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在某個有點陰鬱但還不至於潮濕的下午,位於倫敦的某條街上,有名年過五十的中年男子和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走著,兩人之間互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距離剛好可以相互交談卻又不會太過親近。中年男子頂著一頭亂糟糟卻開始稀疏且滲著些許灰絲的黑髮,那叢雜毛似乎永遠都無法梳理整齊,鼻子上掛著一副造型相當復古的圓框眼鏡,鏡片常因霧氣而糊成一片,儘管眼周的皮膚開始鬆弛下垂,但那雙綠色雙眼所透露而出的堅定卻未曾隨歲月改變,依然精神矍鑠。
至於他旁邊的青年則是戴了頂無邊毛帽包覆著整個後腦勺,不過可以從帽簷下襬看見露出的金色髮絲。青年套著無指手套的雙手插在口袋裡,不斷撥弄著放在裡面的香煙盒,他不停用眼角餘光偷瞄中年男子,直到對方開口。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抽煙。」黑髮中年男子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哈利。」
「那好吧,我只希望你知道,不論你想做什麼,都能慢慢來。當然我也不介意你抽煙。」
天蠍停止撥弄口袋裡的香煙盒,直到現在心中仍不確定艾德華的安排到底是好是壞?他的目光隨著哈利的身影移動,看著正氣師局長大搖大擺走進路邊一座電話亭裡,然後眨眼間窄小的電話亭內立刻多了一張舒適的絨布長沙發,哈利一個屁股逕自坐下,他拍拍沙發椅墊,叫天蠍也進來坐。
他還真大喇喇,天蠍鑽進電話亭時這麼想,但是路上人煙稀少,而車上的麻瓜大概也提不起興致盯著一座不起眼的電話亭不放。哈利心情看上去不錯,變出沙發後他又依序變出吧台,咖啡壺,還有幾塊剛出爐香噴噴的糕點,這座電話亭儼然成了一間充滿慵懶氣息的咖啡館。
哈利顯然還沒有停止妝點電話亭咖啡館的意思,他緊接著又變出一個大釜和一包咖啡豆,咖啡豆自動打開包裝,一顆顆自行投入大釜中,燃起火焰的大釜貯滿水,開始泡起咖啡。天蠍瞪著泡著咖啡的大釜,心中暗自比較了巫師和麻瓜泡咖啡的方式,想起他第一杯「麻瓜式」咖啡忍不住露出淺淺一笑。
「那麼,既然你還沒準備好要開始。我就先說我要講的話囉。」在等咖啡煮好的這段時間哈利打破沉默。
看起來哈利從容不迫,沒有艾德華說的那種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窘態。
「依我過往的經驗,如果我跟你說『我明白你的感受』,你一定會感到不悅,雖然事實的確是如此。」這時大釜開始飄出咖啡的香氣,「年輕人不懂老人的想法和感覺,這是理所當然。然而老人如果忘了年少時的種種,那就是他們的錯。」
「這話聽起來很有智慧,你是從哪聽來的?」天蠍知道自己的態度不太禮貌,但他實在忍不住,畢竟他對哈利仍有少許的餘怒。
哈利對這冒犯的言語只是輕輕笑一笑,「你猜對了,原話還真的不是出自我的口,我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大概還比你現在小了十歲吧。而且那時候我是處在盛怒的狀態,砸壞了很多東西。」
