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按理來說,想從麻瓜的世界通往夜行巷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先從破釜酒吧後方的磚牆點擊特定的磚塊後,那面牆自然會開啟一個通往斜角巷的道路,然後從斜角巷的一個路口中再轉進夜行巷裡,目的達成。
當然以上的說法是大多數人已知並認同,既「合法」又「合理」的方式,不過既然夜行巷是夜行巷,她自然有她神祕不可解之處,根據一些不名譽的傳說,曾經有幾位不知名的「非魔法人士」並沒有經過斜角巷就直接抵達了夜行巷,至於他們是怎麼被帶到那邊去的以及他們在夜行巷發生了什麼事,大多數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在魔法的世界裡,什麼事都有可能,什麼樣的定律都會遭受挑戰。
天蠍大膽地猜測,賽門‧葛林一定是去過夜行巷的「非魔法人士」,並且平安歸來的麻瓜之一,否則這無法解釋為什麼當他讀到葛林所寫的小說「夜城系列」時會被裡面熟悉的場景描述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夜行巷和夜城的相似之處比比皆是,兩者都是不適於觀光但是觀光客卻異常嚮往的地方,即使最後的結局一成不變──被生吞活剝(各方面來說)、一貧如洗,那些熱血沸騰到傻了腦子的人們依舊對此趨之若鶩,從來不知道教訓。
「既然這些傻子源源不絕的過來,那麼我們有什麼好理由不海削他們一頓呢?」一位不願具名,在夜行巷生活了大半輩子,剔著牙、彈著舌頭的居民表示。
另一方面,夜行巷也不乏幾位光叫出名號就足以讓人嚇到屁滾尿流、髒話連連,讓魔法部頭痛的重量級人物,天蠍猜那些人大概就是霰彈蘇西的原型吧。(只不過那些人的武器是魔杖而不是麻瓜的槍枝,這是當然。)至於其他的人物如死亡男孩、刮鬍刀之神剃刀艾迪和「當權者代表」渥克也都可以找到呼應的巫師或女巫。書中有句話說得不錯:這是個充滿無限可能的地方,所有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總而言之,你可以說夜城就是夜行巷,夜行巷就是夜城,只不過兩者僅有的差異在於夜行巷的時間並不會永遠都會停留在凌晨三點。
「每次我來到這邊總覺得又比上一次髒了一些。」艾德華望著一張油墨散開,變得模糊不清的廣告紙說,在他說完這句話後,一陣北風颳來,將這張廣告紙吹往前方的骯髒雪地上。
「前一陣子有名魔法部的官員想要推動一項法案,計劃內容為更新夜行巷的環境。」他告訴天蠍,隨手丟了兩枚納特給一位路過他們身邊伸手乞討的女巫。
「這個法案立意良善,計劃者提出了很多想法,包括剷平那些過於老舊且附著了太多黑魔法的老房子、擴大斜角巷的區域、引進有良好聲譽的商家還有加強此地的清潔和安全預算。」
「這聽起來太不切實際了。」天蠍不以為然地說道,「夜行巷已經存在了這麼久,甚至可能比斜角巷還要早存在。它已經有了它自己的生態,這裡的人才不會願意做這種劇烈的改變。」
「你說的對,」艾德華點點頭,「當時這項法案一提出後就有些人發出抗議,魔法部的部門會議為了這更新計畫鬧得各派意見爭吵不休,最後那位提出法案的官員生了不知名的病,人現在還躺在聖蒙果,於是這個案子也就宣告胎死腹中。」
「我猜那個官員的『病因』一定不單純。」
「想也知道。」艾德華看了看左右污穢不堪的牆壁,然後無奈地輕聲嘆氣,「薇朵兒很討厭我來這邊,即使是工作需要。只要她知道我當天的行程有去過夜行巷的話,她那天晚上的心情就不會太好。」
「不是哈利叫你來夜行巷的嗎?」
「哎唷,別提了。這陣子我每隔幾天就要來夜行巷一趟,薇朵兒可是越來越討厭她的姑丈了。所以說我要不要編個理由來跟她說我是去了其他地方?」他苦笑著向天蠍問道,這實在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我們還是去找摩薩吧。」
「是啊。」
這就是夜行巷本色,永遠不在乎世俗道德價值,唯我獨尊,特立獨行。
