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身為世界上最大國家的首都,莫斯科從十五世紀以來扮演著政治、經濟、文化及交通的重要角色。她寬廣的街道迥異於其他的歐洲城市,她的不同之處還不止於此,這個斯拉夫城市處處可見東西文化融合的景象,有著西方形式尖塔的斯巴斯卡雅塔樓的克里姆林宮和繽紛多彩的聖巴西爾大教堂彼此相望,後著更是俄羅斯橫跨歐亞的象徵。
莫斯科這座城市歷經動盪而依然屹立不搖,她冷眼看著拿破崙的進攻、羅曼諾夫王朝的毀滅、甚至二次大戰時納粹的侵襲,她見證了布爾什維克主義的興起和沒落,這些磨難從來不曾擊倒她。
事實上,這座城市每天所經歷的絕對比麻瓜所知道的還要多,你以為的歷史只不過是所有真相的冰山一角而已。
這裡的魔法事件多到讓人難以想像,比如說一九一六年,那年是俄國魔法部最多動亂結束的那一年,他們所追捕那名惡名昭彰的黑巫師,人稱妖僧的拉斯普丁終於宣告死亡,不過他的死亡並未帶來平靜,因為不到幾過月後的二月革命,讓帝俄時代進入終結,而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羅曼諾夫沙皇家族也在不久後遭到槍殺。
又或是在更早之前,莫斯科大公國對抗金帳汗國的戰役中,有不少巫師也參與其中,但是這些事實並沒有記載於麻瓜歷史中,不只是因為華勒克國際保密條款,更因為麻瓜們本身所需要解決的煩惱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讓他們增加令人煩心的事件。
即使是現在,黑幫活動和黑手黨的依存程度超乎任何人的想像,俄國魔法部應該是所有魔法世界裡最忙碌的組織,光是莫斯科這座歐洲人口最多的城市每天就會經歷上百次的魔法攻擊。這個國家的行政中心克里姆林宮就曾經被放火燒了四次。
好在今天的莫斯科街頭難得的平靜,九月的到來讓空氣增添了些許寒意,即使是上午,這裡的空氣依然冰涼,陽光懶洋洋的灑在磚石街道上,這似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克里姆林宮旁邊的一棟不起眼的白色建築旁,緊鄰紅場的一個小巷子邊裡停了一輛俄製的二手車,如果用更精確的字眼來形容這輛車的話,「贓車」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駕駛座上坐了一個男人,他原本有著一頭金髮,但是由於長期的日曬讓他的髮色更接近稻草色。
男人手中拿著一副望遠鏡,凝視著前方,他在等待一個即將前來跟他會面的人。他偷空瞄了下手表,九點三十五分,他遲到五分鐘了。
史耐克伸手撥了下頭髮,應該不是麻瓜驅逐咒的問題,他今天為了這個任務特地在這個地區方圓五十公尺下了驅逐咒,以防萬一有不必要的麻煩出現。他轉轉脖子,看著不遠處的克里姆林宮,他想到一個關於它的傳說:只要摸一摸克里姆林宮的圍牆,在將來就會再度造訪莫斯科。
他聽過許多類似的傳說:只要在羅馬的許願池丟下一枚硬幣,就會重返義大利;只要喝了一口尼羅河水,就會重返埃及;只要踩死一隻黏巴蟲將來就會回到禁忌森林。這聽起來就像是吸引觀光客的標準廣告詞公式。不過只要有傳說就有人會相信,現在就有一群觀光客正貪婪的撫摸那紅色的磚牆。
史耐克再度把注意力移轉回來,九點四十分,這傢伙哪去了?
