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心者】更新至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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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算機 @josephine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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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回家之前,我們在斜角巷的花店向一個戴著一頂裝飾華麗遮陽帽的女巫買了一束花。別問我到底買了什麼花,我們幾乎把花店裡每種種類的花買過一輪了,最後我們買了一束長得像章魚觸手的淡紫色花回去。
母親對那束花倒沒什麼意見,基本上她對父親送的任何東西都沒有任何意見。
她將那束張牙舞爪的花放進一個醜陋的大花瓶,那是外祖母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依照這禮物的醜陋模樣,它毫無祝福的意思,更沒有認同這段婚姻的意味可言。儘管母親嘴上一直說等它哪天碎了就換一個好看的花瓶,可是依照她這樣小心守護花瓶遠大於照顧花束的程度,我想這個花瓶會陪伴她直到她入土為安為止。
 
「晚餐快好了,你們去餐桌邊等吧。如果餓了,可以喝桌上那鍋豆子湯,我剛煮好的,味道還不錯。」母親說道,說完就去廚房忙碌起來。
餐桌上只有一鍋黏稠的豆子湯(也可能是豆子糊,但我很確定母親的原意是要做豆子湯),雖然母親說這是她剛煮好的,但這鍋湯已經冷掉了。
我們望著那鍋綠色的玩意發愁,遲遲無法鼓起勇氣品嘗它。
「我先來好了。」父親一臉鎮定的說,但是我知道他心裡是下了多大決心才願意把那東西舀進盤子裡。
他嚐了一口之後露出了神祕的微笑。
難喝。這是他喝下豆子湯後,無法控制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要抓到它可不容易,它就像隻敏捷的灰鼠在眾多『很好喝』的想法中東竄西跑。
「很好喝喔,歐芙。」他說。
我也學著他露出神秘的微笑,用口型小聲說:我、絕、不、喝。
當廚房再次傳來塑膠焚燒的味道時,父親終於是坐不住了。
他拉開椅子往廚房走去,一邊說:「親愛的,我想你需要個幫手……」
至於我,別期待我會去幫忙。有鑑於我的罐頭豆子湯跟母親煮出來的豆子湯同一個味道,你也不能期待我加入廚房的戰局後會有多大幫助。
我一個人在餐桌邊坐著發呆,忽然想起學校的成績單早應該要寄到了。畢竟幾天後就要開學了,連書單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事,總不會被貓頭鷹給吃掉了吧?不過事實顯示我多慮了,霍格華茲的信件就平放在那個醜花瓶旁邊。我把它拿起來,發現它已經被打開過了。
裡面有我這學期的成績,不意外都是傑出,另外還有一張研究參與的同意書,教師核准已經簽上史拉轟教授以及孚立維教授的簽名了,但是家長同意的欄位仍尚未簽上母親的名字。
 
這太奇怪了。
她應該要照我所預想的,迫不及待地把名字簽上--可是沒有。
我把同意書拿到燈光下細看,依舊沒看出任何墨水的痕跡。
為什麼會沒簽呢?我把同意書塞進長袍口袋,想著待會吃飯時可以拿出來跟母親確認。
大概她是看過之後忘記簽名了吧。
***
「那個--」晚餐時,我鼓起勇氣在餐桌上對著坐在對面的母親說:「您知道我二年級會加入史拉轟教授的研究吧?」
「我知道。」她說。
然後我等著她的下一句話,可是沒有下一句話了。
她低頭開始專心切著盤裡的肉排。
我聽著她心裡的想法和情緒--什麼也沒有,除了跟晚餐有沒有煮熟之類的相關聯外,她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看法。
噢,當然會什麼想法也沒有啊,到底在期待什麼……我當然會期待啊!尤其得知母親還為了瑞斗的發明而稱讚他,那我現在也照她的意思去做了,就算沒有『我真為你感到驕傲』之類的表達欣喜的話語,至少也要有其他表示吧?為什麼會連個屁都沒響?
「歐芙,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替你開心。」父親溫和地說。
母親還是沒發表意見。父親見我一直盯著她,於是伸手橫過桌面,輕輕握住她的手。
「當然媽媽也是的,對吧?珍?」
母親被這麼一問,低頭無聲地嘆了口氣,十分無奈地抬頭看著我。
「你為什麼想參與魔藥的研究呢?」母親說。
「嗄?」
「你對魔藥領域很感興趣?」她又問。
「我--」我很想回答她:我對魔藥學很有興趣啊,儘管我心知肚明,其實我對魔藥學也只是感覺有趣而已,可是我知道她的『興趣』是指沒有其他外力因素(例如:為了成績、為了誰的要求)的興趣,所以我說不出口。
現在她正盯著我眼睛。
她在對我破心嗎?不,還沒,但如果我移開視線,她會知道我在說謊。
該死,要是我會鎖心術就好了。
說真的,誰十一歲的時候就能發現自己對魔藥學有著不可自拔的濃厚興趣?
「我--我很--」
不要說謊。她想著。
同時,我的腦中浮現了一個影像:母親的右手放開了切肉排的刀子,伸向了長袍內袋……
「等、等一下--」我緊緊抓著自己的魔杖,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先下手為強。「您不能這麼做!」
來不及了。
我看到母親抽出魔杖指著我,唸道:「破破心!」
「珍!」
我根本沒準備好。
儘管她已經透過破心術提早讓我知道了,我卻認為她不會真的這麼做。
咒語擊中我時,我只有這樣的想法:
媽的。
 
餐廳的影像和父親震驚的臉在我眼前游動消失,五歲到十歲的畫面在我面前快速穿梭而過,我無助地站在原地看那些鮮明的場景不斷切換……我在海邊和奶奶堆沙堡……我在麻瓜托兒所吃點心……還有父親為我烤了個笑臉蛋糕……
面對那些溫馨的畫面,母親還挺不耐煩的,因為這些畫面裡都沒有她。
但我以為她早該知道了。
接著母親又擅自跳到其他記憶,我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她寫的那封信、史拉轟的辦公室,還有湯姆瑞斗(噁,怎麼又是你?)……他舉起魔杖,準備要攻擊我,然後他的臉變成了堂哥的臉,他不懷好意地說:「整整,石化。」我難過地閉上眼,心裡想著:為什麼母親沒來幫我?
「夠了。」父親說,並且截斷了我們的連結。
我從那些記憶中回到了餐廳,雙手正抓著桌緣,大口喘著氣,努力穩住自己翻滾的胃,非常狼狽。
說真的,破破心毫無疑問是個很粗魯的咒語,多數人對它不夠了解,使用它都會讓被入侵者感到非常不舒服,只有熟練的人能不被察覺地侵入。
至於母親,她不是不熟練,她是故意的。
粗糙且容易被察覺的破心術不只出現在那些初學者身上。因為人心不是一本書,想看什麼就翻哪,對某些技巧成熟的巫師女巫而言,如果想獲得需要的內容,除了藉由問問題讓對方回想,還有一種就是這類暴力解法:在別人的腦子裡搗亂,迫使他們回想,搞得對方像是經歷過原地自轉百次般,不只暈頭轉向還很想吐。
「夠了。」父親又說了一次,語氣非常平靜,但是你可以從中聽到警告意味。
父親對母親的做法感到非常生氣,但是他從來就是個對妻子很有容忍度的人,又十分擅長控制自己的脾氣,即便再生氣也只會對母親這麼說:「你做得太過火了。」
母親收回握著魔杖的手,轉了轉手腕關節,在腦中整理剛才看到的東西。
 
沒有被威脅……
沒有。
也不是為了愚蠢的戀愛……
我才十一歲你要我談什麼戀愛?
但也不是因為有興趣……
興趣這東西還在半路上。
 
她又把剛才所見調出來仔細看了一遍。
你以為她會因為看到瘋子瑞斗和堂哥霸凌我而關心我的情況嗎?或是對於不經我同意就對我破心而感到抱歉?
噢,她不會對她時常做的或做過的事情感到抱歉。
最後她停在幾個畫面:史拉轟教授提及她的片段,還有她寫的那封信……
她查覺到了。
我忽然感覺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她能知道我所做的都是為了能追上她的腳步,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因為讓她知道我做選擇時所考量的理由而難為情。
母親整理好她所看到的,並下了結論,我立刻就知道了--她不滿意。
當她再度開口時,語氣冷酷而且漠不關心。
「所以我寫了信要求你怎麼做,你就真的照做嗎?」
除了不替我簽名以外,她現在的每句話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還是覺得她不可理喻。
我依照她的意思去做了,結果現在她反而在質疑我的舉動?
 