「骨頭屋旅舍」的外觀像是被火燒過一般,彷彿有個醉鬼拿著火把大肆侵略過,黑漆漆的外牆沾滿了煤灰和汙垢,懸掛在上方的招牌已嚴重生鏽,那是一塊形狀扁平,做成骨頭模樣的牌子,旅舍名字已經快要看不見,就像這家店給人的印象一樣,不仔細找的話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骨頭屋大門上的玻璃窗上佈滿了積雪和掌印,門把上髒到讓人不知道該如何開門,艾德華對著門把喊了好幾次「滅滅淨」跟「哆哆潔」卻還是殘留了一些頑強汙痕,所幸他想到了阿咯哈姆拉這個咒語,才不需要弄髒他的手套──這會讓薇朵兒更不高興。
開門後一陣冷風灌進屋內,讓原本氣溫就不夠高的旅舍櫃檯又更冷了些。天蠍和艾德華輔一踏進骨頭屋,就聽見那位裹著鼴鼠皮大衣的櫃檯服務生滿腔不高興的咕噥,他甚至沒費心壓低音量。服務生抬起頭,準備對進來的人大發牢騷,但看到來者是艾德華之後,只好勉強把心中的不滿都全數吞下去。而同時在櫃台對面上的牆壁,懸掛著一顆暗黃發灰的骷髏頭,原本應該是空洞的眼窩卻鑲嵌了一對暴凸的眼珠,那兩顆不善的眼球看到天蠍和艾德華進來時立刻送上一記怒視。
「你又來幹嘛?」骷髏頭沒好氣地問。
「不關你的事。」艾德華也沒好氣地回應。
那個服務生咂了咂嘴,拿起櫃檯上的小酒壺時瞥見了天蠍,頓時他那雙精光閃爍的眼珠好奇地在他臉上逗留著,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像是想起了一個很久沒見的人。
「摩薩人呢?」艾德華湊進櫃檯,看著服務生慢吞吞放下酒壺,彎著腰去尋找鑰匙。
「老實待在房裡呢。」服務生直起身子,把一串摻著鏽斑的房門鑰匙遞給艾德華,「新來的?」他對著天蠍的方向揚揚下巴。
艾德華對他的問題不想多說廢話,「他以後會常來這裡。」語畢他拿起鑰匙,吩咐天蠍跟他一起往樓上走。
「好久不見囉!」天蠍轉過身的時候,服務生帶著戲謔的微小音量低語著。
全是木製的樓梯外觀遭到蛀蟲嚴重的侵蝕,木頭上滿是裂縫,看起來搖搖欲墜,相當危險。艾德華在跳上階梯後轉頭提醒著天蠍:「注意一下它的第七個台階──。」但他還沒說完天蠍便三步併做兩步踩到第七個台階上,然後快速跳到了旅舍的一樓。
艾德華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要先踩第七個台階的?」
天蠍打量著這破舊的旅舍,此處的熟悉霉味和七年前相差無幾,時光彷彿被凍結住。那並不是段愉快的回憶,或者也可以說,是他不愉快時光的開始。
骨頭屋是他離開霍格華茲後選擇的落腳處,被學校開除後他在夜行巷過了一段短暫的荒唐時光──直到伯斯徹死掉為止。
「在去見摩薩之前,有幾件事情必須要提醒你。」艾德華輕踢了一下潮濕變形的木頭地板,「摩薩這個人幾乎是從小在夜行巷長大的,從他的孩提時代開始說謊、詐騙、耍手段這些事對他而言就像呼吸一樣自然。我要說的是,吉布斯‧摩薩是個非常、非常狡猾的人,和他打交道務必切記:不可以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聽起來很親切嘛。」
艾德華不以為然地沉聲說道:「我是認真的。你知道上次在阿茲卡班為什麼榮恩會對湯姆發那麼大的脾氣嗎?就是因為湯姆聽信摩薩的話,啟動了一堆監獄的機關順便又解除了施加在他身上的監控咒語,結果他的魔杖被摩薩搶去,湯姆想要奪回來但卻又弄巧成拙,而且還被摩薩變出的一堆藤蔓綁住,反鎖在牢房裡。」
「我再強調一次,千萬不能相信摩薩說的任何一句話。」
看見天蠍面露順服乖巧的表情之後,艾德華來到七號房的面前,取出鑰匙打開摩薩的房門。
迎面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重刺鼻的阿摩尼亞味,靠近門扉的牆上有一大片像是燒焦的汙漬,幾瓶空空如也的火燒威士忌酒瓶被房門推開而滾來滾去。天蠍馬上就聯想到露辛妲位於史代潘尼路上的房子,只不過區別在於摩薩還是活的。
「摩薩!」艾德華一進門就中氣十足地大喊著,「快點出來,我帶了個人來給你認識。」
艾德華又叫喚了幾聲,摩薩卻依舊不見人影,天蠍看著模糊不清的骯髒窗戶,外面沾了不少貓頭鷹的糞便,這時在幾步之外的門後傳了一陣物品砸落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正緊張地想把某些東西藏起卻弄巧成拙。