此時有個少年經過他的車旁,這讓史耐克嚇了一跳,照理說在下了麻瓜驅逐咒後是不可能有麻瓜經過的,他們只要一靠近這裡就會想到有要緊的事必須馬上離開,除非──他們正在做那所謂的「要緊的事」。
少年情緒激動的抓著手機說話,他的嗓門很大,史耐克猜大概整條巷子都可以聽到少年的咆哮。九點四十二分。
雖然很不願意,但是史耐克還是聽見了少年咆哮的內容,這個年紀最緊急、最嚴重的狀況不外乎就是感情遇到阻礙,少年和他的女朋友似乎是遇到了女方父母的阻撓,他們認為少年的出身和他們的女兒有著極度的懸殊。
史耐克無聊的用手指敲打著方向盤,又是那一套:少年的父母是社會上所謂的低下階層,他父親是個煤礦工人,而聽起來這男孩又是個標準的不良少年,打架鬧事是家常便飯;女孩的背景顯然比較稱頭,雙親都是金融界的白領,他們在知道女兒的交往對象後便決定在孩子的肚子被那混小子搞大之前趕緊將她送到國外,而這就是他們爭執的主因。
「打擾一下。」史耐克走下車,逕自抽走少年的手機,切斷他的通話。
「你幹什麼?手機還我!」少年朝史耐克衝過去,後者輕巧的轉身九十度,接著少年便狼狽的摔倒在地上。
「感情問題,嗯?」史耐克將少年的手機拋起後又接住,「這款型號不錯。」
「手機還我!」少年一臉窘迫的從地上爬起來,但這次沒有那麼衝動的朝史耐克撲過去,他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不太好惹。
「我知道,現在你可能覺得像世界末日,可是等大概過了兩、三個月之後,你會發現這些事情也沒有你想的這麼嚴重。」
「你根本就不了解,你什麼都不懂!」
「真的嗎?小男孩,你今年幾歲啊?」史耐克露出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少年瞪了史耐克一眼,青少年最討厭人家叫他們小男孩和小女孩了,「十六歲。」他不甘不願的回答。
史耐克大笑一聲,「才十六啊,看來不懂得人是你。相信我,要是你們真的在一起的話,不出半年你們就會後悔這麼做。」
「自以為是,不要以為你年紀比我大一點就認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少年一臉慍怒的說到。
「好吧,我猜猜看,有一天你們在街頭相遇,結果陰錯陽差起了爭執,卻因此對對方留下深刻的印像。接著呢,你們被彼此強烈的差異吸引了,不過陷入熱戀後開始遇到考驗,生長背景的不同影響你們的價值觀,爭吵的次數越來越多,你們都搞不清到底是怎麼了,想離開卻又捨不得。」史耐克滿意的發現少年的臉色如他預期般的漲紅。
「我們......才沒有想過要離開──。」
史耐克沒等少年說完馬上打斷他,「隨便啦,你只是不想面對你們根本就不適合這件事,不過我猜你的女朋友顯然比你清楚狀況多了,不然你也不會跟她大吼了。話說回來,你有想過你要怎麼對她負責?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中輟生是不會有什麼好的機會讓你選擇的,你能有什麼前途。」
「前途!你們大人的世界總是這麼骯髒、虛偽!」
「別這麼說嘛,成長不就是這樣嗎?你能保證比起你六歲的時後,十六歲的你就沒有那麼骯髒、虛偽嗎?」史耐克感覺到他快要失去耐心了,要不是他不想用魔法的話,他早就給少年一個遺忘咒,話說回來,那傢伙怎麼遲到了這麼久?九點四十七分。
「聽著,我還有我的事要忙,沒時間跟小朋友討論生涯規劃。我勸你趕快離開這裡。」史耐克將手機丟還給少年,後者接住手機時踉蹌了一下。
「管閒事的人是誰啊!聽你的俄文怪腔怪調的,你是德國人?烏克蘭人?」少年在拿到手機後,自認有恃無恐的朝史耐克示威,似乎是想從剛才屈居下風的狀態扳回一城。
不過當少年看到史耐克冰霜一樣的眼神後,膽怯的嚥了下口水,這男人用著非常輕的嗓音開口,「首先,如果不是某個小朋友跑到我的地盤來,我也懶得管閒事。再來,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個外國人就夠了,知道太多你不應該曉得的事情對你沒有好處。」史耐克說完靈機一動,他舉起他的左手,上面被龍咬的疤果然讓少年的臉瞬間變的慘白,他這輩子可能沒看過這麼令人作嘔的傷疤。
