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四年前,義大利,羅馬
拉斐爾‧阿堤斯(Raffaello Artisti)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光就是傍晚,每當到了這個時候他就會從店裡拿出他的躺椅,放在他店門口外的走道上躺在上面享受日落的時光。他會把音響的音量調高,讓小店所在的這條街道流洩著演唱歌劇的音符。再不然就是會帶著他養的狗到羅馬競技場附近散個步,他的店位在玻維利耶拉街上(Via della Polveriera),從店門出來轉個彎就可以看見競技場了。他的休息時間會一直持續到日暮時分,陽光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之後才會回家到店舖樓上他的家中洗個澡、喝杯小酒,到了晚上八、九點才會開始享用他的晚餐。
四月天的春風讓人情不自禁的感到懶散,原本拉斐爾正打算整理一座他買回來的古老縫衣機,那是一台不用插電的老式縫衣機,運轉的方式是由使用它的裁縫不斷的用腳踩動底部的踏板。拉斐爾買下的這個老機器狀況還不錯,它只需要上點油,清洗乾淨,就可以擺到店裡去展示販賣了。但後來因為有些事耽擱了。
拉斐爾的店所賣的東西都是具有年歲的二手古董,他販賣的古董不是佳士得或蘇富比拍賣會上價值連城的知名文物,受限於他的財力,就算他想他也沒辦法負擔那些高價的古物,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懂那些文物的過往,他所學的專業可是藝術史。既然無法觸及那些高不可攀的輝煌歷史,那麼他就退而求其次的尋找過去平凡生活的遺跡,那些痕跡的背後的故事精采程度也不惶多讓。拉斐爾自認還算是個懂得欣賞的人,他店裡牆上懸掛的那幅《抱雪貂的女人》雖然是仿畫,不過它的畫工筆法是他看過最接近達文西筆觸的作品了,當初買下來的時候還被他老婆唸了一頓。
「請。」他在那個瘦的像竹竿一樣的年輕人和他面前各放了一杯咖啡,咖啡豆研磨出的香氣隨著煙霧繚繞在他們四周,在那個年輕人的金絲邊眼鏡鏡片上蒙上了一片薄霧。那個叫史考特的英國人說著一口怪異彆扭的義大利文,他不會發顫音這一點讓他說出口的義大利文簡直是一場災難。
史考特柔順的黑髮遮蓋住他大半的眼睛,他輕聲道謝後(他用的是英文,謝天謝地)抓起杯子輕輟了一口咖啡。拉斐爾思忖著眼前這個古怪的外國人,他是看到他在門口的招人廣告前來應徵的,他首先問他有沒有工作簽證,他遞給了他一張羊皮紙(這也是古怪的原因之一,這年頭很少有人再用羊皮紙了),不知怎麼的,雖然拉斐爾心中滿腹疑惑,不過在看過羊皮紙後(可是不論他如何努力回想,他就是想不起來羊皮紙上的內容)他發現這個人在簽證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接著他又問了他的學歷,他說他是霍格華茲畢業的,這間學校他從來都沒聽過,那麼科系呢?歷史和藥物製作,聽起來簡直像是天方夜譚。拉斐爾委婉的詢問霍格華茲的聯絡方式,得到的答案卻是答非所問,史考特說利用貓頭鷹或是鴿子就行了。他偷偷瞄了一眼牆上的月曆,愚人節早就過去了,拉斐爾開始考慮要不要打電話叫警察或是精神病院?
