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觀察日記】０３／３１

３．五足怪

　　腳下坐騎盡責的把我送到母親面前，母親才注意到我根本不在她毛裡，她快速將我從黑毛身上拔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將我翻來翻去檢查。

　　【安迪！】確認我沒事後，她像獻寶般把我舉向杵在一旁的巨型五足怪。

　　那隻五足怪有著暗紅色的毛髮，異於其他五足怪他的五足較為壯碩，並且在前面兩個扭曲的腳掌上充滿著被切割過已黯淡多年的傷痕，那對巨大臉蛋上的鮮紅色雙眼正銳利的注視我，其中左眼邊毛髮底下，一道傷疤直直劃過他的上下眼皮，渾身帶著血腥殘暴氣息，讓人不禁五臟如身置寒窟。

　　〝啪！〞是我沒有他眼睛大的腳掌拍在他眼皮疤痕上的聲音。

　　周圍一片寂靜，所以五足怪都呆滯地望著我們，有的甚至直接軟腿跌坐在雪地上。

　　但這些並沒有影響我，因為我正在努力的摳他眼皮上的結痂，似乎又傳來好幾聲的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暗紅色的五足怪顯然沒有意料到幼仔大膽的舉動，他瞪大了右眼。

　　我努力了半天，終於把那個結痂摳了下來，因為覺得太礙眼了，很自然的就動手了。

　　發現自己似乎闖禍了，我瞪大很小的眼睛，一臉天真地望向這個疑似五足怪首領的雙眼，努力忽視對方還在流血的左眼皮。

　　【安迪，我是你父親。】暗紅毛髮的五足怪微微扭開自己的雙唇，語氣雖然寒冷的說卻帶著一絲溫柔。

　　【拔拔！】我討好的開口說，語言慢慢的浮現在我眼前拼成句子，讓我沒有了語言障礙。

　　【寶貝說話了！】母親尖叫著，隨即快速地對周圍的五足怪動動五條腿分別做著幾個姿勢動作。

　　就像人類中的手語，五足怪們瞬間了解母親要表達的意思，各自跳著不同的動作。

　　這些動作我就看不懂了，我被父親接了過去，坐在他的臉旁邊，我小心翼翼的壓住那個傷口，雖然父親示意我不用在意，但我還是有些心虛。

　　父親載著我慢慢的在這個雪白世界漫步，與恐怖外表不同，他相當的細心及體貼，隨時注意著我，避免我顛落他的毛毛臉。

　　他介紹著他的領地及獵食邊界，在這個高大的山脈順著稜線一直延伸到海口的左半邊都是五足怪的領地，而另一側則是獵食領域及守護禁區；他詳細的解釋為何要留整整半個山脈當作獵食區域，讓我意外的是五足怪居然有著永續發展的概念，而當我追問著守護區域的事時，他卻閉口不談，只說等我成年繼承整個五足怪族群才告訴我。

　　在稜線上，我好奇地注視那半被歸類為獵食的區域，下面有著幾隻五足怪，他們整齊地對著我父親比了幾個動作，父親也回了他們之後，他們慢慢壓低身體重新潛入那片被雪覆蓋的針葉林。

　　等到我們一家三口回到洞穴時，其他五足怪才一哄而散。

　　這時我才了解到自己與怪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語言。

　　五足怪有自己交流的特殊語言，五足的不同動作和姿勢各代表著不同意思，除了這點以外；他們也會〝說〞話，那是包含我所經過的任何一種獸生，都沒聽過或說過的言語。

　　而如今我出生了不到一天，我卻懂了，就像有人拿了翻譯機站在旁邊一樣，出生到現在的時間使我掌握了翻譯機的使用方法，之後語言就暢行無阻，靈活的就像我天生就該如此。

　　但是與父親的對話中，我才了解到年幼的五足怪會先學習足語，等到掌握足語後才會接觸語言，他們成年後幾乎都聽得懂〝話〞。雖然聽得懂，但並不是每個五足怪都會〝說〞。

　　而我開口了。

４．五足怪

　　陽光從葉子的縫隙穿梭了進來，照耀溫暖在細柔蓬鬆暗紅毛球上面，毛球正晾在一根粗糙又深褐樹枝上，它有著五條像尾巴的腿，隨意的懸在空中搖擺。

　　突然暗紅色毛球張開了一對憂鬱的金色眼睛，毛球又微微張開了像似嘴巴的地方，嘆了口氣將毛髮吹翹了起來。

　　我渾身都攤在那根樹枝上，有氣無力地嘆了不少氣。雖然我們位在高緯度地區，夏天對毛茸茸的五足怪還是有些燥熱，我們會小小的換毛，所以隨處的岩壁、草地、樹幹上都散落著毛毛。