天蠍覺得哈利的話意有所指,然而並沒有點破的必要。大釜已經將咖啡煮好,兩個咖啡杯自動站到大釜邊裝滿黑色的液體。哈利拿起他那杯,自行調整牛奶和糖的比例。天蠍跟隨著哈利的動作,短暫思索一下。
「那逃跑的摩薩……你們打算怎麼辦?」
哈利聽了之後露出狡猾的笑容。
「啊,恐怕我不能透漏,這是屬於正氣師局專案小組的機密,非小組成員恕不告知。」
天蠍啜飲一口咖啡,翻了個白眼。
「這個專案小組在下星期一將結束假期,繼續調查活動,噢,小組的行程安排不算機密,所以說了也無妨。」哈利翹起二郎腿,身體微向後仰,「還有假期結束的時候,我們會針對假期前的行動進行檢討,在團隊未來的方向希望能達成共識。」
「會接受建議嗎?」
「那當然,前提是只有成員才能提建議。」
「那麼若是成員要求有充分的行動自由也行嗎?」
「我希望他能在隨機行動的同時能記得告知我。」
「那如果組員不滿意和同組成員的互動方式,可以去找他熟悉認識的人嗎?」
「別太得寸進尺,」哈利不以為然地咳了咳,從前襟口袋掏出一個小東西,天蠍遠觀之下覺得那個東西頗眼熟,青銅的顏色和佈滿凹痕的外觀,「不是組員的人意見別那麼多。再這樣下去我可能要重新考慮我的決定。」
沒錯,那東西就是上面刻有MA的魔法部通行胸章,當時憤怒的天蠍把它射進牆上,所以顯得歪七扭八。哈利將通行證置於桌上,就在天蠍觸手可及之處。
他沒有經過思考,手就很自然地接過去。
一種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兩個男人暫時都不說話,那種無言達成和解的默契化解掉幾個月來隱藏在之中的疙瘩,排解掉猜忌和不信任的重擔讓心頭輕了不少。
「我還希望能在未來行動時有充分的決策權,當然這並不代表我要取代正氣師局長,只是我不想被指定角色後還要照你們的劇本演。」
「好吧,我們以後的每個決定會盡所能和你溝通。不過我也不認為你有那個能耐來取代正氣師局長。」
「我最後再問一個關於正氣師的問題。」
「除了職務機密問題,隨時歡迎。」
「所有的男性正氣師都曾男扮女裝過嗎?」
哈利認真思索了一下天蠍的問題,「只要結束實習階段,取得正式資格的正氣師幾乎都有,除了榮恩,榮恩除外。從他當正氣師以來一次都沒有穿過女裝。」
「有特別的原因嗎?」
「因為他付出代價了。」
天蠍挑眉表示不解。
哈利挪了挪靠在沙發的身子,看起來像是在憋笑。
「以後任何需要寫報告的場合,都得由他負責執筆。」
※
兩年前,波蘭,華沙
斜陽餘暉灑落在老城區的建築和街道上,今年深秋的風比往年的時節還要提早來到,驅散了更多本就稀少的人潮。磚紅的老牆像被一把冷火點燃,深紅的色澤一層層凝固在時光中,多年的日日夜夜過去,仍舊屹立不搖。腳踩在地上的枯葉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轉進紅磚牆內,偌大空盪的廣場映入眼簾,零星的遊人在白石地上做了點綴,在秋夜來臨前仍逗留不走。
女巫用目光緩緩曳過紅磚牆,從紅磚牆到白石地,曳過西吉斯蒙德圓柱,盯著頂端昔日的東歐強國統治者,國王手中持的十字架像在天空劃破一道口子。圓柱底下躺了個男人,四肢成大字狀,嘴中輕聲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女巫別過目光,將注意力轉向周邊其他仿古的房屋,露天的咖啡座上僅三三兩兩的遊客意興闌珊在座位邊晃動,咖啡館的侍者也懶洋洋地倚在櫃檯邊等著下班。