壓抑住去叫精神病院的衝動,拉斐爾拿出兩個作工精細的杯子,擺在史考特眼前,他叫他說說這兩個杯子的來歷(拉斐爾用婉轉的態度請史考特用英文回答)。史考特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先拿起左邊的杯子,外部鑲了金色層層疊疊螺旋狀的橄欖葉,他二話不說就將杯子往桌面敲了一下。
「杯子上鍍的金粉很牢固,這應該是威尼斯慕拉諾生產的吹製玻璃。這種技術據我所知已經快失傳了。」他將杯子放好,「這樣透明無色的玻璃杯還不錯,事實上大部分威尼斯的吹製玻璃藝品色彩都太濃艷了,我不是很喜歡。」史考特有點突兀的加了一句,讓拉斐爾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把注意力轉向右邊的杯子,「至於這個,我認為是來自捷克的水晶杯。」他用著一貫的冷靜口吻說明,拉斐爾心裡默默的點點頭,繼續默不作聲的聽史考特說下去,「這是從卡羅維伐利出產的水晶,沒有含鉛,所以光澤看起來比較柔和。這也是用手工吹製的成品,製作者要站在高溫的鎔爐面前一邊吹製一邊旋轉,很容易產生氣泡,在這個階段的成功機率經常不高。」這個階段史考特過關。
為了進一步測試,拉斐爾又帶著史考特去觀賞他在世界各地的市集中所挖掘到的寶物,他指著一幅他從伊斯坦堡買回來的細密畫,指示史考特發表他的想法。拉斐爾靜靜的聽著史考特侃侃而談有關細密畫的種種,他很驚訝的發現他連對於有些年邁的細密畫師為了使世人認同他們頂級純熟的技術,不惜以針刺瞎自己的雙眼這件事都瞭若指掌。看來這個怪胎肚子裡還是有點東西的。
一切出乎意料的順利,拉斐爾幾乎快要決定錄用史考特了,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史考特居然是敗在高科技之下。拉斐爾面露親切的笑容向史考特要他的電話,沒想到史考特竟然沒有手機(似乎他連它的功用也不太清楚),這讓拉斐爾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電子郵件呢?沒有。那總該有社群帳號吧?那是什麼?
拉斐爾洩氣的看著這位年輕人,那麼請問我要怎麼樣才能聯絡你?史考特靜默了許久,才用著茫然的神情看著拉斐爾──
難道您沒有貓頭鷹嗎?
敢情他是遇到尼安德塔人了?拉斐爾絕望的心想,雖然說這個尼安德塔人的藝術和歷史的程度還不錯,可是他怪異的行徑讓他感到十分的不放心,他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說不定這個怪胎真的有些精神異常。於是拉斐爾溫和婉轉的告訴史考特感謝他來找他面談,他會考慮看看的,史考特禮貌的點點頭,毫不留戀的離開。
幾天之後拉斐爾帶著一個公事包,步調緩慢的經過帝國廣場大道(Via dei Fori Imperiali),大道邊上就是著名的羅馬競技場,最近市政府正在大肆維修這座知名古蹟,密密麻麻的鷹架和塑膠布將競技場包的密不透風,連競技場上方也不放過。維修古蹟在義大利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在這個國家,一年到頭都在維修這些古老的建築,一般來說維修工程只會包圍建築的一小部分,出口和其他部分還是能夠讓遊客參觀,而這次競技場被完全遮住而且在維修期間停止開放實在是不太尋常。對此附近的商家抱怨連連,因為市政府表示維修工程要持續到八月底,這麼一來旅遊旺季也即將接近尾聲,今年的生意免不了要掉了好幾成。