她看著我,父親也看著我。
通常這種時候我是沒勇氣回話的,但是有股憤怒(飢餓的憤怒,主要是因為我晚餐還沒吃到幾口)驅使我應該要去說些什麼,去採取行動。
我鼓起勇氣,唐突地反問:「難道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母親的手動也不動地握著她的餐具,冰冷的雙眼也冷冷地盯著我;然而這都只是表象,這句話不知道為何起了作用,讓她的防備裂開了一條縫。
光是這條裂痕,也足夠我滲透了。
有個影像閃過--
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站在一個中年女人面前,四周的窗簾都拉上了。
女孩看起來很害怕,但是又滿懷期待,她望向那個半張臉埋在陰影中的女人,怯怯地說:『母親--』
我沒有看完,因為我被母親阻止了,然而在我被母親驅逐出她的思緒前,我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那不像是在對一個孩子說話,倒像是在和成年的仇人說話一般。
「出去,回育兒室去。」那女人說。
我回到餐廳內,溫暖的燭火,尚未吃完的晚餐。父親有些緊張,他不知道實際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卻能感覺有些事情不對勁。
母親看起來比平常更蒼白,她一瞬間顯露出害怕的情緒,雖然她竭力克制,仍能感覺到她的不尋常。母親此刻就像是被發現錯誤的孩子,就像我。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原先的話題:「不要假裝你沒有選擇,歐芙。」
也許是發現了她的脆弱,我乘勝追擊,心裡浮現一股奇異的自由感。
這是個機會,我也許能對母親進行一次反擊,我能把我一直以來的疑問搞清楚,所以我說:「是嗎?您這句話是在跟自己說的吧?」
「什麼意思?」她又開始慌了。
我知道,我能感覺得到,這次她比之前都要慌張。
母親眉間的皺紋加深,嘴張開想說些什麼,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這樣正好,發言權落到了我手上。
「您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我說。「您知道了每件事,但什麼也沒做--您才是那個假裝自己沒有選擇權的人!為什麼?您可是我母親啊,難道不應該替我出面嗎?」
我問出了一直以來糾纏我的疑惑,像是掙脫了枷鎖,蓄積了力量。
她是我母親,本應是那個保護我的人。可是當我被欺負的時候,她卻把我推出去,要我自己去面對,為什麼?
我可以不去過問她為什麼老對我不滿意,但是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問清楚。
她為什麼老是袖手旁觀?
我以為這句話能像一記鉤拳,直擊母親的偽裝,能再次把她總是正確而高高在上的偽裝給打破,或是像之前一樣留下一點裂痕,讓她知道自己的教法是錯的。
但是我很快就知道自己揮拳落空,像個蠢蛋一樣,擊出毫無意義的一擊。
她回復了鎮定,臉上的表情跟白紙一樣,沒任何線條和意義,就連思緒也一樣。
「你根本沒搞清楚我們現在在談什麼事情吧?」她瞪著我。
我被她這一瞪,幾乎有一半的怒氣都被恐懼給消弭了。剩下的怒氣是支撐著我那顫抖的雙腳繼續支撐著的唯一力量。
「出去,回你房間去。」母親機械似地說。「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再說。」
「珍……拜託你,這件事沒那麼嚴重,你不必現在……」父親在一旁勸阻她。
不過你也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我也怒目瞪著她,但她只是望了我一眼,便不再看著我。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她說。
很好,真是太好了。
我再度怒火中燒,因為太生氣了,於是我做了一件自己很久前就已經想做的事--當著母親的面把門甩上。
門被甩上的聲音聽在我耳裡有如雷鳴,我站在門口被那巨大又狂妄的聲響嚇得直發抖,彷彿下一秒母親就會拉開門修理我。
安靜的走廊只剩我一個人,突然間我覺得自己變得好渺小,而眼前的門乎變得很巨大,以至於我無法推動。
我又開始想回去餐廳請求母親的原諒了,但是我了解她-自認了解她-以我之前的經驗,她肯定會唾棄我的懦弱。為此我大概只遲疑了五秒,最後確定自己跑起來不會被顫抖的雙腳絆倒,這才轉身奔向樓上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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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我聽到父親內心的想法,便知道父親在門外,但是我沒有回應他,更沒有說「請進」。
他站了有足足兩分鐘,才輕輕敲了敲門。
此時我坐在床上背對著門口,課本攤在我盤起的雙腿上。書頁間的字句在我眼前糊成一片,而且我也沒有心情讀它們。
敲門聲又再度響起。
「我很忙。」我說,同時揮動魔杖打開收音機,讓它吼唱《黑暗時代》的音樂。雖然我很想說,你別來多管閒事,但我知道我是在對誰生氣,而且若真這麼說,對父親也不公平。
『小姑娘,你的父親在外面呢!』梳妝台上的鏡子對我說。『你的音樂放得太大聲,難怪你沒聽到,你應該把音樂放小聲點。』
我轉過頭瞪它,閃亮的鏡面照出我的臉:兩條鼻涕掛在鼻子上,雙眼略微紅腫……
『你哭得好醜啊!』鏡子尖叫。『你需要一些遮瑕膏。』話一說完,梳妝台的抽屜彈出來,遮瑕膏就放在裡面。
『但你還是孩子,還是別用這種化學藥劑好了。』說完它又把抽屜闔起來,闔上之後又說:『你爸爸還在外面,你的音樂真的太吵了!』
我真是恨死這面鏡子了。

歐芙,我需要和你談談。你如果不應門,那我就當作可以進來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迅速地用袖子把眼淚還有鼻涕擦乾淨。
父親又敲了一次門,然後推開房門。他在敞開的門口站了一會,才輕輕掩上門,揮動魔杖,把吵得震天嘎響的收音機關起來。
他慢慢走過來坐在床緣。床發出了咯吱聲,床墊微微向他的方向下陷。
沒了音樂,沉默像沉重的石板壓在我們頭頂上。
你要談談關於……媽媽不願意為你出面的原因嗎?父親想著。
我搖搖頭。
那其他的呢?
我沒有立刻點頭或搖頭,也沒有說話,就這樣僵持著,但是父親很有耐心,他就坐在那裡等著我,沒有催促,也沒有不耐煩。他一直都是那樣的,一直都很理性,很少會在我們面前展露極端情緒。而且他的理性不會讓人覺得冷酷,他的理性帶給我寧靜平和的感覺。
終於,我妥協了。
「她是個惡霸。」我說,感覺眼睛刺痛,溢滿了淚水,感到無所適從。我不想繼續讓眼淚流下來,因為我應該要像母親要求的那般堅強,不該隨便哭泣。
所以我緊閉上雙眼,希望可以阻擋它們,還是有些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她總是認為自己是對的,認為自己比任何人都聰明……還寫了封莫名其妙的信打啞謎,我現在才知道,她寫那封信是為了要測試我,好證明我對她的理解一直都是錯的,讓我難堪……我不懂她。」
我擤了擤鼻涕,深吸了一大口氣,用哽咽的聲音重複:
「我不懂她。」
我真希望母親能告訴我她要什麼?
否則,照這樣下去,我永遠不能達到她的要求,我永遠都不會是她心目中的完美女兒。
我一直在努力去討好她,但不論我做些什麼,最後都被拒絕了。
「父親,你可以告訴我她到底想要什麼嗎?不管我做什麼,她總是不滿意,她總是一副對我很失望的樣子……」
我找不到適當的字來描述是如何母親對待我的,於是我只好用了個很傻氣的字眼向父親控訴:「她總是在欺負我!」
父親原本拿出煙斗正往裡面填上新的菸草,但是聽到這句話手卻不自覺的停頓了。他不覺得我的用詞幼稚好笑,事實上,一股無奈和憂傷閃過他的心頭。這讓我很不安,我感覺自己做錯了,我為讓他產生這些感覺而感到愧疚。
他放下了煙斗,皺著眉看著我書桌上的紫角獸家族木雕,神情嚴肅,像是突然發現它們缺了一隻腳或一支角。
我該不該跟她說……
說什麼?如果是要向母親轉述我的話那就不用了。