她打量著老城區廣場,昏暗的視線不妨礙她的好奇心,女巫並非本地人,她身著鐵灰色的套裝,堅挺的鐵灰襯衫搭配寬鬆的同色長褲,以外表判斷來看她的年齡偏大,花白的短髮貼在滿是皺紋的皮膚上,唯有眼鏡後的碧綠雙眼不見一絲老態。
外來者女巫似乎在等人,只見她踱步繞著石柱轉,搜尋四周的眼神沒有絲毫鬆懈。廣場遠處有位街頭藝人在拉小提琴,那曲子忽然喚起她小時候的一個回憶:她的姨丈和姨媽曾想讓她表哥去學小提琴,表哥的學習過程僅維持短短一個小時,她那位缺乏耐性的肥胖表哥屢屢拉錯音符,曲子難聽無比,於是他一氣之下便將琴弦給全數扯斷。之後她的姨丈表示,反正他也覺得兒子沒必要去學這些「娘兒們的玩意」。
往事已成淡薄雲煙,女巫很滿意她的人生現狀,等待的人尚未到來,她決定先離開圓柱去探索其他地方,大老遠跑來波蘭,總要看點什麼。
約莫又過了五分鐘,在廣場的彼端,走來一名揮汗如雨,神色匆忙的男子,他用小碎步向前跑,對四周景象無暇一顧。男子抽了抽鼻頭,揩揩額頭上的汗,沿著廣場邊緣的房子前聚集了一堆路人,擋住他的去路,他低聲碎碎念,那群人便神奇地讓了條路給他。他聽見了街頭藝人在拉小提琴,也知道那首是蕭邦的「離別曲」,可是他無心聆聽,現在的他正要去「相見」而非「離別」。
看完其他地方,回到圓柱的女巫拿起手中老舊的懷錶,她等的人此刻應該要來了。圓柱與皇家城堡(Zamek Królewski w Warszawie)比鄰,這座博物館早就過了開放的時間,她緊盯無人的城堡門口,預感告訴她看著那邊準沒錯。而她的預感果然這次也沒有背叛她。
剛剛那名匆匆趕路的男子就這麼突然的從結束開放的城堡博物館出現,他到達地點後不忘快速整理儀容,當他發現女巫就在圓柱前抱著胸看著他時,便不假思索朝前方踏出腳步。
「伊凡女士?」
女巫點點頭,然後自我介紹,「英國國際魔法交流合作部的伊凡。」
男子──同時也是名巫師照做,「阿列克西‧華沙斯基。波蘭魔法部,犯罪部門國際組。」
互相介紹完畢後阿列克西暗自打量著這名遠道而來的英國魔法部官員,表面上禮貌和氣,但在心中已經自動對她的外表進行了一連串的評價,依第一印象而論伊凡女士是個極度缺乏女性氣息的女人,講白點說,就是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她的輪廓相當粗獷,身材不胖但也不纖細,顯得有些虎背熊腰。還有她一開口打招呼,低沉粗厚的聲音活像個男人在講話。阿列克西產生這一連串想法時人也沒歇著,他必須馬上帶伊凡女士到下一個地點,那邊才是伊凡此行的目的。
「趁著我們走過去的這段時間,我來向您報告一些之前在往來通信沒有訴諸書面──有關史耐克的一些事。」
從伊凡女士枝微末節的肢體動作研判,她對史耐克的興趣不小。阿列克西發現他必須加快走路速度才能配合上伊凡女士豪邁的步伐。
「我們至今還不確定他的背景,但依他的習慣出沒地點研判,他有可能是混血──?」
「你們認為史耐克是混血巫師啊?華沙斯基先生?」伊凡女士突然魯莽打斷阿列克西,露出一副要仰天大笑的樣子。
阿列克西面色微僵,想著可能他剛剛的英文不小心鬧了笑話,可是又想不出到底哪邊說錯了,他可是波蘭魔法部裡面英文程度最好的人,當初受訓時還曾到英國住了三年,他對自己的程度多少有些信心。也或許是伊凡女士在展現某種英式幽默?