正當拉斐爾想得出神的時候,他的後背忽然遭到一陣猛烈的撞擊,他一個站不穩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扑倒在地,他手中的公事包被甩了出去,馬上就被一個人給快速撿走。
搶劫!拉斐爾心中警鈴大作,他想站起來去追那個搶匪,但是剛才經過這麼一摔他的額頭破了一個洞,他坐起身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出現好幾個疊影,而那名搶匪此時已經遠遠的奔向羅馬競技場了。
讓拉斐爾最心痛的不是放在公事包裡的三十歐元和信用卡、手機。當然,那些東西丟了拉斐爾的心情也不會好到哪去,而是他才剛剛從一位割愛的收藏家那買來的一張黑膠唱片。
「你沒事吧?」他耳邊傳來一陣彆扭的義大利文,一位黑髮的年輕人過來扶起拉斐爾。
「史考特?」
「你被搶了嗎?」拉斐爾無力的點點頭,他指著競技場的方向,「追過去也來不及了,去報警吧,不過期望別太高就是了。人呢?」拉斐爾原地轉了一圈,史考特早已不在他身邊,於是拉斐爾小跑步奔向競技場。
年輕人就是體力好,跑的還真快。
就在拉斐爾氣喘噓噓的來到競技場附近時,他看到前方有兩個人扭打在一團,其中一個人手中緊抓著他的公事包,接下來那個人就被史考特一個過肩摔後倒地不起。
「這是你的東西嗎?」史考特冷靜的拿起拉斐爾的公事包問道。
「是的,非常感謝你。」拉斐爾感激的抓著他的公事包,他匆匆的檢查了一下,黑膠唱片的包裝沒有折損的太嚴重。他忽然想到幾天前的會面,抬頭瞧見他略顯清瘦的臉龐。
「你找到工作了嗎?」史考特只是搖頭。
好吧,「那你明天開始可以過來上班嗎?」
據史考特的說法,他之前是住在市中心的一家青年旅館,拉斐爾和他太太商量過後決定讓史考特搬進樓上他們家的一間小客房。他只帶了一個簡單的行李箱,那是拉斐爾看過最奇怪的箱子,沒有拉鍊、沒有密碼鎖,甚至連個開口都沒有,拉斐爾不敢問太多,史考特看起來似乎不想多談自己的事。
往後的工作日子還稱得上是順利,拉斐爾交代史考特完成的事情他都能有效率的做好,有時候太有效率了,像是閣樓裡的那座兩個人高的雕像,史考特只花了一般人一半的時間就把它清理的乾乾淨淨,而那些難以整理的波斯地毯對史考特而言根本是小事一樁。
但是史考特也有又不擅長的事情,某個不用上班的週末早晨,拉斐爾叫史考特去廚房煮一杯咖啡,他告訴他咖啡豆和咖啡機的位置,當史考特五分鐘之後拿著一杯泡著咖啡豆的熱水放到拉斐爾前方時,兩個人之間立即陷入了一片難堪的沉默。
史考特這個人不上網、不玩手機、不愛出去玩,通常工作結束之後他就窩回他的小房間去,可是有幾次拉斐爾的太太不解的跟他說當她想送些點心到史考特房間時發現他人卻神秘的消失了,問題是從來沒有人看到他從窗戶爬出去,然後經過半小時到一小時左右他又從他的房間走出來,每當拉斐爾夫婦倆問他剛才去哪裡時,他就像個木頭一樣悶不吭聲。
其他的員工都有試過和他攀談搭訕,只是史考特永遠都用最精簡的話語回答,而且很少接話,讓那些想和他聊天的人沒說上幾句話就不知道在怎麼繼續下去了。事實上到目前為止,面試那天是史考特說最多話的時候,其他員工們因為他沉悶陰鬱的性格都在私底下替他取了「德古拉」的外號,雖然說史考特的皮膚算不上是白皙,但是陰沉的氣質倒是很符合吸血鬼的形象。有一次史考特不小心聽到他的外號,什麼也不說就是在那裡瞪著那些人看,那些人馬上心虛的不敢抬頭看他。接下來那一天他幾乎都沉浸自己的思緒裡,比平常更安靜。
至少德古拉比尼安德塔人好聽吧,拉斐爾有時會這麼想。