那三個木雕正在慢吞吞地在透明模型盒裡繞圈子,一直到它們走完第三圈時,父親才緩緩開口:「她沒有想欺負你,歐芙。你母親的做法,也許讓你難以理解,但她都是為了你好,我想她沒有跟你解釋清楚。」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接下來要提及的往事掙扎著是否該說出口,最後他決定只向我大略說明就好……雖然我在他糾結的這段過程,不小心知道了他大概要說些什麼,而且對他即將出口的話感到難以置信。
「珍……你的母親,也曾是個不論什麼事情,都依照你的外祖母意思去做的人。她太聽話了,失去了自己的判斷力,連帶把自己的選擇權也交給別人,最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你還真的這麼說?
我訝異地看著父親,忍不住想問他,他認識的母親是住在平行世界嗎?可是我又知道他沒有說謊。
這真是奇異的感覺,我們明明面對、認識的是同一人,可是我們所看到、知道的卻相差甚遠。在我心裡,母親永遠不會犯錯,永遠握有主控權,可是父親告訴我事實並非如此。
「她的手段確實太過激烈了,我也不認同她這麼對你,但是,她真的沒有想欺負你,」父親又強調了一次。「她只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嘗試自己做選擇,並且不要看低自己的決定。她想把自己的領悟教給你--這就是她--表達愛的方式。」
我不忍心直說我父親打算在這件事上唬弄我。
他深信自己說的話,所以他當然沒在說謊,但母親實際上是怎麼想的?
「她沒有這樣想。」我提醒他。「不要忘了,我可以聽見她在想什麼,她沒有這麼想。」
「我沒忘--而且,是的,她就是這麼想。」
「她這麼告訴你?」我很確定母親從未跟父親說過這件事,因為我瀏覽父親的記憶,沒有發現相關的片段。
「如果你用心了解她,你就會知道。」他低頭看著我,拿出手帕輕輕擦拭我臉上的眼淚鼻涕。「有太多東西,不是簡單倚靠破心術能看清楚的,歐芙,你需要時間,你要用心去看。」
他和藹的雙眼在燈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我很喜歡看著他的眼睛,讓我想到融化的柔軟銀子,你從眼睛就可以看出他和別人不一樣。雖然我覺得自己已經可以看到很多東西了,但是父親總是能看到我看不到的點。
所以我認為父親的話是值得相信的--也許吧,也許我需要花更多時間和心力去理解母親。
「你一定要記住一件事,」他給了我一個混合了菸草味的擁抱。「那就是她很愛你,我們都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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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雖然我答應過父親要去花時間了解母親,但實行起來卻比我設想的還困難。
首先,母親一直以來都很忙,我只有在半夜起床喝水或尿尿時才會見到她和父親坐在餐桌前聊天,其餘時間我很難見到她。
發生衝突那天正好是她回來拿換洗衣物的時刻(她是這麼說的),順便替我們準備晚餐當作歡迎回家的禮物。
那天之後,別說是半夜爬起來突襲也遇不到,她根本是直接從『母親』這個職位上蒸發了。
所以在開學當天早上我看到她出現在餐桌邊時,我幾乎是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剛才正把她內心想法當成我還沒睡醒的警訊,沒想到一走進餐廳就看見她坐在那裡,她面前的盤子已經空了,咖啡也不再冒煙,一副和父親聊天聊很久的模樣。父親一看到我就招手要我過去,我慢慢地拖著腳步走到他們面前。
「今天正氣師局臨時有其他任務,我沒辦法送你去車站了,還好媽媽說她可以帶你去。」他把手輕放在母親肩上,對我說道。
「她知道該在哪消影現影嗎?」我問他。我很擔心,不確定她是否知道要在哪條巷子避開麻瓜現影,我更擔心的是我從未和母親單獨出行過,我們要怎麼打發旅途的沉默和尷尬?
「這我已經--」和你母親詳細地解釋了。
「我當然知道。」母親打斷父親的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從杯緣上方盯著我身上的玻璃獸圖案睡衣,皺眉。
「東西都打包好了嗎?」母親把咖啡放下後如此問道。
「嗯……什麼?」我還在處理和接收這一個個炸彈般的訊息,無法回答母親突如其來的問題,然而父親已經搶先替我回答。
「好了。」他說。
母親挑眉看著他,就連她都能察覺自己丈夫有點太過興奮了。
我保證,對於母親要帶我去車站這件事,他比我們還要有熱情許多。
我慢吞吞地拉開椅子坐在母親對面。如果可以我是希望能坐在她斜對面,直接避開與她面對面的機會,可是如此突破天際的大膽我前些天早已經展現過了,並沒有得到好結果。
看著母親,難以確定她目前心情如何。
我聽不出她內心有任何生氣的成分,但是看她面色不豫,感覺又不大能相信我用破心術聽到的資訊。更何況她如果對我使用鎖心術,把她不高興的情緒鎖起來,那我得到的也不是正確的訊息。
我開始焦慮地用叉子戳著盤子裡的荷包蛋,等到蛋黃溢出後,在把培根攪和蛋汁塞進嘴裡。
父親看到我憂慮的樣子,於是伸出手點了點我的鼻尖說:「我有個開學禮物要給你。」
他走向廚房的小吧檯,我這才注意到上面擺滿了大包小包的紙袋。他從其中一個袋子裡拿出一個粉色毛茸茸耳罩。
我是蠻喜歡粉紅色的啦,但母親可討厭了。
「沒有其他顏色嗎?」她抗議。這顏色有夠幼稚的,我非常不喜歡!我更不想看到我女兒身上穿戴的任何玩意有這顏色。
「這顏色很可愛,我很喜歡。」父親心平氣和地忽略母親語氣中的不滿,故意問道:「你不喜歡嗎?珍?」
「不,我只是覺得女孩子不一定要用粉色的東西。」母親聰明地轉圜她的話。「你可以選一些中性的顏色,灰色那類的就很好。」
「下次買禮物給你的時候,我會注意的。」父親說,並對她微微一笑,母親的臉浮現可疑的紅暈--我想你一定知道這代表什麼,不需要多做解釋了。
我真想對她做鬼臉並說:『羞羞臉』,不過我這麼做一定會被她宰了。
他把那個毛絨耳罩不由分說地罩在我頭上--我就知道父親有心裡話要說。
「這是給你的,我在麻瓜商店看到它,還替它做了點改良。」他表面上如是說,心裡卻是這麼想著:
今天你上火車之前,要記得給媽媽一個擁抱喔。
「噁。」我一抖。
給母親擁抱?父親在開玩笑吧?我有記憶以來就沒被她抱過,你現在要我去給她抱抱?
「不要。」我說。我覺得我在這件事上,倒是很有自己做決定的能力。
你是在嫌棄你父親送你的東西嗎?母親威脅地在心裡問道。
「不是的,母親。」我搓了搓耳罩兩旁的毛邊,耳罩內部開始自動撥放起音樂。噢,是《黑暗時代》,父親真是太貼心了。
音量剛好能夠分散外界聲音對我造成的影響,這當然是個很棒的禮物。
我跟父親道謝:「謝謝,我很喜歡。但是--」要擁抱母親這太難了!
後半句實在很難在母親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說出口,我只能用我無辜的眼睛盯著父親,他微笑著,態度卻是很堅決。
要記得代替我給媽媽一個擁抱喔,看著你去上學她一定很孤單……
不要逼我!
 
***
 
我就知道一定會這樣。
當我看著眼前陌生的麻瓜巷弄時,心裡立刻浮現這個想法。
 
為了不要引起麻瓜的注意,我們只能現影在車站附近的巷子中。母親對這附近不熟,因此選錯了現影的巷子。
巷子窄小骯髒,路上的石磚有些突起,容易絆到腳又濕滑,空氣還瀰漫著一股尿騷味。
「您可能選錯巷子了。」我對母親說。然而我真正想告訴她的是:她絕對搞錯巷子了。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她目前還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很多時候,她在我面前就特別固執。
我對這裡很熟,歐芙,我沒有選錯巷子,只要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大馬路了。
沒錯、沒錯,你說的都是對的。
 
我們繼續往前走,發現對照我們身處的巷子,前方的出口特別明亮,但是等我們走到那兒時,發現那只是個陌生的麻瓜廣場,周圍被低矮又老舊的建築包圍,剛洗好的補釘衣物被晾曬在陽台欄杆上,建築與建築間橫掛著幾條晾衣線,皆已掛滿了被單或是衣物,在空中隨風飄揚。我們所見的光亮,不過是太陽從中間天井照下的光而已。
母親皺眉。她總算是知道自己的錯誤了,並且決定立刻消影,尋找更隱密安全的巷弄。
沒有好管事的麻瓜吧?母親想著,她要我檢查附近-尤其是陰暗的角落和陽台-有沒有麻瓜躲在那裏。
我聽了一圈,發現這裡非常安靜,除了--
「等一下。」我說。
母親伸向魔杖的手頓了頓,此時正好有五個麻瓜男人轉過街角,朝我們迎面而來。他們穿著邋遢,年紀約在二十歲左右,身上混合著尿味和酒味。他們大聲地談笑,聲音沙啞刺耳,還互相推拉著彼此。
母親把我拉到內側,擋在我之前。
她已經悄悄抽出了魔杖,遮擋在寬大的袖子之後。
那些麻瓜則在距離我們幾步的地方停下腳步。
「嗨,你們好。」其中一人對我們喊道。請不要以為這是什麼想交朋友的起手式,這是找麻煩的開始。他盯著母親脖子上的珍珠項鍊,不懷好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髒兮兮的牙齒。
當他再往上看一點,與母親四目交接時,臉上立刻缺乏了血色。母親正用破心術在他的腦子裡搗亂,正如她當初對我做的事情一樣,只是她這次不僅僅是粗暴地翻攪對方的記憶,還在他的內心植入不屬於他的恐懼回憶--一個穿著長袍的男人在黑夜中,幾道銀色光芒閃過,他就被絞成肉屑,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我不知道母親哪來這麼變態的記憶,但這還蠻有效的。
那個麻瓜痛苦地抱頭蹲下,開始嘔吐。
「喂,你他媽的是怎--」其他四人見狀,立刻圍上去查看他的情況。
母親收回目光,沒再看著他們,反而是用袖子輕輕掩住口鼻,再次揮動魔杖,我們的鼻腔內立刻盈滿一股淡淡的花香,隔絕了外界的噁心氣味。
走了。她想著。
「嘿!站住!」其中一位在我們身後喊道,但我們聽到這句話走得更快了,然而卻有三個麻瓜男人捨下了那個倒在地上哀號的同伴,跟在我們之後走進巷子,與我們相距約有五公尺的距離。
「後方五公尺,母親。」我小聲說。這條巷子比上一條寬敞多了,卻因為兩側擺放了雜物而顯得窄小。
你會怎麼做呢?母親想著。
「哇嘀哇唏!」我小聲地唸咒,同時回頭瞄準了他們左手邊高高疊起的木箱。我得說這招會有效完全是因為狗屎運。
因為小聲唸出的咒語威力減少很多,被衝擊咒打中的木箱們在原地搖晃了幾下,原來應該是要立刻倒下的木箱隔了幾秒才傾倒,正好砸在那些麻瓜身上,他們因而發出憤怒的咒罵聲。
唉。母親不滿意地嘆息,她看了看手錶,上面顯示九點半。
她原先以為我會擊昏他們然後立刻消影,而不是在這裡和這些麻瓜消耗時間。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我的昏擊咒只用過一次,那次還是目標被石化後,躺在地上任我宰割。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讓我看看你這一年到底學會什麼。
喂,不要講得好像我什麼都不會一樣!
 
我以為那些麻瓜會追上來,不過就在我們疾走過轉角後,那些追在我們身後的腳步聲卻逐漸消失了。
「他們繞路了,母親。」我說。
我可以聽到他們這次下定決心要抓到我們--
她們跑不遠的。
追逐她們會更有趣。
給我站住,臭娘們。
「等下會有一個從前面的第一個右側巷子繞出來,另外一個會從左邊,在我們後面的那個會堵住我們後面的路……噢對,另外兩個也跟上來了,他們也是堵住我們後面的路--還罵我們臭娘們。」我一邊推著我的行李,努力跟上母親的腳步,一邊向母親傳達我所聽見的資訊。
 
狗娘養的低賤東西。母親想著。
不要懷疑,這就是她的想法。
如果你想問我粗話是怎麼學來的,就是從我母親那兒聽來的。她從不會對他人口出汙穢的言語,但是心裡早就不知道問候對方祖宗幾次了。
 