「我們查過他在俄羅斯和波蘭的活動範圍,他平時幾乎都隱身在麻瓜的公寓裡,沒事時也很少使用魔法。而且對於麻瓜的物品使用起來頗嫻熟的。」
阿列克西說到這邊又不得不停下來,伊凡女士好像聽到一件其蠢無比的事情而覺得好笑,促成今日會面的原因他並不明白,幾日前他的長官告訴他,英國魔法部依據某個歐洲魔法犯罪會議之類的協定,向波蘭魔法部提出協助的要求。接著這位伊凡女士來信,表示想藉由波蘭魔法部的幫助,安排她與一位叫「史耐克」的人見面。
此刻阿列克西與伊凡女士已經到了皇家大道(Krakowskie Przedmieście)上,途經多座教堂,伊凡女士緊盯著這些建築不放,似乎很感興趣。
「華沙跟倫敦的感覺很不一樣,希望未來有空的時候能跟我的家人來這裡遊覽而不是工作。」
不知為何,當伊凡女士提起「家人」這個字眼時,阿列克西想像中的卻是兩位年邁的雙親,因為要想像身材線條粗硬的伊凡女士嫁人生子實在不太容易。
「不過我的孩子都大了,要見他們實在不太容易,大概只能我跟我太太一起旅遊。」伊凡女士的這番話差點沒嚇掉阿列克西的下巴,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那不是他該置喙的事。
「真抱歉,其實我不該談我的私事的,華沙斯基先生。」伊凡女士誤解了阿列克西瞪大的雙眼,「我們回來聊史耐克吧,你們說他很適應麻瓜的生活啊?」
「啊,是的。他目前住在華沙城市邊緣,近郊區的一棟公寓,那一帶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別的巫師及女巫。基本上沒事的時候,他都窩在裡面打電動,當我們需要他跟俄羅斯黑幫交涉時必須藉由麻瓜的方式聯絡,這是他的要求。不過據我們瞭解,他從小就在魔法世界長大。」
伊凡女士聽了頻頻點頭,像極了一名聆聽學生考核報告的教授,很顯然的,史耐克的表現有達到師長期望。
「嗯,做的好。」她低聲說道,阿列克西不確定她說話的對象是誰。
「不好意思?」
「沒事。對啦,想請教一下,我看老城區附近有一條河,那條河叫什麼名字?」
「維斯特拉河(Wisła)。是波蘭最長也是最大的一條河流,流經的區域有克拉科夫(Kraków)、托倫(Toruń),還有格但斯克(Gdańsk)。每年五到六月,這裡都會舉辦人魚遊河活動。」阿列克西說著說著拿出魔杖,他們在一處畫廊附近,另一測則是波蘭總統府,「待會會有一班魔法電車載我們去目的地。」提到魔法電車,阿列克西忍不住自豪開口問,「您來波蘭後有搭過魔法電車嗎?這項建設波蘭是全歐洲率先採用引進,我們請了日本的巫師來幫我們設計,若您去過東京的話,那裡的人多到嚇死人,隨時會不小心被麻瓜發現,於是日本的巫師便仿照麻瓜的電車來設計,事實也證明在通勤上比騎掃帚方便許多。」
在阿列克西一連串介紹的時間裡,兩人已經走到了麻瓜看不見的魔法電車站,車站的外貌與麻瓜所知的樣子相去不遠,唯一的差別便是等候的巫師是各種奇裝異服,有些人還帶著奇獸寵物,有了魔法電車站之後,巫師們便能放心地脫下掩飾和偽裝而不會嚇壞一大群麻瓜。
伊凡女士看著阿列克西依樣畫葫蘆:先向投票口投入四納特的車資,接著說出目的地──河岸站。
「維斯特拉河的彼岸人煙似乎較為稀疏?」下車後伊凡女士問。適才搭乘魔法電車的經驗很新奇,其中一節車廂專門轉播魁地奇球賽直播,阿列克西看得出伊凡女士對魁地奇有強烈的喜愛。
「外表看起來是不如對岸繁華沒錯,」阿列克西故弄玄虛笑了笑,「不過呢,相比對岸的華沙有飽和的跡象,許多新興的聚落已經開始在這邊紮根,別看道路上只有單調的路樹景象,用心觀察,就會發現很多隱藏起來的有趣建築和商店。」
電車站外是一片樹林,阿列克西和伊凡女士沿著樹林邊緣、車道外側徐徐前進,走出魔法所在的範圍後,他指著路邊一片黑漆漆的前方:「就是這了,史耐克跟我們說好在這裡見面。」