「想知道我是誰嗎?」少年劇烈的搖頭,史耐克瞇著眼繼續用輕柔的語氣說話,「你可能不清楚你剛剛正在浪費一個『黑道』的寶貴時間,我最後一次提醒你,如果你不希望今晚莫斯科河出現一具無名屍的話就趕快移動你的雙腿吧。」
史耐克話還沒說完那少年就用堪比奧運選手的速度逃離了小巷。
嘖,早知道假裝黑道這麼方便的話,他就不會花心思去當什麼心靈導師了。
其實那少年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不過他總有一天會明白這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灰的,就像他的眼睛一樣。
「這不是你喜歡她這麼簡單而已,你有想過怎麼對這段感情負責嗎?」她媽媽曾經這樣跟他說過。
史耐克走回車上,九點四十九分。
遠處街角一輛老舊的車子的前車燈閃了兩下,史耐克抓起望遠鏡,聚精會神的看著那輛車子,沒錯,他等的人終於來了。史耐克向四周檢查了一下,沒有,附近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的巫師出沒,他的測奸器也沒有任何動靜。
於是他也讓他的車燈閃了兩下,接著那輛車便開始發動後緩緩駛離。史耐克也發動車子跟上前去。
他與那輛車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們繞過克里姆林宮,來到亞歷山大公園,經過一大片綠茵和巨木,它們還尚未被初秋給染紅。
史耐克轉個彎,駛過杜斯妥也夫斯基紀念碑,接著穿過莫斯科市中心,最後來到單調的快速道路上,這樣的路程大約持續了一到兩個小時,直到他們離開繁華熱鬧的市區,逐漸進入寂靜的莫斯科郊外,此時已經接近中午時分了。然而他們的旅程還沒結束,又約莫半小時後,車窗外的風景展露出越來越稀少的人煙,景色也越來越趨於荒涼。
終於兩輛車子來到一處廢棄的工廠旁,就像其他共產時期遺留下來的廢墟一樣,這座工廠早已被遺忘已久。
史耐克停好車,注意到工廠旁邊早已有人在那等待,至少五輛吉普車停在附近,他看見有十名彪型大漢從吉普車上下來,他目測他們起碼都有八呎高,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把巨大的衝鋒槍。
「下車!」其中一個人操著烏克蘭口音對著他的車子大喊,史耐克依言照辦。
「手放頭上!」
另外兩名大漢舉槍搜索他的座車,其中一個人抓起他的測奸器,粗聲的詢問史耐克,「這是什麼玩意兒?」
「早餐玉米片送的贈品,想要可以送給你。」史耐克笑嘻嘻的回答,那名壯漢低聲咒罵一句後就將測奸器往後座一扔。
有個光頭上紋滿刺青的人搜尋史耐克的身上是否攜帶武器,他在史耐克的牛仔褲口袋掏出他的魔杖,「你帶著一根木棍做什麼?」
史耐克依然掛著笑臉,「那是我的幸運小鼓棒,我是拿來預備鑽木取火用的,可以還我嗎?」史耐克收回他的魔杖時好像聽到那個光頭嘀咕了類似「神經病」之類的烏克蘭語。
經過檢查後確認史耐克並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有個壯漢向車子裡的人舉起大拇指,車子裡的人這才打開車門走下來。那是一名矮胖又禿頭的中年男子,臉色因為喝了太多伏特加的緣故呈現一股不健康的紅。
中年男子走到史耐克前方,伸出手來,「尼科諾夫。」
「史耐克。」他們簡短的握了一下手。
尼科諾夫轉身往工廠裡走去,史耐克隨即跟上,那些高壯的保鑣們也持槍緊跟著他們。這裡的人全都是麻瓜,這樣的話事情就容易多了,史耐克心想。
他們進入工廠後,來到一座升降梯裡面,尼科諾夫啟動升降梯,這個老舊的機器便一邊發出嘎吱的聲音一邊將他們運送到地下樓層去。
尼科諾夫悄悄斜著眼用餘光觀察著史耐克,這幫瑞典人竟然派這個英國佬來跟他們交易。看他的樣子不像是來交易反而更像是要去看電影的模樣,他穿著綠白相間的格紋法蘭絨衫,一條陳舊的窄管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黑色高筒帆布鞋。