我們慢慢往前走,等著那些麻瓜上門。
這時我想到一件令人擔心的事,那就是未成年巫師禁止在校外施法,但是轉念一想,母親也不是普通周密的人,肯定是知道有什麼能鑽未成年法漏洞的方式才去做的。
我搖搖頭,反正現在也不是擔心這件事的時候。
過了不久,我們走到了那些麻瓜私下指定的地點。正如我們早已知道的,那三個麻瓜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將我們包圍--毫無驚喜可言。
「穿這麼漂亮想跑哪去?小甜心。」左邊那個體格健壯的麻瓜男人發出刺耳的笑聲逐漸逼近我們,其他四個也逐漸靠近。「留下來陪我們玩玩,我們會好好對待你們的。」
來自他們的腦子,一個個噁心齷齪的影像閃過我的腦海--好幾個女孩無助地哭泣著,有些年紀與我相同,有些則比我大不了幾歲,而這些人還在狂妄地笑著,就像現在一樣。
「您覺得全身鎖咒……?」我抓著魔杖小聲地詢問母親,心裡無法下決定。
突然間我發現自己所學都無法真正教訓這些噁心的敗類,讓我好沮喪。
全身鎖咒?母親的聲音平靜,似是想確認我的選擇,但我知道她已經生氣了。
我保證激怒她的絕對不是這些色慾薰心的麻瓜,而是我的這句話。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母親內心的聲音提高了音調,好像只會使用全身鎖咒來擊退敵人是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
她彎腰抓起我握著魔杖的手,雙眼張大瞪著我,想著:看好了,歐芙。
母親直起身,原先收起的魔杖從她袖中滑出,連瞄準都沒有,僅僅讓杖尖指著地上,對著空氣中畫了個同心圓。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咒語,只知道它念在母親嘴裡鏗鏘有力,而它的結構菱角分明。當母親完成第二個圓,杖間回到同一點的瞬間,一股力量以她為圓心,從我腳邊竄過向外奔騰而去,我為它的強大和不懷好意而寒毛直豎。
喀喀喀喀--不論是前方抑或後方都傳來的骨頭碎裂聲,簡直像是有一群人在同一時間瘋狂啃著脆餅所發出的聲音:喀喀喀喀,還搭配上慘絕人寰的哀號。
不要懷疑,五個麻瓜的四肢骨頭是真的都碎成片了。
真吵……噤噤言。母親嫌惡地想著,同時讓那些麻瓜噤了聲。她低頭看著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喊她小甜心的壯碩男人。接著,她心裡閃過一個想法。
居然敢動我女兒?想死嗎?
在我震驚的目光下,她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用力踩踏在那個人臉上。鞋跟陷入那張臉的眼眶,血噴得到處都是。
看她下如此重手,讓我忍不住喊道:「住手……母親!」
她轉過頭看著我,輕聲道:「什麼?」
「請住手,這樣會出事的。如果被抓到,會惹上麻煩的。」
「所以呢?」
「您是將來要成為神秘部部長的人,我在擔心您,如果這件事情傳出去……」
「你會說出去嗎?」
「不會。」
「那你是在怕什麼?」
她用陰沉、憤怒且銳利的眼睛打量著我。在她的注視下,我聽到一聲很輕微地吞嚥口水的聲音,那是我自己因為緊張而發出的聲音。
「不是在害怕……只是認為沒有必要因為他們而髒了自己的……鞋子。」我用細蚊般的聲音補充道。
真是懦弱,你就只是不敢下重手而已。
我不喜歡母親老是說我懦弱,但她這時在氣頭上,最後還是不要多做回應會比較好。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最後母親深吸了口氣,垂下眼看向一旁的地面。
「我教過你該怎麼處理剩下的事情吧?」她說。

計算機 @josephine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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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我們處理了那些麻瓜的記憶,也在附近下了麻瓜驅逐咒,讓他們維持那樣的狀態直到三日後才被麻瓜警察發現。
至於魔法部那邊呢?母親表示魔法部那邊她會用自己的方式擺平,要我少管閒事。
 
等我們趕到王十字車站時剛好是十點半。
在麻瓜巷子發生的事情對我來說就像一世紀那麼久,我還以為我不只快遲到了,還要因為母親暴走的行為被嚇成骨灰了。
母親走在我前方,大步走向第九月台和第十月台之間的路障。她故作隨意地往路障靠過去,並且從黑色手提袋內拿出一包菸,然後看了我一眼,要我也跟上來,隨後她穿過了路障,消失在牆壁裡。
 
在我也穿過路障後,看到她正倚著牆吸菸。
我注意到她焦躁的時候會抽菸,而她這麼做的時候會把手套脫下,塞在長袍口袋裡。我觀察出她的很多小習慣,可是我卻從不是很了解自己的母親真正是個什麼樣的人。
「父親不喜歡妳吸菸。」我推著手推車走到她旁邊站著。
「他的確是不喜歡。」母親把菸扔到地上,用鞋尖捻熄它。她沒叫我不要告訴父親,因為她知道我也沒那個膽去打小報告。
這個對話結束後,突然間,我們母女也沒什麼話可說。
看著人潮洶湧的月台、猩紅色的霍格華茲特快車車頭引擎正噗噗地冒著白煙,籠罩住月台又散去。無數的巫師和女巫正擠在這兒送孩子上火車,處處充滿了離別的情緒。
其中一位母親擁抱了自己的孩子,那個小女巫抓著母親的袍子不想放手。
我抬頭望著母親的側面。她就站在我旁邊,我卻想著自己絕對無法主動給她一個擁抱,更沒那個膽子,敢抓著她的袍子不放手。
你不必害怕,有些人就是欠揍,如果揍一拳不足以讓他聽話,那就揍得更狠些。母親想著。
她還在回想剛才的事情,認為我的沉默也是因為剛才的事--噢,才不是呢。
「沒有害怕。」我囁嚅著。「就只是不想惹麻煩。」
如果後續處理得好,就不會惹上麻煩。
我沒有針對這個想法回應她,於是我們之間的空氣又再度安靜下來。
「那裡有節空車廂,」我說指著一節空廂座說。「那我就先上去放行李了。」
說完,我慢慢拖著行李往門口走去。
「歐芙。」母親突然出聲喊住我。
我轉過身看著她。「是的,母親?」
「我們愛你。」她突然這麼說,並且朝我走來。她一邊為自己的左手戴上手套,一邊說:「我們很愛你,但我也必須要告訴你,無論我們多麼愛你,多麼想保護你,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那都是不夠的。」她的聲音毫無情緒起伏,眼睛死盯著手,心裡呈現一片冷靜和一行行寫在羊皮紙上的文字影像--她是在念稿嗎?
左手戴好手套後,母親又緩慢地為自己的右手罩上手套,眼睛始終沒有看向我,嘴上繼續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早點明白,很多事情你需要靠自己解決。」
她把話說完了,才抬起頭,盯著我的眼睛不發一語。
聽懂了沒?
「懂了。」我說。
雖然她是照唸手上的小抄,但也夠了,這算是一個對我的解釋和道歉了吧。
我抓了抓腦袋,感到有點棘手。原先我是想就這樣蒙混過去……既然母親有所表示,我便知道是時候了。
我需要按照和父親的約定在上火車前給母親一個擁抱。
於是我猶豫地往她的方向踏出一步,又退後,踏出一步,又退後……
「你在做什麼?」母親說。
「……我突然覺得關節有點卡。」我轉了轉我的腳腕,「現在好多了。」
她點頭,轉頭看了眼牆上的鐘,又看向別處,最後回頭盯著我看。
我是個遵守約定的人,一向會很努力完成約定內容,就像現在我還是想再試一次--但是在母親的注視下,實在很難踏出那一步。
 
又是柯爾頓……真是陰魂不散,她也是要搭這節車廂嗎?
我操,怎麼又是你啊?
臭柯爾頓,老是要搶我的東西。
你才老是搶別人東西吧!
 
我循聲望向聲音的方向,果然看到人群中,一個瘦高、膚色蒼白的黑髮男孩,穿著有幾處補丁的二手長袍,站在離我們只有幾公尺的地方。
過了個暑假他拉高了許多,雙頰卻還是像之前一樣有些凹陷,沒怎麼長肉。我有點失望,他的容貌仍跟一年級時我看到的差不多,沒有因為魔法練習而多一隻眼睛或少隻耳朵,顯然他在暑假還是沒有按照書上建議的,下定決心割掉鼻子。
不知道什麼原因,經過一個暑假後,他似乎多了點什麼特質,更加吸引人的眼球--除了我的眼球以外。
我警戒地瞇起眼睛,右手反射性地摸到位於長袍口袋內的魔杖,抓緊。
湯姆瑞斗。
湯姆瑞斗。
我和母親腦海中同時閃過黑髮男孩的名字。
我抬頭訝異地看著母親,沒想到她居然能認出瑞斗。我之前只向她提過名字,可沒介紹他的長相啊!
我感覺心情再次落寞下來--我知道母親很欣賞優秀的人,但沒想到母親這麼關心瑞斗,連長像什麼的也查過了。就這樣,我好不容易醞釀出來,準備用來給母親擁抱的勇氣,不到一秒就蒸發掉了。
我把這種不平衡的感覺轉移到瑞斗身上。
我瞪了他一眼,他也回瞪著我,然後我們同時望向同一節空車廂。
雖然還有其他空車廂,爭奪這一節車廂也沒什麼意義,然而我們都是那種一旦得知對方和自己看中同樣東西,就突然覺得這東西比其他都還要好(明明都一樣),無論如何都要從對方手裡搶過來--很無聊,我知道。
我向前踏了一步,瑞斗也是。我往車廂入口踏出兩步,瑞斗也跟進……你到底有完沒完啊!
我和瑞斗互看一眼,都大致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來搶啊,看誰最快。我們推著行李,開始往車廂入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真是個憂鬱的美少年啊!一個女巫在與瑞斗擦肩而過時如此想著。
我因為這句話而一腳踢到手推車的輪子,痛得差點哭出來,正好這一踢調整了手推車的位置,讓它平行於車廂門口,方便我搬運行李。
臉上充滿了痛苦,近乎絕望,卻能保持令人艷羨的俊美……
我翻了個白眼,把行李拖上車廂。
 
是啊,是啊,經過這位路人女巫這麼一想,我才終於發現瑞斗到底多出了什麼特質了。
憂鬱的特質。
瑞斗今早威脅了孤兒院裡的孩子,把對方的麵包和麥片糊給搶走了,可還是不夠他填飽肚子--你看到的憂鬱,是來自於沒吃飽的憂鬱。
但是痛苦與絕望?
請不要誤會,他現在一點也不痛苦。
欺負他人的優越感在他心裡滋生著,雖然他的肚子還是餓得不行,但是這點優越感-我估算了一下-可以讓他爽一個早上。
**
我的屁股一碰上椅墊上方一公分的空氣,後腳瑞斗就提著行李走進來。
「嘿。」我說,直接一屁股坐下,另一隻手順勢抓住口袋裡的魔杖。「這是我先來的,你去其他車廂吧。」
他沒回應我。甚至看到我抓著魔杖的手,也沒有因此感到威脅而認為有回答的必要(因為瑞斗認為我不會先出手攻擊他……該死,他是對的),更沒有滾出去的意思。
一個影像閃過--
瑞斗在史拉轟的視線下翻動那疊期末考卷。他翻過了有著自己的名字的羊皮紙,接著又是好幾個名字閃過,最後他停在了有著我名字的考卷......
噢,瑞斗,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柯爾頓,你--」
「你不是不跟我說話了嗎?」我打斷他的話。
這讓瑞斗謹記自己上學年末所下的決心。

