛛作伴。」
我們要你留下。
他的手動了動,腦袋裡閃過蜘蛛美麗的銀色絲線,幾度受到誘惑,猶豫著是否放手後又把我的手抓了更緊了些。
我被丟下了。
「我抓住你了,湯姆瑞斗,」而且我抓得手很痛。「所以你沒有被丟下--我不會丟下你的。」
我揚起眉毛,真是出乎意料,連我自己都沒預料到我會說出這種話,聽起來實在很蠢。
瑞斗原本正在欣賞底下的景致,此刻卻突然仰頭看著我。
他的眼睛瞬間瞪得比牛鈴還大,你真該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我一向不擅長解讀別人的表情,不過呢,我面前這副表情可以歸類為訝異或是震驚吧。
在瑞斗的腦子對這句話產生想法前,胡奇夫人的聲音在被魔法放大後從幾十公尺外傳來,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
「第十三組!考試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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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walkinginthesky
同意很有趣這點XDDD
學越多會越有趣哦~~~(ಡ艸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