不過撇除他怪異的行徑不談,史考特是個很棒的聆聽者,拉斐爾很喜歡跟他說一些他的想法,這個時候的史考特會靜靜的坐在一旁,退去他平常的冷峻面容,他在聽拉斐爾講話的時候才比較有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
「你知道嗎?即使時到今日我們受到希臘文化的影響還是很深,不論是民主制度、建築、各種科學......,希臘的藝術講究均衡、和諧等特質後來都影響羅馬文化很深。以拉丁文學來說,內容的原創性稍嫌不足,總括來說都是以模仿希臘文學為主,而從羅馬的建築和後來的文化發展可以看到受希臘想當大的影響,所以說如果以政治的角度來說是羅馬征服了希臘,但從文化的方面看來,是希臘滅亡了羅馬。」
拉斐爾說完後皺著眉看著羅馬競技場,那邊的工人揮手叫他們走開一點。
「這就是個例子,競技場的設計也是源於古希臘的劇場。」
有一次拉斐爾看見史考特專心的讀著一本介紹中國文物的書籍,由於他臉上那奇異的表情,拉斐爾偷偷的繞到他後方,書中的內容正介紹著圓明園的歷史,那座被譽為「萬園之園」的曠世鉅作在一八六零年被英法聯軍燒毀,從此圓明園最著名的十二生肖銅首也因此佚失流散。
史考特的目光緊盯著龍首和蛇首的圖片,他的眼神似乎顯露出他知道些什麼,但是有可能嗎?英法聯軍入侵中國的時候恐怕他爺爺都還沒出生呢!拉斐爾堅定的告訴自己是他想太多了。
又另一天史考特一語不發的看著拉斐爾那幅《抱雪貂的女人》,臉上浮現一種不可解的詭異笑容。
「這是李奧納多‧達文西少數以女性為主題的畫作之一。」拉斐爾拿著咖啡一起和史考特觀賞著那幅仿畫。
「那名女子叫切奇莉婭‧加勒蘭尼,達文西畫她的時候她的年齡大約是十六、七歲,她原本和一位貴族有了婚約,可是後來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婚約被取消了。切奇莉婭只能去當另一個公爵的情婦,她為公爵生下一個孩子後公爵卻取了另一名貴族的女兒,她只好被公爵隱藏起來,但是當這件地下情被發現後,公爵馬上把她安排嫁給別的貴族。」
拉斐爾啜飲了一口咖啡,史考特眼鏡後方的眼睛柔和了許多,「她是個極有才華的女子,卻因為家事背景既不高貴也不富有,對自己的人生只能聽從別人的安排,可能是我的主觀意識吧,每當看這幅畫的時候總覺得她的眼神充滿無奈。」
「她為什麼抱著雪貂?」史考特冷不妨問了這麼一句,拉斐爾差點沒被滾燙的咖啡嗆到,這是史考特第一次聽他說話的時候問問題。
「關於雪貂的典故說法就很多了,貂在希臘文的發音很像加勒蘭尼,正好就是切奇莉婭的姓氏,同時貂又代表著貞潔。」講到這拉斐爾有點諷刺的笑了笑,生在那個時代,能否保持貞潔也不能自己決定的,「又有一說貂是那位公爵家族的代表動物,抱著雪貂有著懷孕的意涵。」
史考特沒再說什麼,他好像對畫失去了興趣,轉身繼續他的工作。
時序漸入夏季,炎熱乾燥的空氣讓人更加慵懶,史考特晚上外出的時間變多了,他出門的穿著都是以休閒風格為主,他常穿著一件海軍藍無袖背心,拉斐爾這才發現這根德古拉竹竿瘦歸瘦,他的二頭肌還滿發達的。
日漸升高的溫度也替史考特帶來一些不一樣的眼光,約莫六月底七月初的時候,拉斐爾住米蘭的十七歲姪女前來羅馬進行短暫的拜訪,打從她來的第二天早晨看到史考特打著赤膊從浴室走出來時,她就對他的六塊腹肌念念不忘,不過她卻嚴正表示自己是被他的英倫紳士氣息吸引(其他認識史考特的人卻都口徑一致的表示紳士氣息是史考特最缺乏的特質)。
他的上臂就像大衛雕像一樣,他的姪女表示。拉斐爾反問她大衛像的創作者是誰,想不到她竟然回答不是拉斐爾嗎?他在心底偷偷嘆了口氣,看著眼前這位荷爾蒙作祟的女孩興致勃勃的開始計畫和史考特的約會。