沒關係,我會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瑞斗安慰自己。我不用親自問也能知道那是怎麼回事!現在是讓柯爾頓反省的時候,她會後悔的......
那真是太好了,因為這樣我就省事多了。

他抿起嘴,利用身高優勢睨了我一眼,再自顧自地把行李放上行李架,逕自坐在我對面拿著《超強魔藥》讀起來--呵,你還沒讀完喔。
 
你就盡量瞪我吧,柯爾頓。反正我是不會讓出這裡的。
連《超強魔藥》都沒讀完的人少在那囂張了。
 
瑞斗認為他可以用冷漠無視激怒我,因而得意洋洋。
他喜歡看到我被惹惱的表情,不過他準備要大失所望了。
他一邊讀書,一邊盯著我的臉,原先的一絲愉悅很快被挫敗取代。
瑞斗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他將平攤於大腿上的書立起來,決定對我平靜的臉眼不見為淨。
我倒要看看有什麼魔藥可以用在柯爾頓這隻癩蛤蟆身上……瑞斗往後翻了幾頁,找到一章有關長了好幾個頭的女巫的藥水。
我說,你這人就是專門來噁心我的吧?
 
我以為瑞斗應該會好好專注在他的多頭魔藥研究,豈知他沒讀幾頁就抬起頭看向窗外。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厭惡那些父母孩子同在的溫馨場面,尤其是這種時候,由於我們車廂的窗戶為了透氣而半開著,他就能聽到窗戶底下一個一年級新生和其父母的對話。
「聖誕節見,寶貝。」
「不管遇到什麼事,只要有需要就寫信回來。」
「我們愛你……」
 
真噁心。又蠢又幼稚的一年級。瑞斗一邊聽,一邊生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悶氣。我就不需要父母來送行--我不需要任何人。
嘖嘖,瞧瞧你,多忌妒的樣子啊。
 
我轉身翻找自己的包包,正要拿出二年級的符咒學出來複習時,一個穿著紅色長袍的女子出現在我腦海。
那是我母親的影像。
我抓緊了課本的書脊,右手又再次悄悄伸向長袍口袋。
柯爾頓的媽媽還在外面。瑞斗想著,雖然用詞上沒什麼惡意,但他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就像有人從陰溝抓了把爛泥抹在你臉上。她還站在那呢,柯爾頓讓她來送行?
他從書頁上緣嘲笑地瞄了我一眼。柯爾頓簡直是個小娃娃。
信不信我會把你從扁的揍成腫的,反正你似乎是欠長肉--
我往口袋一抓,除了魔杖柄外,我還抓到了其他東西。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東西的邊角,想起來是什麼了--原來是那張還未簽名的同意書,與母親發生衝突的那天晚上把它塞進長袍口袋後,就一直沒機會拿出來。
 
『要給母親一個抱抱喔,看你去上學她一定很孤單……』
我操。
我想起了和父親的約定,我一向很看重與他的約定,而且這張同意書……如果不是母親親自簽的,感覺就沒什麼意義了(抱歉了,父親)。
我倏地站起來,瑞斗一抖,就算正在看書,他也沒有放鬆警惕,一注意到我有所動作,立刻抽出魔杖指著我。
然而因為鄧不利多的警告,他不敢在校外隨意施咒,只是拿出魔杖虛張聲勢。
我很快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了,他盤算著。我很快就能找出《未成年法》的漏洞……到時候……
「你想做什麼?」他說。
我揮開他的魔杖,也學著他之前的模樣睨了他一眼。
瑞斗被這極度相似於他的眼神一看,剩下的話就噎在喉嚨,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我警告你,柯爾頓--」不准再學我……
噢,隨你便啦,管你要警告我什麼。
我轉過身走出包廂。
 
一離開瑞斗的視線,我就往車廂門口跑去。
歐芙?那是歐芙嗎?
我聽到有人這樣想著,但是我沒時間回頭去看對方是誰,就算對方在背後叫我的名字,我也沒空搭理,只是一個勁地往車廂門口奔去。
當我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往人群一望--
母親還站在那裡。
在人群中,她高大的身影和一襲鮮紅色長袍非常顯眼。
我三步併作兩步跑下階梯,朝她跑去。
怎麼了?
我遞出了那張同意書說:
「凡事都有第一次,雖然我目前認為自己不是真的那麼有興趣,但是,我認為嘗試看看也是可以的--可以請您,幫我簽署這張同意書嗎?」
母親盯著我,腦袋裡頭一點想法也沒有--噢,拜託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嗎?
她很少會思考一件事情花費如此多的時間,何況只是決定是否簽個名。就在我以為她又要反對時,她接過同意書,在上面簽了字。
我珍惜地收回了那張簽好名字的同意書,確認她沒在簽名上面耍花招後,將它放回口袋,接著想到我的任務,有些扭捏地開口:「謝謝,還有--」
「又有什麼忘記帶了?」她問。
我站在她面前,發現父親實在是賦予了我一項艱鉅的任務。
預先提醒母親好像不大對,但是直接撲上去也不妥。
「剛才……那是父親準備給您的稿子嗎?」扭拧了半天,最後也只能問出這句話。
她看著我沒說話,但是記憶代替她回答我了。
我看到在她的記憶裡,父親伏在桌上,仔仔細細地把那些字句寫出來。
啊,那就是了。
算了,我也不是在期待什麼,就只是--
「只是問問看,畢竟那也不像是您會說出來的話。那麼就聖誕節--」我本要說些告別辭作結,但是有個關於我的記憶閃過,讓我的話硬生生卡在半途。
『您知道了所有事情,卻什麼也沒做……』
記憶裡的我憤怒地質問她。視野突然從我的臉往下,移向母親放在餐桌上的雙手……這時我才注意到,記憶裡的母親的右手摩娑著刀柄,這是她不安的象徵。
 
所以我才說讓我自己來就好了。約翰真是的……硬要插手,說什麼我會傷了孩子的心……她嘆了口氣,又拿出了香菸盒,正要從裡面抽出一支菸,可是她這次只看了一眼又把它放回提袋裡去。
我現在真的蠻擔心你又要說出什麼傷害我幼小心靈的話語了。
 
「我可以替你出面。」母親說道,將我從她的記憶中拉回現實。
這句話對我不是那麼突然,我立刻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在回應發生衝突那天我在餐桌上質疑她的話。我很訝異她會放在心上,我以為她不在乎,我以為她不會親自回答我。
「我當然可以替你出面解決那些--那些鳥事,歐芙。」母親又重複了一次。
我可以把你堂哥打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他,甚至可以讓那個叫湯姆瑞斗的小子無聲無息地從學校消失……我可以讓任何欺負妳的人得到教訓……
她這次沒再看著其他地方,就只看著我。
當她單膝蹲在我面前與我平視時,我無法在她那張冷硬的面容看到一點愛意,但是,父親是對的,我感覺得到,而我也很訝異自己之前完全沒有察覺。
「身為你的母親,我的確很想幫你把路鋪好以免你走得踉踉蹌蹌,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那麼做,你能明白吧?」
我望著她,慎重地點頭。突然感覺鼻頭酸酸的,我以為我可能會哽咽或是哭給她看,結果卻是不小心笑出聲。
因為這才是母親會說的話。
這次我只猶豫了一秒。
我走上前,朝她伸手,小心翼翼地用手環住她。
母親的思緒難得斷線了幾秒,可是當她也把手放在我背上輕輕拍著時,有股很溫暖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過,我得承認,我們兩個對於擁抱都不是很擅長,抱起來真的很尷尬。
 
還好我們維持這個尷尬姿勢的時間不用太長。
母親抬頭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把我拉開,催促我趕快回到火車上。
此時,一陣響亮的汽笛聲響起,鐵道員開始在火車旁邊來回走動,把車門全部關上。
我在車廂門關上的前一刻被母親推上火車。
聖誕節見。母親想著。
她的思緒很快就跟其他人的混合在一起,幸好在它消失前我抓住了它。
我把頭伸出窗外,跟她揮手道別,一直到火車繞過轉角,遮住了視線後才縮回車廂。
**
沿著走道,我慢慢地走回原來的包廂,看到每個廂座幾乎都是人滿為患,我知道我是沒機會換包廂了。
這趟旅途和瑞斗待在同一空間必定會成為惡夢--
不,說不定會很有趣。
我逐漸走近包廂的時候,因為感受到了其他情緒而如此想著。
 
果然不錯。
我一拉開門就看見瑞斗一臉鐵青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背脊直挺,抓著《超強魔藥》的手因為憤怒而發抖。
 
這幾個傢伙到底是想怎樣?他想著。整間車廂都是那個麻種的臭味!
煩死了,不喜歡的話就滾出這個包廂啊,瑞斗。
 
我才沒興致傾聽他的記憶來釐清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事實上,我看到他這樣憋屈的模樣還挺開心的。
一坐好,我就對著瑞斗之外的三人說道:「好久不見了,暑假過得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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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

咖啡糖的海豚與瓦姆 @lyncc16073

2
@josephine42

歐芙與家人的互動讓我蠻感動的(鼻酸),果然媽媽是愛她的吧。(嗚嗚......