聽見這噪音的艾德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又在搞什麼把戲?」話還沒說完他便大步跨過那些酒瓶,往聲音來源的方向過去。
當天蠍也趕上前去到那間房間的時候,他見到的景象是比前門更雜亂、更刺鼻薰人的垃圾場,這個房間大概是摩薩用來睡覺的地方,窗戶旁放了一張行軍床,上頭鋪了張滿是破洞的薄床單,不過床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及箱子,要怎麼找出足夠讓人躺上去的空間顯然是個問題。
只見一個矮小灰暗的人影瑟縮在行軍床旁邊的地上,兩隻手抱住頭,彷彿正面臨了極度危險和恐懼的狀況。艾德華很明顯已經被摩薩這種懦弱膽小的假象弄得很厭煩了,他站在摩薩的前面拉高嗓門:「好啦,不要再玩你的那些把戲了,快把你的頭抬起來!」
在第一眼見到摩薩的時候,你很難不去注意他那對亮晶晶的黑眼珠,活像兩顆玻璃彈珠嵌在一張蠟黃的泥土臉孔上,那對眼珠透露著老鼠般機靈的眼神,雖然他看著人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就在那極短的時間裡他的腦子早已經過一千道的盤算。
「你早啊,艾德華,我看到你帶了新朋友?」摩薩畏縮地站起身,語氣極為謙卑,他緊張兮兮地磨擦著雙手,表現出好像很怕艾德華的樣子,這樣的形象很容易造成好像艾德華之前都在欺負他的印象。
艾德華朝天蠍使了個眼色,表示了很清楚的訊息:「千萬不要相信摩薩!」
「你在床底下藏了什麼?」艾德華大聲喝道,只見摩薩正偷偷伸腳往行軍床下探去。
「沒有啊,我只是想把垃圾推進去,」摩薩慌張揮著手,「你也看見啦,我這裡簡直跟狗窩沒兩樣,在你們進來之前我正在整理房間。」
「少來。」艾德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摩薩施了個石化咒,然後拿出魔杖對那張行軍床下了個飄浮咒,少了行軍床的遮蔽,床底下的東西立刻一覽無遺,艾德華見了那些東西後轉頭對摩薩劈頭就是一陣質問。
就連天蠍這種做過不少黑心事的人也沒有看過數量這麼多的違禁品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一箱爆角怪的角躺在最裡面,除此之外還有一疊用來作弊及詛咒牌桌對手的帶血紙牌,多的數不清的黑魔法道具。艾德華很快就發現摩薩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這麼厚一本帳冊!你竟然趁著我們不注意的時候作非法交易,這些行為已經違反了我們的協議,到時候你的刑期減免將會被取消。」艾德華翻著那本厚厚的羊皮紙帳冊,眉頭深鎖,他是極度地忍耐才沒當場發飆。
摩薩激動地看著艾德華,但礙於石化咒只能用眼神示意,艾德華見狀繃著臉揮動魔杖,他先將摩薩的魔杖取走後才解除石化咒。
「噢,我的石像鬼啊!」摩薩詫異地大喊,聲音大到把在一旁沉默的天蠍都嚇了一跳,「梅林啊,這些鬼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天蠍和艾德華同時望著摩薩,想看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摩薩似乎也知道這兩個人不信任他,於是開始急得辯解,「你們聽我說,這些東西我也是跟你們一樣,剛剛才發現的。」他絞著雙手,語氣誠摯,「這一定是旅舍的哪個員工所幹的好事,他們常利用打掃客人房間的機會來偷渡一些違禁品。路平先生和這位年輕的先生呀,你們有所不知,這裡的員工背景三教九流都有,要找出哪個沒蹲過阿茲卡班的人可是難上加難啊!」
天蠍不得不承認摩薩說的話有一部分是實情,當年他入住骨頭屋旅舍時就聽說過層出不窮的失竊事件,旅客和員工常在房間外的走廊上為了失蹤的私人物品吵架的事屢見不鮮,他住在這裡的時期也時常提高戒備,因為骨頭屋的員工通常比入住的旅客還要可怕。但話說回來,如果不聘用那些地痞流氓來當旅館員工,那麼骨頭屋要怎麼樣才能在夜行巷有立足之地呢?