尼科諾夫很清楚他不喜歡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看起來大概二十五歲左右吧,可是他就是散發出一股令人不快的氣息......怎麼說呢?尼科諾夫思索了一下他腦內的形容詞,他只想到了一條蛇,沒錯!一條蛇,蛇是他最不喜歡的動物,蛇也代表了許多負面的意涵:SLY、INSIDIOSUS(拉丁文:陰險)、MAL FOI。
他不曉的史耐克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故意取這個名字的,史耐克(Snake),他才不相信這是他的真名,有哪個父母會給自己的小孩取名叫做蛇的?總之,他不喜歡他。
然而真正讓尼科諾夫感到不安的是那些傳言,雖然說這些謠言不可能是真的,不過在聽過那些故事後他總是會感到心底竄升出恐懼的感覺。
他聽說史耐克曾經和一群軍火商發生衝突,最後那個軍火商的頭子向他的手下們下令將他擊斃,沒想到史耐克的身上中了無數顆子彈後竟然沒死掉。順帶一提,那些武器可都是配備精良的槍枝;還有那次在塔林的事件,當時史耐克被一群黑幫用鐵鍊綁住,他們將他丟棄在一幢棄置的鐵皮屋裡,那群黑幫在屋裡屋外灑了好幾桶的汽油,他們親眼看著鐵皮屋起火,他們在每一個可以找到的出口派人看守,絕對不可能有逃出的機會。
事情邪門就在這,當那群黑幫看著鐵皮屋化為焦黑的廢鐵後,他們開心的回到城裡,去了城區中最墮落的夜店裡狂歡。然而就在他們狂飲著酒精和撫摸著應召女郎的大腿時,赫然發現同行竟然多出了一人,史耐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並且面帶著笑容和他們一起喝酒。
從此史耐克就有鬼魅的綽號,尼科諾夫打了個冷顫,難道他是那個打不死的妖僧拉斯普丁投胎轉世不成?
升降梯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那是工廠的最底層,一行人魚貫走出升降梯,進到昏暗的廠房。
天花板上方懸掛著一個燈泡充當這個空間的唯一光源,閃爍不定的光線透著一股詭譎的氛圍,燈泡的下方有一張桌子,旁邊擺了兩張椅子,桌子的正中央擺放著這次的主角:一包包的白色粉末。
「請坐。」尼科諾夫拉開一把椅子向史耐克示意,後者依言坐下,而那些人形山怪保鑣們則是抓著衝鋒槍隨侍在側將兩人包圍起來。
「這些就是我們今天交易的物品,請你檢查一下。」尼科諾夫將那些白色粉末推到史耐克的前方。
史耐克打開其中一包粉末,假裝是個專業人士一樣沾了一點粉末觀察,這是一種麻瓜的毒品,叫做海洛因還是海勒因的東西,他對麻瓜的毒品並不熟悉,他唯一接觸過的麻瓜有害物質就僅止於香菸和酒而已。但是史耐克知曉這些毒品不是什麼好東西,就像一些有毒的魔藥,它們戕害健康,侵蝕肉體,墮落靈魂。
他此行的目的當然不是跟這俄羅斯肥佬買毒品的,也許他對於麻瓜的毒品種類和名稱不甚熟悉,但是對於桌上這幾包海洛因,他知道的可比尼科諾夫還多。
大概在幾個月前,俄羅斯的街頭出現了幾起攻擊案件,攻擊者都是一些吸毒的毒蟲,原本大家都不以為意,認為這些無可救藥的人渣不外乎就是缺錢買毒,最後只好幹起搶奪的勾當。俄羅斯的魔法部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社會案件,那是麻瓜的世界,巫師們不會干涉另一個族群。然而就在三週前,一名女巫在返家的路上遭到一名麻瓜攻擊,這在魔法界引起了軒然大波,一個手無寸鐵的麻瓜竟然可以打傷一名擁有法力的女巫,俄國正氣師局因此展開了調查,他們找到了那名攻擊者,有關單位在他身上做了詳細的檢查,洩氣的是除了知道他是個把海洛因當飯吃的傢伙外其餘一無斬獲。
戈羅捷茨基,俄國魔法部正氣師局長。對這案件有個特別的想法,既然那個人是個毒蟲,也許就應該從這個角度下手。這就是史耐克在此的原因。他們捏造出一個不存在的瑞典幫派,派史耐克來跟那些毒販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