伊凡女士張望半天才看出前面那一大片黑漆漆的其實是麻瓜的夜店,走近一些才看清楚霓虹燈管招牌發出黯淡光芒。他們穿過一條不算長的林蔭道,列在一群等著進場的人之間,等待期間排在後面的一群人拿出手機來拍照,但頻頻都拍不好,不是手抖便是曝光太過,惹得這群人抱怨連連,殊不知這都是因為阿列克西及伊凡女士利用魔法干擾的結果──兩位完全不想被麻瓜的科技產品留下一絲痕跡。
「我必須先提醒你,史耐克這傢伙很不討喜。」阿列克西必須用吼的,因為他們已經進入夜店,而舞池中的重金屬和電子音又實在吵得要命。重重人潮推擠著阿列克西,擠到他都忍不住抱怨,但神奇的是伊凡女士似乎都不會被影響到到,她順暢地行走於人堆之間,像是擅於閃避搏格的搜捕手。
「他心情喜好捉摸不定,酬勞的行情也是,有的時候獅子大開口,有時候又低於一般的行情,如果案件可由正氣師解決的話,我們都盡量不去找他。還有提醒妳一點,他講話可是很難聽的,尤其是酸起人的時候真的會想對他下惡咒。」
意外的是,伊凡女士又笑了。
「聽起來真熟悉。」她只丟了這句摸不著頭緒的話。
阿列克西決定不要去管那位英國女士無法預測的神祕反應,一切的行動都在計畫之中,他帶著她往夜店的地下室走去,下方雖然還是充斥噪音,但音量跟樓上比起來是降低太多。地下室是包廂的所在,給希望有隱密空間的客人們使用,阿列克西走到七號包廂門前,沿路毫無阻礙,看來史耐克都已先安排妥當,閒雜人等都已經被驅趕。
包廂中沒有阿列克西和伊凡女士之外的人,裡頭布置了幾張天鵝絨沙發,茶几上放了一瓶伏特加、幾個空酒杯,還有一盤酸黃瓜。伊凡女士不等阿列克西招呼,逕自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下,還很肆意地四處打量。
「這可真怪,我記得他跟我說他人已經在這了呀?」阿列克西有些緊張兮兮,仍兀自站立著不肯就坐。
「別擔心,反正他人一定會到。」伊凡女士面露輕鬆,對自己的預測胸有成竹。阿列克西看了她一眼,也想不出其他可說的,於是便心事重重地,跟伊凡女士一樣坐下來。
「你要不要叫一叫他?我相信他一定會立刻回應你的呼喚。」伊凡女士盯著室內角落一張不起眼的小凳子,向阿列克西提出建議。
阿列克西對於採用伊凡女士的建議意願極低,想到要在一間包廂中去呼喊一個不在現場的人,這個模樣光用想的就感覺很蠢。所以他僅僅露出苦笑,而沒有進一步動作。伊凡女士似乎認為這不打緊,拿了魔杖想要打開伏特加瓶塞,結果瓶塞一飛,打中那張小凳子。
小凳子倒地發出砰然巨響,阿列克西忙不迭起身想去扶正,他身後卻忽然發出「咿呀」一聲,一道不知怎麼出現的門被粗魯地推開,於是阿列克西又急急地扭過身子,一股強烈不友善的氣息從門裡發散出來,來人的身分阿列克西和伊凡女士早已知曉。
史耐克穿著一雙及膝長靴,鞋面上沾了許多泥土和灰塵,看起來髒兮兮的,暗色的牛仔褲在膝蓋處有個刻意的破洞造型,腰間繫了一條又寬又粗的黑色腰帶,腰帶扣環是一隻昂首吐信的銀色眼鏡王蛇,上半身則穿了件黑色無袖背心,單這樣穿的話就算是再強健的壯漢也無法抵禦寒冷的天氣,所以他還在背心外又穿了件黑貂皮草大衣。伊凡女士光是盯著史耐克脖子間那條亮晃晃到刺眼程度的金項鍊就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更不用提他一頭亂翹、快要遮住眼的金髮和鬍渣滿滿的臉。
阿列克西來回看著伊凡女士和史耐克,後者一臉莫測,甚至有點不悅,這都在阿列克西的預期之內。倒是伊凡女士──他有些意外她看來有些驚訝,瞧著她打良史耐克的神情,彷彿一位校長看見一名奇裝異服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