「路平先生,你可以對我施展破心術。」摩薩堅定地表示。
「你覺得我會被你耍著玩嗎?」艾德華冷酷地回應,在確定摩薩不會趁機逃跑後他開始清點那些違禁品,但正當他要拿起一個珠寶盒的時候摩薩又急得大叫。
「求求你,先生!別動那個珠寶盒,那是我母親的遺物。」
艾德華愣了一下,「遺物?」
摩薩的語氣異常堅定,「其他那些東西怎麼來的我不確定,但只有這珠寶盒是我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請你放尊重點。」
天蠍在一旁用鼻音發了不屑的聲音,這樣的態度顯然惹怒了摩薩。
「對啊,就是這樣,摩薩這個人絕對不能相信,反正他這傢伙天生就滿口謊言。我知道你們這種人都是怎麼想的!」
「不要激動,摩薩。」艾德華用一種制止一位正在發脾氣的小孩的姿態說道,但坦白說口氣有點制式化。
「不要激動,嗄?」摩薩這下子真的生氣了,就連在一旁冷眼觀看的天蠍也不得不提起戒備,悄悄把手塞進褲子口袋裡握著魔杖。
摩薩開始哇啦哇啦的大叫。
「你們這些人打從骨子裡就瞧不起我們,高尚的先生,就因為我們出生在無法選擇的家庭。當你們從小窩在舒舒服服的家裡享受爸媽的照顧時知道我正在遭什麼罪嗎?我告訴你,我老子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兼賭鬼,賭贏了就去買酒把自己灌得更醉,賭輸了就回來揍我們母子出氣。我母親從我爸那吃了不少苦,她要不是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早就一走了之了。」
天蠍往後退了一步,因為這時摩薩憤怒地敲了一下牆壁,這一拳敲下了不少油漆屑,露出醜陋的灰泥牆壁。
「是啊,我偷拐搶騙、狡詐陰險,我老子從來都不顧家人的死活,我要活下去啊!我母親為了養活孩子,只好鋌而走險去做些高風險的工作,就算拿了錢也要偷偷摸摸的別被我老子發現。你們能想像嗎?生活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
說到這邊摩薩的眼眶已經開始泛紅,「告訴你們,那個珠寶盒,是我母親嫁給我老子時所帶來的嫁妝,她本來打算把它賣了來替我籌進霍格華茲的學費,結果卻被我老子發現了。他要拿這珠寶盒去典當,我母親不肯,她死命地抓著這珠寶盒,想不到卻被我爸......。」此時摩薩早已泣不成聲。
艾德華望著手中的珠寶盒,突然覺得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摩薩帶著一種頑固的神情,頓時一股強大的渲染力席捲了這個破房間。
「好了,摩薩。我們今天來找你不是想聽你的童年往事。」艾德華嘴上這麼說,但語氣多少緩和了一點,摩薩卻帶著被嚴重冒犯的神情盯著還在艾德華手上的珠寶盒,他只好把它放到堆滿隔夜剩菜的桌上。珠寶盒在下一秒馬上就被摩薩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