　　一轉眼的時間，就過去兩年了。

　　這段時間我或者各種坐騎的幫忙，已經爬遍父親的領域；正打算將目標轉移到獵食區域，請示家裡兩位大人，不外乎都被拒絕及否定，就算帶著黑毛坐騎都不行。

　　我的食物都是父親或母親帶回來的，有時還幫我把毛剝好，昨天的索艾羊父親都幫我處理好成肉塊才給我，雖然下意識覺得要烤過或燙過，但找不到生火工具就算了，等我吃完時，黑色的大羊角就變成我的玩具，母親還幫我拿石頭磨掉羊角上面的髒東西和蟲子。

　　所以早已被寵壞的我，一個賭氣就趁家裡大人沒注意溜了出來。

　　才跑到邊界就被教我足語的阿姨們發現，她們整群衝了過來，嚇得我五條腿都不敢有一絲停歇，等到我回過神，就已經身處樹林之中了。

　　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該慶幸我沒有掉毛所以不會因為毛髮被抓到，還是該難過我沒有掉毛所以沒有指標而迷失在樹林當中。

　　聽到一點聲音就把我嚇到躲到樹枝上，心驚膽跳、疑神疑鬼很不好受；不過沒多久，我就感謝我的神經質。

　　【唉～～】我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再度吹起嘴巴邊的毛。

　　高高的樹枝使我看得清楚下方的動靜，所以對方雪白帶棕的毛色也一清二楚。

　　我被包圍了，被狼群包圍了。

　　腦中的知識告訴我，這種生物也是群居的，善用車輪戰相當棘手，厚厚的毛皮也不好咬穿。

　　我巴渣巴渣嘴巴後，吐出一坨毛。

　　啊，吐毛球了，有點噁。

　　心情不好的我，拿起刺刺的果子往底下扔，換來憤怒的狂吠還有飛濺的冰渣。

　　就在我思考著該怎麼辦時，一道黑影竄了過來，他張開巨大的嘴露出猙獰獠牙，直直將一頭狼從側面咬成兩段，鮮血到處亂噴，狼群受到伏擊有一絲慌亂；但在死三頭狼的時間，它們已經整頓好隊形，與其他雪白帶棕的狼有所不同，一匹全身雪白不帶一絲雜色的頭狼走了出來，與突然出現的黑毛坐騎對峙著。

　　黑毛與平常不盡相同，身上帶著與父親相似的肅殺氣息，鮮紅的豎瞳正狠戾又專注的鎖定那匹頭狼。

　　然後兩怪最後究竟誰勝誰負我並不知道，因為他們一開始戰鬥的瞬間，我就趁亂開溜了。

　　不是臨陣脫逃，相反的我很相信黑毛的實力，因為聽隔壁紅毛的足語說過，黑毛曾經一隻怪打敗過狼人並將對方撕碎；我開溜的原因是黑毛雖然跟我很要好，但是我早就看破他的偽裝。

　　他是父親的屬下，對父親言聽計從，最擅長打小報告。

　　上次我偷拔某個叔叔的腳毛並把毛毛丟到某個他心儀的阿姨巢穴去，原本只是想充當一次紅娘，結果黑毛他居然跑去告狀，然後我的骨頭打鼓棒和火龍皮鼓就被父親沒收了。

　　所以那隻黑毛絕對是奉著父親的命令來抓我回去，而不是來找我玩的，我還沒玩夠，而且既然他來幫我引怪，我怎麼可能辜負他的心意就這樣乖乖地回去。

　　我快速的在樹林間穿梭，後面追來了幾隻狼，看見前面上次在稜線上看過的那三隻五足怪，我靈活地把狼群甩鍋給它們，直奔不遠處雜草叢生又破舊的人類宅邸。

　　我的食物都是父親或母親帶回來的，有時還幫我把毛剝好，昨天的索艾羊父親都幫我處理好成肉塊才給我，隨然下意識覺得要烤過或燙過，但找不到生火工具就算了，等我吃完時，黑色的大羊角就變成我的玩具，母親還幫我拿石頭磨掉羊角上面的髒東西和蟲子。