在深海吐泡泡的檸檬 @lingluo_dream00

5
@josephine42

來看文咯~ノ(・ω・)ノ
這章篇幅雖長,可是讓人看得欲罷不能啊!!心情也會隨著歐芙的遭遇起起落落
從餐桌上的母女對峙、房間裡父女談心、遇到色狼小混混,還有月台上那幕,我覺得這個心情轉變真的好細膩~
看到最後終於明白,歐芙的媽媽其實都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她,放手讓小孩獨立自主或許也是一種管教方式呢ฅ'ω'ฅ我要收回之前對歐芙媽媽的評價XDD
歐芙爸爸有一句話說的真好,想要看透一個人不能光用破心術,而是要用真心去體會,講得真好!
有點寫太多了ww

計算機 @josephine42

3
@lingluo_dream00

正是因為心情轉變需要時間,所以篇幅也得拉長了XDDD
寫到歐芙母親的段落突然覺得她有點過火,我也不確定這樣的教法強迫獨立到底行不行🤔
不過確實也是種方式就是...
不過故事嘛...手段誇張一點應該不過分🤭
好奇鈴若之前對歐芙的媽媽的評價是什麼?超級嚴厲嗎XDDD
父親的引導對歐芙的影響很深。
我也覺得父親的話真好(?)會這樣寫,是因為想想破心術雖然能讓歐芙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說謊,但也讓她因為倚靠這個能力而讓她對人都有點疏離,自然也不會想要去花時間用心去認識一個人,大概是這樣( ~'ω')~

不會寫太多XD很謝謝鈴若的感想分享(ᗒᗨᗕ)/

在深海吐泡泡的檸檬 @lingluo_dream00

1
@josephine42

之前對我來說,歐芙的媽媽就是一個很機車的存在😂😂感覺冷冷的,對歐芙態度也不怎麼樣
但是看完這一章完全改觀了!!而且歐芙媽媽對付壞人那裡超帥啦(◐∇◐*)可是有點太過殘忍ww 
好奇神秘部門是計算機的刻意安排嗎?感覺這跟劇情走向有關係呢😃

計算機 @josephine42

2
@lingluo_dream00
前面的母親態度確實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有點太冷酷了(這麼一說確實很機車XDDD
對付壞人的時候確實太過殘忍(寫的時候不斷想這樣到底適不適合),想藉此段落凸顯出母親表面上很機車,實際上在乎孩子在乎得不得了的樣子😂
關於這個問題嘛...在此我要召喚神秘部職員=>不可說XDDDDDDDD

@lyncc16073
很高興(?有讓瓦姆感動到XD
沒錯,歐芙媽媽果然還是愛自己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怎麼正確表達QQQ

計算機 @josephine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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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瑞斗也在場的關係,我和麗莎對於暑假沒有多談的意願,而且麗莎看起來對瑞斗非常提防,我已經知道她上學期就稍微察覺瑞斗似乎具備某些邪惡的特質(麗莎原話),不過這麼明顯的敵意還是第一次,讓我不由得深入點,探查她腦袋裡的想法,想知道剛才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我說,麗莎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麥朵則是出自於對瑞斗的忌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對瑞斗感到無來由的畏懼),她直覺瑞斗並不喜歡她,於是決定保持安靜,但是奧利夫卻探究地開始問我一些問題。
「先告訴我們你暑假過得如何吧?」奧利夫說。
「這是一種要我先交代的意思嗎?」我苦笑。
「這樣才公平啊。」她理所當然地說,同時審視著我的臉,想著:看起來沒有在哭啊……
到底是誰告訴你們我被欺負到哭?麥朵是不是你!
 
「我暑假的時候去森林露營。」我簡短地說。
「然後呢?」奧利夫問道。她像是突然來了興趣,其實是她的比較心又開始發作了。如果不是瑞斗在這裡,奧利夫不想在他面前炫耀,估計在我問出那句話之後,她很樂意在接下來的時間描述自己在暑假都做了些什麼事。
「我看到了一些植物,也學到了一點東西,度過了很愉快的暑假。」
「然後呢?」奧利夫又問了一次。
還然後?總不能告訴你我遇到了死神了吧?
「我煮了一些豆子湯,覺得不錯喝。」我平靜地回答。
 
什麼鬼啊,柯爾頓,這就是你的暑假嗎?這是什麼窮人的暑假計畫嗎?瑞斗惹人厭的聲音插進來,讓我的顏面神經不禁抽搐了幾下。
噢,閉嘴,瑞斗,我可是看到你都在刷盤子和背著柯爾夫人霸凌小孩,這又算什麼暑假計畫?
麥朵說瑞斗會欺負歐芙,她還看到剛才歐芙哭著跑走了……但是歐芙看起來沒什麼事啊。麗莎疑惑地偏了偏頭,我剛才差點質問瑞斗對歐芙做了什麼,還好沒這麼做……
別激動啊,麗莎。
歐芙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奧利夫和麗莎的心理同時冒出類似的想法,她們對視一眼,內心同樣對我的反應感到不解。

下一刻在她們的腦子內似乎有道光出現,大概是所謂的靈光一閃吧,像是在一片黑暗中有人忽然點亮了一排燈一樣刺眼,我對著那實際上並不存在的燈瞇了瞇眼。
她們一副了然地轉頭看著麥朵,非常有默契地瞪著她。
麥朵!
四眼狗!
麥朵注意到她們的視線,委屈地往角落縮了縮。奧利夫氣的鼻子噴氣,頭一扭不再看她,而麗莎則是因為麥朵可憐的模樣拍了拍她,叮嚀道:「下次別亂說話了。」



歐芙暑假也去露營啊,但是聽起來無趣極了。
奧利夫想著。
好好,你的最有趣了。

「我在暑假的時候去了亞馬遜,學習怎麼在食人花隔壁露營,還有學習採摘食人花的花蜜……」奧利夫說著自己的冒險,包括她是怎麼被剛出土的幼型食人花追逐,如何擊敗它採集花蜜,還將花蜜出售後為自己賺到三十金加隆的零用金等等……她自己玩得很爽是一回事啦,可聽在別人耳朵裡就沒那麼有趣了,反而是處處充滿了炫耀之情。
麗莎看起來很專注地傾聽,實則很專注地放空;麥朵則是拿出她的三明治出來品嚐--麥朵你到底吃了什麼?為什麼會有一股很重的腥味?

就在奧利夫說話的當下,瑞斗在心裡想著與她相關的訊息,我自然也被他腦袋裡的回憶給吸引過去了。
那是他學期末從艾福瑞那裡聽說的資訊--話說回來,瑞斗什麼時候和艾福瑞走得這麼近了?
 
『轟碧家雖然算不上是古老純種,但卻是很有錢的純種之一。』艾福瑞和瑞斗坐在魁地奇球場的看台上,他們之間隔了至少一公尺的距離。『比起某些金庫已經掏空的家族,轟碧家算是中上了。雖然前陣子聽過他們家的生意有些問題,賠了不少錢--』
瑞斗對這個訊息不置可否,他靜靜地等著艾福瑞繼續說下去,眼睛則盯著昏暗的魁地奇球場。
夜晚視線不佳,除非遇到比賽將近,否則晚上的球場少有球隊預約,因此空無一人的體育場是個適合他和艾福瑞幽會的場所。
『她有個哥哥,你知道吧?原本他們家族想要藉著聯姻讓他為金庫賺一筆,本來都談好了,但是他帶著一個麻種私奔了--那個麻種真是天真,對轟碧家的少爺來說,不過就是玩玩而已,誰會看上一個流著骯髒麻瓜血的小賤人?等他玩夠了,金加隆也花完了,自然就會拋棄那個麻種了。任何純種巫師,就算是混血巫師好了,都不可能會愛上麻種,何況是麻瓜……』
瑞斗似乎是對這句話有了點反應,他的手動了動,像是要伸手去抓魔杖,但是艾福瑞還在自得其樂地說著麻瓜與巫師之間的差距,壓根沒注意到瑞斗的行為。
就在瑞斗的指尖接觸到杖柄時,艾福瑞才像是警覺到什麼,瞄了他一眼,但是瑞斗此刻已經縮回手,雙手像之前一樣穩穩地放在大腿上了。
我注意到在這電光火石間,瑞斗的內心掀起一股波瀾,又很快地平息下去。他的情緒變化迅速得我無法判定他是因為習慣性去抓魔杖,又或是因其他理由的驅使,比如說憤怒。
但他為什麼要憤怒呢? 除了憤怒,我又感覺到他有一絲難堪的感覺。
瑞斗為了某種原因,既憤怒又羞恥。
『如果你想要打入馬份的圈子……』艾福瑞繼續說道。『先結交像轟碧這樣的純種會有幫助的……轟碧家這學期和馬份家交往甚密……』
包廂的景象又出現在我眼前,瑞斗的思緒從與艾福瑞的交談回憶中回到了目前。
我可不只是想打進馬份的圈子而已……瑞斗像是打量某種待價而沽的貨物這樣想著。反正,像轟碧這樣的人--會有用處的。
然後瑞斗突然看向我。至於柯爾頓......我還得再想想該把她放在什麼樣的位置......
你想都別想。



雖然我們都不怎麼捧場,但瑞斗對奧利夫所說的話表現出很有興趣傾聽的樣子,並且適時地給予微笑還有奉承,讓奧利夫有段時間說得很起勁。
為什麼會有一種他很溫柔的感覺?奧利夫第十次對上瑞斗鼓勵的眼神和笑容時,臉上浮起淡淡紅暈,很不明顯,但是從她內心小鹿亂撞的成果看來,瑞斗的拐騙手法在一個暑假有所進步了。
麗莎在擔心什麼?他看起來挺善良的,還很溫柔……
這就是麗莎擔心的啊!

