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親不只一次抱怨廣播節目的素質有多麼參差不齊。就像這次,布萊克太太用「難以忍受」形容由年輕男巫樂團主持的新節目,然後毫不留情地關上收音機。
「我希望跩哥對這些低俗的音樂嗤之以鼻。現在的音樂簡直大不如前。」她母親批評道,「廣播節目只剩下新聞報導能聽。」
自從瓦柏嘉姑姑七年前過世之後,水仙更加確定拜訪母親的客人所剩無幾。她只要找到時間,就會來陪伴母親,而布萊克太太也沒有阻止她。照著水仙的指示,家庭小精靈埃波在院子裡種滿了花,讓布萊克太太不論望著窗子或到戶外散步都能看見百花爭放的景象。她母親只說:「你父親會比較喜歡這個主意」,然後便由著水仙去做。
「所以,」布萊克太太揮手要埃波再去倒一壺茶,「鄧不利多下台了。」
她母親的凝視讓水仙不知道該把目光移向何處。魯休思策劃這一切,而她並不是很贊同。即便魯休思有多麼討厭鄧不利多,她還是覺得有那位老校長在,她會安心些。他畢竟曾是黑魔王最害怕的巫師,也曾經打敗過黑巫師葛林戴華德。
「不過我敢打賭,過沒多久他就會回來的。」她母親說,「這麼多年來沒有人能對付鄧不利多,那個自認為可以整垮鄧不利多的人鐵定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水仙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幸好這時埃波端著銀托盤進來,她母親轉過頭去,沒有看見。
「跩哥昨天才寄信來。」布萊克太太說。跩哥偶爾會寫信給外祖母,分享在學校發生的事──當然都是最動聽的幾件事。「他們真的限制學生行動?讓教授帶著他們上下課?」
「這是必要的措施,可以保護孩子們的安全。」
「別傻了。史萊哲林的傳人只攻擊麻種。」她母親說,「為什麼純血的孩子也要跟著受限制?」
「我倒是不反對,誰知道那個兇手會不會突然改變心意,轉移目標。」
「他們應該直接叫麻種收拾行李回家。這樣學校的運作就可以恢復正常。當然,我懷疑有幾位不夠格的教授混在教師群裡,學校能夠多正常。那些人倒是該費點心神處理師資方面的問題。」她母親又替她倒了一杯茶,「回到跩哥,我相信他身為新的搜捕手,在學院代表球隊上應該表現得相當不錯?」
「當然,母親。」水仙半撒謊道,省略跩哥沒抓到金探子而被隊長痛罵的那一次。
「他是個小天才,討人喜歡的孩子。你還記得小獅子阿爾發吧?他也是位優秀的搜捕手。你父親一定會很喜歡跩哥。如果我們有兒子,天鵝座絕對會鼓勵他玩魁地奇。」
她母親說得對,父親若有兒子,必定會把他栽培得像小獅子阿爾發一樣。實在難以想像他們家多出一位男孩。與其說跩哥是她母親寵愛的外孫,倒不如說跩哥填補了她母親長久以來在心裡保留給一個小男孩的位置。她父親或許也在心裡保有那樣特別的空位。
「我很高興聽見跩哥在學校交了不少朋友,全都出身高貴的純血家族。諾特、剎比、克拉和高爾。即使哈利波特的名聲響亮,我還是對他的血統,嗯,不是非常滿意。」布萊克太太說,「這些是男孩的部份,我知道的部份。」
然後她望向水仙,微微瞇起眼睛,「但是女孩呢,仙仙?跩哥從沒跟我提過那些出身純血的女孩們。他該不會──」
「別擔心,母親。他們只是年紀還太小,跩哥才十二歲。」
布萊克太太笑了聲。「貝拉十一歲前就訂婚了。」
但是得到了不幸的婚姻。沒人說小小年紀訂婚就會得到悲慘的結局。艾格蕾雅在出生那一刻就被許配給諾特,他們深愛彼此,至死不渝。
「我和魯休思都覺得現在不是時候。等跩哥再長大一些,他會找到合適的女孩。」
「我不是不相信跩哥的眼光。」布萊克太太啜了一口茶,接著又一口,「他當然會找到一個。我是指,那些女孩是否對馬份這個姓氏極有興趣?」
她母親是過來人。水仙忘不了母親當初有多麼積極促合這門婚事,嫁進馬份家好像是每個純血女孩的目標。那些未婚少女朝思暮想,而她們已婚的母親則催促女兒完成自己年輕時不能觸及的美夢。當然也有許多例外,水仙不禁想起年少時的自己。
「潘西‧帕金森。」水仙回答母親。
「喔,我想也是。」布萊克太太皺起眉頭,「她母親似乎認為她生來就該成為馬份夫人。」
「你好像不太贊同。」
「仙仙,有些人註定成為馬份夫人,有些人則沒有辦法。」她母親說,「烏鴉再怎麼努力把全身沾滿麵粉,還是永遠無法像鴿子一樣雪白。野花雜草再怎麼爭奇鬥艷,也比不上湖畔那朵幽靜的水仙花。」
布萊克太太臉上流露出一股為人母親的驕傲。要是她現在不姓馬份,她母親還能這麼說嗎?水仙很懷疑。
布萊克太太聳聳肩。「當然了,這不是我贊同不贊同的問題。或許那小女孩真有兩把刷子,把跩哥迷得暈頭轉向、神魂顛倒。」
「跩哥喜歡聽別人讚美他──」