５．五足怪

　　大門邊角破碎的磚塊上面爬滿了藤蔓，但唯獨避開了角落的一小塊細小圖騰，但被暗紅色的毛腳毫不留情地踩過去。

　　我小心的壓低身體一點一點穿過傾斜凹陷懸在門口斷接處帶刺的木門，裡面靠近窗戶的牆壁同樣被植物爬滿，破碎的玻璃窗台照進幾道光芒，細芒隨著入侵者的動作在空氣中飄舞。

　　五腳踩在厚厚的灰塵上，我慢慢挪動著腳步，避免濺起灰塵。

　　我睜大了雙眼和嘴巴，看著這寬敞遼闊的大廳，雖然現在的受損程度已經離廢墟不遠了，但掩蓋在小生物及灰塵下的奢華品，藏不住以往昔日的丰采。

　　我邊走邊好奇地碰碰沿路地上的器物，有的已經破損，有的早已生鏽風化，有些卻完好無缺，大大小小項經過浩劫般，凌亂的散在地面上的各處。

　　在路過另一個房門口，原本的門扉正往房間內平躺在地面上，上面立體精緻雕花凸顯特殊，因為被層灰塵鋪蓋住而勾起內心的好奇感。

　　跳到門扉上，我深吸一口氣使勁一吹，露出了藏匿的真面目，那是一個圖騰，這棟建築裡隨處可見的圖騰，五根交叉重疊看似樹枝的棒狀物及五個方向持樹枝的人類手掌，再交疊的正下方有個圓盤，中間似乎有個黯淡無光的暗紅寶石。

　　我搔搔頭毛，後知後覺想到自己的腳上還有灰塵，猛然學剛追逐我的狼族，快速地抖抖全身的毛，順腳踩死狐媚子。

　　我踩著門扉走進了房間裡面，意外的發現裡面到處都充斥的骨骸，骨骸大多都不完整，有的頭骨碎裂，有的各部位分離。它們身上有破舊到風化的衣物，但隱約可以見到衣物上的圖騰又有些不同，只看得清楚一兩個字母，Ｍ和Ｃ。

　　ＭＣ？

　　恩，很奇特。

　　想不明白的我，努力記住這一切，隨後就往內側平台走去。

　　遠方平台正中央豎立著一個石膏圓桌，上面似乎被放了顆景象不斷變化的水晶球，額前鑲亮綠色寶石長角水蛇在裡面優游的身影令人熟悉無比，有個聲音在呢喃在召喚我，我微微抬起一隻腳往前。

　　【安迪！】父親充滿怒氣及威嚴的喝止聲音裡夾帶著急切和擔憂。

　　腦袋就像被棒槌重重敲了一下，我驚醒了過來，看著平台附近地上的周圍全部都是層層深深的凹槽及碎骨頭，而我正停在最外面那層線，驚嚇之下踢了顆頭骨過去。

　　〝碀！碀！〞頭骨滾進那個同心圓裡，猛然颳起了陣強風。

　　【．．．．．．】我一臉呆滯地看著頭骨被削成碎末，有點不知所措。

　　【安迪！】父親巨大的腳將我用力地擁進懷裡，我可以感覺如同靠山般沉穩的他在發抖。

　　但恍惚間我的眼裡似乎閃過俏麗短髮的女孩，是伊索，一個令人心疼的女孩。

　　朦朧間似乎回到了以前，我還是隻長角水蛇的時候。

　　每到了下午，我會浮出水面靜靜地等待著，她總是準時出現，聊著她的家庭、生活以及愛，我看得見她未來的道路相當曲折，我期望給守護她，但她似乎不懂我的暗示。

　　我在一個深夜裡潛入了她的夢境，而她也終於了解了我的用意，我低著頭希望我的角能給她帶來守護的力量，望著她挽著伴侶雀躍的身影，我虛弱地潛入了水中。

　　失去角並不會造成我的生命危險，但角也算我的魔力泉源之一，少了一個會造成力量的短暫不均衡，以及極度疲倦到要陷入冬眠。

　　【哦？她是用你的角？】一個尖銳又瘋狂的嘶嘶聲響在身旁。

　　被人拖出河裡，我虛弱的張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那說著蛇老腔又扭曲瘋狂的女性，我立刻就知道對方的身分了。

　　葛姆蕾•剛特，伊索口中的凶暴惡毒阿姨。

　　視線不斷晃動著，黑色漩渦扭曲著她的臉。

　　最後我已經記不清楚迎接我的是先死咒還是詛咒，我現在只感覺到耳邊傳來強而有力又凌亂無序的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