「......你的露營經歷不是一般人會有的,能夠提出以販售食人花花蜜維生,算是相當創新的想法。」瑞斗在聽完奧利夫採集食人花花蜜的過程後這麼評論。
聽聽你說的鬼話,瑞斗,連我都望塵莫及。
 「我甚至覺得--」瑞斗還打算繼續胡扯,就在這時,麥朵微掩著嘴,朝著對面的瑞斗打了個響嗝--從瑞斗的想法我知道了,原來那是洋蔥炸魚的味道。
一些味道洩漏了出來,頓時包廂內一片混亂。所有人都忙找尋找手帕或紙巾摀住口鼻。
「麥朵!快點開窗戶!」奧利夫尖叫。「你都吃了什麼呀?」
瑞斗瞪著對面正在開窗的麥朵,心裡想著:
這個該死的麻種在搞什麼?她不會看場合嗎?真是個噁心的麻種......
喂喂,麻煩克制點,不要麻種來麻種去的。

這時麗莎趁著瑞斗分神,悄悄捏住奧利夫的手,她們倆對視了一眼。
我都在想什麼啊……難道是因為那張臉嗎?奧利夫想到這裡,立刻像被潑了一盆水一般清醒過來。
等到氣味消散後,奧利夫才放下手帕說:
「謝謝你,瑞斗,不過採集食人花花蜜這個職業很早就出現了,這不是什麼創新的想法。」

瑞斗的笑容牢牢地黏附在臉上,儘管他察覺到奧利夫這次對他的讚美沒有領情,他仍完美的維持住自己溫和謙遜的外表,而沒有顯露出一絲不滿。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把最後一句奉承話說完,就低下頭繼續閱讀手裡的書。
接下來的旅程,沒有人再說任何一句話。
過了許久,我們終於看到遠處峭壁上的城堡燈光在黑夜中閃爍,而離我們較近也較為低矮的一叢燈光則是火車的終點站,活米村。

 

「一年級新生到這兒來!」我們一站上狹小的月台,就聽見鑰匙管理員提著燈在火車頭那端高喊著,他還補上了兩句:「二年級生不要走錯了!你們沒有要搭船!」
因為只有一年級新生需要渡湖,所以我們不能像之前一樣朝著鑰匙管理員的方向走,而是被人潮帶向月台的另一端,跟著高年級踏上一條坑坑巴巴的泥巴路,那條路上至少有上百輛馬車正停在那兒等著我們。
啪嘰啪嘰--學生鞋踩踏在泥濘小路上的聲音此起彼落。我們選定了位於中間的一輛馬車,依序爬上車。
就在我正要踩上台階時,一個影像突然出現--
排在我後方的瑞斗打算伸手抓住我的長袍。
他有話要說。

我只得趕快閃向一邊,免得被他抓到。
「柯爾頓。」只抓到空氣的瑞斗默默收回手,他的黑眼睛在黑暗中反射著馬車內透出的微光--看起來十分不懷好意。
「有事嗎?」我說,盡量掩飾語氣裡的不安。我大概知道他還在為上次或上上次,或上上上次的事情懷恨在心,不過這些都不是他要談的。
能迫使瑞斗特地打破不跟我說話的決心,只有一件事--雖然我覺得是不重要的瑣事,但是這可讓他憋了整路,簡直快憋壞了。
「真是恭喜。」他毫無誠意,也毫不令我意外地這麼說。
「恭喜什麼?」我繼續裝傻。
「我有幸看到你的魔藥學考卷,柯爾頓,是傑出……」瑞斗說。「這樣夠清楚了嗎?」
你一次又一次地跟我說謊呢,柯爾頓。如果不是我特意去找出真相--
喔。
「那表示我不需要重修魔藥學這門課了。你真好,瑞斗,謝謝你通知我。」我敷衍地說完,重新踩上馬車的踏板。
 「站住,柯爾頓。」瑞斗在我背後冷冷地說。聲音裡似乎出現了寒冰,刺骨得很,和剛才充滿耐心卻又挑釁的語氣不同,這表示他已經不想繼續繞圈子說話了。
「放暑假前幾天,你去找史拉轟做什麼?」
嘖,果然......說真的,瑞斗,你整整兩個月暑假都在想這件事會不會太閒了?

「歐芙,你還好嗎?」麗莎從馬車的窗戶探出頭來。
「我--」我被一個比我更變態的人纏住了。
「她很好。」瑞斗搶在我之前說:「我們說會話就上去,對吧?柯爾頓,不會太久?」
 「嗯。」我不是很甘願地應了一聲。

省點時間吧,柯爾頓,說實話很難嗎?

你才是有實話困難症的那個好嗎?
 
「那、那好吧。」麗莎又縮回了車廂內。
歐芙和瑞斗之間的氣氛好奇怪......她想著。

我放下腳重新踏回地上。
轉過身,看著瑞斗的表情,就像面具一樣,沒什麼情緒變化,不過你也知道觀看人類的表情不是一件準確的事,而且他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儘管有幾次失控的時候,但總能將它掩飾過去。
我實在很不想回答他。
我這個人,不只生活缺乏驚喜,也不是很期待什麼驚喜,但我很樂意給別人製造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然後看看他們的反應,尤其是湯姆瑞斗。他找了我不少麻煩,我極需一點樂趣來調劑,如果現在就說出來,那之後面對瑞斗也就少了點樂趣可言。
「你想知道什麼呢?」我說。
「該說什麼,就說什麼,柯爾頓。」
我聽了周遭一圈,發現自己沒必要立刻回答他,於是我給了他一個勝利的微笑。
「你--」是什麼意思?
「瑞斗,你要跟我們一起搭車嗎?」艾福瑞打斷瑞斗的話,站在前排馬車朝我們的方向喊道。
瑞斗肯定有寫啦,跟他要一下報告,他肯定會給的。艾福瑞這麼想著。我們私下是好哥們。
所謂『好哥們』這種話也就這時候會說了。

艾福瑞身邊站著一個蒼白尖臉的金髮男孩--哦,不要懷疑,一定是馬份。這是非常招牌的特徵,只能說純種家族基因頑固,我從馬份的記憶中看過他的祖宗畫像,一整排看過去都是:蒼白膚色,尖下巴,金髮......再加上一項:一臉不屑的表情,簡直是複製人家族。

不過,艾福瑞這麼快就想把瑞斗跟馬份湊在一起啊?
可是馬份聽起來很不樂意欸。
若不是為了那份忘記寫的暑假報告,他才不想和瑞斗這個血統不明的人(馬份原話)待在一起。
是馬份。
瑞斗也認出來了。他上學年本來就想與馬份結交,藉機打入純種巫師的核心圈子,只是一直苦無接觸機會。

瑞斗看了我的方向一眼,又轉頭去看艾福瑞,要怎麼做選擇,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在叫你欸,機會難得,不趕快過去嗎?拜託,瑞斗,不要拖時間行不行?」我適時地推了他一把,不論是言語或行動皆是。
我真是個好同學。
瑞斗踉蹌地往前幾步,回頭瞪了我一眼。
他握緊了口袋裡的魔杖,幾乎就要朝我發射幾道惡咒--

唔,好兇喔。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鬆開了魔杖。
不要跟那個白癡小太妹一般見識。
喂。
我明白我是等不到他出手了,因為接下來瑞斗快速地壓抑了怒火,換上他那溫和表情的面具,頭也不回地朝著艾福瑞的方向走過去。

「歐芙?你們說完話了?」在我爬上馬車時,麗莎拉了我一把。
「說完了,不過瑞斗沒有要和我們一起搭車了。」我爬上馬車,坐穩後說:「真抱歉,讓你們等那麼久。」
一關上車門,馬車立刻搖搖晃晃地列隊前進,我們各自佔據車廂內的四個角落,靠在小小的車窗邊,望著那尖塔成群的黑影逐漸靠近,而從城堡窗戶透出的溫暖亮光也越來越明亮--

這學期,終於要開始了。

我發出滿足的嘆息。

太好了,我超級想念那段寫作業還有輾壓同學的日子。

34 #254

讓石內卜穿上粉色澎澎裙xD @kkk100

4
@josephine42
歐芙在這裡又變活潑了,之前跟母親相處的章節我看得好傷心,最後面還被計算機塞洋蔥😭

這篇讀起來好歡脫
這裡最強的應該是麥朵吧?
看到瑞斗生氣的樣子快笑死
這麼可愛(?)又小孩子氣的佛地魔很符合前期的個性,超容易生氣氣,而且情緒起伏大又很神經質,但就是小孩子🤣🤣🤣

讀到他叫歐芙站住的句子,以為他的青年時期魔王本色出現,剎那間變得好有氣勢,結果沒過三秒還是被歐芙擺了一道🤣

我觀察到一件事歐芙每次遇到瑞斗吐嘈他的時候,敘事都很歡樂
是那種歐芙遇到玩具😏的歡樂🤭

我好像領悟到了什麼😎

儒儒 @warzone5

1
@josephine42
偷告白樓主,關注這棟文樓很久了~

好喜歡這篇文章希望能像之前一樣天天更新

計算機 @josephine42

3
@kkk100
噓,你知道太多了XDDD

@warzone5
謝謝喜歡XD
雖然很想天天更,不過現實是骨感的(?
所以就......呃,盡量更新了XDDD

計算機 @josephine42

59
34
霍格華茲的排課出乎意料地不平均。
上學年,我們幾乎每堂課都要和史萊哲林一起上--這代表我幾乎每節課都會遇到湯姆瑞斗,而湯姆瑞斗在上學年代表著滿滿的麻煩……儘管我希望這學年遇到他會變成一種樂趣(對我而言),但是這學年,我們除了符咒學之外,根本不會遇到史萊哲林的學生。
 
將今天的課程安排告知其他人後,我便把課表收進書包,抓了一個金碗,盛進一大勺南瓜濃湯。
順帶一提,今年我們的課幾乎都和赫夫帕夫排在一起。
「太好了,我已經受夠羅莎琳那故作玄乎的言論了。」奧利夫把小香腸盛進盤子裡,然後把右前方的一疊培根掃進另一個盤子內。
「她也是好心提醒。」麗莎說。她把今天的課程進度預習完,將《黑暗力量:自衛指南》小心地收進書袋中,生怕一不小心折到了書本邊角。麗莎的書本們絕對是我們之中保存得最為完善的,在我們用墨水在書頁上塗塗改改時,她為了保持頁面整潔,都是另外拿一本羊皮紙本抄寫課堂筆記。
「都是她說的那些話把麥朵都嚇得不敢來上課了。」
聽你在胡扯。
什麼?麗莎為這句不公正的話抬頭。「不是因為你又嘲笑她,所以她才會死都不來上課嗎?」
「才、才不是!」奧利夫的手一抖,沒刺中香腸,反而是刺中盤子,發出響亮的金屬撞擊聲,香腸也因為這股力量咕嚕地滾到地上去。
啊!啊!啊!好浪費!奧利夫一邊這麼想,一邊往盤子裡盛進更多香腸。
喂喂,快住手啊,這麼多你根本吃不完吧!
 