「誰不喜歡?」布萊克太太微笑,「女孩喜歡男孩說動聽的好話,男孩也一樣。讓那些小女孩忙吧,仙仙,讓她們盡量對你的兒子獻殷勤。你是馬份夫人,可不是其他純血家族那些急著要嫁女兒的太太。」
水仙點頭。她必須接受事實,她的兒子很特別,而他的姓氏讓他在別人眼裡變得更特別。她是馬份夫人,應該從容不迫地面對這一切,以及那些渴望成為下一位馬份夫人的女孩們和她們的母親。
「依我看,馬份家的男人總是能找到最合適的妻子。」她母親喝完手上那杯茶,「而你比我們都還了解他們的個性。不是嗎,仙仙?」
◎
魯休思走進客廳。他已經換上外出用的黑斗篷,正在調整其中一手的皮手套。
「你要去哪裡?」水仙從正在閱讀的書中抬起頭,注意到他不悅的表情。
「霍格華茲。」他回答,「鄧不利多顯然已經老得不清楚『停職』的涵義,聽說他已經返回校園重掌校長一職。」
他假裝沒看見水仙眼裡的不贊成,快步離開客廳。「我晚餐前就會回來。」
水仙聽見他在走廊上大聲叫著多比的名字,緊接著是小精靈急促的腳步聲和一聲疼痛的尖叫,然後便是大門用力關上的巨響。讓他去吧,她想,然後繼續閱讀。鄧不利多會重回霍格華茲,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要不是兇手被抓,就是有學生慘遭殺害。
大約半小時之後,大門迅速開闔的聲音驚動了水仙。等魯休思再次走進來,水仙認為這回他的樣子比上次從華麗與污痕回來時還更狼狽。他的長髮和衣服一樣凌亂,臉上還有幾處擦撞傷。魯休思那雙灰眼睛此刻就像冰在燃燒。
「別問發生了什麼事。」他低聲說道,直接坐進最近的扶手椅中,將旅行斗篷扔在地上。
奇怪的是,家庭小精靈多比並沒有飛快地拾走斗篷,拿去衣架掛好。事實上,小精靈就像人間蒸發一般,連那輕似空氣的腳步聲都不見蹤影。
「多比在哪裡?」水仙困惑不已。
魯休思緊皺雙眉,好像那是現在最不該提起的名字。「我管他去哪裡。跑了或是死了。」
肯定是在霍格華茲丟了。水仙放下書,無奈地想。而且,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和哈利波特或是鄧不利多絕對脫不了關係。
「你為什麼要在乎那個愚蠢的東西?」魯休思瞪著她問,「我就坐在這裡,而你──」
「你叫我別問你發生了什麼事。」水仙清楚地回答,「再說,如果沒有家庭小精靈,我們的晚餐怎麼辦?」
「我怎麼會知道?」他雙臂交疊胸前,像個鬧脾氣的男孩。「哈利波特用詭計騙走了我們的僕人!」
她猜對了。事實上,要找到對的方向並不難。鄧不利多和哈利波特總有辦法惹惱這對父子,他們生氣起來的模樣如出一轍。她讓他獨自生一段悶氣,等到那雙眼睛裡的怒火漸漸熄滅,她才走到他面前,輕握住丈夫的手:「無論如何,你都該吃晚餐。」
他嘆了一口氣。因為輸掉遊戲而鬧脾氣的孩子最終仍然得接受事實。那雙灰眼睛變得較冷靜,「我們已經沒有家庭小精靈了。」
「我們會想出辦法來的。」水仙說。「但首先,得好好處理這些傷才是。」
她找來適合的醫療書,細心處理好所有的傷。雖然不太清楚這些擦撞傷的來歷,她還是柔聲安慰他,希望能撫平他的怒氣。這情景讓她想起他們還是學生的時候,那時她因為被博格擊中躺在醫院廂房,而他則因為劫盜的戲弄摔下樓梯,狼狽地來到廂房療傷,還不斷地叨唸著要讓劫盜付出代價。
水仙將一種特殊的治療藥水抹在他的前額上。那藥水非常冰涼,讓她的指尖覺得麻麻的,可想而知藥水擦過整片額頭時會有多冷,魯休思忍不住低吟了聲。看見他這樣難受,她心裡也不好過。
那天晚上是他們結婚以來,水仙第二次下廚。要臨時找到廚師實在不容易,更何況在魯休思還沒養好傷前,他們也不可能出外用餐。晚餐非常簡單,但他們還是吃得一點也不剩。水仙慶幸製作糕點的經驗讓自己的手藝不至於太糟糕。她望著魯休思享用晚餐,不知怎地回憶起他們新婚時的衝突。
她盡量不提起任何關於家庭小精靈的事情,好讓魯休思能夠暫時沉澱心情,不去想起今晚的損失。
但當他們準備就寢時,水仙認為還是該為未來作打算。他不可能生一輩子的悶氣。生活總是得過下去。
「我們得找一隻新的家庭小精靈,重新簽訂合約。」水仙說。
「絕不。我絕對不會再僱用那些忘恩負義的生物。」魯休思果斷宣佈。
他的固執逗得她輕笑了起來。
「怎麼?有什麼好笑的?」魯休思困惑地望著她。或許被她的笑容影響,他原先的表情慢慢柔化了些,嘴角也微微上揚。
今晚,莊園裡只剩下他們兩個。水仙湊近他,緊依在他身上。如果他們不再僱用家庭小精靈,那就代表一件事。一件明天早上就必須立刻處理的事。她可不敢指望馬份莊園的圖書室裡有任何一本教人如何打理家事的書籍。
水仙微笑著親吻他。「我想,無論如何,我們明天都得去華麗與污痕一趟。」
(TBC)