於是往後這幾天拉斐爾和他太太就看著他的姪女不斷的遭到連續的挫敗,夫妻倆面面相覷,這個怪胎唯一願意「聊天」的對象就只有拉斐爾而已(而且幾乎都是拉斐爾在說,史考特在聽),但是他的姪女似乎越挫越勇,有一天終於有了小小的進展。史考特答應和店裡其他的員工一起去打籃球,當然他姪女也有跟著一起去。
這次的出遊讓拉斐爾的姪女再度燃起信心,打球回來後她不斷的跟她朋友描述(手機音量調得超大聲,拉斐爾夫婦想不聽都沒辦法)史考特的三分球有多麼神準,還有當他脫掉汗濕的背心時他的肌肉線條有多麼完美,(拉斐爾示意他太太把電視機的音量再調大一點)她滔滔不絕的表示之後要想辦法和他單獨出門。
「要打賭她多久之後才會死心嗎?」他問他太太。
出乎拉斐爾的意料,史考特某一天和他們共進晚餐時竟然答應了,面對她的邀請,他簡潔有力的回答一個「嗯」字之後,就繼續埋頭吃著他的燉飯。那天夜晚關燈睡覺前,拉斐爾的太太說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深有同感。
約會的那一天他的姪女精心打扮,史考特卻只穿的比平常在正式一點點,當他們都準備好要出門的時後,他的姪女開心的想去挽著他的手,他卻大步的走向門外。他們倆個約好去(其實都是她姪女在決定的)博爾蓋塞公園旁的動物園,拉斐爾忽然有個荒唐的想法,史考特說不定約會到一半就兇性大發把動物園裡的動物的血都吸光了。
距離他們才出門幾個小時之後,拉斐爾的姪女便氣沖沖的踩著高跟鞋獨自一人回來,拉斐爾夫婦還來不及詢問原因,她就如放水的閘門般開始放聲抱怨那不愉快的約會。
剛開始一切都很正常,他們參觀完動物園後又去了特萊維噴泉,關於那座噴泉有一個古老的傳統,若背向噴泉投擲硬幣,以後便會再次造訪羅馬。他的姪女投錢許願後要求史考特也照做。史考特卻冷淡的回她說這樣很浪費錢,而且他人就在羅馬了,這樣做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的姪女愣住了,但是她想想決定原諒他的魯莽。接著他們往萬神殿的方向,繼續朝台伯河前進,她開始問他關於他的事(說到這,拉斐爾的太太忽然用手肘頂了一下他的肋骨),沒想到他卻突然跟她講一大堆有關法西斯主義和墨索里尼的事情,拉斐爾差點沒笑出來,他知道史考特說的是前幾天和他一起看的紀錄片內容。
怪胎!他的姪女罵完之後便脫掉高跟鞋,跺著大象般的步伐咚咚咚的上了樓梯。
八月底,羅馬競技場的維修工程總算要進入尾聲了,拉斐爾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那些醜陋的鋼架和鐵條還有棚布讓這一帶失色不少,他很懷念還沒有維修之前的競技場。
這時他太太卻忽然驚慌失色的跑過來,她說她剛剛正在打掃史考特的房間,從他床鋪底下掃出一張報紙,他太太說雖然聽起來很荒唐,可是她說的都是真的。
「報紙上的照片會動!」
為了安撫他老婆的情緒,拉斐爾陪著她來到史考特的房間,他的東西不多,床上和椅子上疊放了幾件他常穿的衣服,那個沒有開口的奇怪行李箱整齊的放在角落。他彎下腰檢查床底下,空空如也。
「我剛剛明明有看到。」他太太還是驚魂未定,拉斐爾只好半哄半騙的帶她下樓。
當天傍晚史考特毫無預警的跟他們說以後不麻煩拉斐爾的太太打掃他的房間,他自己來就行了。雖然很荒謬,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拉斐爾聽到史考特這麼說的時候感覺到背脊升起一股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