對於麥朵不來上課的原因,麗莎跟奧利夫各持己見,始終無法取得共識,於是我就在她們的辯論中來到黑魔法防禦術教室。
這間教室比其他教室都要更寬廣,十幾張長桌佔據了教室前半部,後半部則控出了一大片空間。這片空地主要是讓學生們可以在課堂後半時間互相監督練習所學,簡單來說就是對打區,但因為上學期我們都是以學習對抗黑暗生物為主,練習處理黑暗生物的時間遠大於和同學練習攻防,以至於每個人都很好奇這學年是否有機會能用上那塊場地。
美思教授是個終年穿著螢光紫色長袍的老女巫(這不是罵人),她在霍格華茲任教了將近五十年的時間,有傳言說她很可能還會繼續任教下去,變成像丙斯教授那樣的幽靈教師。
但是她不會。
我知道美思教授已經有退休的打算了,只是她還在猶豫哪一年要正式向校董會遞出辭呈。

美思教授平時都是和顏悅色的,然而一旦她開始上課就不是這樣溫柔的表情了。
等到全班都坐下來之後,美思教授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神情也嚴肅起來,讓我們每個人都不自主地繃緊神經。她上課進度很快,而且幾乎每句都是重點,若是我們沒有把預習複習做得完善,就很容易在她的課堂上鬧出笑話。美思教授本人是不會對出糗的學生進行任何言語侮辱,但是在大家都表現傑出的情況下,當事人很容易會因為這樣的氣氛而感到羞愧。
「誰可以幫我們復習一下一年級有關防禦和攻擊,最重要的兩個咒語?」
幾乎所有的人都舉起手,但其中速度最快的--不是我--是一個赫夫帕夫的女孩。她有一頭焦糖色長捲髮,和紅噗噗的臉頰。
「泰勒小姐。」
她放下手,緊張地梳攏自己兩側地瀏海才回答:「『哇嘀哇唏』和『噴噴障』。」
「很好,赫夫怕夫加五分。」
「在一年級的時候,我們學習了最基礎的攻擊咒語『哇嘀哇唏』,以及減速咒語,同時也是最簡單的防禦咒『噴噴障』。我預告過,二年級之後我們會繼續學習對抗黑暗生物的方法,也會開始學習如何進行巫師對決--」美思教授在這裡停頓了一下,銳利的眼睛盯著一個正在和隔壁說話的學生。
那兩個被瞪的學生立刻安靜下來,囁嚅著:「抱歉,教授。」
美思教授沒有給予回應,她走下講台,在長桌之間的走道來回逡巡。
「那我也在這裡預告三年級課程的重點:我們會舉辦學院間的競賽,進行兩人決鬥,好讓你們可以熟習那些基礎的防禦咒語和攻擊咒語。」繞了一圈,她走回講台末端,轉了個身,回頭看著剛才那兩名說話的學生。「個人競賽的分數占總成績的百分之四十,我希望你們要認真看待這件事,不要當成兒戲,這堂課更不是你們聊天嬉鬧的時間。」
我聽到了她心裡所想的下一步,於是我的手伸向袋子,抽出了黑魔法防禦術課本--
「拿出你們的課本,翻到第五章的附錄--」第八百九十三頁。
「教授,哪一頁?」有人舉手問道。
美思教授因為話被打斷而皺眉,但她還是繼續說道:「第八百九十三頁。」
頓時一片安靜的教室內充斥著書頁翻動的沙沙聲,最後在差不多的時間同時安靜下來。
這裡有很多咒語……
梅林,這也太多了……
這是什麼?全部要背嗎?
面對密密麻麻,寫滿整整二十頁有關防禦、攻擊咒語的附錄,每個人的內心頓時一陣哀鴻遍野,但是沒人敢在教授面前真正哀號出聲。
「最優秀的巫師女巫會在畢業前把這些咒語背完,從我的教學經驗顯示,背完這些咒語對未來的生涯規劃有極大助益。」美思教授在這裡稍作停頓,觀察我們的反應。
但我們只是順從地默不作聲。
果然還是因為面對的教授不同啊,身為學生還是很會看老師來採取行動的。如果是孚立維教授就不一樣了,聽到要全部背起來,一定會有人站出來跟教授討價還價,可是現在站在台上的是美思教授,在她面前哀號實際上是自討苦吃。
「但是你們現在可以不用全部背起來--拿出你們的羽毛筆,我們來勾選二三年級必須要熟練的咒語,提醒你們,這兩批咒語最好用不同顏色的墨水勾選。」美思教授說。她站在講台一端,連課本都沒有拿出來,卻能正確地唸出百個編號以及對應的咒語。真不愧是已經教授防禦術將近五十年的女巫,她已經對這本書的內容瞭若指掌。
「這是你們二年級要學會的攻擊和防禦咒。」她停下來之後說道。「好了嗎?那我們繼續……」
接下來我們又用紅色墨水勾選了約兩百條短咒,以及三個長咒語。
「以上是你們三年級結束前要學會的咒語。」她說。「全部練習過之後,你們會發現,這兩批咒語可以再依照咒語字母結構分成好幾組,而且不只有好幾組念起來相似,各自的揮杖手勢也都非常類似,甚至有些咒語的效果都幾乎一模一樣,這表示--是?史密小姐?」
我們悻悻地放下手,有預感自己想要的問題已經先被她提出了。赫夫帕夫地學生在其他課堂都沒像這節課一樣,展現如此積極的態度。傳聞赫夫帕夫專收資質普通的學生--只能說傳言並非事實。
史密也是赫夫帕夫的學生,大家都聽說過史密家族是海加‧赫夫帕夫後代中的一支,也有人傳說赫夫帕夫的金杯就收藏在史密家的金庫裡。但是史密家族已經站出來證實傳言錯誤,他們表示:赫夫帕夫的金盃早已遺失上百年。
此時,史密開口說話的聲音略微顫抖,那是因為緊張和興奮所致。
「但是孚立維教授和我們強調過發音的重要性,這樣聽起來,這些相差幾個音節的咒語,應該是巫師女巫們念錯之後卻能達到相同效果的結論?」她說。好緊張。她想著。

美思教授在史密說話時打量著她,想著:有很好的觀察和總結能力。

「沒錯,非常聰明,赫夫帕夫加三分,你的問題正是我接下來要解釋的--這表示在防禦和攻擊咒語的領域,某些咒語對於發音有非常大的包容性。附錄裡的咒語就很清楚地向我們展示這點,所謂一通百通,就是這麼回事--這位先生?」美思教授皺眉,回想著舉手的男孩叫什麼名字。

這孩子叫什麼來著?
他叫班傑.古柏,教授。

「那這樣我們何必全部背起來?只要能熟練每個組別中的一條咒語就夠了。」雷文克勞的古柏放下手之後這麼問道。
「很好的問題,雷文克勞加三分。我來示範給你們看,你們就知道為什麼要把這些咒語全部背下來。」美思教授揮動魔杖,一張靠在牆邊的桌子搖搖擺擺地走上台。
「我用你們最熟悉的『哇嘀哇唏』舉例。」她舉起魔杖,對著空氣揮出一個『s』的蛇型。一個像子彈般的物體從魔杖尖端射出,擊中了穩穩站立於她前方的桌子,桌子因為這股力量而四腳朝天地翻過來。
「這是還沒經過音調變形的哇嘀哇唏,」她說。「接下來這個則是改變了一個音節--」她唸出了一個很類似的咒語,但是身為旁觀者的我們卻感覺這個咒語的力量更強大。
一個光球從魔杖尖端射出,擊中了桌子。沒把桌子擊倒,卻是將它粉碎了,頓時木屑四散,所有人都因這意想不到的結果而震驚,就連我也是。雖然我已經知道桌子會碎裂,可是沒想到咒語的力量可以強大到讓它變成粉末。
復復修。美思教授再次揮動魔杖。
原本正從空中緩緩飄落,似白雪落下的木屑像是受到一股拉力般,立刻往她的方向匯聚--我們看著那些木屑聚集凝結,成形為木片,又凝聚成淺咖啡的木塊,接著暗咖啡色的表面又重新覆上木塊的表層,桌腳和桌面重新接合......回復為原本桌子的模樣,落回地上時,桌腳『硄硄』地撞擊了地面兩聲。
美思教授垂首看著桌子,輕輕拍了拍光潔的桌面,像在確認它的牢固性,其實她只是在製造戲劇性的效果。很多老師都會這招,故意停頓一會,好讓學生對他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所期待。
美思教授掃視了台下的學生一圈,然後下了結論。
「法力強大的巫師或女巫使用未改變音節的咒語也可以達到相同的目的,但是僅止於少數,或是要經過特別的職業訓練才能做到。一般人如果要讓哇嘀哇唏達到這個變形咒語的效果--不,甚至是達到一半,都可能會用掉一個成年巫師八成的魔力,而改變音節,是我們發現能讓巫師女巫們事半功倍的方法。」美思教授收起魔杖。「結論就是,你們要盡其所能把這些咒語全部背起來。」
講台底下的學生雖然在心裡抱怨著背咒語多麻煩,但是看過範例後都不再質疑其中的必要性。

我和麗莎、奧利夫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麥朵在一年級也有做過類似的事情,雖然她可能是誤打誤撞,但我們都不禁為這傢伙偶爾展現的天賦惋惜。
想到她現在像隻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宿舍哭泣想家,我們三人不禁想現在就衝到宿舍,把她從她的殼裡面挖出來。

唉,麥朵,拜託堅強點好不好?

35 #264

MoonMoon𓃥🏹 @atlantis0619

10
覺得這章的戲劇張力好大XDDD
明明是看著更新的我,卻莫名有種跟著上課的感覺~
看到教授示範哇嘀哇唏的時候,整個人跟著學生們屏氣凝神XD

然後每次看到計算機筆下的麥朵都好替她惋惜(´・ω・`)
都拿到入學的門票了不要的話給我嘛(欸
真的進入狀況的話,相信她不會比別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